第六章
「我也不知道,我記不得名稱了。」海憐苦着小臉,認真地回答。「不過,我還記得怎麼做,你放心吧!」她拍拍胸脯,回以燦爛一笑。
她笑得頗有自信,他卻是冷汗直流。
放心?他能放心嗎?或許他該先去把滅火器拿來準備好才對……
然而,當她拿起菜刀的那一刻,他就完全改觀了。
因為她的刀法實在了得,只見她把剝皮后的洋蔥放在砧板上,接着菜刀一握,便開始咚咚咚地快速切了起來,那利落的手法,讓他瞪大眼瞧呆了。
「厲害!」
她先燒鍋開水煮意大利麵,然後切碎洋蔥、將培根切段,接着用奶油熱油鍋,炒香洋蔥與培根,廚房裏頓時瀰漫著誘人的香氣。
這時面也煮得差不多了,硬度剛剛好,她檢查后滿意地將撈起的面迅速倒入鍋子裏,快速拌炒。接着加入鮮奶、麵粉調出的白醬,並在適當的時機放入打散的雞蛋、切碎的起司,讓白醬的色澤呈現奶油黃,最後調味再灑上一點胡椒鹽,就大功告成了。
從頭到尾,她不但沒有出錯,而且手腳熟練利落,廉煒霆準備好的滅火器,絲毫沒有用武的餘地。
「煮好啰!」
當兩盤色澤誘人、香氣撲鼻的意大利麵上桌時,廉煒霆只能用「嘆為觀止」四個字來形容她在廚房的功力。
瞧瞧那炒得略焦的培根和黏稠誘人的起司白醬……
只不過——看是可以看,但是味道怎麼樣,誰也不知道。
「來,嘗嘗看。」海憐笑吟吟地將叉子遞過來,廉煒霆膽顫心驚地接了過來,睜大眼瞪着面前那盤香噴噴、熱騰騰的麵條。
真……真的能吃嗎?
或許只是好看,其實根本不能吃呢!廉煒霆心底懷疑着,還是不敢相信她的手藝。
「唔,很好吃呢!就跟我想像中的味道一樣。」而這時,海憐早已迫不及待品嘗起自己的手藝。
瞧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心想應該真的沒問題,於是鼓起勇氣,顫巍巍地拿起叉子,捲起一小口面放進嘴裏。
然而才一嘗,他立即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着那盤意大利麵。
「好吃!」
沒想到幾樣材料,居然能做出如此甘醇濃郁的意大利麵。雞蛋與起司的味道是如此濃郁,洋蔥的甘甜也嘗得出來,還有又酥又香的培根……
他連吃了好幾口,突然擊掌大叫:「我知道了!你從前一定是個廚師,所以才有這樣的好手藝。」
而廚師向來都很大牌,只須做菜不須洗碗,這就能解釋為什麼她手藝很好,卻不會洗碗這件事。
「但我感覺好像不是……」她苦笑着搖頭。
這兩天,偶爾在睡夢之間,她隱隱感覺到幾個畫面閃過腦海。
她看見自己穿着絢爛奪目的華麗禮服,由好幾個男人簇擁着,走向燈光閃耀的舞台,舞台底下是瘋狂的尖叫聲……
難道,她以前是在歌舞秀場作秀的歌舞女郎?
這樣的推測,讓她不敢把自己夢中所見的景象告訴他,怕他輕蔑她。
而且,那也未必是真的,說不定真的只是個夢而已!
在胡思亂想之間,她吃完了面,而他已吃光自己那盤意大利麵,她立即起身想幫他收拾。
「我來洗——」
「不行!」
廉煒霆驚叫着按住自己的盤子,看見她露出熟悉的哀怨神情,知道自己又無意間傷了她的心,才又結結巴巴地連忙解釋。「呃……我的意思是說,我來洗就好,你煮菜我洗盤子,這是很公平的。」
「是嗎?」她很懷疑,他剛才的表情才不是那麼說的。
「是……是啊。」他咧開一嘴大白牙,心虛地用力點頭。
反正他就是否認、否認,否認到底就對了!
每日的午後,是廉煒霆與海憐最享受的時光。
別墅四周的蓊鬱樹林,遮蔽了南台灣的炎炎烈日,涼爽的海風陣陣襲來,消解了不少暑氣,但也教人昏昏欲睡。
廉煒霆悠閑地躺在掛在兩棵椰子樹間的吊床里,手裏抓着一本看到一半的書,但眼睛卻沒盯在書頁上,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旁邊吊床里,不斷打瞌睡的海憐。
她原本也在看書,閑來無事的午後,他們總是這樣窩在樹下的吊床里,吹吹海風、看看書,這是他們一天之中最平靜的時光。
可是大概是太舒服了,看沒幾頁,她居然打起瞌睡來,小腦袋瓜朝地面點啊點的,有時候會突然清醒,愛睏的眼睛茫然看着四周,但沒多久又開始打瞌睡,那模樣像只愛睏的小貓,教人憐惜又好笑。
真想拿相機拍下這可愛的模樣!
這個念頭一浮上,廉煒霆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怎麼會想拍她呢?他從來沒有替人拍照的想法呀!
他連忙甩去這種荒謬的念頭,仰頭望望天際。太陽已經躲進雲層後頭,所以今天不是很熱,是很適合散步的日子。
再看看身旁已經呼嚕熟睡的海憐,他勾起嘴角,伸手搖搖她。
「醒來了,小貓兒,我們去散步。」
「唔……」
海憐擰起眉頭,抗拒醒來。「我好睏,怡慧,再讓我睡一下……」
怡慧?廉煒霆愣了愣,詫異地看着她。
她在叫誰的名字?她想起什麼了嗎?
心想或許她已經快想起來,他連忙跳下吊床,來到她身旁加重力道搖晃她。
「海憐,你醒醒!海憐?」
「唔……嗯?」海憐覺得一陣天搖地動,茫茫然睜開眼睛,看見廉煒霆站在她面前,她立即露出大大的笑容。「廉大哥。」
他被她絕美的笑容震懾了下,不過隨即想起更重要的事。
「海憐,我問你,怡慧是誰?」
「怡慧?」海憐茫然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啊!」隨後,她還天真地反問他。「她是誰?」
「剛才你睡著了,我聽到你喊這個名字。」他急促地道。
「咦,有嗎?」
見海憐比他還詫異,廉煒霆知道她只是無意識喊出這個名字,事實上什麼都沒想起。
他喪氣地搖搖頭道:「沒事,或許是我聽錯了。」
「是嗎?」她納悶地看着他。
「對了!我想問你,你要不要去散步?」他轉移話題。
「散步?好啊,我要去!」她一聽精神立刻來了,立刻翻身爬下吊床。
「我去替你拿頂帽子,然後就可以出發了。」
他笑着走進屋裏,替她取出一頂草帽,雖然太陽被雲層遮蔽,但是紫外線的威力不可小覷,她的肌膚白嫩細緻,若是被晒傷了,他可比誰都心疼。
除了草帽,他也順道替自己拿了相機,它彷佛已經融入他體內,就像他身體的一部分,他外出時總習慣帶着它,否則就像少了什麼。
準備妥當,他們先往山的方向走,沿着山上小路,慢慢地往前走。
「小心點。」
山徑不難走,但是早上剛下過一場陣雨,沾水的野草有點濕滑,海憐並不習慣走這種小路,因此走得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但廉煒霆就不同了,他是大地的男兒,早已習慣遊走于山林原野間,這樣的路況對他而言是小CASE,走得不費吹灰之力。
只見胸前背着沉重相機的他邁開大步,輕鬆地走着,雙眼不斷梭巡四周,像以前在野地里尋找難得的鏡頭一樣,從容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