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阿雪,我告訴你喔,她叫紫候,以後每一天她都會好好照顧你的。」宮鳳堯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兒說著,「你好好休息,你住的『靜思閣』很清靜,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你的,包括那個關混蛋在內,你安心休息吧。」
宮風堯說完,低下身子吻了吻床上人兒嬌美的半邊臉龐后,才轉身離開靜思閣。
「宮主,翱少爺來了。」紫月單膝跪在宮鳳堯的眼前恭敬地說著。
宮鳳堯孩子氣地癟癟嘴,不悅道:「說我有事出門了,打發他走。」
「可是……」對於宮鳳堯這麼草率的答覆,紫月很是為難。
「你想,這麼簡單的謊言我會聽不出來嗎?鳳堯。」上官翱突然從紫月的身後走了出來。
一見到他,宮鳳堯立即揮手要紫月退下。
「你很煩你知道嗎?我說過了,我不會把月雪還給那混蛋的,想都別想!」當年他一個不留神,就讓那混蛋帶走自己最喜歡的人,聰明人是不會犯相同錯誤的!
上官翱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阿堯,你這種態度會讓我誤會的。」
宮鳳堯一愣——「有什麼好誤會的,我保護自己的哥哥有什麼不對嗎?」
「你的態度是佔有,不是保護。」上官翱的眼神流露出哀傷的情絲。這麼多年了,難道他對宮月雪還不能忘情嗎?
「你——」宮鳳堯氣得轉過身。「好啦、好啦,我還、我還!這總行了吧。」氣死他了,老拿過去來堵他。
「真的?」上官翱漾開了笑容,「那你現在去把月雪抱出來、紹岩還在等呢。」
「等等!」宮鳳堯好笑道:「要我還可以,但必須是那混蛋人『現在』就在這兒,要不然休想我還人。嘿嘿,聽清楚了,是『現在』喔!」哼!想要他乖乖還人?哪有這麼容易!他不考驗一下關紹岩,怎能放心地將宮月雪再交給他。
「只是這樣?」上官翱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對着後頭的隔牆道:「紹岩,你可以出來了。」
宮鳳堯大吃一驚,立刻破口大罵道:「王八羔子!你還敢來我的地盤?上官翱!一定是你幹得好事!」
「鳳堯,現在紹岩來了,去把月雪抱出來還給他。」
「我不要!我後悔了!憑什麼要我把人還給他?」宮鳳堯指着關紹岩的鼻頭道:「你已經不要他,就不要來跟我搶了,行嗎?」
「我沒有不要他!」關紹岩痛苦地說著。「求求你,鳳堯,把他還給我。」他的言語中透露出他的悲傷與心酸。
「鳳堯,你不能說話不算話。」上官翱板著臉,口氣顯得不耐。
「你們——」一個是哥哥的情人,一個是自己現在深愛的人,同時面對他們,任宮鳳堯再怎麼頑固,也不得不低頭。
「好啦!好啦!」宮風堯氣得跺了一腳后,轉身上靜思閣去了。
不久,他便把宮月雪從閣樓上抱了下來。
「喂!還你啦!」宮鳳堯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懷中人兒交到關紹岩的懷裏。真氣人,月雪回到他身邊待不到兩天耶!
「不過,他的臉……」他指了指宮月雪另一邊被毀的面容,「嗯……我知道的。」關紹岩緊抱着失而復得的人兒,哽咽地呼喚情人的名字——「月雪……月雪……」輕撫懷中人兒殘破的面容,關紹岩不禁淚流滿面……
如果當初他聽紹風的話,早早帶月雪離開的話,就不會令他傷心落淚;如果當初不是他在那兒猶豫不決的話,月雪也就不會受到如此殘忍的對待;如果當初……
千萬個當初,決定了今日他無法被原諒的錯誤。
※※※※※※※
「現在該怎麼辦?任月雪這樣睡下去?」
上官翱真是看不下去了!他為了關紹岩,害得自己被宮鳳堯給下了「禁碰令」,還被他趕出三宮。而關紹岩從回到思雪小筑後,不但理都不理他,連一杯茶也沒幫他奉上,他只是呆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宮月雪的睡臉,身體動也不動一下。
「我不知道……」
上官翱走近床邊,「什麼叫你不知道?」很好,終於有點反應了!
關紹岩撫着宮月雪的睡臉,嘆了口氣……
就這樣?「你當我是神啊?能猜得出來你在想什麼嗎。」過份,欺負他是鳳堯的情人!
「……我不知道該不該喚他醒來,還是讓他一直睡下去。」對於這個問題他也很旁徨,他不敢面對清醒后的月雪。
你是白痴嗎?「這哪還有什麼好遲疑的,當然是趕快讓月雪醒來羅,這樣你們才能快快樂樂的過幸福美滿的日子啊!」
「你又怎能知道他醒後會願意原諒我呢?」他再也不要讓月雪傷心難過了。所以,他現在做的每一個決定都得很小心,只為了保護最心愛的他。
王八蛋!「拜託你,直接把你想的講出來好嗎?這樣峰迴路轉的談話我很受不了耶!」若繼續再這樣講下去,他肯定會氣得吐血!
「……你認為月雪會接受變成這樣的自己嗎?」
終於知道你在想什麼了!「剛開始可能不行,但時間一久,說不定他就會釋懷了啊!況且你會一直在他身旁支持、陪伴他的,不是嗎?還是……你嫌棄他?」上官翱說完最後一句話時,後退了幾步,因為他怕關紹岩會一拳就往他身上打過去。
關紹岩的情緒並無太大的起伏,他輕輕搖頭道:「不是,我愛他都來不及了,又怎會嫌棄他?我只是擔心他不能接受自己而已。」不管男人女人,又豈會輕易接受自己被毀的容顏?
「若喚他醒來會讓他痛苦,那我寧願不要他醒來,這樣……至少他不會難過。」
「但是,若他希望自己醒來吧?若他希望醒過來,那你現在做的不就是最殘忍的事嗎?」這就好比一個人明明想話下去,而你卻堅持要讓他死的道理是一樣的。
關紹岩被他的一番話猛然一醒!
沒錯,如果月雪想醒過來呢?他不是月雪,無法替他決定他要的生命,看來,他真是太自以為是了!
關紹岩回頭看着上官翱,釋懷地笑了。
「我想,你是對的,或許我們應該把駱亞軒給找來了。」
※※※※※※※
又一次!駱亞軒坐在上官世家的馬車裏,忿忿地數落着。
這是第二次有人在大半夜找他,把他從家裏強押上馬車了!第一次是馭聖世家那也就算了,畢竟他得罪不起他們;而這一次竟是上官世家……他又得罪不起他們!唉……
這年頭的大夫是越當越辛苦了。
「駱大夫,到了,請下車吧。」
上官懿伸手要扶他下來,卻被駱亞軒一手揮開。
「不用你扶!本大夫自個兒會走!」
上官懿見他如此倔強,只好自討沒趣地跟在他後面。不只駱亞軒生氣,他自己也很氣啊!誰會喜歡在大半夜出去押人?要不是自己的大哥上官翱,有事沒事就喜歡用兄長的身份壓他,他也只得乖乖聽話,在大半夜裏冒着冷風出去找人了。
上官翱倚在門前,和煦笑道:「唷!駱大夫您來啦。」
自從知道是這個見錢眼開的駱亞軒對關紹岩催眠后,上官翱才知道有這一號人物的存在。不過,駱亞軒勢利雖勢利,但醫術可是一把罩的,竟然連宮鳳堯當初患的「恍心症」也醫好了近八成,讓他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
「當然!當然!」駱亞軒的態度立刻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他很恭敬地彎下身子,道:「我是個大夫嘛,救人是我的天職啊。」
「做作!」上官懿不屑地嘀咕着。駱亞軒裝作沒聽到他說的,仍一副熱血心腸的樣子,提着藥箱跟着上官翱進到思雪小築里。
「……請問病人在哪裏?」奇怪怎麼沒看到病人?
關紹岩突然出現在他身後拍了一下,「駱亞軒。」
駱亞軒被關紹岩嚇得放聲大叫——「啊!」
「你……你……你……」你了老半天,駱亞軒仍說不出半句話。
為什麼關紹岩會在這裏?五年前斷腸谷一役之事他也聽人說過了,難不成他是來報復自己當初對他催眠一事?不會吧,他只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而已啊!
看出駱亞軒所想的,關紹岩淡淡地開口:「別緊張,我不會殺你的。」
「啊,哈哈哈……」駱亞軒笑得很勉強,「那……」
「但是你若救不醒月雪,我會殺了你。」一說完,關紹岩隨即轉身走到另一邊的房間裏。
媽呀!快嚇死他了——駱亞軒緊跟在他後面,安撫道:「你放心,我別的不會,救人最行了。」
「催眠也在行的!」上官翱跟在駱亞軒的後頭諷刺着。
聽到上官翱說的話,駱亞軒只能傻笑不作回應。沒辦法,若回了這句話可是會死人的!
進到房裏后,駱亞軒終於見到他要醫的人——宮月雪了。
老實說駱亞軒對他也挺愧疚的,因為他會變成這樣,自己也可算是殘害他的兇手之一。當初路心柔請人把他架到馭聖世家要消除關紹岩的記憶時,他壓根兒就沒想到路心柔的心腸竟會如此狠毒,自己竟成了助紂為虐的幫凶。
「怎麼樣?月雪可以醫好嗎?」關紹岩眉頭深鎖,擔憂地問。
駱亞軒替他把了一會兒脈,從藥箱裏拿出了一包黑色布巾,一攤開,裏頭儘是長短不一的銀針。
「我得先聲明一件事……」駱亞軒拿出其中一根銀針,對他們說道:「他等一下可能會是……痛醒的,你們不會介意吧?」
「會很痛?」關紹岩捨不得他痛。
上官翱安慰他道:「紹岩,這是沒辦法的事。」
「為了防止他會咬到自己的舌頭,麻煩你們準備一塊布讓他咬着。」駱亞軒準備動手了。
關紹岩扯下一塊自己身上的衣服,輕輕塞入宮月雪的口內。
駱亞軒摸了摸宮月雪的後腦勺,對準後腦穴迅速插入。
「啊……」宮月雪果真痛呼出聲,他在關紹岩的懷中死命掙扎着,似乎想逃離這種痛楚。
關紹岩緊緊抱住他,不斷按摩他的背,希望讓他能舒緩他的痛苦。
「月雪,忍一忍,待會兒就不會痛了。」關紹岩柔聲安撫他。似乎是聽見了關紹岩的聲音,宮月雪真的停止了掙扎。沒多久,駱亞軒就將銀針抽了出來,放回布包內。隨後他又從懷裏拿出一小罐的香草讓宮月雪嗅入它的香氣。
宮月雪緩緩的睜開了他的雙眼,「紹……」他輕聲呼喚着眼前的人。
「我在這裏……我在這裏……」關紹岩抱着心愛的人,忍不住掉下了眼淚。他等這個聲音整整等了五年,為了這個聲音,等再久都是值得的。
上官翱跟着駱亞軒走出了思雪小築,留給屋內的兩人安靜的空間。
「月雪的頭髮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上官翱問着身旁的駱亞軒。
「是打擊過大嗎?」他又問。也難怪他會這麼想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承受得住親人與情人的雙重背叛。
駱亞軒想了一會兒,「我不知道我的想法對不對。」看到上官翱要他繼續講下去的眼色,駱亞軒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原本的發色應該就是銀白色的。」
「怎麼可能!他的頭髮不是黑的嗎?」
「所以我才說『原本就該是銀白色的』。」是沒聽到他說的話嗎?
上官翱搖頭道:「我不懂。」
「這是我自己猜的。他之前的發色應該是承自於他的母親,而現在的發色則是承自他父親。」
「不對!宮堯的頭髮也是黑色的。」斷腸谷一役他看得很清楚,宮堯的確是黑髮。
駱亞軒壓低聲音道:「我在猜宮月雪可能不是宮堯的親生兒子。你覺得他跟宮鳳堯長得像嗎?」
上官翱猛搖頭。他跟鳳堯完全不像,雖是異母兄弟,卻沒任何相像之處,唯一類似的只有「像女人」這一點了。
「所以,宮堯不疼愛宮月雪也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駱亞軒收好東西后,準備打道回府。
「但是,也難保不是打擊過大啊!」上官懿也加入了他們的談話。他在思雪小築外等着,以方便可以送駱亞軒回去。
「的確,人在過度悲傷時的確是會黑髮變白髮,但是,我敢肯定宮月雪他是因為有俄羅斯人的血統,所以才會變成白髮。因為他們長得太像了。」
最後一句他講得相當小聲,小到令人聽不見。雖然如此,上官翱還是聽見了,但並不懂他的意思。
「真的假的,我聽你在放屁!」上官懿根本不信他講的。
「不信就算了!」駱亞軒氣得在走過上官懿的身旁時,還故意用藥箱去撞了一下他的腰骨。
「好痛!」上官懿忿忿地看着他,「你是故意的!」
駱亞軒根本連理都不理他,自顧自地進到馬車裏頭。
上官翱看着小築內互相依偎的人影,讓他想起倔強的情人。「懿,你先回上官家吧,我有事不跟你回去了。」
「你要去找鳳堯!」都是兄弟,上官懿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知道就好,告訴爹娘我這幾天不會回家。」語畢,上官翱旋即轉身高去,前往三宮。
上官懿笑着搖搖頭,坐上馬車后也隨即離開了思雪小築。
※※※※※※※
「……這是哪兒?」宮月雪虛弱地躺在關紹岩的懷中問着。
「我們以後要住的地方。」關紹岩吻着他的發,吻中滿是愛溺。
「我們?」宮月雪抬起訝異的大眼,「紹岩,你……」不是不要他了嗎?
「月雪,你聽我說。」關紹岩輕柔地道:「五年前是我的錯,我沒有不愛你,我只是暫時忘了你。」
「五年前?」宮月雪根本就不曉得他在說什麼。他只記得他被阿爹打下了斷腸谷,然後他就沒有記憶了。這根本只是昨天的事情而已啊!
關紹岩低吻他的唇,道:「月雪,你已經昏睡五年了。」
「我睡了五年?我……」宮月雪突然看到滑落在他肩膀兩旁的頭髮。
「我的頭髮……」為什麼會是白色的?他胡亂地拉扯自己的頭髮,覺得莫名其妙。
「月雪,你聽我說……」發現他的情緒開始激動,關紹岩連忙出聲想安撫他,卻被他一手推開。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頭髮不是黑色的……宮月雪使盡全身的力氣,想從關紹岩的懷中掙脫。
「月雪,你冷靜一點!」害怕他過於激動而傷了自己,於是關紹岩只好出聲制止他的動作。
「我要照鏡子。」他說得有些顫抖。
「你累了,先休息一下,明天我再拿……」
宮月雪緊捉着關紹岩的手,激動地喊道:「我要鏡子!」
關紹岩見他如此執着,於是起身走到柜子前,從中拿出了一面鏡子。他往後看了一眼自己摯愛的人兒,心裏很是猶豫。
「我要鏡子。」宮月雪伸出手,態度相當堅定。
關紹岩深深吸了一口氣后,轉身把鏡子交給了他。
宮月雪顫抖地接了過去,他看到了自己另一邊被火炭燒過後的臉。
他慢慢撫上那殘缺的另一邊臉,原來被火炭燒過後的臉竟會是這般醜陋……為什麼他的頭髮全都是白的?自己的樣子好怪、好醜……為什麼……
「我不要!——」宮月雪倏地嚎啕大哭起來,他哭得令關紹岩痛人心肺。
「月雪……」他擁住低頭哭泣的情人,內心備受煎熬。
※※※※※※※
「大哥,月雪還是一樣嗎?」關紹熏看着屋內的宮月雪小聲問着。
月雪自從醒來后,經常發獃哭泣。任憑關紹岩如何逗他,他笑不出來,眼裏儘是愁苦與哀凄。
「小熏,告訴我,我該怎麼做?」關紹岩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看在外人眼裏也頗覺不舍。
關紹熏想了一會兒,「我帶他出去走走可好?」或許帶他出去透透氣,他心裏會舒坦點。
「我擔心他不願跟你出去。」他不是沒嘗試要帶他出去散心,但每當他提議出去走走時,月雪老是躲在棉被裏頭,不理睬他。
「我試試看。」關紹熏示意身旁男僕不用跟過去。
「月雪,我是小熏,記得嗎?請你喝私房茶的那一個。」關紹熏走到宮月雪面前俏皮地說著。
宮月雪低着頭,微微點着頭。「我記得,茶很好喝。」
「真的?」關紹熏拖了張椅子坐下來,「那我下次再帶來給你喝,好嗎?」
「謝謝。」宮月雪依然沒看他。
關紹熏假意看看窗外的風景,「今天有出太陽呢,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可好?」
「我不……」他想拒絕。
「我的身體很不好,得常晒晒太陽才行,陪我嘛,好不好?」關紹熏根本不讓他有拒絕的機會。知道月雪心軟,關紹熏使出苦肉計,哀求道:「拜託你嘛。」
「這……我怕曬太陽。」他小聲說出推拒的理由。
「不怕,我給你戴一頂黑紗帽,照不到陽光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宮月雪一時也想不出拒絕的理由,「這……好吧。」
「太好了,來,我幫你把黑紗帽戴上。」不知從哪裏變出來的黑紗帽,就這樣戴在宮月雪的頭上。
「走吧。」關紹熏綳綳跳跳地牽着宮月雪出門了。
「大哥,我們要出門了。」
見到關紹熏真的把宮月雪給勸出門了,關紹岩心裏實在很高興。
「小熏,人可得好好幫我帶着,可別走丟了。」自從知道關紹熏是裝病後,關紹岩才比較放心,不用再擔心他的身體了。
「安啦!」他揮揮手,帶着宮月雪小心地往外走去。
關紹岩望着他們遠去,唇邊隱隱含帶着笑意。有些事他知道月雪不願意與自己談,但若是跟小熏這樣的第三者,他應該就能說出口了吧……
關紹熏帶着宮月雪在林木間四處亂晃,長白山終年被一片大雪覆蓋,四季並不分明,但美景卻處處可見,也難怪關紹岩會選擇此地作為退隱之處。
關紹熏試探性地問道:「月雪,你的心情好象不是很好喔?」
「嗯。好多事情我都還沒調適過來。」雪地有點滑,宮月雪走得很小心。
也對,畢竟他也算有五年沒接觸外界了,很多事情需要重新適應。
「那,有哪些事需要讓你調適?」
「嗯……」宮月雪想了一會兒,「臉跟頭髮吧。」他最在意的就這兩樣。
「的確是需要花很多時間才能適應。要不這樣吧,我命人去把駱亞軒捉來,叫他把你的頭髮跟臉給變回原樣。」那個王八大夫是有責任要把月雪醫好。
「駱亞軒?他是誰?」他從沒聽過的名字。
「你不知道?我大哥沒把那混蛋做的事跟你講?」太神奇了吧,關紹岩竟會沒告訴月雪這個大元兇的名字。
宮月雪搖頭表示不認識這個人。
「好吧。駱亞軒就是當初對我大哥設下催眠指示,讓他忘記你的王八大夫。」
「他讓紹岩忘記我?」原來紹岩會突然失憶,是因為某個大夫在他身上動過手腳。
「沒錯,而你之前昏迷不醒,也是上官大哥派人把他捉來,硬要他將你醫醒的。」
「這麼說他的醫術很厲害了?」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對紹岩催眠,又能把他救醒的人,真是很厲害。
「所以我才要叫他來醫你的臉跟頭髮啊,放心,有我大哥對他施壓力,保證他一定拚了那條命也會醫好你的。」
聽關紹熏這麼說,宮月雪輕搗着嘴笑了出來,「不要啦,萬一他醫不好我,會被你大哥打死的。」他知道關紹岩一定會扁死他。
「唉呀,又沒關係,他早該被揍的!誰教他破壞人家姻緣,好人不做跑去當壞人。」雖然關紹熏一直勸宮月雪讓駱亞軒醫醫看,但是宮月雪仍是笑着拒絕了。關紹熏見他不肯,也就不再勉強他。
「小熏,你爹娘還好嗎?」這幾天關紹岩全都沒提過關老爺與關夫人的情況,讓他有點擔心。
「他們啊,就是那樣羅。不過自從大哥出走後,他們把矛頭轉向我三哥了,整天就催着他要成親!他們想抱孫子啦……之類的。」他可以想見關紹雲今日四處躲藏的樣子,很是可憐。
「為什麼是你三哥?紹風呢?」依順序來講,要娶也該是留風先娶才是。
「二哥跟你們是同樣的問題啦!」只不過他被情人管得死死的,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依他關紹熏大師所見,他二哥早晚會受不了這種嚴厲的管教而離家出走。
「跟我們一樣的問題?你是說他愛的人也是……」不會吧?當初他愛得可辛苦了。
「你爹娘會接受嗎?」
「我爹娘都看開了,他們不想再失去一個兒子,凡事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心啦,沒事的!」
「紹風他……喜歡的人是誰?可以告訴我嗎?」沒辦法,他實在好奇得很。
「說了你也不認識,改天我再偷偷把二哥的愛人叫過來給你看。哦——二哥的愛人真是美男子一個,不但風度翩翩而且還相當有才華呢!你若看到他,肯定會愛上他的。」關紹熏說得口沫橫飛,手勢動作特別多。
「騙人!沒人比紹岩更好看了!」宮月雪心裏永遠的第一隻有關紹岩一個。
「說得也對,畢竟情人眼裏出西施,當然都是自己愛的人最美最俊了。」
「小熏,那你呢?」宮月雪眨着大眼看着他。他感覺得出來關紹熏也正陷入愛河。
關紹熏紅着臉,咬着下唇,小聲的將他隱藏許久的秘密說了出來……
※※※※※※※
自從那天跟關紹熏出去散步后,宮月雪的心情開朗了許多,雖然還是不常笑,但明顯地可看出他情緒上的轉變,而他這樣的表現令關紹岩放心了不少。
夜裏——宮月雪一聲尖叫,驚醒了關紹岩。他緊張地起身問:「月雪,怎麼了?」
「我……」宮月雪顯得有些微喘。
關紹岩溫柔地擦去他臉上的汗水,柔聲道:「做惡夢了?」這幾天夜裏宮月雪常被惡夢驚醒,睡得很不安穩。
「嗯。」宮月雪雙手習慣性地抱住關紹岩,把頭輕靠在他的頸窩,吸取他的溫暖。
關紹岩將身體靠在床牆,輕輕撫摸着宮月雪的柔發。「可以告訴我你作了什麼惡夢嗎?」
「夢到以前的事了,好多好多,記都記不清。」
「有我嗎?。」關紹岩很想知道自己在不在他夢中。
「有,還有你爹、你娘、紹風……好多好多人……還有阿堯。」
「鳳堯?」他好象很久沒來找他麻煩了。過去五年裏,宮鳳堯常常派他的屬下來挑釁他、氣他,甚至三番兩次親自前來說要「報仇」,但因為有上官翱對他施加壓力,宮鳳堯倒也不敢真對他做出實質上的傷害,頂多就在屋外對他怒吼一、兩個時辰,然後哭着讓兩個護衛給送回三宮。
不過說也奇怪,自從上官翱硬要宮鳳堯把月雪還給他后,宮鳳堯反而都不來了,照理講他應該知道月雪醒了才是。
「你曾說阿堯殺了我爹?」這幾天關紹岩常會告訴他過去五年裏所發生的事,包括宮風堯為他弒父的事情。原以為不會發生的事竟然發生了,宮月雪很錯愕。
關紹岩輕吻他額上的月形印記,低聲說:「不能怪他,他很愛你。」
「他愛我?我是他哥哥啊……」
關紹岩笑了,「你不知道他跟我一樣都很愛你嗎?他不善於表達,也不能對你吐霹愛意,所以他表現出來的行為才會讓你懼怕他。」
「我不懂,他一直都是怪怪的。」宮月雪坦承他對宮鳳堯的感覺。「他的情緒常常會令我不知該如何是好。」宮鳳堯的喜怒哀樂起伏太大,讓他很害怕。
「那是因為他有病,月雪。」關紹岩看着他的小臉,替宮鳳堯澄清:「他長期學習宮堯所教給他的武功,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武功會擾人心智,還是阿翱發現后請人把他醫好的。」
「誰醫好他的?」不會是駱亞軒吧?
關紹岩不屑地抿抿嘴。「還是那見錢眼開、沒幾兩大腦的駱亞軒。」
他的話,讓宮月雪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很少聽你這樣罵人。」
終於見到情人笑了,關紹岩真是覺得罵駱亞軒是罵對了。「若你喜歡聽,我就常罵給你聽。」他對駱亞軒的怨恨,三天三夜也罵不完的。
「你很氣他?」宮月雪把玩起關紹岩的大手。
「他害我們分離,他害我傷害你,他害我差點失去你……」關紹岩握緊拳頭,「不行!再說下去我會後悔當時沒揍他。」他已經後悔了,早知道應該先海扁他一頓再放他走的。
「不要……」宮月雪搗着他的唇,「他讓我醒過來,我很感謝他。」
「那你為什麼還是不開心?」關紹岩問出他多日以來的疑問。
宮月雪把臉埋入關紹岩的懷中藏起來,「因為自己變得好醜。我不喜歡臉變成這樣……還有頭髮,也好醜哩。」今天與關紹熏長談了一下午,終於能把擱在內心的事講了出來。能先跟一個人表達后,就能比較輕鬆的對情人說出來。
「我以為你是在氣我。」因為自己傷害了他。
「才不是呢!」看到關紹岩一臉不信的樣子,宮月雪改口道:「我是氣你啦,但只有一點點氣而已,誰教你打我,害我好難過,人家阿堯從沒打過我……」
關紹岩吻住他埋怨的小嘴,吻了好一會兒才放開他。「對不起,原諒我。」
「不原諒你行嗎?」宮月雪嘟着小嘴,顯得很心不甘情不願。
「為什麼這麼說?」他當然可以不原諒他,狠很罵他一頓啊!宮月雪紅着小臉,「誰教我愛你,當然得原諒你羅。」曾經以為自己失去了這份愛而傷心難過,如今知道一切是誤會,他又怎狠得下心去恨關紹岩呢?能再續情緣,就已令他很滿足,不願花太多時間與力氣去做無謂的情感爭執。
關紹岩聽了很是感動,「謝謝你,月雪。」他的深情、他的真愛、他對他的寬宏大量都讓關紹岩更加愛他。
「你知道嗎,月雪。你頭髮的顏色我很喜歡,因為它很漂亮,你依然是我深愛的人,你的心好美……不管你變醜或變老,我就是愛你,明白嗎?」
宮月雪對他的話很是感動,但卻有些遲疑,「可是,我現在變得這麼丑,我都不敢再跟你站在一起,也不敢出門了。」
「誰說的,我才不在乎。」關紹岩嘴邊漾着淺淺笑意,「我很喜歡跟你在一起,你只要看着我就行了,你不敢出門,我還挺高興的,因為這樣別人才看不到你,不會和我爭奪你,我也不用再胡亂吃醋了。」
宮月雪被他的話深深打動了,哽咽道:「你真的不介意?還願意抱我嗎?」
關紹岩一個翻身,把他壓在身下。「我可以用行動證明,我不只不介意,還迫不及待地想親近你。」
「你討厭啦!」宮月雪羞澀地想推開他,「人家只是問問嘛!」
關紹岩雙手撐在他的兩耳旁,俯身堵住他的小嘴。「我想要你。」
「啊?」宮月雪臉上抹上淡淡紅霞,「可是……」
「不準可是。」關紹岩根本不容他推拒,當下解開彼此的衣物,讓兩人裸裎相見。
五年了,他在夢裏不知夢過多少次與他纏綿了。現在人就在他的身下,叫他如何再忍耐得住。
緩緩地,關紹岩壓住了宮月雪的身體。
「紹……」宮月雪羞得再也無法思考,想也不想地就環住了關紹岩的脖子。
「我好愛你。」
關紹岩想親吻宮月雪的臉,卻被他頭一偏地閃了過去。「月雪……」
「我……」老實說他真的無法不介意自己的容顏。
關紹岩溫柔一笑,他知道不能急的。於是他先親吻宮月雪完好的臉頰,而後慢慢地吻過他另一邊的面容。
「紹岩……」宮月雪緩緩合上眼眸,接受他的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