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爺爺,對不起,阿魁讓你擔心了。”拓跋魁站得筆挺,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王者霸氣卻絲毫不滅,而且還增添一股說不上來的魄力。
這是全新的拓跋魁!
鄂索圖想不到在他有生之年竟然可以見到拓跋魁放下心中的怨怒,臉色和悅地站在他面前,“好孩子,爺爺怎麼會怪你?你要是當真想得開,爺爺……這番苦心就沒白費。”
拓跋魁知道爺爺對他的好,“過去就讓它過去,我不會再困在死胡同里。”
鄂索圖欣慰的點點頭,再看向拓跋魁身旁的鐘瑤,他望着已恢復原貌的她,一點也不訝異地道:“鳳丫頭,老朽沒看走眼,你果真救了阿魁。”
鍾瑤連連揮手,她可不敢居功,“哪裏,是他自個兒想開的,不干我的事。不過,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會有這條綉帕?”她由腰際的內袋掏出那日鄂索圖交給她的綉帕,不解地問道。她實在不相信有這麼巧的事。
“這個……”鄂索圖還在支吾其辭的當兒,拓跋魁的臉色已大變,一把搶過綉帕,仔細一瞧之下,不由得大喝道:“這個怎麼會在你那裏?!”
“呃,這個嘛……”鄂索圖極不安地輕挪身子,真想就此隱形。
“難怪我一直找不着,原來是被你偷去了。”
“我是瞧你老是看這條綉帕看得出神,才拿來看看嘛!”鄂索圖囁嚅道,他如此德高望重,怎麼會偷東西?拓跋魁不感謝他把意中人騙來狠族已很過分,還敢出言質問他,真是不肖子孫!
“我……”拓跋魁真是又氣又好笑,又罵不出口,爺爺未免荒唐過火!
“原來綉帕是你的啊!”鍾瑤恍然大悟。
糟糕,他忘了鍾瑤人就在這兒,拓跋魁拿住綉帕頓時放前也不是,放后也不是,一個大男人一下子手忙腳亂起來,量后索性將它藏在衣襟里。
“哼,你以後藏起來就沒事啦!來不及了,這條綉帕已經跟我幾十天,我天天看天天瞧,你的心事我全都知道了。”原來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泥足深陷,原來他早將她的倩影綉於帕上。
呵,這個粗魯男子,竟有這般巧心、這股深情!
“我……”拓跋魁面紅耳赤,不敢與她相對,趕緊轉移話題,對隔岸觀火、笑得合不攏嘴的鄂索圖說道;“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我想回去看看情況,不能任由富察哈敏等人胡作非為。”
鍾瑤對拓跋魁倉惶的樣子覺得好笑,想逃?沒關係,她有一輩子的時間跟他耗呢!
鄂索圖明了拓跋魁的責任所在,“好是好,不過我老了,管不了這許多事,就讓鳳丫頭跟着你去,有她在,別人想加害於你是難上加難。如此一來,我待在這就能安心養老。
拓跋魁也不忍心讓老人家再奔波,便道:“這樣也好,爺爺確實上年紀人了,狼族的事我自己處理就行了,那麼你自個兒多保重,事情解決后,我和瑤兒會回來看望你。”
“我送你們出去吧!”鄂索圖領着他們走出密室,在長廊盡頭,鄂索圖按著牆上一顆特別亮麗的夜明珠,霎時外牆緩緩移動。
鄂索圖拿出一個小包袱遞給拓跋魁,“我為狼族保管這對玲瓏寶劍巳久,在今日交給你,總算是完成任務了。”
“玲瓏寶劍?”拓跋魁打開包袱,現在兩把閃耀着翠綠光華的劍,他不解地望向鄂索圖。
“這雙玲瓏寶劍非鐵非銀,是由上等美玉雕刻而成,名為寶劍,其實不是寶劍,造劍的是狼族的始祖拓跋忍,他曾說寶劍是用來止戈,不是用來興戈,他顧天下所有的劍皆是玲瓏,則天下平矣。”
鍾瑤上前去仔細端詳,“真是玲瓏剔透,巧奪天工。”
“聽說玲瓏寶劍是以具有神力的千年靈玉雕成,能夠獲持主人逢凶化吉,是真是假無人得知,不過,”鄂索圖鄭重其事交代道:“阿魁,如何使用這兩把劍就看你自己,你好好斟酌。”
拓跋魁若有所悟地點頭,帶著狼族世代相傳的玲瓏寶劍,告別了鄂索圖。
離開狼族不過兩晝夜的光景,拓跋魁和鍾瑤巳不復先前的心情,一個是恍如隔世,大徹大悟,另一個則是得償宿願,心滿意足。
“狼族裏危機四伏,我當真是要跟我回去?”拓跋魁知道她曾被關在地牢,故而有此一問。
“我紫狼什麼大風大浪沒遇過,小小狼族我還不放在眼裏。何況……”她偷瞄他一眼才道:“還有你在。”原本她還說得大刺刺,最後一句卻全成了小女兒嬌態。
拓跋魁笑而不語,只是牽起鍾瑤的手,快步邁向不遠處的狼族。
他愕然止住笑,空中飛揚的旗幟哪裏還是狼旗,竟由突厥的札木頓的旗幟替代。
鍾瑤面有憂色,“難道……”兩人相視一眼,不再多言,使出絕頂的輕功飛打而去。
狼族裏的氣氛與往常大不相同,以往人聲鼎沸,現今卻寂靜無聲,只有按時巡邏的士兵來回查看着。當然,那些士兵們不再是拓跋魁熟悉的狼族子弟,而是北方突厥的后卒。
狼族的人呢?再往裏尋去,有一些鼓噪聲斷續傳來,很快又換成兵刃相接的鏗鏘聲,兩個人都負傷了,但仍奮力打鬥著,看來清況對他們相當不利。
拓跋魁身子一動就要衝出去幫他們,誰料卻被鍾瑤緊緊揪住衣袖。
“放手,我要去幫他們。”
鍾瑤也不想阻止他,只是他的傷教她放心不下,“我去就好。”
拓跋魁瞪着她,顯然萬分不悅,“你別擋路。”
鍾瑤不肯讓,兩人一陣僵持,那邊的局勢便已不同,打鬥聲停止,他們回頭一望,喀爾東與琅玡多撐關劍搖搖欲墜,眼露兇殺的緊盯着前頭。
拓跋魁與鍾瑤俱是一驚,那是富察哈敏!
“富察哈敏,你出賣了狼族,還有臉出現在我們!”喀爾東火紅了眼怒吼。
“喲,兩位大將軍,火氣別那麼大嘛!說我出賣狼族,哦,天交地母在上,冤枉啊!你這話真是太抬舉我了,我一個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拿什麼出賣狼族呀!”富察哈敏不肯承認。
看富察哈敏氣色略差但中氣十足,鍾瑤暗忖,上回她下的蠍子毒大概被醫術的宗喇彌解了,不過她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們的。
“狡辯,若不是你交出玉印向突厥投降,狼族豈會在一夕之間被札木頓佔據?你不要睜眼說瞎話!”冷靜的琅玡多同樣氣憤不平。
“我這也是為大家好呵!你也不想想,狼族三天兩頭就和突厥打得你打得你死我活,死傷眾多,早晚是要滅族的,倒不如早些投降,不僅兩族和平共存,還能享有榮華富,豈不妙哉!”
“哼,你作你春秋大夢。將狼族子民全部拘禁起來,這叫和平共存?我們就算拼得一死,也不會讓你如願以償!”
喀爾東和琅玡多勉力舉起劍,眼裏燃著怒火,狂烈地向富察哈敏襲來。
富察哈敏被他們嚇得倒退了好幾步,卻未下令突厥士兵攻擊,她難得低下頭氣地道:“有話好說嘛!兩位將軍我不是不能商量的,只要你們將拓跋魁交出來給我,我保證不會傷害狼族任何一個人的性命。”
“狼主?”兩人一陣錯愕,之前富察哈敏明明說她挾持了狼主,藉此威脅族人就範。“難道狼主沒有被你們囚禁?好哇,富察哈敏,你到底還說了多少謊?恐怕狼族世代相傳的鎮旗之寶玲瓏寶劍也不在你身上吧!”
原來不是他們,那究竟是誰帶走中了千日醉的拓跋魁?富察哈敏露出一抹迷倒眾生的笑靨,嫵媚中帶著無比陰森,教人不禁背脊發冷,“我想這些問題,你們就留着去問閻羅王正好。”她退到突厥兵后,他們倏地一擁而上,不留餘地的發動快功,她則揚著得意的笑緩步離去。
拓跋魁與鍾瑤不再爭論,一銀一紫的身影雙雙飛掠,蜻蜒點水般的一觸,已在上百名突厥士兵驚訝的目光下,輕易拉起傷重的喀爾東和琅玡多,逃逸無蹤。其敏捷的身手讓眾人連事情怎麼發生的都不知曉,而人竟就不見了,對著空地面面相上覷,不知如何是好。
在妙善池旁的大樹下,喀爾東定驚不已地看着方才救他們脫險的恩人,驚呼道,“狼主!紫衫姑娘!”
“紫衫姑娘!”琅玡多亦曾聽聞美若天仙的紫衫姑娘救了喀爾東等人一命,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不過他更在意的是,她為何會跟狼主在一起?
“傷得那麼重,別說話了。”鍾瑤蹲下身子,擺出不少瓶瓶罐罐,開始仔細為受了不少傷的喀爾東和琅玡多療傷。
她熟悉且準備的確定讓喀爾東心頭一定,情急之下抓住鍾瑤正為他塗藥的手,“你……是鳳姑娘!”
鍾瑤微愣,隨即笑開,“喀爾東,想不到才這麼一會兒,你突然就認出我了,好眼力。”
“你真的是鳳姑娘!你不是被關地牢裏,居然能存活?而且容貌與先前完全不同!”喀爾東詫異地張口結舌,壓根不能置信。
鍾瑤巧笑嫣然地道:“嘻,我自找介紹好了,我是蒼狼一族的紫狼,同時也是中原第一名花瑤台仙子。先前我是戴了面具,現在才是我的真容貌。”
喀爾東想摸摸鐘瑤那張前後截然不同的臉,確定一下眼前所見究竟是真是假,誰料他才剛剛舉起,拓跋魁已搶先一步推開鍾瑤,喀爾東的手只好尷尬地停在空中。
“你做什麼?”鍾瑤不明白拓跋魁沒事那麼大力推她做啥。
“我來幫他上藥就行了,你到旁邊休息。”拓跋魁沒好氣地瞪着喀爾東伸在半空中的手,有沒有搞錯,他的女人幫他們上藥也就罷了,居然魁也會吃醋啊!她忍不住芳心竊喜,只好愛莫能助地看着拓跋魁以粗魯的動作不客氣地為喀爾東上藥,惹得不知自己招誰惹誰的喀爾東連聲哀叫。
不過,喀爾東與琅玡多也不是傻瓜,一見這陣勢,男人俊、女人俏,心底當下瞭然,紛紛堅持自己上藥,不敢再勞煩鍾瑤與醋罈子狼主。
當兩大都上好葯之後,拓跛魁才開口問道:“我不在狼族兩天,狼族居然就被人佔了,縱使富察哈敏從中作梗,也不該如此,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狼主……這要從那日族裏的人都中毒,狼主前去追緝風等人,結果負傷而回、昏迷不醒說起。”最了解來龍去脈的喀爾東道,“富察哈敏夥同宗喇彌巫陷鳳姑娘是突厥派來卧底的間諜,將她關人地牢,同時亦將向來不服她的琅玡多囚禁,再向族人發佈消息說狼主的生命在旦夕。她藉機統合狼主的勢力,再加上她自己原有的部眾,便向突厥請降,有幾長老反對,他被她囚禁起來。結果一夕之間,狼族風雲變色。我趁亂把琅玡多救出來,不料遭到追擊,幸好遇上狼主與鳳姑娘,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一口氣說守經過。
拓跋魁成長以往的冷熱、不慍不火地問起他素來倚的大將們,“那麼額穆奇、赫蘭塔和拖群等人,他們又如何,都沒反抗嗎?”
喀爾東與琅玡多有試契地相高一眼,沒敢答腔。
拓跋魁冷哼一聲,“他們大概都被富察哈敏的美貌騙得團團轉!哼,難怪狼族一下子就被佔了,原來是自己人乖乖將狼族獻上。”可笑,他還理這樣的族人做啥?就由得他們自生自滅算了,反正他們也不是很樂意被他這個雜種狼主領導,倒不如讓他們就與突厥人為伍吧!
“狼主息怒!”琅玡多趕緊拱拳懇求,知道狼主氣得不輕,他們著實太過分了。“自古英雄過美人關,他們只是一時被富察哈敏迷惑,現在他們全知道錯了,還望狼主寬恕他門,救救狼族的百姓呀!”
“咎由自取,怨得了誰!”想他為狼族出生入死,在兩強中央縫中求生存,換取安居樂業的日子,不料今朝卻被族人背叛,教他情何以堪?
“狼主!”喀爾東與琅玡多掙紮起身,跪在地上齊聲鹼道。
拓跋魁抿著唇沉默不語,對他們的呼喊置若罔聞,身子一側就要離開。
鍾瑤在他踱步移動前拉住他。“魁。”
“別企圖為他們說話,我不想聽。”拓跋魁警告她。
鍾瑤知道這個外表剛硬的男子心底比誰都脆弱。他才從他母親不要他的悲傷中復活,現在又要面對他信任的部屬棄他而去的事實,真是難為他了。
“我不是要為他們說話,他們與我非親非故,死活自然與我無干。但是……”鍾瑤咬一咬嬌嫩的紅唇,繼續把話說完,“我不能不管你。你明明在生氣,心裏難受,但你卻什麼也不說,你知不知道,我在一旁看得有多難過?”
“收起你必要的難過,我沒在生氣,也不難受。我只是累了,對這群人,我累了、倦了,我不想再理他們。”他拋下這些話,不顧鍾瑤的拉攫就要邁步而,但鍾瑤先一步攔在他前頭。
她伸手臂阻止拓跋魁離去。
“你做什麼?讓開!”他不由得大喝,她愈來愈大膽了!
鍾瑤搖頭,朱唇輕啟道:“不,我不讓。”
“瑤兒,讓開。”拓跋魁忍着怒氣低吼,她是在挑戰他的忍耐力嗎?
鍾瑤身子微顫,但她還是勇敢地面對他,“不,我不讓,我不能讓。”她再度堅決地搖頭,“魁,你忘了爺爺交給你玲瓏寶劍時,曾經說過什麼?他說這兩把劍要如何使用全看你自己。那麼現在不戰而敗,將善良無辜的狼族人推人突厥人手中,任由殘酷的富察哈敏、宗喇彌逍遙自在,就是你做的抉擇嗎?”
拓跋魁一愣,心中若有所悟,玲瓏寶劍其實不是寶劍,是用來止戈,而非興戈。天下太平則玲瓏四方無不逍遙;天下紛亂,則寶劍出鞘平定四方,這才是玲瓏寶劍的真意。
“魁,狼族需要你啊,你不能棄他們於不顧。”鍾瑤在他身旁不斷勸著。
拓跋魁望著鐘瑤及跪在地上的兩人,心中已有了決定,語氣一轉道,“喀爾東,琅玡多,你們起來吧。”
“狼主——”兩人一愣,驚喜交加,連忙爬起。
“說說札木頓和富察哈敏的兵力分佈,還有族裏的人被關在哪裏,等我了解情況,再定奪如何行事。”拓跋魁的寥寥數語,聽得兩個大男人感動不已,當場就要流下眼淚。
“狼主,狼族對不起你。”
拓跋魁揮揮手表示不在意,“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先解救狼族現在的危機,趕走突厥兵。”
“是,狼主。”
鍾瑤噙著甜甜笑意,偎近拓跋魁,用只有他倆才聽得見的聲音說,“我不是故意和你作對的,不過這回真是你不對喲!”
拓跋魁默不作聲,嘴角卻漾開一抹旁人幾乎不能察覺的淺淺笑意,強壯的雙手摟緊她,毋需言語,心意相通。
夜黑風高,萬籟俱靜,正是夜襲搶攻的好時機。
一行四人身着黑色夜行衣,依著計劃分頭行事。喀爾東、琅玡多去救出被囚禁的狼族人,拓跋魁與鍾瑤則設法引開突厥兵的注意力。
子夜時分,一簇燎原的大火在寂靜的夜裏從狼主營帳中猛烈地燒起,燃起萬丈的火舌,亮如白晝。
“失火了,失火了!”站崗的十兵慌張的大喊,霎時整個營地大亂,所有人全因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而面慌碌起來,提水的提水,救火的救火。
“魁,燒掉你的營帳,心不心疼?”在暗處偷窺的蒙面女子不安地問身邊魁梧的男子。
“傻瓜,男兒四處為家,那是一些破布而已、再搭就有了,何需心疼。”
可是以後你就是沒有家了。鍾瑤咬着唇不敢說出口,只是隨意地點點頭,雖然魁願意幫忙,但這不代表他原諒了如此待他的狼族。
拓跋魁望着眼前忙得不可開交的突廄兵說,“我們都把人引來了,不曉得喀爾東那邊情況如何?”他拉起鍾瑤的手,“走,我們過去瞧瞧。”才走沒幾步,一隊突厥士兵忽地殺出,擋住他們的去向。
“朋友,別急着走啊!”從士兵中走出的是風。
“有本事闖禍,就得有本事收拾爛攤子?”
拓跋魁挑居,“哦?收拾攔攤子不難,只怕你沒本事留下我們。”
“那就試試看。”話語未落,身子已飛出,施出拳腳朝拓跋魁攻去。
拓跋魁的反應更快,身軀未曾稍移,已接住風凌厲攻來的數個險招。風連綿不絕的劍氣如織網般毫無破綻的掃向拓跋魁,拓跋魁手中的劍亦猶如神龍在天,發出森寒劍光,劍隨心轉地接住風密不透風的追擊。
短短片刻間,兩人已過不下百招,瞧得一旁的人眼花撩亂、目不暇給,分不清哪個一道飛舞的劍光究竟是誰的,根本無法得知真正戰況。空氣中鏗鏘不斷的劍刃交錯聲讓人不由得膽寒,各退了許多步。
別人看不懂,鍾瑤哪裏會不懂,愈采愈激烈的過招讓她愈來愈心焦,想不到風的功力不弱,竟可以和大傷初愈的魁打成平手。那麼風的武功和青狼不分,不,或許還要高一點!
“魁、快解決他!”鍾瑤忍不住嘴道。憑魁地武功,風還擒不住他,但時間一拖長,魁的體力將不及未受傷的風。
她一呼,那些突厥兵如夢初醒,一致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漸漸向她逼近。
“喲,是個姑娘咧!”一個士兵摸摸下巴,笑得淫蕩。
另一個士兵目露精光,“嘖嘖,一個姑娘家居然跑來放火,真是膽大得很!”
“就讓大爺們看看這黑巾後面,是個怎樣的漂亮姑娘!”他們三五成群地團團圍住她,以為她是弱質文流就好期負。
“各位大哥,我勸你們別輕舉妄動,否則別我手下可不留情。”她先警告他們,免得他們死不瞑目。
“喲,說大話呢!小美人,哥哥就會來會會你!”幾個士兵舉刀一擁而上,來勢甚是兇猛。
鍾瑤覺得好笑,這些人未免太天真,就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未等他們近身,她小手輕彈,霎時銀針成彈,像流星般快速射去,針所到之處,兵卒應聲倒地,其後的士兵見狀不敢再留然前進。
“這是怎麼回事?”地上的士兵們虛軟著身子起不了身。
鍾瑤盈盈一笑,“你們中了我的虛骨散,現在恐怕連拿筷子的力氣也沒了。”
“你們究竟是誰?”不知何時,風與拓跋魁的打鬥門已停止,站在中了虛骨散的士兵旁沉聲問道。這兩人武功都不弱,究竟是何方神聖?
拓跋魁回到瑤身畔,拍拍她的肩,才轉對風道;“拓跋魁。”他抬手摘下黑巾,現出他的面貌。
風不覺駭然,“可是富察哈敏說你死了!”
“她是這麼希望的吧!”拓跋魁目光一凜,“告訴她,該我的,我會討回來!”抓住鍾瑤的柔荑,他縱身一躍,越過風與突厥兵眾,揚長而去。
“風主,就這樣眼睜睜讓他們走,不擒住他們嗎?”一名士兵心胡未甘地問道。
風很想說“是”,英雄惜英雄,他真不願與拓跋魁為敵;但食君之錄,他又豈能這麼做?“追,當然追。”他知道他們根本跑不了,因為前頭還仗兵。
拓跋魁與鍾瑤飛奔了一會兒,才在往妙善池必經的落風崖停下腳步。
“他們似乎沒有追來。”鍾瑤拭著額頭汗水,斜靠在大石上歇歇腿。
拓跋魁望了望黝黑的天際,皺起眉頭,“喀爾東他們似乎還未完成任務,不知事迹會不會敗露?”
“放心好了,我們在那裏攪和也有一個時辰,跟約定的時間差不多,應該夠他們行動了,說不定他們已經將人都帶到妙善池,你就甭擔心了。”
拓跋魁勉強點頭,“希望真如你所說,走吧,快回去瞧瞧。”
他們正要走,忽然有個俏麗的人影遠遠地飛奔而來。
“阿鳳,阿鳳!”女於放聲大喊。
鍾瑤吃了一驚,“小凳子?”那是阿蘩家一起工作的小凳子!
“你識得她?”拓跋魁有股說不上卻相當不好的預感。
鍾瑤點點頭道:“她是婁別列家的丫頭,我在阿蘩那兒時,她幫了我不少忙。”
“阿鳳,能再見到你太好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那些突厥人好可伯,又是打又是殺,不然就是奸淫擄掠,我差點……差點也……”小凳子說下去,撲進鍾瑤懷裏低低啜泣,哭得好不傷心。
“不要想了,那些都過去了。”鍾瑤安撫地拍着她。
小凳子抬起婆娑的淚眼,楚楚可憐地道:“阿鳳,你真好。”
拓跋魁冷眼旁觀了半天,終於發現哪裏不對勁,他猛地出聲示警,“瑤兒,小心!”鍾瑤臉上的黑巾根本沒拿下來,為什麼這個小凳子一眼就能認出她呢?
但他慢了一步,小凳子在他出聲的瞬間,對毫無提防的鐘瑤澈出藥粉,而後躍離鍾瑤身邊,露出猙獰的笑容。
鍾瑤猛然後退,渾身沾染了黑炭般的粉未,她狼狽且無法置信地道:“小凳子,你這是做什麼?”
拓跋魁想向前扶住鍾瑤,但鍾瑤拒絕他,“魁,有毒,別碰我。”
小凳子漾起一抹媚笑,在鍾瑤眼裏卻成了陰笑,刺眼極子。“不錯,這是我最上等的迎客釀,是由數十條蛇王的膽所淬鍊而成的毒中極品,只要一沾身,肌膚就會開始潰爛,肉化為膿血,骨化為細末。不消半晌,你非去見閻王不可。”
“小凳子,我與你無冤無仇,甚至情同姐妹,為什麼……”那些黑色粉末正在她嬌嫩的肌膚上大肆作亂,一陣陣說不上是酥麻抑或是酸澀的腐蝕感遍佈全身。
鍾瑤渾身不斷沁出冷汗,任憑她天姿聰穎,要馬上化解這毒+實在不可能。難道她會這樣死了?不要啊!她才和魁兩情相悅,怎麼捨得就這麼離開人間,離開他。
“解藥!”拓跋魁伸出手討葯,他表情很平常,因為太平靜了,好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隨時有爆發的可能。
小凳子故作遺憾地搖搖頭。“我教製造毒藥從不做解藥,這毒……無葯可解。”
我教?拓跋魁驀地想起,“莫非是襖教?上回的煙毒也是你們下的!”
“答對了。”
“如果你沒有解藥,就納命來!”新仇舊恨一古腦地湧上心頭,拓跋魁舉起劍就朝小凳子攻去。
“魁,別去!”氣若遊絲的鐘瑤在後面喊道:“她會使……毒,你不是……她的對手。”
但拓跋魁哪裏得了這許多,不顧她的警告就衝出去,使出劍招就要奪人性命。小凳子望他衝來,既不躲也不閃。眼看劍就要刺向她,驀地冒出.四隻鋸齒狀的金輪硬生生擋住他的攻勢,跟着小凳子對近在咫尺的拓跋魁俐落地射出一記抹了劇毒的利箭,直接命中他的胸膛。
“這下你們可以做一對亡命鴛鴦了!”小凳子依舊笑容可掬。
拓跋魁撫著胸口向後退,瞧見小凳子身旁站了四名手執金輪的白衣人,以守守者之姿將她團團圍住,“你到底是誰?跟突厥人又是什麼關係?為何要這麼費盡心思地替他們除了掉我們?”
“好吧,既然你們都要死了,告訴你們也無妨。”
“聖女,這樣不好吧!”一名白衣人出言阻止她。
“有什麼不好,讓他們死得瞑目一點嘛!”小凳子不覺得不好,“告訴你們,我是襖教的聖女韋湘湘。札木頓已經答應以吾教為國教,身為聖女的我自然替吾國盡點力羅!”
原來如此,拓跋魁退至鍾瑤身旁,明白自己再掙扎也只是做困獸之鬥,他心底相當清楚,只要鍾瑤無一線存活機會,他自然也不會獨活。
他萬分溫柔地執起鍾瑤的手,“瑤兒,我不會說好聽話,但是你願意和我一起死嗎?”
鍾瑤眨着迷濛的大眼,雖然眼睛已受到毒藥的影響看不清楚,但是她纖細的小手還是設法循着拓跋魁深刻的輪廓,輕撫着她心底的思念許久卻沒有機會好好認識的面容。她輕輕地點頭。
“是嗎?你真的願意?”拓跋魁毫無顧忌地緊緊擁住她,似乎怕今生再也不能擁住這副軀體。
“你去哪,我就去哪,你是不能甩掉我的。”鍾瑤更偎近他,今生若是這麼完結,她也不會後悔。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向月同日死。”兩人默契地同時說出這句話,相視一笑,十分甜蜜。
鍾瑤踮起腳尖,閉上翦水明眸,獻上她獨一無二的紅唇,等待着他,拓跋魁沒有遲疑,眼睛裏充滿真摯的真情,濃烈激昂地燃燒,他緊緊摟住她,抱緊再抱緊,緩緩俯下臉,用他今生最燦爛,最美麗的感情印上那甜蜜的唇。
拓跋魁的身子微微一側,兩具糾纏的軀體就住無底的深淵掉落。
“什麼?他們居然……跳崖!”韋湘湘跑到崖邊,底下黑壓壓一下,哪裏還有拓跋魁與鍾瑤的人影。
“這崖這麼陡峭,他們就算沒中毒,大概也沒救了。”一名白衣搖搖頭道。
另一名白衣人拉着韋湘湘道:“聖女,任務完成了,我們回去吧!”
韋湘湘怔愣著,喃喃地道,“既然已經活不了,為什麼他們還要跑崖呢?沒道理。”
她哪裏知道,他們寧可跳崖墜落萬丈深淵,也不願在死後屍首任人擺佈。
生同寢,死亦要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