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背着簡單的行囊走出馬公機場,春夏交替之際,澎湖島上的陽光溫暖了許多。茉莉隨手招來一輛計程車,前往她預訂的旅館,開始她沒設定行程的澎湖之旅。

她並沒有住進豪華的旅館,而是選擇了一片臨海而建的木屋區,訂下正面對海洋的那排木屋的其中一間。

在將行李安置好之後,她立即拿起隨身攜帶的手機,撥了通電話回台灣家裏。

“媽咪,我到澎湖了。”她的視線逗留在遠方的海洋,幾艘魚船悠閑地在海面上飄着,像一個夢幻的場景。

“你自己一個人要小心點。”話筒傳來輕輕的嘆息聲,隔了幾秒鐘后,於曼娟才又接著說:“叫你別去,你偏要去,你就安心讓我們兩老為你操這份心。”

“媽咪,您放心,我已經二十七歲,而不是十七歲不懂事的小孩子了,我知道如何照顧自己。”說到二十七歲,她心頭不免一陣酸。

“茉莉,子賢今天有打電話過來。”於曼娟停頓了片刻,似乎在考慮該不該說。

“他說了什麼?”茉莉的心口緊緊地揪成一團。

“他問你好不好。”

除此之外,難道他就沒有其它的話可說了嗎?茉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的心早已經碎成片片,再也沒有癒合的可能。

“你沒告訴他,我來澎湖的事吧?”

“沒有,我只說你到一個朋友那裏住一陣子散散心。”

“那就好。”她是故意要逃避他的,每次面對他,只會讓自己更加傷心而已。

“茉莉,早點回來吧。”若不是女兒堅持,於曼娟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到那遙遠的島上。

“會的,媽咪。您的女兒可是個很堅強的人,我保證完完整整的回去,您儘管放一百個心。”

掛上電話后,茉莉脫掉鞋子,一個人走向木屋前的沙灘,海風吹拂着她一頭波浪卷的長發,她順手將頭髮在腦後紮成一束馬尾。

清涼的海水湧上她赤裸的腳,細白的腳掌沾上土黑的海沙,她用腳指輕輕地踢着被海水衝上岸的貝殼。

她蹲下身,撿起其中一顆螺形的貝殼,放在掌心,怔了許久,多日來隱忍在眼眶中的淚水終於決堤。

一顆一顆,結實地摔落在沙灘上,那是累積了多少委屈之後,一發不可收拾的淚珠。在這個沒人認識她的島上,她再也不想強顏歡笑,再也不要裝作不在乎,她,唐茉莉,只是一個脆弱的女人,她承受不了那麼多的傷害!

她原本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並且即將跟相戀七年的男友結婚了。是誰跟她開了一個這麼大的玩笑?讓她一夕之間變得一無所有!

她做錯了什麼嗎?

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懲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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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珩遠遠地就看見那抹水藍色的身影,她蹲在沙灘上哭了好久,他站在木屋前看着她,猶豫着要不要過去安慰她,他擔心她會想不開。

直到她突然站了起來,將手中不知什麼東西使勁地向海上拋去,漸漸走入海水之中,他有一種可怕的預感,若他再猶豫不前,她可能就要淹沒在海水中了。

他快速地衝下階梯,筆直地沖向那纖細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身後抱住她,他的心跳快得如同擂鼓。

茉莉驚慌地回過頭看身後這位莽撞的男人,她的眉頭深鎖,剎那間像明白了什麼,她沒有掙扎,柔順地讓他抱着。

就在她驀然回首的當兒,杜珩驚心於她無瑕的美貌,蒼白的臉上泛着剛哭過的紅腫,那樣惹人心疼的容顏,是誰忍心讓她走上這樣一條絕路?

他的心莫名其妙地抽痛了起來。

“女孩,這不是一條你該走的路。”他揪着眉心說。

茉莉在他懷裏,真像一朵嬌柔的茉莉花。

“你以為我要自殺?”她的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似乎在責怪他的多事。

“不是嗎?”他迷惑了。

“我真要自殺,不會大老遠坐飛機跑到澎湖來,這樣太費事了。”茉莉仍在他懷裏,感覺到他心跳混亂的節奏。

“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穿這一身長洋裝是準備要下去游泳吧?”杜珩幽默地說。

“我只是想要感受一下海水的溫度,嚇到你了?”她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笑容里卻有着深深的寂寞。

“你確實是嚇到我了。”杜珩確定她不會在他眼前做出傻事,所以他鬆開懷中的美人兒,將她纖細的身子扳正,面向他。

茉莉認真打量眼前這個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人,他有一張不是很俊,卻很陽剛的瞼,身材不錯,不太瘦也稱不上胖,像一個常曬太陽的運動員。

總之,他看起來不像一個壞人。

“你是我遇見惟一哭過還可以這麼美的女孩。”他笑着說。

他不想直接問她原因,只是想表達一個陌生人的關心。

“我該謝謝你的讚美嘍?”大哭一場后,她的心情好了許多。

“不客氣,大部分的女孩子哭完都是一張大花臉,因為瞼上的妝掉了,你沒有化妝,所以很美。”他說這些話只想逗她開心。

她心上又是一陣緊縮,女為悅己者容,悅己者已經不在身邊了,她的美麗已沒有任何意義。

“你也住這裏?”他問。

“星石。”她回答。

這片木屋區的特色是它不以號碼來區分,每間木屋都有一個屬於它的名字。

“我住金石,是你的隔壁鄰居。”他笑了。

茉莉發覺這個男人笑起來很好看,有陽光的味道。

“真巧。”

“你一個人嗎!”他覺得這個女孩子很特別,不僅外表出色,氣質也很好,只是她的眼神很寂寞。

一定是受了某種程度的傷害,她才會這麼傷心吧!這樣的念頭,讓他有股想要好好保護她的衝動,他不要讓她再受傷。

茉莉不語,她的人生已經走進沙漠地帶,許多事她不想再對任何人說。

“我叫杜珩,一個自由攝影師,這星期都會留在這裏拍攝,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沒關係,我會盡到一個鄰居的情誼。”杜珩看出她並不想說及私人的事,所以也不再多問。

“謝謝你!”茉莉當然感受得到他的善意,她也不想拒絕這樣一雙溫暖的手,畢竟澎湖對她而言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你還沒告訴我,要怎麼稱呼你。”

“茉莉。”

“茉莉花的茉莉?”他有點驚訝,這個名字和她的氣質還真像。

“對。”

“很適合你。”

茉莉回他一個淺淺的笑,子賢第一次見到她也是這樣說的,只是她不再是他的茉莉。

他們一起走回沙灘旁的木屋,杜珩輕輕地攬住她的肩,她沒有拒絕。雖然杜珩對她而言只是個陌生人,然而,他現在卻是她身旁惟一的溫暖。

杜珩,他只是一朵飄浮的雲,一年四季,從這個島飛到那個島,從這個國家飛到那個國家,沒有一個地方是他永遠的停泊港。

也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留住過他。

***

杜珩租了一輛吉普車,方便於載運他的攝影器材,那些是他身上惟一的家當,也是他吃飯的工具。

他一個人到哪兒都是這樣,一套價值不菲的攝影器材,二、三條穿得泛白的牛仔褲,幾件厚薄不同的T恤,一件較薄的外套和一件厚厚的羽毛衣。就這樣一個人乾淨利落地走遍天下,過着瀟洒自在的生活。

“我可以跟你同行嗎?”

他要出發前,茉莉急急忙忙地換上一身的“便裝”跟上。

杜珩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點點頭。他拍攝的旅程從沒有帶過女人同行,這是一個意外,他也無法拒絕這個意外,因為她看起來確實很需要人陪伴她。

“我要去攀岩,你可以嗎?”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惡作劇的笑容。

“我可以在下面幫你加油。”怕他後悔似的,她急忙跳上他的車。

杜珩搖搖頭,女人真是多變的動物,剛剛還一副嬌柔惹人憐愛的模樣,現在倒像一隻活蹦亂跳的兔子。

“你坐好,我不喜歡開慢車。”他壞壞地說。

“沒關係,聽說澎湖沒什麼紅綠燈,你儘管飆車,我不介意。”她已經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事了。

若杜珩告訴她,他現在要把車子直接衝進海里,她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的。

“哈哈哈!你的膽子還不小嘛!”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

“膽小就不會跟你出來了。”她喃喃地說。

“說得也是。”他覺得這個女人有一股豁出去的洒脫。

茉莉已經決定讓過去的自己徹底地死掉,往後的她將是一個無牽無掛的單身貴族,失去愛情,她想擁有一片真正屬於自己的天空。

更何況她也不想再愛任何人了,畢竟她已經是一個與婚姻無緣的女人。

一路上他們無關痛癢地聊着,關於這個小島的景點,關於天氣,關於美食,像事先約定好了似的,他們都不談自己的私生活。

沒多久后他們來到了位於馬公市正義街的“天后宮”。

“這是台灣目前歷史悠久的古廟之一,創建於明代,經過多次整修之後,保存了它大部分的原始風貌,主要供奉的是媽祖。”杜珩像一位專業的導遊,簡單地介紹天后宮的歷史。

“你好像對澎湖很熟悉。”茉莉打心底崇拜他。

雖然他們才初相識,不過,茉莉可以確定,他是一個兼具感性和理性的男人。他給人一種可以完全信賴的感覺。“像我們這種人,去到哪裏都會先了解一下當地的民俗風情、特殊景物,作為取景的根據。”

茉莉看着天后宮巍峨的殿宇、左右護龍的馬背、兩端朝天翹起的燕尾屋脊,極具古廟的特色;樑柱與牆壁上的雕刻不僅刻工精細,造形更是生動活潑,讓人嘆為觀止。

他們先到廟裏燒過香后,茉莉趁着杜珩專註地用相機取景的同時,自己一個人走上後殿的“清風閣”,眺望着碧藍的海天,她的心開闊了許多,也沉澱了許多。

如果可以,她打算在這島上多待上幾天,把心上的塵埃一併洗掉。

“茉莉!”杜珩背着攝影器材,站到她身後,順着她的視線,將焦距移到遠方的海天之間。“我還真怕你突然消失了。”

他剛剛拍完照,發現她已經失去蹤影,驚慌地四處尋找,沒想到她一個人躲到這裏欣賞風景。

“怎麼會,我不是那麼任性的人,真要走也會跟你說一聲的。”茉莉對他露出真誠的笑容。

“那就好,我是個做起事來就全心投入的人,萬一不小心把你遺忘在這裏,可就很對不起你了。”帶着一個女人隨行,他真的不怎麼習慣。

“那麼我可得緊緊跟着你了。”

“最好是這樣!”他笑着說。“我一個人飄泊慣了,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我曾經和一個朋友到日本度假,卻臨時想要到北海道去賞雪景,一個人背着攝影器材就走,把那位友人獨自留在東京,他一時之間找不到我,還以為我遭遇不測呢!”

茉莉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那個朋友真可憐,他後來有沒有跟你絕交啊?”

“還好沒有,他太了解我,不過從那一次之後,他倒是不敢再跟我一起出國旅遊了。”他所說的朋友,是一位暢銷書的作者,基本上他們是屬於同性質的人。

“你的生活真讓人羨慕。”茉莉由衷地說,她覺得杜珩這樣的生活模式也算是幸福的。

“每個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是那種四處飄泊的命,沒辦法過辦公室里朝九晚五的生活。”他的心一向是開闊的,雖然有時一個人也會覺得孤獨。

“下一個地方是哪裏?”她歪着頭問他。

茉莉從沒遇見過這類型的男人,她過去的生活太過單純,杜珩的世界是她完全陌生的,若沒有來這個島上,也許她一輩子也不會認識這樣的人吧?

“非洲大草原,拍兇猛的野生動物。”他正經八百地回答。

“騙我呢!”也許是第六感吧?她就是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

杜珩朗朗地笑了,他發現這個美麗的女孩對他有種神秘的吸引力,就像他常常想去探索一個未知的世界般,深深地迷惑着他。

“蒙古。”他改口說。

“真的?”那是一個她想都不會去想的地方。

“嗯!中國大陸我去了許多地方,但還沒去過蒙古,我一直想去看看。”

“蒙古不是老早就獨立了?”她還算有點常識,蒙古已不屬於中國大陸國土的一部分了。

“我們總是捨不得將它從心中分割出去。”

在杜珩的心中,中國的版圖仍是那片美麗的秋海棠葉,那是一種對於完美的執着,無關政治。

茉莉淺淺地一笑,她突然覺得跟這樣的人做朋友,也許會有很多意外的收穫。他是上帝派來救贖她的人嗎?

“下去吧!我還有好幾個地方要去。”

杜珩很自然地牽着她的手,彷彿他們已經認識了好久,茉莉隱約也有這樣的感覺,他的手掌大而粗糙,卻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隨後他們又陸續造訪了附近的施公廟永仙宮,以及青年活動中心旁的觀音亭,和馬公市政府旁的城隍廟和孔廟等等地方。

茉莉終於發現,他今天拍攝的主題是以澎湖本島上的廟宇為主,幾乎大大小小的廟宇他們都跑遍了。

***

夕陽西下時,他帶她來到著名的風櫃。茉莉雖沒來過澎湖,但她一直知道這個地方,記憶中有一部早期的電影,片名叫“風櫃來的人”,她沒看過,但印象很深刻,也許就是“風櫃”這個名字給她一種永生難以忘懷的感覺。

“你知道風櫃的名稱是怎麼來的嗎?”杜珩牽着茉莉走上海岸邊的玄武岩。

“因為這裏風大,所以叫風櫃?”茉莉胡亂猜着,明知道可能是錯誤的,她只想引出他的正確答案。

“小心點。”杜珩牽着她跳上另一塊岩石,茉莉因沒站穩,差點滑了一跤,還好他及時摟住她的腰,沒讓她跌下去。

“好可怕!”茉莉看着那一塊塊巨大且堅硬的岩石,心有餘悸地撫着胸口。

他拉着她在一塊岩石上坐下,兩人雙手抱膝,面對着汪洋大海,澎湖聞名的海風吹拂着他們。

“因為有時風勢大,海水強力灌進海蝕洞內,洞內的空氣因為一時排不出去,被壓縮的空氣夾着海水從岩石縫中急速噴射而出,形成一道強烈的水柱,並且發出巨大的怒吼聲,就像風箱鼓風一般,這就是風櫃名稱的由來。”

“你若想改行,當導遊會是最佳選擇。”她對他只有佩服。

杜珩轉過頭看着一瞼認真的茉莉,他伸出手,幫她撥開被海風吹到臉上的髮絲。他的溫柔讓她心頭飄上一陣暖流。

“茉莉,答應我,無論遇上什麼樣的挫折,都不要輕易放棄生命。”他突然很認真,很認真地對她說。

“我不會,也沒有那個勇氣。”她曾經一度想要從醫院的頂樓跳下,然而,望着十幾層樓高下的芸芸眾生,她突然覺得自己的悲劇過於渺小,甚至連死亡都顯得微不足道。

“想想這世界是這樣多彩多姿,能活着的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杜珩似自言自語地說著。

茉莉一串熱淚落了下來,她也分不清是感動或者是傷痛。

杜珩攬着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夕陽在眼前漸漸地沉落,天色瞬間黯沉下來。

***

夜晚,他們來到碼頭小吃區品嘗當地的活海鮮,店家們將海鮮養在店裏的水缸中,任客人當場挑選,選好后立刻烹調,味道絕對鮮美。

杜珩的食量不小,茉莉不自覺地也跟着吃了許多,直到她胃脹得好撐,才驚覺他們兩人竟吃了六道菜,這恐怕是她有記憶以來吃得最飽的一餐。

吃過晚餐后,他們回到海邊的木屋,面對面坐在面向海洋的陽台上一組木製的桌椅,杜珩燃起一根煙。

“不介意我抽煙吧?”他多餘地問。

茉莉搖搖頭。“沒關係。”

“我一個人慣了,做事情比較隨興,你若不喜歡可以直說無妨。”他瞅着她絕美的臉龐,月光下的她,更有種不真實的美感。

夜晚的海邊看起來是那麼地寂寥,海潮伴隨着海風一陣陣來去,那聲浪在茉莉的心上推擠着。

“你從沒來過澎湖?”杜珩問她。

茉莉搖搖頭。“沒有。”

“勇氣可嘉。”他心想,茉莉若沒遇上他,她一個人在這島上要怎麼過?

“我本來只打算在這裏坐着看海而已。”她坦白說。

來這裏只是想避開所有認識她的人而已,她並沒有想過要這樣遊玩的,只是恰巧遇到他,一個和她一樣孤單的人。而他的氣質讓她想要與他接近,這算是這趟澎湖之行的一個意外。

“光看海也不錯,在意大利時,我也曾經一個人住在一間面海的屋子裏,獨自一人度過一個星期,每天看到的就只是眼前那一片大海而已。但,那時的心靈卻是無比的寧靜,那是一種完全釋放的感覺,沒經歷過的人是無法體會的。”

她本以為他會對她的想法嗤之以鼻,沒想到她所得到的卻是一個意外的回應。

“一個人你不寂寞?”她覺得自己好寂寞。

“當然寂寞,只是,有時候你會覺得在人群中更寂寞。”他重重地吸了一口煙。

“我懂。”她最近才真正懂得,因為她是被這個正常的社會狠狠地拋棄的一個可憐的女人。

“不說這個,好感傷。”杜珩警覺到這樣的話題不宜持續下去。“明天一早我們一起去看日出好不好?”

“好啊!反正我是一個完全沒有行程規劃的旅人,你願意帶我四處走走,我會很感激你的。”遇到這樣一個男人,她只想拋開一切傷痛,就算跟他到天涯海角都可以,只要他願意帶着她。

他微微一笑,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令人難以捉摸。

初見到她時,他以為她是一個悲傷到想要跳海自殺的女人;此刻,她卻又像一個天真得過分的小女生。

他想向自己遇上的是一個謎樣的女人。

“茉莉,你好像對我太放心了吧?”他善意地提醒她。

“我該對你有戒心嗎?”她亮着那雙漂亮的大眼,似無辜地反問他。

“畢竟我是一個男人。”他說出惟一的理由。

茉莉沉默了片刻后,突然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在這樣寂寞的夜裏,聽起來總有幾分的凄然。

“我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還怕你嗎?”她幾乎笑岔了氣。

此刻他不得不懷疑,中午她是真的想要自殺,一個對生命毫不留戀的女人,才可能說出這樣自暴自棄的話。

這麼美麗的女人,會遇上什麼樣的挫折,竟讓她看起來這麼憂傷,這麼絕望!

“你的傷心事,想告訴我嗎?”他終於忍不住問出這個放在他心中一個下午的問題。

她卻搖搖頭。“沒什麼好說的。”

他不強人所難,只覺得自己對她有責任,至少在他們兩個在一起時,他要保護她,讓她平安地離開這個島。

“我累了,先進去睡了。”她真的累了,而且身心俱疲。

茉莉站起身,走進“星石”,留下他一個人,獨自在陽台上抽着煙。強烈的海風不斷地吹撫着他的臉頰,他的腦海中停駐着她進屋前的最後一抹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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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擁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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