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書蟲易找,美人難尋,連在海灘上享受日光浴也帶書出來看的書蟲大美人,一輩子能遇上一個,也算不虛此生。
西元一五三四年,也就是哥倫比亞發現新大陸后四十二年,許多西班牙人前往淘金,當地居民敞開雙臂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沒料到客人卻在深濃夜色掩護下反過來搶奪主人的財產……
地中海暖暖溶溶的陽光射在肌膚上,夏盈玥卻覺得渾身發冷,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她心悸地往下讀。
當年,西班牙人手段殘忍,連婦女小孩也不放過;不消多時,印加帝國就徹徹底底被摧毀了。
夏盈玥合上書本,沉重地嘆了口氣。
即使南美洲土著不懂得執手親吻以示禮貌,那也不代表他們不是人!西班牙佬怎能因為風俗文化的差異,就認為殘害土著不必受到良心苛責、死後照樣可以上天堂吃香喝辣?
思之不解,她決定把這個深奧得近乎無解的問題,留到回國后再慢慢研究。
好不容易才拗來的假期,不能白白浪費了。
夏盈玥伸了伸懶腰,細白的沙子從美麗的胴體滾落,曬不黑的雪膚襯得水水亮亮的明眸格外有神。
礙於父命,她不能穿清涼的比基尼,只能穿式樣保守的連身泳裝,讓陽光曬暖每一寸吹彈可破的冰肌玉膚。
雖然她並未裸露,正確的說,該道的地方全遮住了,但這種不假造作的純真落在男人眼中,反成了欲擒故縱的魅惑。
沙灘上超過九成的男性,火辣辣的眼光不停往她身上瞟,有的甚至吹起口哨,盼能博得佳人青睞。
南歐男子熱情如火,什麼非禮勿視、君子自重,他們聽都沒聽說過。這個民族喜歡直接表達內心的愛慕。
夏盈玥托着下巴凝望藍得不像話的海洋,有靈氣的眼睛映滿了深深淺淺的流離碎光。得天獨厚的外貌讓她一直是鎂光燈追逐的對象,早已習慣被注視,當然不會因為幾聲口哨就忸怩不安。
“夏小姐嗎?”
低醇渾厚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簡單的一句問話,卻如同催眠咒語一般,不斷放出凡人無法擋的強力電波。
夏盈玥噙着一絲淺笑抬起頭來,那寧恬的笑容讓人看了就渾身舒泰。
“我是。您哪位?”
男子高大的身形遮住炫目的陽光,形成一片陰影。
長睫震顫,夏盈玥連閃幾次眼才適應新的光線。
當她看清楚男子的長相后,驚呼道:
“是你!”
小穆律師來法國幹嗎?
就在返家途中,她終於記起穆尚理這個名字。
大、小穆律師是遠觀事務所的超級吸案機,客戶排排站開,沿着台灣海岸線繞上幾圈都不成問題。
穆尚理自執業以來,從來沒有敗訴紀錄。他姐姐穆崇真功力不在他之下,爭議性猶有過之,爹地經常提起他們。
“我們又見面了。”
穆尚理微微一笑,輪廓分明的五官像是米開朗基羅拿刀子鑿刻出來的,眉宇間帶着勃勃英氣,也帶着與生俱來的領袖氣概。
他赤着雙足,沒有穿蠢得可笑的沙灘涼鞋,身上除了泳褲外一絲不掛,釋放出的性感宛如狂風般橫掃千軍。
“你又來幫人簽名作證嗎?”夏盈玥好玩的格格笑着說:“大家是來度假的,好像沒有離婚的需求耶。”
穆尚理不帶感情地說道:“婚姻是一種契約,律師幫人解決一切因為契約發生和契約解除衍生的問題,本來就是很平常的事。你以後也要承辦相關業務,別把辦離婚當缺德事。”
夏盈玥聳了聳肩,不想繼續這個索然無味的話題。
爹地整天盯着她背法條,她被逼得喘不過氣,才想出國散心。
夏家大宅才三口人,其中就有兩個是律師,飛到法國又遇見小穆律師,她還跟律師真有緣啊!
“怎麼不講話?舌頭被貓啃掉了嗎?”
穆尚理一雙銳利的眼,正在仔細打量她。
夏盈玥忘了回答,貪戀的目光在他身上流連。
上次畫展相遇,小穆律師穿得比今天多,高級毛料西裝熨得有稜有角,他若肯下海,時尚雜誌的男模特兒統統會沒頭路。
現在的他卻裸露一身賁起的肌肉,似乎周身都蘊藏了無窮無盡的精力,脹得要爆炸出來。
他的膚色是助曬機、永遠也無法烘培成的小麥色……夏盈玥羨慕極了,對自己總是會白回來的肌膚,簡直深惡痛絕。
穆尚理不乏被當成熱騰騰肥肉的經驗,但——
年紀少他十歲的小丫頭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猛瞧,毫不掩飾內心赤裸裸的慾望,他活了三十年,卻是頭一遭遇到。
照理說,兩個法學泰斗生出來的女兒,應該是連呼吸都散發法律味的怪胎,怎麼卻變成天字第一號花痴?
啊呀!她怎麼盯着男人看?還伸小手小腳想摸呢!
夏盈玥臉上微微發燒,雙頰不由自主地泛起灧灧紅潮。
她連忙將冰涼的礦泉水貼在頰邊,漸染漸深的酡紅卻沒有降溫的現象,臉蛋彷彿快着火了。
“呃,我最羨慕小麥色肌膚了。”
在穆尚理灼燙逼人的凝視下,夏盈玥覺得很難為情。
所辯純系卸責之詞!
穆尚理嘴角輕輕吊起,口氣是冷漠的、不屑的。
“是嗎?我還以為自己是帶血的肥肉呢。”
而她就是人見人打的蒼蠅!
夏盈玥壓根沒聽出他語帶諷刺,急切地否認:
“如果你的肉叫肥肉……”
她悲慘地舉高手臂,淚光在眼眶中打着轉兒。
“那我的豈不叫五花肉?可是,無論我舉多少下啞鈴,都練不出肌肉;再有名的健身房教練,也沒辦法改變這個事實。”
穆尚理眉峰不斷向中間聚攏。
她誠實坦然的模樣看起來該死的礙眼!
他還寧可老狐狸的女兒是性觀念大膽的豪放女,可以任由男人嬉笑辱罵、亂吃豆腐,如此一來,他執行計劃就不會有壓力。
但她不是!就算把良心拿去請狗吃,他也不能把小丫頭歸類為隨隨便便就跟人上床的淫蕩女娃。
頭痛!好煩哪!
他好像心情不太好,眉頭一直深深皺着,重重疊疊打了好幾個死結,夏盈玥看了都替他覺得累。
蔚藍海岸是許多人魂縈夢牽的度假天堂,他現在就踩在天堂的沙灘上,怎麼看起來卻像剛踩到整坨冒着熱氣的狗大便?一張臉臭得比阿摩尼亞還難聞,白白糟蹋上天的恩賜。
“坐下來,晒晒太陽吧。”
夏盈玥邀請他一起享受美好的午後陽光。
碰觸的那一瞬間,她柔嫩的掌心泛過觸電似的熱流。
她真的做了,她摸到他了!
有別於大多數男人觸感的一團油膩,他的肌肉厚實有力,並非靠打針吃藥刻意製造的勇猛,摸起來很滑順。
好羨慕哦!夏盈玥一顆心怦怦跳着,只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聲。
“躺在這裏像死魚一樣曬太陽,有何樂趣可言?”
穆尚理還是繃著一張千年不化的冰塊臉,在夏盈玥熱切的注視下,不情不願地坐了下來。
他嘴裏說著“不想曬太陽”,卻已經在沙灘上伸展結實的長腿,嘴裏念着“沒有樂趣可言”,卻發現細沙的感覺還不太糟。
“你來法國度假嗎?”
像他這種大忙人,不太可能是來度假的。
“沒那個命,我來出差。”穆尚理冷淡以對。
他這次來法國開商務仲裁會議,夏振剛請他在會議結束后繞到蔚藍海岸,把度假的女兒拎回家。
夏盈玥的笑容中有幾分瞭然。
她早料到爹地不可能放她在法國玩十天。
二十年的女兒不是當假的,果然被她料中,假期才過了一半,夏振剛就急吼吼地派人將她打包回家。
“別抱怨嘍!能者多勞嘛!誰叫你是事務所最紅的穆律師呢?”夏盈玥輕聲安慰他。
“遠觀有兩個穆律師。”
穆尚理口氣冷淡中摻着鄙視。法律人講究的就是用語精確,她沒有遺傳到父母的法律細胞。
夏盈玥微笑說道:“另一個穆崇真律師是你姐姐,爹地經常提起你們,說你們是他的得力助手。”
她一直對他的名字印象深刻,現在看到本人,更相信他擁有比名字更條理分明的頭腦和工作能力。
“是嗎?”穆尚理露出莫測高深的笑容。
多年前的穆宅血案,就像投進湖心的石子,激不起比漣漪更大的波動,想必老狐狸已經忘光了。
憂能傷人,日日夜夜浸蝕在失去親人的悲傷中,他沒能睡過一頓好覺,二姐更長期靠藥物才能入眠。
可是呢,那個讓兇手不必上刑場、供在牢裏快樂吃牢飯的始作俑者,卻把一切忘得乾乾淨淨。
世間到底有沒有正義?老天爺到底長不長眼睛?
“爹地說,你們兩位是律師之光,是法律人的表率,還叫我跟你們多學習。”夏盈玥說著說著,開始嘆氣,“他恐怕會很失望,我永遠不可能成為像你們那麼傑出的法律人。”
穆尚理一聲接着一聲冷笑說道:
“令父母俱是法律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你才是法律界的明日之星,謙虛是美德,假裝的謙虛卻教人噁心。”
為什麼她看起來該死的純真?無邪的眼神藏不下任何卑鄙齷齪,牽扯出不該存在的憐惜與心動。
心動?他不能心動!
老狐狸的女兒是小狐狸精,體內充滿蠱惑的誘惑因子,在畫展會場他已見識過一次,那時不知她就是仇人的女兒,如今既已知道,更不能心迷智昏,忘了胸中籌劃多時的復仇大計。
他要拿治狐狸精的方法治她!父債女還,天公地道,穆尚理不容許自己有一丁點的心軟。
別怨我,要怪只能怪你是夏振剛的女兒!
夏盈玥不知不覺也染上皺眉頭的毛病,低喃輕嘆道:“我沒有騙你,我真的不是念法律的料。”
雖然明知泳裝內不可能綁着足以炸掉整座海灘的火藥,穆尚理瞥向她的眼光仍然帶有高度警戒。
“是嗎?”
凡是從她口中吐出的字眼,他統統拒絕相信!
夏盈玥用沙子逐分逐寸埋沒勻稱的雙腿,但她真正想做的是把頭埋進沙子裏,像鴕鳥一樣逃避面對事實。
“我不喜歡法律。”
她討厭像父親一樣和人在法庭上針鋒相對,卻也不欣羨母親的工作,不分晝夜和法律條文為伍,太過無趣。
她天生和法律相剋,只是不忍看見雙親流露後繼無人的落寞神色,終究還是將法律系填為第一志願。
穆尚理諷笑着說道:“當律師要背條文記判例,當然不好玩了。你喜歡有人幫你賺錢,讓白花花的鈔票自動滾進口袋。”
從來沒有人用如此尖酸刻薄的口吻跟她講話!
夏盈玥瞅了他一眼,受傷的神情再難掩飾。“我什麼地方惹毛你了嗎?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上次硬逼她簽名,現在又出言譏刺,他非這麼嗆人不可嗎?還是律師一開口都沒好話?
穆尚理猛然發現自己泄漏了太多情緒,眼瞳的恨意霎時一掃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讓人不得不提高警覺的精明。
要是小狐狸精有了提防,壞了大事就不妙了。
穆尚理一笑,大掌伸到夏盈玥裸露的背部上輕輕摩挲,不輕不重的力道舒緩了她每一條神經,更引起一陣陣麻栗。
“sorry,我講話一向很難聽,這是職業病。”
法律人的用字遣詞都令人吐血,說得好聽叫直言不諱、切中核心,說得難聽就是揭人瘡疤、不留情面。
他輕描淡寫幾句話帶過,夏盈玥撫着胸舒了一口氣。
“那就好,我還以為自已無意間得罪你了。”
穆尚理大掌踞在她的後頸,一陣清涼柔軟的觸感傳入掌心,指尖立刻戀上那柔嫩光滑的感覺。他不得不承認,自古以來,狐狸精都長得很美。
真的要讓楊爾傑恣意品嘗小狐狸精的丰姿嗎?會不會太暴殄天物了?穆尚理心中頗為躊躇。家人的血海深仇驀然在腦海中閃過,胸口一把仇恨之火,再也難以抑制,他的眼神回復冷冽。
沒什麼好說的,誰叫她是夏振剛的女兒!
“所長要你和我一起回台灣。”
夏盈玥已猜到他此行目的,只等他親口說出來證實。
“好啊。”
穆尚理對她的配合感到詫異,本以為她會像絕大多數被寵壞的千金小姐,大吵大鬧不肯乖乖聽話。
“接下來幾天的行程都泡湯了,你不覺得可惜嗎?”
夏盈玥洒然一笑,眨眨眼睛說道:“不會啊,我已經躺在這裏當了好幾天的死魚了,也夠本了。”死魚放一天就臭了,當好幾天豈不連骨頭都爛光了?
穆尚理臉上緊繃的線條逐漸鬆弛,居然湧現想笑的衝動。“你不想去巴黎看看嗎?那裏的夜生活很精彩。”
儘管穆尚理將巴黎的夜晚形容得活色生香,不去見識一番根本就是人神共憤的罪行,夏盈玥卻無甚興趣地搖了搖頭。
她真正想去的地方是位於法國南部、那個飽受戰爭摧殘的波士尼亞,她認養了兩個戰火兒童,好想去看看他們。
“不如這樣,晚上我陪你去酒吧,算是彌補你的損失。”
酒吧夜總會等聲色場所,爹地都下了禁足令,他怎麼能帶她去?
小穆律師進遠觀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應該清楚老闆的個性呀。
“被爹地知道的話,你的飯碗就不保了。”
“這個嘛,你不需要擔心。”
他雖不會下金雞蛋,每個月卻幫事務所掏光客戶的錢袋,少了他,遠觀的招牌就沒那麼亮晶晶了,老狐狸捨得放人才怪!
穆尚理懶懶起身,毫不費力地將夏盈玥拎起來,淡淡說道:“晚上七點,飯店大廳的鋼琴酒吧,我在那裏等你。”
夏盈玥怔怔望着他。
一個人是不是只要律師當久了,發號施令慣了,就會染上不給對方表示意見的習慣呢?
爹地如此,小穆律師好像也不例外。
叮叮咚咚的琴聲伴着熱鬧的笑語喧嘩,鋼琴酒吧輕鬆愉快的氣氛,讓人卸下一身煩憂。
舒適的無袖連身裙掩去好身材,夏盈玥獨自坐在吧枱,等了十來分鐘,穆尚理卻一直未出現。
酒保拔開琴酒木塞,加入少許奶油、柑橘酒和石榴糖漿,搖均后注入已放冰塊的雞尾酒杯,杯口用紅櫻桃裝飾,推到我見猶憐的小佳人面前。
“喝杯酒吧,我請客。”
粉紅佳人,是男人對女人示愛必點的調酒。
久聞法國男子多情浪漫,夏盈玥總算見識到了。
端起杯子就聞到撲鼻酒香,入口更是無盡的驚喜。
琴酒帶點微澀的口感在舌尖散漫開來,比例拿捏得恰到好處的酒液順着喉嚨滑下,幸福的感受油然而生。
“謝謝!”
夏盈玥的法語遠不及酒保的中文靈光。在大飯店擔任調酒師,通曉多國語言也是重要的工作技能之一。
“不客氣,你沒約朋友嗎?”
酒保很樂意為笑起來甜進心坎的小人兒服務。
“他可能剛好有事,律師的工作不輕鬆。”
酒保曾經被前妻請的律師狠狠敲了一筆竹杠,提到律師就忍不住生氣。
“我不喜歡律師。”
夏盈玥頗能體諒他直截了當的反應。
“律師厭惡症似乎是全球共通的現象。”
酒保穩健的雙手擦拭着水晶杯,直到可以拿來當鏡子照的程度,才分門別類弔掛在高腳杯架上。
“你呢?你也是律師嗎?”
夏盈玥澀然苦笑,指指自己的鼻子說道:“我?別開玩笑了。天下有這麼沒有說服力的律師嗎?”這麼漂亮的小人兒,當律師太可惜了,法律是醜女人的專屬品,上次那個律師血盆似的大口,害他到現在還常做噩夢。
酒保搖頭說道:“我不這麼認為。你很有說服力,只是沒有律師咄咄逼人的霸氣和壓迫感。”
夏盈玥嫣然一笑,感到很高興。“我會認為這是一種讚美。”還好她沒有律師高高在上的霧氣和壓迫感。
約她的正主兒遲遲未見跡影,倒是一個不知打哪裏冒出來的男人,朝着夏盈玥所在的位警走來。
“小姐,一個人很悶吧?我來陪你。”
男人吃吃笑着,貪婪的視線片刻不離夏盈玥若隱若現的曲線,目光中充滿了淫猥之意。
“好啊!”
夏盈玥個性開朗,喜歡結交朋友,有人主動搭訕,又是熟悉的東方臉孔,當然不會拒絕。
自稱楊爾傑的男子從口袋裏抽出兩千法郎,扔在吧枱上。
“兩杯純威士忌,我請小姐喝酒。”
酒保暗暗皺眉,向夏盈玥遞上警告信息。
夏盈玥菱唇微往上勾,回他一個有恃無恐的笑容。
只要飲料中沒有摻雜迷幻劑強姦液,想灌醉她很難。
“我不喜歡喝純威士忌,”夏盈玥甜笑着說:“既然要請我喝酒,就要點我喜歡喝的酒。”
威士忌酒精濃度高,她雖然對自己的酒量有信心,但喝多了難免頭昏,迷迷糊糊被偷揩油也不知找誰算賬。
調酒也烈,卻比較不容易醉。若是用藍姆酒調的藍色夏威夷或椰林春光,那跟果汁差不多,喝再多也不會醉。
夏盈玥容貌姣好,眉目如畫,在酒精的催化下,對不準焦距的迷濛目光,更是美得令人怦然心動。
酒還沒喝,楊爾傑魂已經酥了一半,兩隻腿早就軟了。
“就照你的意思,全都聽你的。”
夏盈玥微笑對酒保說道:“你是專家,由你來幫我們配酒吧。”
酒保自是不能推辭,忙碌地為客人調配了一杯又一杯名稱各不相同,但口味都極好的飲料。
他給東方佳人一杯瑪格麗特,至於那個一望即知沒安好心眼的男客,他奉上一杯西班牙蒼蠅。夏盈玥幾乎笑出聲來!這酒好喝,名稱卻很侮辱人,只是過於幽深隱微,顯然超過場爾傑的理解範圍,似乎沒有達到罵人的效果。
“我是夏盈玥,請問你是哪裏人?”
“九龍。”
楊爾傑漫不經心地回答。色膽通天的他肆無忌憚地打量小美人的三圍尺碼,只差沒口水滴滴落了。
提到香港,夏盈玥興緻全被勾起來了。
“聽說香港政府打算趕走無居留權的內地人,是真的嗎?”
這這這……有這回事嗎?
楊爾傑抓抓頭髮,馬馬虎虎地回答:“好像是吧。”
“你對這件事的看法怎麼樣?”夏盈玥很認夏地追問道:“你覺得香港政府這種做法對不對?”
“哦,這個嘛……”
楊爾傑根本沒聽過這碼子事,只好憑直覺回答小美人的問題。
“沒有居留權的非法移民,本來就該被趕呀。”
微微地蹙了一下眉,但夏盈玥仍然保持完美的風度。
“幾十年一下子就過了,當初來香港的內地人已經七八十歲了,如果把他們的子女趕回大陸,誰來照顧這批年邁的老人呢?”
楊爾傑黝黑的臉龐泛出了難堪的隱紅,仍然強辯道:
“政府大概會照顧吧,這種小問題不值得討論。”
夏盈玥秀眉微揚,義正辭嚴地提出反駁:
“人權問題不是小問題!”
一時之間,氣氛變得有點僵。
“你說不是就不是吧。”楊爾傑隨便敷衍着說。
他一心只想把美人弄到床上,香港政府趕牛趕馬、趕雞趕羊都不干他的事,他根本不是香港人。
話不投機半句多,跟這種人沒什麼好談的。
夏盈玥對這場邀宴失去了興趣。她思索着要什麼理由走開,才不會傷害楊先生的自尊心。
酒不醉人人自醉,酒喝下肚,楊爾傑愈發“性”致高昂,按捺不住地伸出手掌朝夏盈玥胸部摸來。
不過,咸豬手並沒有撫上預期中的溫香軟玉,反而摸到一隻粗粗壯壯、覆蓋著濃密毛髮的手臂。
就算楊爾傑有十分酒意,現在也全嚇醒了。
“這是我的酒吧,就是法國總統也不能亂來。”
酒保冷冷掃了楊爾傑一眼,炯炯大眼彷彿一下能看穿他的心事,斜斜下撇的嘴角毫不掩飾內心的鄙夷。
“咸狗、猛牛、螺絲起子和綉鐵丁,先生您付了兩千法郎,可以喝很多杯酒,請慢用。”
被酒保洞悉一切的目光瞧得十分狼狽,楊爾傑獃獃接過銹鐵丁,一口接一口,似乎想借酒壓驚。
夏盈玥本來槽透了的情緒,瞬間又昂揚起來。
今夜就和酒保聯手,整整這個不知好歹的登徒子!
要是小穆律師也在的話,肯定會更好玩!
只是,他為什麼爽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