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昴紀、昴紀、吃飯了！”

聽見敲門聲，昴紀醒了過來，時間已經快到中午了。

昨天母親也回來得很晚，趁着星期天，她也補眠睡到很晚的樣子。

昴紀也是，昨晚一直弄遙控車弄到將近清晨，因此還想睡得很。

“昴紀！”

敲門聲再度響起，昴紀拖拖拉拉地起身。

“哦￣！要下去了啦！”

聽見昴紀起床的聲音，母親這才走下了樓梯。

“嗚￣！好刺眼！”

昴紀眯起眼睛，在床上大大地伸懶腰，看起來就像一隻小貓咪一樣。

然後，昴紀下了床，為了吃遲了的早餐兼午餐，下樓來到飯廳。當然，在那之前，他也沒忘了要先去洗手間洗個臉。

“今天不和孝之一起玩嗎？”

母親幫昴紀盛着飯，這麼問道。

“嗯，有點事。”

昴紀打着馬虎眼，唬弄過去。

平常一到星期天，到了這個時間，昴紀不是和孝之兩個人一起出門，就是在其中一方的家裏忙着討論遙控車的事。這麼想想，昴紀已經好久沒像這樣自己一個人渡過星期天了。

“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有啊！”

可是母親的第六感極其敏銳。

“要和孝之好好相處才行喲！對昴紀而言，孝之可是難得的好朋友呢！”

“我知道啦！”

知道歸知道，可是既然對方說不需要自己，那也沒辦法。

“我吃飽了。”

一吃完飯，昴紀就匆匆離席了。

就算待在家裏，也只會讓人意志消沉，所以昴紀拿起昨晚改良后的愛車，離開了家裏。愛車的各處都已經換上新的零件，他想確定看看必造后情況。如果情況不錯，他打算用這輛HONDAACCORD再度挑戰秋津島的法拉利F40。

和樣一來，昴紀目的當然就是曾經與秋津島比賽過的那個賽車場了。

※※※※※

乘上巴士，前往賽車場的途中，四周逐漸開始暗了下來。

隔着車窗仰望天空，不知不覺中湧現的烏雲，已經厚厚地蓋滿了天空。

“……騙人……”

昴紀忍不住叫道。

到剛才為止，都還是陽光燦爛的好天氣。季節交接的時節，天氣真的是陰晴不定，說變就變。

昴紀在心中默禱，難得都出門了，至少在他跑完幾圈之前，老天爺難夠不下雨。

可是，神明似乎沒有那麼好心。

昴紀下了巴士，才剛來到賽車場所在的建築物，就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怎麼會這樣……”

昴紀躲到建築物的屋檐下避雨。

賽車場內雖然也有屋內用的遙控車道，可是那裏太狹窄了，不適合昴紀這回的測試目的。

“回家好了……”

可是，又沒帶雨傘……。

跑進這樣的傾盆大雨中，不管怎麼說，都是太有勇無謀了。

就在昴紀想要等雨勢轉小一點再走時，一個十歲左右手小男孩一面哭着，一面走出了建築物。看樣子他好像也沒帶傘，小男孩走到了昴紀身邊。

“怎麼了？要不要緊？哪裏痛嗎？”

昴紀對這個站在旁邊啜泣不已的小男孩感到在意，彎下腰去溫柔地詢問。

聽到昴紀的問話，小男孩似乎再也忍不住了。他突然‘哇’地大哭起來。

“啊……乖，乖，好孩子不可以哭喔！”

昴紀摸着小男孩的頭，心裏疑惑着‘這個台詞好像在哪裏聽過’。

“哥……哥哥……”

少年一定覺得昴紀是個‘好人’吧！他緊緊抓住昴紀的胸口。獨生子的昴紀感覺好像被弟弟依賴似地，覺得有些高興。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如果辦得到，昴紀想要幫他的忙，因此又柔聲問了。

“我……我的CELICA……我的CELICA……”

‘CELICA’好像是少年的愛車。

“你的車子怎麼了？不會跑了嗎？還是壞掉了？”

“被掄走了……”

“咦咦！？”

的確，要是這樣的話，普通人一定想哭吧！

“被誰搶走了？哥哥幫你拿回來。”

“可是……”

少年不知所措地垂下頭去。

“怎麼了？”

“我……我輸了比賽……所以……所以……”

少年又低聲哭了起來。

“你說你輸了比賽，難道……”

是以彼此的車子為賭注的賭賽嗎？正當昴紀這麼想的時候，一個穿着黑色系服裝的男大學生從出入口走了出來。像是大學生的男人身材很高，說起來算是滿帥的類型，可是卻給人一種病態而危險的感覺。所謂‘危險’的感覺，簡單說起來，指的就是那方面的‘危險’。

撐着雨傘的男人，往雨中走了過去。像是戰利品般隨便地挾在他腋下的車子，正是‘CASTROLCELICAGF－FOUR’！

昴紀立刻站起身來，朝那個男人大叫。

“等一下！”

男人停住腳步，看見昴紀和哭泣的少年，厭煩地皺起眉頭。

“幹嘛？”

“那台CELICA，是這孩子的東西吧？”

“不是。”

男人哼笑了一聲。一看就像個OTAKU，感覺很討厭的笑法。

“這是我的車子。我和那個小鬼頭比賽，贏了該得的獎品。”

“和這麼小的小孩子玩賭賽，太卑鄙了！”

“卑鄙？”

男人誇張地發出吃驚的叫聲。

“賽車和年齡無關吧？”

的確，正規的賽車當中也沒有年齡限制。在賽車場上，從小學生到大人，全都是以相同的條件在賽車的。而且，經常有小學生勝過場上大人們，贏得冠軍。

“這是倫理觀的問題吧！”

“那不就完全沒問題了嗎？弱肉強食，又有哪裏不對了？”

“……你這個……！”

昴紀忍不住握緊了拳頭。這不是可以用道理說得通的對手。

“這樣的話，就和我一決勝負！”

“……哦？”

男人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要我和你比賽，那也可以。如果你贏了，要我把這台車子還給那裏的小鬼頭行。可是，如果你輸了的話……”

“用不着擔心，如果你贏了，我就把我這台‘HONDAAC－CORD’給你！”

“那種破車子，我才沒興趣。”

“你說什麼！？”

自己的愛車遭到貶損，昴紀勃然大怒。這台車子曾經有過出場全日本遙控車賽決賽的紀錄，以遙控車而言，絕對沒有任何不足之處。

“我的車子，可是……！”

昴紀忍不住搜起背包，想要炫耀自己的愛車給對方看，然而－－。

“要是你輸了，就讓我打一發，怎麼樣？”

“……咦？”

男人的話，讓昴紀的手停住了。

他說的‘一發’，是哪種‘一發’……？

昴紀戰戰兢兢地回望男人，男人的視線，正舔遍昴紀全身似地打量着他。

－－毛骨悚然。

不祥的預感，使得昴紀背脊產生一陣惡寒。

“難……難道……”

“前一陣子，我和小男生做過，感覺還滿不錯的，所以一直還想再次試試呢！你長得滿可愛的，要我上你也是可以的。”

“你……你……”

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德性，說那麼什麼不要臉的話！昴紀嘴巴一開一合地，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回答呢？”

“開、什麼玩笑！”

他舉起氣得發抖的拳頭。

“就算你給我十億元，我也絕對不要！”

“哦？說得那麼了不起，結果還不是沒自信獲勝？”

“你、你說什麼？”

“沒關係，想要夾着尾巴逃走的話，就逃吧！”

“誰說要逃了！”

等到昴紀驚覺‘糟糕’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真正是你罵一句我回一句，昴紀不知不覺中接受了賽局，可要是輸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但是！

總之只要贏了就行了！贏了就沒問題了！

以這種讓這麼幼小的小孩子哭泣為樂的王八蛋為對手，自己不可能會輸。

“好，我就接下這場賭局！我要贏了你，拿回那台遙控車！”

昴紀用力伸手指向對方，意氣昴揚地發出勝利宣言。

然後，他就像舀經對秋津島說的那樣，為了不讓對方覺得自己卑鄙，事先給了敵手警告。

“我可要事先聲明，我跑得還滿快的。而且，我也曾經在數場大賽中，擠進全日本車賽的最終決賽。”

“那又怎樣？”

男人嘲笑般地說道。

“那樣的話，我也來個事先聲明好了。上周在意大利舉行的世界車賽當中擠進第三名，就是我－－西條秀磨！”

“……嗚！”

昴紀聞言失聲。對方玩笑般的名字雖然也教他語塞，可是聽見對方擁有世界車賽前三名的實力，他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西條和自己之間，等級相差太遠了。當然，西條比昴紀優秀多了。

不管是和秋津島比賽時也好，這次也罷，為什麼自己的運氣會背到這種地步？即使後悔，也已經太遲了。

“那麼，比賽就訂在下星期日，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在那之前，這台車子主放在我這裏。你就好好磨練技術再來吧！”

男人笑着，轉過身去走掉了。

被留下來的，只有昴紀與少年……。

“哥哥。”

“……什麼？”

“‘一發’是什麼東西？”

被少年天真無邪的表情這麼問，昴紀忍不住紅了臉。

“所謂‘一發’，意思就是……。啊，對，就是讓我揍一拳的意思！”

昴紀牽強地這麼解釋，少年便露出擔心的表情。

“怎麼辦？都是因為我，害哥哥會被打了……”

“……嗚……”

擔心自己的心情雖然讓人高興，可是已經被認定會輸，實在教人感到悲慘。

“不用擔心，我會贏的。我一定會贏過那傢伙，拿回你的CELICA。”

“可是那個人跑得真的很快耶！”

“……我知道。”

世界車賽第三名的成績絕非等閑之輩，關於這點，昴紀也非常明白。

可是，昴紀絕不能輸。

雖然因為事關貞操危機，但是昴紀也有身為遙控車愛好者的自尊。

遙控車在漫長的一段時間裏，一直是昴紀的心靈支柱，透過遙控車，昴紀所得到的全都是不局限於娛樂範疇的珍貴事物。

已經可以說是聖域的這個世界，卻任憑只是因為跑得快，就極盡作惡之事（？）的西條這種人橫行無阻，就算神明允許，昴紀的正義感也無法容忍。

“下星期的這個時候，你還能過來這裏吧？”

“嗯。”

少年用力就頭。

“哥哥，加油！”

“交給我吧！”

昴紀胸脯保證，可是獲勝的機率是微乎其微。

這種時候，要是有孝之陪在身邊的話……。昴紀想起好友的臉。

雖然技術相差不了多少，可是如果有孝之陪在身邊，昴紀不知會感到多麼地有所依靠。

可是，不只是遙控車，孝之連昴紀都避不見面。事到如今，昴紀也沒辦法找他商量。這麼一來，自己唯一的依靠就只有……BLACKPAPILLON了。

這麼一想，椿願意站在自己這一方，真的可以說是絕大的幸運。

一想到明天就能去學校和他商量，昴紀就覺得心情輕鬆了一些。

（一定會有辦法的！）

昴紀如此激勵自己，和少年一同跑也不知不覺中轉弱的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