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到了這個時候，曾瑤瑤也顧不得那麼多，索性放手一搏，她深吸一口氣，說道：「只要你帶我離開這裏，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報答？聽到這兩個字，楚子成不由冷笑起來，他是商人不假，卻還不至於在乎一個女人的蠅頭小利。

眼見着那三個「賊人」已經近在咫尺，楚子成也沒興趣和他們糾纏，鑰匙一轉，發動汽車，油門一踩到底，就在他們摸上車門的那一剎那，絕塵而去……

車速很快，飛馳在春夜裏，春寒的清風如刀子一般割在人的肌膚上。

飛揚的風掀起曾瑤瑤腿上撕碎的紗裙，蕾絲花邊的白色底褲在黑夜裏若隱若現，她覺得很冷，風灌進嘴中，連話都無法說出口。

曾瑤瑤正好奇楚子成為何想通了，突然開車帶她離開，剛扭過頭打算問一問，迎面就被一個銀色的西裝外套罩在頭頂。

「喂！」

曾瑤瑤氣急敗壞地把西裝從腦袋上拿下來，他這個人怎麼這樣啊，簡直就是怪人一個！

剛剛還說沒有英雄救美的習慣，現在不僅救了她，還把外套脫下來扔給她是什麼意思？

「怎麼？不裝楚楚可憐了？」

曾瑤瑤一愣，癟了癟嘴，隨即就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糟糕，她怎麼一時大意，竟忘記自己此時的角色！

她現在要扮演的是一個落魄孱弱的女子，引起楚子成的憐憫，她才好繼續下面的勾引大計，這個楚子成也實在夠精明的，她不過瞪大了眼睛「喂」了一聲，就能猜透她的意圖。

曾瑤瑤不動聲色地看着他，假裝沒聽見他剛才的話，藉著臉上的殘淚，露出一副期期艾艾的神情，「這衣服是借給我穿的嗎？」

他也有這麼好心的時候？

不過說起來，她確實有點冷，當曾瑤瑤把衣服披在肩膀上時，就聽楚子成說道：「實在不想看到弄髒眼睛的東西……」

這個傢伙！曾瑤瑤深吸一口氣，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要生氣，生氣就被揭穿了，她強打起精神，努力擠出笑來，表示感謝，「不管怎麼說，今晚都要謝謝先生你，真的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今晚怕是要被人抓走了……」

雖然滿嘴都是感謝的話，但曾瑤瑤的心，卻是恨他恨得牙痒痒的，如果不是眼前的這個傢伙，她不用浪費半個月的時間跟蹤他、調查他；如果不是眼前的這個傢伙，她也不用策劃出今天這場「邂逅」的戲碼；如果不是眼前的這個傢伙，她更不用……

更不用要勾引他！

她想到現在還要感謝他，她都能嘔到內出血。

楚子成只不過是偏過頭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就發現了有意思的事情。

這女人看起來柔弱得像是一陣風就會被吹倒似的，眼睛裏卻沒有一絲凄苦和感恩，倒是在她那雙深褐色的眼底里，有暗潮洶湧的光。

他們之前認識嗎？楚子成在腦海里回想了一遍，他的記性一向很好，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見面，那……這個女人接近自己是什麼目的？

曾瑤瑤說得口都快乾了，楚子成這個狂妄自大的男人，除了不屑地瞥了自己一眼，就只是安靜地開車，無論她說什麼，他都無動於衷。

她已經氣得開始磨牙了，卻只能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雖古人說大恩不言謝，但是我剛才說過了，你救了我，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說來說去，就是想藉機「報答」嗎？

楚子成面色一沉，猛地停下跑車，慣性速度讓沒有系安全帶的曾瑤瑤，一頭撞在擋風玻璃上，本已經凝結的傷口，再一次流血。

可楚子成卻看也沒看她，絲毫不留情地冷斥：「下車！」

呃？曾瑤瑤痛得兩眼都開始冒金星，聽到楚子成來了這麼一句，實在摸不着頭腦。

他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剛剛還好好的不是？

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我哪裏說錯話了嗎？我向你道歉……」

「聽不懂嗎？還是讓我把你扔下去？」

楚子成實在沒有好的耐性，他忍受這個女的聒噪已經很久了，今晚救她的「義舉」，也不過是看到那三個男人已經摸上他的「愛車」，不得已才離開，不管這個女人是不是有人要抓她，他也沒興趣知道為什麼要抓她，現在他都不想見到她。

「我……我……我可以走，但是先生可以留下你的聯繫方式嗎？我會報答你的，你相信我，我不是壞人，改日我一定登門拜訪。」

雖然她早就知道他住哪，電話是多少，但是也必須要讓他親自留給她，她才好有「再續前緣」的機會。

「報答？」楚子成那雙冰眸瞇起，不屑地看着她，「你現在下車就是對我的最好報答。」

曾瑤瑤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其實她更想以身相許作為報答，然而，在那雙沒有溫度的目光里，她張開嘴要說的話，統統咽進肚子裏。

她明白了，楚子成自始至終都沒有相信過她，他也根本不在乎什麼報答。

「我下車可以，但是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忽然又救我了？」這是她想不明白的。

楚子成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他決定好心一次，告訴她答案。

「我只是不想讓那些人弄髒了我的車，現在輪到你了。」

曾瑤瑤聽了這個答案，就感覺如吞了一隻蒼蠅進到肚子裏那般難受。

「原來是這樣……」曾瑤瑤的手抓着披在身上的西裝外套，「那我把衣服還給你……」

「不用了，已經髒了的東西，我也會丟掉。」

毒舌男！她忍！曾瑤瑤低下頭，垂下的瀏海遮去她面上咬牙切齒的表情，她在包里翻出事先準備好的筆，迅速抬起胳膊，在楚子成這輛「愛車」的擋風玻璃上，以最快地速度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

「你……」

楚子成還來不及阻止，曾瑤瑤就已經打開副駕駛的門，竄了出去。

這支可不是尋常的筆，它能在玻璃，甚至是牆壁上書寫，清洗起來更是非常困難。

他不是愛車如命嘛，她就讓他心疼！

她嘴角噙着笑，那笑容里寫滿了狡黠，「先生，我叫曾瑤瑤，是Ｔ大法語系大四的學生，這是我的手機號碼，雖然你說下車就是對你最好的報答，但我不會忘記你的，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打給我，或者來我們學校找我，那麼我們就……後會有期啰。」

曾瑤瑤一口氣說完事先已經背了許多遍的台詞，她朝楚子成擺擺手，不再多說什麼，轉過身，一瘸一拐地離開。

他不要報答是嗎？他不留聯繫方式是嗎？無所謂，她不在乎。

雖然今晚的一切和想像中的偏差太多，但是結局都是一樣的，她就是要讓楚子成記住自己，等下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總不會再將她當陌生人了吧。

嘶……腳好痛，頭也好痛，但是小小戲耍楚子成一番，她突然有了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這個夜晚，她真是受夠楚子成的趾高氣揚，想到他離開時那張黑臉，她就想放聲大笑。

「曾瑤瑤是嗎？」

楚子成沉着臉，從後視鏡里看着已經漸行漸遠的女人，她應該是真的扭了腳踝，走路很慢，但是他卻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

她很大膽啊，居然敢在他的愛車上留下電話號碼，如果今天晚上這些「意外」，只不過是她策劃出來的一場「邂逅」……

那麼，很好，他確實印象很深刻，他記住她了！

回到楚氏集團大廈後面的小巷裏，曾瑤瑤頗費了一番力氣。

雖然楚子成開車並沒有開多遠，但是她的腳實在很腫，每走一步都會有鑽心的痛，誰讓她為了讓這齣戲夠逼真，得到楚子成的信任，她不得不真把腳扭了。

曾瑤瑤身上沒有手錶和電話，她猜測這段距離大概已經走了將近半個小時。

走進小巷裏，那三個自己雇傭的「賊人」果然還在那裏。

「今晚表現不錯。」

曾瑤瑤就站在巷子口，緊了緊身上的西裝外套，故意不去看他們色瞇瞇的眼神。

幸好楚子成把西裝留給他，不然她真的會走光。

「小姐，今晚的事情可超出了你的預計，我們三個加了不少台詞呢。」其中一個男人說道。

曾瑤瑤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從包包里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張支票，「這上面是六萬，我多付了百分之五十，算是對你們今晚表現的嘉獎。」

那人眼睛一亮，疾步走過來，伸手就要去拿，曾瑤瑤卻快他一步，抬高手臂。

「你……」

「錢可以給你們，但是我希望你們在拿到錢的那一刻，就把我們之間的交易，和今晚的事全部忘記。」

「當然沒問題。」三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拿到錢后，頭也不回地快速離開。

曾瑤瑤也算鬆了一口氣，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巷子裏傳來一陣熟悉的鈴聲。

是她之前扔的手機，她想起現在應該正是夜半時分，垃圾還沒有被處理掉，這是她為了聯繫「賊人」新買的手機號，除了那三個人，就只有那些「家人」知道。

曾瑤瑤嫌惡地從垃圾桶里把手機撿出來，打開免持。

剛一接通，電話那頭的人就急不可耐地責問道：「怎麼現在才接電話，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快回來報告。」說完，那人十分沒有禮貌地掛了電話，曾瑤瑤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慢慢走出小巷，抬手一揚，把手機扔在身後的地上，手機粉身碎骨。

她實在不想回到那棟房子裏，更不想見到他們，可是，她卻無能為力，因為她不回去，她唯一的親人就會備受責難。

那就是她心中的傷，比流血還痛的地方。

曾瑤瑤想叫出租車，但是出租車司機看她一身狼狽，全部拒載。

她只能一步步慢慢地走着，好在曾家的老別墅離這裏並不算太遠。

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天際已經露白，和意料中的一樣，別墅大門敞開，曾家那位當家老太太正拄着拐杖，像一尊門神似的等着她。

「你還知道回來啊。」曾何春燕把手裏的拐杖重重地捶打在地上，冷肅的表情讓她看起來很有威嚴。

這一次，曾瑤瑤已經算不出她走了多久的時間，但是她只知道雙腿都像是灌了鉛一樣，很沉、很累，她無力地斜靠在大門上，「我倒真不想回來，是誰打電話給我的？」

這位曾何春燕是曾家的當家人，也是曾瑤瑤的奶奶，但是她們從未當彼此是親人。

「哼，事情進展的怎麼樣了？」曾何春燕似乎並沒看到曾瑤瑤身上的傷。

曾瑤瑤也並不介意，她早就習慣了。

「還能怎麼樣？我算是正式認識楚子成了，但是也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曾何春燕的聲音不自覺拔高：「你忙了一晚上，就只做到這一點？」

「曾老太太！你當楚子成是什麼樣的人，是說認識就認識的嗎？是說親近就能親近的嗎？如果不是我機靈，別說是認識他，怕是連他的身邊都接近不了，你還想我怎麼樣？這種事情，不是一口就能吃出一個胖子的！」

「哼！無能！」

曾何春燕不屑地冷哼，她敏銳的目光捕捉到曾瑤瑤身上披的西裝，眼神倏然放亮，「這衣服……是楚子成的？」

「是又怎麼樣？」曾瑤瑤挑釁地看着她。

「哈，我當你是真無用，原來是裝清純，都把人家的衣服穿在身上了，還說沒怎麼樣？曾瑤瑤，別跟我來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