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薰,你有見到紀小姐嗎?”叫住上野薰,夏侯御麒問。
上野薰搖頭。“她不是跟您在一起?”
“本來是,但我剛才有事走開一會兒,回來后,就不見她的人。”他眉頭微蹙地說。
“或許她到附近走走,我幫您找找去。”
夏侯御麒愈想愈覺得不對勁。
他們今天要動身前往札幌,出發的時間都快到了,她怎麼可能又跑出去?而且依她的個性,要出去也會告知他一聲的。
愈想愈不安,深恐又發生類似潮風湖的事,夏侯御麒緊張地又去尋紀秋夜。
夏侯御麒將瀧之泉莊上上下下找了一遍,上野薰也出去瀧之泉庄外的街道找了趟,就是找不到紀秋夜的人影。
恐懼隨着時間的流逝,緩緩地侵入夏侯御麒的心。
“小薰,去把你們老闆娘找來。”他打算動員瀧之泉庄全部人員找紀秋夜。
“老闆娘?她好像不在,我今天都沒見到她的人。”
“不在?她……”正要詢問的話被匆匆跑來的紀子打斷。
“Sun先生,不好了!紀小姐有危險……”
“你說什麼?!”一把攫住紀子的手腕,夏侯御麒一臉駭然。
“我說紀小姐有危險,老闆娘要殺她!”一古腦兒地快速把話說完,紀子覺得自己的手快痛死了。
“快帶我去!”鬆開她的手腕,夏侯御麒急慌地吼道。
聽到要再去,紀子嚇地直搖頭。“我……我不敢再去了。”
夏侯御麒怒瞪着她,大吼:“告訴我在哪!?我自己去!”
“在……在聽松小屋。”
“聽松小屋?”
“Sun先生我知道,我帶您去。”一旁的上野薰開口,心中對無膽的紀子非常不屑。
“那就快走吧!”他怕再慢就來不及了。
她也想跟去啊,可是真的很危險呢!看着急忙跑走的兩人,紀子心想——我去幫你們報警總可以吧。
***
一早,紀秋夜便在竹湯房裏收拾她和夏侯御麒的行李,準備一會兒動身前往札幌。
“就你一個人在?”紀秋夜身後突然響起福田香織毫無預警的聲音。
背對着卧室門口的紀秋夜明顯嚇了一跳。
“是、是啊……”她轉身看見瀧之泉庄美麗的老闆娘。“你要找Sun嗎?”面對福田香織,紀秋夜感到些微歉意。她愛夏侯御麒愛得毫不遮掩,而自己卻與他在她面前出雙入對。
“不,我是來找你的。”雖然福田香織帶着笑容在說話,但她的笑意卻隱約透着古怪。
“找我?”紀秋夜禮貌地站起身子面對福田香織。“有什麼事嗎?”
“想請你陪我去個地方。”
找她作陪?好奇怪喔,她們兩人又不熟。
下意識的紀秋夜想拒絕:“對不起,我不……”
“一下子就好,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福田香織的語氣強硬,表情也很堅決。
她突然強硬的態度讓紀秋夜愣了下,隨即點頭答應。
兩人結伴走出竹湯房時,正巧被從對面迴廊轉角走出的紀子瞧見。
老闆娘和紀小姐她們在一起要去哪?
想到上次老闆娘利用她叫紀小姐到潮風湖,差點沒害紀小姐送命的事,紀子忍不住悄悄地跟了上去。
紀秋夜尾隨福田香織一直走出瀧之泉庄,繞進庄后的一條蜿蜒小徑。
小徑路線沿着庄后的小山圍繞而上,走了大半,紀秋夜好奇地回頭望去,而一半的瀧之泉庄盡收眼底。
“說個故事給你聽好嗎?”聽到福田香織說話,紀秋夜轉回頭。
見紀秋夜點頭,福田香織滿意地回過頭邁開腳步繼續走,訴說故事的聲音清楚地傳入紀秋夜耳中……
“這不是要去聽松小屋的路,老闆娘怎會帶紀小姐上這兒來?”已看不到前頭的兩人,略胖的紀子氣喘吁吁,心中生疑地提起腳步追了上去。
***
聽松小屋是瀧之泉庄第三代老闆娘——福田貴江生前居住的地方。
福田貴江,娘姓橫山。橫山家是登別有錢有勢的古老家族,登別有三分之一的土地都屬橫山家,很多人靠着租借橫山家的土地過活,所以橫山家的勢力在登別久年不衰。
當年的橫山貴江是登別有名的大美女,再加上橫山家的權勢、富貴皆如天,不少男子登門求婚,偏偏這位名門千金卻愛上了瀧之泉庄少爺——福田俊一郎。
英俊斯文的福田俊一郎那時身邊早有個論及婚嫁的女友,於是對橫山貴江的大膽求愛給予乾脆回絕。人人捧在手心當寶呵護的橫山貴江怎可能容得了他的拒絕,軟硬兼施地求得溺寵她的父親施壓手段,硬逼了福田俊一郎不得不娶她為妻。
兩人結婚當天,被迫與福田俊一郎分開的女友託人送來一束頭髮,接到這一束柔軟熟悉的長發,福田俊一郎不顧舉行至中途的婚禮,火速趕往女友家;只是,為時已晚,當福田俊一郎趕到女友家時,她已自殺身亡了。橫山貴江的父親憤之不祥,意欲毀婚,但性情執拗的橫山貴江堅持非嫁給福田俊一郎不可,拿愛女無計可施,橫山貴江如願地成為福田貴江。
婚後,貴江努力地使福田俊一郎感受她對他愛,而他也非無情之人,隨着時間的過去,他從女友為他自殺驟逝的陰影中脫身,接受了貴江對他毫不保留的愛,兩人成了人人稱羨的恩愛夫妻。
他們結婚後的第七年,貴江為福田俊一郎生了兩女一男,日子過得平順且幸福;但此時,瀧之泉庄進來了名年輕的女侍,長相十分酷似當年福田俊一郎自殺身亡的女友,令他一見便迷惑了。
因當年辜負女友的情意,且害她為此喪命,因此福田俊一郎一古腦兒、不顧妻女地瘋狂愛上年輕女侍。更荒謬的是,連貴江娘家的親大哥也迷上這名年輕女侍,舅婿兩人更為了這名女侍鬧翻了臉,斷絕兩家來往;就在兩人爭得你死我活之際,這名年輕女侍卻突然地消失了,任兩人怎麼找、怎麼打聽,女侍就像憑空消失般地無蹤無影。
女侍失蹤后,貴江的大哥雖失望倒也很快就放棄找尋,反是福田俊一郎因一直遍尋不着女侍而病倒。他病倒之後,貴江不但不照顧他,反而在瀧之泉庄后的半山腰派人興建了聽松小屋,小屋完成後她便獨自一人搬去居住,將孩子與福田俊一郎扔在祖屋由傭人照料。
幾十年來,貴江一直獨居聽松小屋,除了後來和她年輕時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福田香織外,她從來不准許任何人靠近。掌理瀧之泉庄外的時間她寸步不離聽松小屋,彷彿像在守着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一直守到老死……
***
“這兒就是我奶奶住的聽松小屋,”伸手推開柵門,福田香織帶紀秋夜走進。“雖叫聽松小屋,但其實這兒根本沒種松樹,不開花的櫻樹倒是種了一棵。”
“不開花?”乍聽,紀秋夜不感奇怪。“是因為冬天的關係吧。”
“不,是從未開過花。至少我懂事以來從沒見它開花過。”
“從沒?”紀秋夜驚訝了。
“嗯,你可以自己看看。”福田香織領着她走到櫻樹前。
雖然是嚴冬,可是沒有下雪的日子,太陽照常露臉給大地每一處光明和溫暖;但站在這棵櫻樹前,紀秋夜卻感覺森冷陰暗。
除去白雪的地面,櫻樹四周圍釘着五根木樁,五根木樁間又接連着拳頭粗的麻繩。銜接木樁與木樁間的麻繩上頭有紅色的字跡,難懂的日文字跡看起來像是種符咒。
“這……為什麼要圍這五根木樁?”紀秋夜不解地問。看到這五根圍着櫻樹的木樁、和麻繩上頭紅色似咒的字樣,她止不住頭皮的陣陣發麻,感覺毛毛的。
“你想知道嗎?”身後福田香織的口氣突轉降得比嚴冬的空氣還冷。
這足以凍傷人的聲音,讓紀秋夜陡地警覺轉身——一把亮晃晃、鋒芒銳利的刀子指在眼前!紀秋夜錯愕地看向福田香織。
“你……”那是一張充滿恨意的臉孔。眼眸中原本的溫柔被殺意取代,嘴角的微笑抿成了一抹歹毒,美麗迷人的臉孔因猙獰而變得醜陋,像個恐怖自私的鬼!
跟蹤她們而來,躲在門外偷看的紀子,一看見福田香織亮出那把刀子,嚇得連爬帶滾地迅速衝下山,回瀧之泉庄找人救命去。
***
“記得我說的那個迷惑我爺爺的年輕女侍吧?”說話的同時,刀子故意在紀秋夜面前揮舞,嚇得她不禁連連後退。
福田香織見狀得意輕哼,跟着節節逼近:“人哪有可能無緣無故失蹤,她是被我奶奶殺掉的!那櫻樹下就是她的墳,木樁和麻繩上頭的咒語將她的靈魂困在樹下,教她永遠無法投胎再去迷惑人家的丈夫。”訴說的口吻充滿幸災樂禍。
櫻樹下埋了死人,又是遭人殺害致死,難怪它看起來如此陰森駭人。
紀秋夜嚇得離櫻樹遠點,更為逃離福田香織手中不眨眼的刀子。
雖然身穿和服,但動作卻不受阻礙,福田香織倏地擋在她的面前。
“而你——”福田香織的語氣充滿了怨恨。“你奪走了我的Sun,他是我的!屬於我的!”怨恨也是有淚的,淚水沒在眼眶旋即潸然落下。“你不該奪走他的……”又哀又怨,似個讓人心酸又害怕的鬼。
福田香織收起眼中的哀怨,殺意再度顯露,她雙手牢牢握住刀柄,絲毫不見手軟地朝紀秋夜刺去——
“啊!”嚇得尖叫,她狼狽閃開,手臂卻避不及地被劃了一刀。紀秋夜搗住流血的傷回,又痛又慌地說:“你……你要是殺了我,Sun更加不可能會愛上你,他反而……”
“住口!住口!”狠狠地瞪視她,福田香織大吼:“你懂什麼!?我愛了他十年,整整十年。從第一次見到他就愛上他,十年啊!”伴隨怒吼,哀怨的淚水無法制止地汩汩湧出。
紀秋夜愣愣地望着福田香織,不知該說什麼。
這樣濃烈、不顧一切的愛情,是她對夏侯御麒沒有的,但他卻選擇了她。
“他一句話,我守了瀧之泉庄十年,他只要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他需要什麼,他每一年來,我就充滿希望……可是你卻打破了我的希望!”眼中斥滿妒恨,手中的刀又再次高舉。“我要殺了你,殺了你他會恨我、非常地恨我!恨是一種比愛還強烈的感情,既然他無法愛我,那我就選擇讓他恨我。我要他一輩子都將我記在心底!一輩子——”含怨猙獰的刀又朝紀秋夜刺去。
瀕臨危險邊緣,人的反應神經不是過分遲鈍、就是超乎敏捷,愛惜生命的紀秋夜,直覺反應着後者。
紀秋夜雖然閃過福田香織一刀,但腳下卻絆到了麻繩,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櫻樹旁跌坐了下去。麻繩因久年松舊禁不起重扯,跟着從木樁上脫落絆住她的腳。
“啊——”紀秋夜嚇得尖叫,來不及掙脫絆住雙腳的麻繩,就見福田香織逮住機會,刀子又猛地向她刺來,她只有認命地將眼睛一閉。
時間像電影裏的慢動作,緩慢得令人呼吸停止。
突地,紀秋夜聽見刀子掉落地面的聲響。
“不要過來……不要!不是、不是我害死你的!走開!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福田香織的驚駭聲,教紀秋夜倏地睜開眼。
福田香織臉上怨恨的殺意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恐懼;驚恐的眼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裏頭盈滿了驚駭。
情況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教紀秋夜感到莫名其妙,可是卻大大地鬆了口氣。
紀秋夜掙開腳下的麻繩站了起來,雖然還是害怕,但她仍提起膽子靠近福田香織。“老闆娘,你……你怎麼了?沒……”
“走開、走開!不要過來!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揮開紀秋夜的手,福田香織神智狂亂的不斷地後退,然後跌坐於地。
“秋夜——”驚喚的聲音突地卡住,火速趕到的夏侯御麒對眼前的景況感到意外。
他本以為會見到紀秋夜遇險的危急狀況,可是她卻一臉無措地站在跌坐地上、神情狂亂驚恐的福田香織身前。
而跟夏侯御麒前來的上野薰也看傻了眼。
紀子不是說老闆娘要殺紀小姐嗎?
***
“這怎麼回事?有個女侍告訴我香織要殺你。”回過神的夏侯御麒看到紀秋夜安然無事後,鬆了一口氣地問。
反倒是福田香織看起來像是驚嚇過度,整個人在地上縮成一團,雙手胡亂揮舞,似在驅趕着什麼,而嘴裏一會兒求饒、一會兒威喝。
“本來是,可不知怎麼了,她突然像被什麼嚇着,就成了這模樣。”她前前後後看了遍,就是不曉得福田香織為什麼會突然嚇成這樣?她那模樣看起來像見鬼了似!
夏侯御麒瞧見紀秋夜受傷的手臂。
“她傷的?”他快步靠近,眼中怒氣逐漸凝聚。
“我沒事,小傷而已。”紀秋夜閃過他的觸碰,不想讓血髒了他的手,更為了福田香織對他濃烈的感情,教她在她面前不想和他太親近。
這麼明顯的拒絕讓夏侯御麒的手僵在半空中,不悅地瞪視着紀秋夜低垂的臉龐。
忽地,上野薰驚叫一聲。
她的尖叫聲教夏侯御麒和紀秋夜不約而同地看向她。
“骨……骨……骨頭,樹下有骨……骨頭……骨頭……跑出來……來……”不只聲音打顫,上野薰全身打顫地指着他們身後的櫻樹。
再怎麼唾棄、不屑老闆娘的行為,她的側隱之心還是令她走近老闆娘的身旁,卻教她瞧見櫻樹下似掙出了白色的骨頭,嚇得她失聲尖叫。難道真的是愈怕什麼,就偏讓怕的人瞧見什麼!
紀秋夜他們也雙雙回過頭,瞧見地面露出的白骨,嚇得她往夏侯御麒懷裏躲。
“剛剛……剛剛明明沒有……”她剛才跌倒在那兒的時候,可沒摸到任何東西,怎麼這會兒竟跑出骨頭來了。
夏侯御麒緊摟紀秋夜一下后,大膽地走向櫻樹,在經過刀子掉落處時撿起它,然後才走近白骨旁。
上野薰嚇得用雙手蒙住眼睛不敢再看,而福田香織卻突然安靜下來,她目光獃滯地盯着夏侯御麒的一舉一動。
尋着露出地面的白骨,夏侯御麒用刀子小心地挖開土,愈挖白骨露出愈多,而且明顯看出是人的骨頭!
骨頭埋的時間可能很久了,因為櫻樹錯綜複雜的底根將它緊緊纏繞。夏侯御麒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終於挖到了頭顱。
“警察先生就是這兒了!”原來是紀子帶着警察趕到聽松小屋來了。
七、八個警察才衝進聽松小屋的前院,瞬間,就像變魔術一樣,櫻樹上竟然冒出一朵接着一朵的櫻花,茂密燦爛的模樣,似要將幾十年來未開的花,一口氣在這不合時節的冷冬中全部綻放。
全部的人教這一幕看傻了眼,櫻樹下的夏侯御麒和紀秋夜更是被落櫻淋了滿身;花瓣飛舞間,彷彿聽到有人在耳旁輕輕道謝……
***
在聽松小屋找到屍骨,不用想也知道兇手是何人。
只是福田貴江都已逝,想將她治罪也不可能,只能讓她的兒子代為厚葬年輕女侍的屍骨,以示補償。
當年,福田貴江因丈夫福田俊一郎單方面愛上年輕女侍,將他們本來恩愛的夫妻生活無情地捨棄,終日在她面前明目張胆地追求着年輕女侍。多次苦求他回頭無效后,教福田貴江忍無可忍地引發殺機,而無辜的年輕女侍就這樣成了他們這段不穩定婚姻下的倒霉犧牲者。
挖出屍骨一事在登別引起騷動。聽聞的人都說,櫻樹會在警察出現時乍然開花,是因為困在樹底下的冤魂知道,她的冤情終得以真相大白了。
***
福田香織受到不小的驚嚇,一時神智有點混亂不清,而紀秋夜無意對她提出控告,所以她並沒有遭受警察拘捕。
為此,夏侯御麒有些不悅,卻又拗不過紀秋夜的堅持。紀秋夜悲天憫人地說:
“她會這麼做,完全是因為太愛你了。看她愛得那麼不顧一切,我實在無法去怪她、恨她。”
其實,十年前夏侯御麒會幫助瀧之泉庄度過難關,不過是個巧合罷了。
夏侯御麒的大學好友井原穗乃是日本人,那年大學放寒假,他和梅加全跟着她跑回日本來玩。冬天到日本,第一個想到的自然就是泡溫泉。泡溫泉當然要到最冷、最恰當的溫泉勝地——北海道登別。
來到登別,他們投宿的地點選在瀧之泉庄。當時,福田香織也因學校放寒假,又正逢瀧之泉庄旺季而來打工幫忙。同行的梅加是道地的美國人,見到同是日本人卻比井原穗乃嬌小、留着一頭烏黑長發,且臉蛋漂亮猶如精緻日本娃娃的她。於是,對她展開追求。
在他們停留瀧之泉庄的那幾天,剛巧碰上老闆娘福田加奈子因管理不當,造成瀧之泉庄的經濟危機,而面臨即將被迫結束營業的窘境。美國“威德森企業”是有名的國際性企業公司,而正巧梅加就是威德森企業的未來接班人;因他對福田香織的大力追求,自然她也曉得這事。本來她尋求幫助的對象是梅加,又因梅加在未繼承公司前是無權動用公司半毛錢的,當然沒能幫助福田香織。後來,是夏侯御麒在梅加和穗乃的煽動下,才會因緣際會地幫助瀧之泉庄。
臨離登別前,夏侯御麒決定將擁有的瀧之泉庄一半股權全數還回福田家。為的是要斷清和福田香織的交集,也算是補償她對他所投注的感情吧!
***
札幌雪祭馳名世界,每年二月第一個星期在大通公園、及真駒內自衛隊廣場兩處盛大舉行,年年都吸引數以萬計的觀光客。七天的活動期間,各式各樣的冰雕陳列會場四周,入夜後,精雕細琢的冰雕在五彩燈光照射下,更顯得耀眼燦爛。
夏侯御麒和紀秋夜抵達札幌時,正好趕上雪祭的最後一天。
會場內座座冰雕皆精緻美麗得令人讚歎,表演活動更是五花八門,教他們目不暇給。
大通公園的會場中有一座以白雪公主與七矮人為主題的大型冰雕,冰雕前的舞台此時正演着這齣戲碼。
兩人腳步停在這個舞台前觀賞。
“我打算坐今晚的飛機回台灣。”周圍人聲嘈雜,但紀秋夜溫和的嗓音仍清晰入耳。
“我跟你一起回去。”夏侯御麒沒有太大的訝異。瀧之泉庄發生的事連他都受到影響,遊玩的心情大打折扣,更何況是她。
聞言,紀秋夜吃驚地收回盯住舞台的視線,轉向他說:“你不是要找朋友嗎?”她還記得他曾說過他是來日本找朋友的。
“不急,以後有的是機會。”他哪還有心情去找梅加他們,更何況這從一開始就是個借口。
或許是因為福田香織的關係,對這份突至的感情、尤其對象又是他,紀秋夜突然湧上一股愁悶、不踏實的空虛感;覺得他們兩人的感情發展過快。
這會兒,她只想和他拉開一點距離,一個人好好地想一想。
“我自己一個人回台灣沒問題的,”以為他是擔心她的安危。“當初我也是自己來日本的啊。”只是來日本前的好興緻,全被驚嚇、憂悒取代,所以她想回台灣,回到熟悉的土地、溫暖的家人身旁汲取撫慰。
夏侯御麒的臉色驟變,一把怒火無法控制地燒了上來。
“你認為我們是什麼關係?”他僵着口氣問。覺得自己被她忽視了,這種感覺教他生氣。
他不懂得什麼叫愛情,但至少她對他而言很特別,特別到他無法用以往對其他女人那種隨便的態度對她。她有一種讓他全身輕顫的柔媚、令他不由自主想佔有的溫柔,和令他着迷又不安的堅強;他會想牽她的手、想吻她的臉頰、想所有他以前想都沒想過的事——對她。
“親戚啊……”迴避他的眼,她選擇了膽小但殺傷力足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