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筱玟在街上閑晃着，都市裏因汽油燃燒而釋放出來的特有味道，鑽入她的鼻內，令她不覺地皺起眉頭。
她利用薛育炫上班的時間，出門採購生活用品，也藉此散散她慌亂的情緒。
從那天她自薛育炫的房裏帶着心傷跑出來后，他們已經有好幾天不曾正面交談過，兩人極有默契地迴避着對方。
雖然她早已抱着被他戲弄的必死決心，但當遇到時，卻仍然無法釋懷，他的隻字片語刺得她傷痕纍纍，她不曉得自己是否還能撐過接下來的日子。
“周小姐嗎？”一句呼喚拉回了她沉思的意識。
筱玟掉頭找尋叫她的人，驚訝地叫着。“陳先生——”
“周小姐，好久不見了，從你說要去找瓊耀算帳后，就再也沒見過你了。”
“不好意思，最近有點忙，你的情況如何了？”筱玟急着想知道他的狀況。
“托你的福，瓊耀已經給我們賠償了。”陳先生露出興奮的神采。
“那太好了——希望你能夠東山再起。”筱玟致上深深的祝福。
“謝謝……對了，周小姐……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陳先生靦腆地撞着臉頰。
“什麼事？”筱玟問着。
“近日我跟瓊耀的人接觸后，發覺他們的處事作風，不像是以卑劣手段取別人公司的小人。”
“你真的確定嗎？說不定他們是要討好你、讓你信任他們。”筱玟擔心地道。
“是嘛……那你真的覺得瓊耀不是陷害你的人，那又會是誰呢？”筱玟側着頭思忖着。
“這我就不清楚了，其實我的內心還是視他們為畏途，畢竟被陷害的陰影還在。”陳先生一臉不得而知的神情。
“這樣吧——我試着幫你調查看看，讓你不再有疙瘩。”筱玟拍着他的肩頭。
會想這麼做的原因，不光是為了陳先生，而是她好奇於整件事的玄妙，就像是有人故意嫁禍給瓊耀。
“周小姐，真是太感謝你了。”陳先生激動地道。
筱玟又跟他寒暄了幾句后，便興緻勃勃地沖回薛育炫的家，待他回來后，她就能夠好好問清楚了。
“真累——”筱玟跪坐在地上喊着。
她回來后，便着手清掃整間屋子，消磨掉等人的難熬時光，只是這房子大得嚇人，實非她一人所能清理完的。
沒事買這麼大間的房子幹嘛啊，不過是一個人住罷了，真是浪費……
想着想着，她躺了下來，準備休息一下再做衝刺。
“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啊？”嬌滴滴的女聲在門外說著。
“嗯——”薛育炫悶聲不響地開了門。
“哇——太漂亮了，住在這裏一定很舒服。”女人像只花蝴蝶般旋轉着。
“死的東西怎麼比得上活的人漂亮呢！”薛育炫扣住她的腰，對着她耳語。
“討厭。”女人羞怯地拍打着他的胸膛。
此時，躺在沙發后的筱玟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在聽到他們的對話后，她除了噁心得想吐外，心頭就像遭人壓住般悶得緊。
他的風流韻事已經狠狠地戳進她的心，讓她的心頭淌着血……
“待會你就不會說討厭了。”薛育炫曖昧地道。
他董於她腰部的手往大腿內側探去，伸入她的底褲內，刮磨着她敏感的凸出處。
女人非常配合地吟哦着，放浪的聲音惹得筱玟面紅耳赤，更加不敢現身，只得拚命縮起身體，以免被發現她的存在。
“你叫得我想要扒去你身上所有的衣服了。”薛育炫熱情地道。
“脫吧育炫，我等着你摸我……”女人的手臂抓着他的肩膀，頭朝後仰地扭動着身子，直往他身上靠近。
“女人，我今天興起想看脫衣舞的興緻。”薛育炫推開她，一把坐在沙發上，蹺起兩郎腿，微醺地望着她。
女人二話不說，找了塊CD播放后，便搖擺着她苗條的身材，隨着她的舞動，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丟在地上，最後只剩下貼身衣物。
她挪動腳步，跨坐在薛育炫腿上，大紅色的指尖想挑起他的衣扣。
薛育炫笑着阻止她，反倒伸手在她光裸的肌膚上隨意划著，似脫非脫地挑逗着她，害得她搔癢得想自己卸去惟一的束縛。
“你跳得不錯，但還不能滿足我——”薛育炫漾出一抹迷煞人的笑容后，便冷冷地站了起來，讓她跌了個四腳朝天。
“我還可以的……”女人揉着發疼的臀部，沙啞地道。
“沒有用的——一旦我的興緻沒了，費再多的功夫也是枉然。”薛育炫寒峻地說著。“你趕快衣服穿一穿，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你……育炫，好算你狠……”女人悲憤地吼着，抓起地上的衣服儘速穿上后，便落難似的逃了出去。
“哼——爛貨。”薛育炫撂下話后，走到酒櫃拿出酒，直接打開瓶口后，便往嘴裏猛灌。
他以為找個女人相伴，就能夠擺脫他內心的空虛寂寞及連日來的鬱悶，卻萬萬想不到……非但沒有解決，反而更加空洞。
一直躲着的筱玟於此時才敢吶吶地站起身，她盯着他灌酒的背影，不了解他因何事所困擾。
“薛育炫……”筱玟輕喚着。
“做什麼？”薛育炫惡狠狠地瞪着她，居然被她看到他這般模樣。
“你……沒事吧！”筱玟遠遠地問着，她不敢近身以免被波及。
“不用你管！”薛育炫嗤之以鼻，抱着酒瓶到沙發坐下。
“可是你看起來……很糟糕。”筱玟小心翼翼地道。
“跟你沒關係!”薛育炫倨傲地說著。
就是跟她有關係，他才不想被她看到……
那天她從他房裏飛奔出去，瞧見她灑落的淚水后，令他難以自制地懊喪着。
他愈來愈弄不僅內心的想法，明明怨恨她卻又狠不下心來教訓她。
“好吧，那我陪你一起喝。”筱玟也拿了瓶酒。
“哼……隨你！”薛育炫不予理會地撇開臉。
筱玟被酒的辛辣給嗆到，乾咳了好幾聲，遭來薛育炫的冷嘲熱諷。“不會喝就別學人家喝……活該。”
“誰說我不會喝，我偏偏喝給你看。”筱玟不服輸地灌着。
她偏要試看看，酒是不是真如同他人所說，能夠解千愁……若能因此清掉她心底的煩悶，那她為何不嘗試呢！
可是……喝了快半瓶，為什麼她的胸口仍舊被陰霾給包圍着，絲毫沒有減少的傾向，她不滿地叫嚷着。“騙人……”
“你喝醉了——”薛育炫聽出她迷糊又混濁的語調，瞧着只剩下將近半瓶的酒，斷言地道。
“才沒有呢……”筱玟搖晃地撐起身。“你看……我還能走路耶……”
“我看到了！”薛育炫放下酒瓶，欲搶過她手中的瓶子。
“你幹嘛。”筱玟緊抱着它。
“給我——”薛育炫抿着嘴唇，命令着。
“不要……”筱玟抱着酒瓶，跑得遠遠的。
“筱玟，這瓶給我……我換別的給你好不好……”薛育炫柔聲地勸說著。
“真的嗎……”筱玟遞出去的手又縮回來，懷疑地盯着他。“你一定是在騙我……”
“我不會騙你的，來——”薛育炫走近她，寵溺地瞅着她，從她的手中接過了酒瓶。
“咦?你不是要拿其他的給我嗎？”筱玟見他遲遲沒有行動，逼問着。
“等會兒，現在我先帶你去房間。”
“不要……快給我……”筱玟耍賴着。
“筱玟，你這樣不乖喔，我會討厭你的。”薛育炫哄騙着吵鬧不休的她。
天——他何時變成保姆了，居然在哄着意識不清的女人……
“討厭我……不要——你不可以討厭我……人家我很喜歡你的，所以你不能討厭我喔……”筱玟聽到這番話，抓着他的衣領哭喊着。
“好好……但你要乖，我們先回房間睡覺。”薛育炫聽到這席話，心頭驟然如萬馬奔騰地狂跳着。
不管她是真心話或是酒醉后的胡言亂語，不可諱言地都已經對他造成了影響。
薛育炫好不容易安撫下吵鬧不休的筱玟，看着她安然地入睡，他鬆了口氣地坐在床沿。
睨着她的睡顏，微紅的臉頰令他情不自禁地撩起散亂在她臉上的幾綹頭髮，垂首吻上她赧紅的櫻唇。
她不經意地轉動，驚醒了迷茫中的薛育炫，他自嘲着……他又做了違反意識的舉動。
但，有違反嗎？他已經有點模糊難懂了……
“薛先生，早啊——”筱玟踩着沉重的步伐走下階梯。
頭好痛，早知道就不要輕易嘗試酒的滋味，何況也沒有人家說的飄飄欲仙，更沒有消去她的煩憂。
她後悔地揉着發疼的大陽穴，真是自找麻煩啊。
“嗯，昨晚睡得好嗎？”薛育炫問候着。
她那聲“薛先生”，令他的眉頭糾結。
簡直是想將他們的關係撇清到最原點，陌生得可以，而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那他幹嘛還一肚子火，生着悶氣……
“還……好。”筱玟簡單地答腔。
她原想問他，她昨晚是怎麼從客廳回到房間的？因為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可是想想……算了，絕不可能是他帶她回房的。
畢竟他現在的心態，是想看她出糗，又怎會出手幫她呢！
“那就好……今天的早餐不用煮了。”
“為什麼？”筱玟不解地望着他。
“我想換換口味，跟我走——”薛育炫隨手抓了件外套，便喚着她。
筱玟抱着疑慮的心情，跟隨着他，她不曉得他葫蘆里在賣什麼膏藥，突然說要出去吃，所以全身的毛孔都全副武裝地等着接招……
來到了一家經濟實惠的早餐店，他挑選了較為隱蔽的位置，她僵硬地坐在他對面。
在沒有問過她意見的情況下，他熟練地向服務生點了幾道餐點。
筱玟雲淡風輕地嘆了口氣，他仍是這麼霸道地主宰一切，連點個早餐都能幫她作主。
她不是早該習慣了嘛，畢竟交往了兩年多的時間裏，她不是沒有過為這種事與他爭吵，但他總是避重就輕地道，女人不要在乎這種小細節。
怎麼能夠不在乎，就算他要替她決定，多少也得意思意思詢問一下，因為這是“奇檬子”的問題耶，她只希望獲得些微的尊重。
就算如此，她對他的愛沒有因此而減少，反而更加濃郁……
只可惜，全是她的自卑作祟，讓他們的關係演變成這般地步，不像是形同陌路，卻也稱不上友善。
“吃個早餐，沒必要這麼痛苦吧！”薛育炫察覺到她細微的表情，便嘲弄着。
“我沒有隻是想起一些事。”筱玟急忙搖着頭，以掩飾自己的感傷。
“那最好不要想，以免影響食慾。”薛育炫接過服務生送來的餐點后，瞅着她。
“喔——”筱玟死沉地應着。
兩人交談了這些話后，便陷入了無言的情境，只有餐具碰撞的清脆聲及鄰桌的對話，環繞在他們周遭。
筱玟攪動着碗中的淡粥，絲毫沒有任何食慾，一方面是宿醉未消，另一方面則考慮着是否要問薛育炫有關陳家的事。
她欲言又止的唇形，盡收薛育炫的眼底，他主動開口。“有事就說吧——”
“嗯……”筱玟猶豫着。
“你最好趁我想聽的時候說，不然就免談。”盯着她碗中一口也沒動的粥，薛育炫不禁掀了掀嘴角。
有什麼事，值得犧牲寶貴的早餐時間，他倒是洗耳恭聽……
“我想問你！有沒有用不入流的手段取得陳先生的公司？”筱玟深呼吸着，讓自己較有勇氣面對他。
“你說呢？”薛育炫反問着。
“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筱玟遲疑地道。
“如果我說沒有，你相信嗎？”薛育炫頗有興趣地放下湯匙，望着焦慮不安的她。
原來食不下咽的原因，是為了瓊耀有沒有霸佔陳先生的公司。
這小妮子直腸子的腦筋，何時懂得繞個彎去思量事情的真相了……
“我希望你沒有——”筱玟悶悶地道。
她不過是想知道個真相，他何必拐那麼多彎反過來問她意見呢！
“你說沒有就沒有。”薛育炫不給予正面回答。
“哪有人這樣的啊……事實是事實，認為是認為，你總有個答案吧，該不會是你不敢承認自己所做過的事，才會用這種方式回答我!”筱玟語帶不悅。
“如果我直接告訴你，瓊耀向來對下流手段持着相當不屑的態度，更加不會耍陰險，你會相信嗎？”薛育炫以認真的口吻對着她道。
“我……不會。”筱玟愣了愣，才說。
“既然如此，我何必多費唇舌解釋一堆，倒不如讓你自己去認清事實，相信自己眼睛所見到的。”薛育炫冷靜地解釋着!
“就是因為我沒見到，所以才想經由你的嘴裏知道啊。”筱玟幽幽地道。
“哎——好吧，如果你那麼想知道，我非常肯定地告訴你……瓊耀不會效投機取巧的事，所以陳先生的破產跟瓊耀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樣你滿意了嗎!”薛育炫無奈地緩緩吐出事實，以滿足她強烈的好奇心。
“那為什麼陳先生會誤以為是你們害的？”筱玟進一步地問着。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我希望能夠從陳先生的口中獲得相關資料，幫忙我們揪出讓瓊耀成為代罪羔羊的真正指使人。”
“聽你這麼說，我似乎是錯怪你了。”筱玟黯淡地道。
“沒關係，反正我已經習慣你以先入為主的想法來做事了。”薛育炫不着痕迹地揶揄着。
“看來……我真的需要好好地改改我的個性，避免類似的事再發生。”筱玟笑笑地搔着頭。
“早該如此了！”薛育炫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這麼說來……為什麼你還要答應我的請求去幫助陳家？”筱玟疑惑地問着。
既然與陳家破產的事扯不上邊，為何還要承擔這個責任……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動動你的腦筋吧。”薛育炫敲着自個兒的腦袋，要她多動動已經夠不靈光的神經，免得遲早有天會秀逗。
“你在拐彎抹角地罵我嗎?”筱玟略靠近他地微眯起眼。
雖然他的話乍聽起來沒什麼特別的意思，但聽在她耳里就是帶有那麼點……嘲諷的意味。
“你說呢——”薛育炫玩着文字遊戲，讓她浮沉的心懸着無法安心。
如果他現在老實地告訴她，他的意圖是為了給她一點教訓，也許她會當場發飆給他看，不是給整間店的人看，到時他又得收拾善後了。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還是別做太多……
“薛育炫，別以為你聰明，就可以隨意賣弄，吊足人家的胃口。”筱玟顯然火氣又要上揚了。
“啊——這麼美味的粥，不吃就太浪費了。”薛育炫將她的注意力轉到粥上面。
還真的被他料到了，他都還沒說出事實，她就有些慍火了，若說出真相，那還得了……
“你這招我見多啦，沒路用了……”筱玟消遣着。
以為轉移她的目光，就能夠阻止她繼續問下去的念頭嗎？門都沒有！
“如果你不想吃，我幫你吃了它吧——”薛育炫假裝沒聽到她的話，自顧自地說完后，便端起她面前的粥，快速地吃光了它，無視於筱玟訝異地瞪着眼。
他優雅地擦拭了嘴角后，拿起帳單，輕鬆自若地道：“女人，你是沒見過大帥哥吃飯嗎？今天算是給你撿了個便宜啦。”
“你想……”筱玟脫口而出的話，道出一半后，便狠狠地被打斷了。
“如果你想繼續待在這兒，就請自便……我不奉陪。”薛育炫站起身，將她拋在身後。
筱玟窘迫地尾隨着他的步伐，出了這家店。
瞅着走在前頭的育炫，她的心頭如同天空中金黃色太陽般暖烘烘地，不管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多麼地冷淡，今日能夠平靜地對談，她已滿足了……
“看你也不是那麼想報復她了嘛!”丘振峰觀察入微地道。
“不關你的事——”薛育炫冷冷地答腔。
尚未見到她之前，他能夠相當確定自己的恨意，再見她后，他復仇的心就頓時削減了不少，尤其是與她相處的這陣子以來，讓他的思緒更加混亂，完全抓不住個準則。他都已經為此夠矛盾的了，丘振峰還語出調侃。
“你的口氣不用那麼犀利，坦然因對自己的感情並沒有錯。”丘振峰不慌不忙地應着。
盤纏在薛育炫跟筱玟之間纏綿的火花，任誰看了都一目了然，只有當事人不曉得而已。他實在搞不懂，就為了兩年前的事，有必要僵持這麼久嗎？兩人坦誠布公地談談不就得了，何必彼此虐待呢!
“我對她沒有感情……”薛育炫倨然地道。
“我看是你拉不下臉去告訴她！其實你還很愛她，但就是無法原諒她於婚禮上的缺席。”丘振峰不怕死地逼迫他認清自己的心意。
“丘振峰，你別自以為是的去評斷我的事。”薛育炫斥喝着他。
丘振峰的一番話點醒了他混淆不清的感情，但是他的自尊不容許有人來刺探他的內心世界，那會讓他感到赤裸裸地呈現在他人面前，他無法接受……
“我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好心提醒你，如果你再這麼執迷不悟，就不要後悔失去你的愛，兩年前你們已經錯過了，兩年後你還想再失去她嗎……”丘振峰不想與他辯解，撂下話后便離開辦公室，獨留薛育炫一人理理自己的思路。
薛育炫意興闌珊地踱步到窗戶前，明亮的鏡子映照出他眼中的遲疑與困惑。
逐漸地鏡中的他化為筱玟甜美的微笑，他伸手觸摸着，感覺到她柔軟的玉膚傳染給他的電流。
他知道……有件事他再也無法欺瞞自己，那就是如丘振峰所說的，他愛她……愛到已足夠去原諒她兩年前的無故離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