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對多數上班族而言,星期一通常是最提不起勁的一天,汪天藍更是,想到那天讓約瑟夫誤會不歡而散的情景,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

所幸約瑟夫並無任何不悅,但卻不似以往會熱烈的主動向她打招呼。

「藍藍!你今天精神很不好喔!」

汪天藍看着總是笑容吟吟的姊姊,大概也只有她,心情一直是那麼好。

「姊,你今天不替『對面的』送便當喔!」在姊姊手上只瞧見自己的午餐。

「有,我剛剛交給高二哥了。」

「你不陪那傢伙吃飯?」太訝異了。

「我想去附近的銀行開戶,回頭再去找高二哥拿便當盒。」

「開什麼戶?」

「你忘了高大哥說幫我做了一個專門賣包包的網站嗎?以前我把客人要的東西做好,當面交給客人和收錢,現在網站做好了,高大哥要我去銀行辦個新帳戶,讓客人轉帳用,我順便想把半年來賣包包賺來的錢存進去。」

「你一個人去開戶?」

「藍藍,別用這種表情看我,我二十七了,這種生活知識我還知道要怎麼處理。」汪天虹不滿的鼓起俏臉。

「不成,我陪你去好。」汪天藍仍覺得不妥,顰起細眉,下了決定。

「不需要啦!你快回樓上辦公室乖乖吃午飯。」

「我們動作快點,說不定半小時就可以回來了。」汪天藍催促着姊姊離開。

兩人來到汪天虹選定的銀行,乖乖領取號碼牌,尋到角落邊的兩個空位坐下。

「沒想到中午人這麼多。」

「沒辦法,附近有很多辦公大樓,大家都利用中午休息時間來銀行辦理私人事情。」等待是無聊的,汪天藍兩粒眼珠東晃西晃,不自覺停留在三名服裝詭異的男人身上。

不知為什麼,這三個人給她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外頭明明艷陽高照,是個百分百的炎熱夏天,他們卻穿着厚大的深色外套,臉上甚至戴了口罩。

活像人們口中常提的搶匪……

汪天藍為自己可笑的想法輕笑搖頭。

「這是搶劫!統統不許動!」

汪天藍一傻,不會吧!

「所有人不許離開!」三人中的一人,早扳倒銀行內部警員,從外套內掏出短槍來,抵著警衛的頭,制止他對外聯絡。

其他兩人,一人熟練的將鐵卷門放下,禁止人進出;另一人則拿槍指著櫃枱小姐,要她們把所有現鈔放入布袋裏。

將姊姊推至身後,汪天藍隨著驚慌失措的人群,退到銀行一小角落,順從搶匪的話,乖乖的蹲下。

「你們,把身上有的現金、首飾統統交出來。」

搶匪拿槍指著銀行內所有客人,粗魯地從老太太手腕中強行扯下玉鐲玉墜,對他們的蠻悍做法,汪天藍相當反感。

「藍藍,我不想把錢交給他們。」汪天虹抱緊自己的包包,裏面是她累積半年的積蓄,全是她靠自己一針一線賺來的錢,不想白白送給別人。

「姊、安全最重要,這時候你就把錢交給他們。」

「可是……」

「你們在竊竊私語什麼?」脾氣暴躁的搶匪,重重推了汪天虹一把。

柔弱的汪天虹像個娃娃一樣讓人狠狠推倒在地;汪天藍見狀,一股氣憤讓她起身頂撞。「你不就要錢,做什麼動手打人!連對年紀大的老人家都這麼粗魯,一點都不懂敬老尊賢,你小心老了會有報應?」

「臭女人,要你拿錢出來,你給老子羅唆什麼?」他們的時間本來就不多,預計五分鐘內搶完財物就從後門逃走,這女人別想壞他們的計畫。

「你不要凶藍藍,我給你錢就是了!」

汪天虹上前想拉開汪天藍,卻被歹徒甩了一巴掌,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姊姊!」扶起臉上明顯泛著五指紅印的姊姊,汪天藍氣憤極了,再也忍無可忍,朝對方吼了出來。「你出手這麼重做什麼?我姊姊又沒有惹你……」

「再吵信不信我賞你一顆子彈!」

讓人心驚膽戰的黑色手槍,此時指著汪天藍的腦袋。

另兩名搶匪因這邊的吵鬧分了神,警員見機不可失,按了警鈴,刺耳的鈴鈴聲響回蕩在銀行內。

「該死!」歹徒開槍擊中壞事警員的腿,心裏明白不久外頭就會佈滿警察,要放棄到手的錢財逃命去嗎?

他們不甘心,好不容易籌畫好的計畫,保險箱內的千萬元還沒到手,這一離開,他們欠的債怎麼償還得清?

「都是你這賤女人吵吵鬧鬧才會這樣,你給我起來!」歹徒臉孔瞬間變得猙獰,抓起汪天藍,用槍架在她頭上,不客氣甩了她幾巴掌,打得她腦袋一陣暈眩。

「再不快點把保險箱的錢拿出來,我就斃了你們。」另一歹徒繼續威脅行員。

警笛鳴叫聲由遠而近。

觸動警鈴的那一刻,銀行高層便接獲通知,調出監控的隱藏式攝影機,即時掌握銀行的現場狀況。

新聞也在第一時間內將這些畫面實況轉播出來,畫面左下角大剌剌以鮮明字體播放着,銀行搶匪執槍與警方對峙,並挾持一名女性當人質。

畫面中,那位被槍抵緊著額頭的女性,就是汪天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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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警匪對峙維持了三個小時,最後因歹徒疲憊,員警乘機近身擒住,當然也多虧人質冷靜配合警員暗示,抓住最佳時機反抗,讓歹徒分心。

沒料到這嬌小女人居然有膽子抓住歹徒手臂一咬,歹徒們一時沒反應過來,員警們便上前奪槍,雙方扭打,歹徒激動地朝某處開了一槍。

一陣刺耳恐怖的聲音在汪天藍右方響起,近得讓她頭皮發麻,一顆子彈輕劃過她手臂,讓她受到擦傷。

所有勇猛在這一刻因恐懼化為烏有,她兩腿發軟跌坐在地,冷汗沿着粉頰,一滴滴落到地上。

汪天藍全身竄過一陣冷顫,剛剛射向她的是一顆會奪人命的實彈耶!

三名搶匪遭警方逮捕,警員驅散圍觀市民,也阻擋湧上的記者。

「汪天藍!汪天藍!你沒事吧!汪天藍……」

耳邊傳來急迫的聲音,她抬起一雙茫然的眼,獃獃盯着那張放大的着急臉龐,毫無反應。

好半晌,她才讓咆叫聲喚回神。「你……高闊?」面對一張像鬼一樣慘白的男性臉龐,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

「你別像個死人一樣沒反應好不好?」

熟悉的聲音讓汪天藍愣住了。

不是眼花,這傢伙真的在這裏!

「我中午看新聞,見到你出現在螢幕上,還是我公司附近的銀行。」嚇得他當場一口飯噴了出來,「我趕來,警察卻不讓我進去,我只能站在外面乾等三個小時。」

這段時間簡直比等死還難熬,他完全不曉得她在裏面遭遇了什麼,是平安還危險?

尤其那陣槍聲,讓他血液全凝結住,整顆心都要蹦出來了,直到聽見人質獲救,他才又活了一次,奮力扒開前方重重阻礙,不管推了多少人或是踩了多少人的腳,一馬當先衝進來。

汪天藍無法從怔愣中回神,他就這樣趕來了?在外面等了三個小時?他都不用上班嗎?

「喂!你有點反應好不好?你……」黑眸深處,閃過關懷和無法遏止的怒火,方才一心擔憂在她身上,完全沒注意到她臉上又紅又腫,「你被打了?」

他的碰觸令汪天藍痛楚的哇哇叫着,「好痛,不要碰啦!」

高闊的胸口就像破了個洞,因她的喊疼,灌入了無法言喻的疼。「渾蛋,那人下手怎麼這麼重!」

他的手沒鬆開,強行扳起她的臉審視,柔柔臉蛋上滿是紅腫,實在不好看,唇上的傷口也被她咬裂了。

「那傢伙打了你幾掌?」胸口的深洞因她狼狽外表和發著顫抖的小手,還有那一臉猶帶恐懼的神色,有漸漸擴大的趨勢。

「三、三掌啦!知道我被打傷,你還故意碰,真的很痛,你快放開我!」她不懂,她的天敵為何露出一副想宰人的模樣。

她遇到這種倒霉事,他應該要幸災樂禍笑她才是呀!

「我帶你去醫院。」

一個決定,汪天藍被一雙強健的手臂抱了起來。

「高闊!你……放我下來。」她驚呼,發顫的無力小手推不開他半分,想踢他,雙腿卻根本使不上半點力。

那顆差點奪去她命的子彈仍讓她心有餘悸,她早渾身虛脫,無力了。

「安靜點,我帶你去醫院。」

「我又沒受什麼傷……不需要你抱着。」掌下的肌肉緊繃著,她偷覷了他一眼,發現他下顎肌肉隱隱抽動,像在蓄積什麼怒氣般。

高闊的確發著不知名的火氣,氣惱著對她出手的人,更氣……氣自己,氣他當時只能束手旁觀,讓她單獨經歷這麼驚恐的危險。

「你站都站不穩了,還想逞強什麼!」

「可是,這樣感覺很怪耶!」男性氣息整個包圍住她,她覺得挺彆扭,兩手也不知該往哪裏擱,只有繼續貼平在他寬厚的肩膀上,讓他胸膛異常的熱度傳向她,奇迹似的產生一种放心感。

十七歲那年,她抱病上學,放學正巧遇到和朋友出遊的他,他抱起發著燒無力行走的自己,用機車載她回家,路上不小心和一輛闖紅燈的汽車相撞,他用身體護著自己滾下車,她毫髮無傷,而他卻是傷痕纍纍。

那時的他,身材雖不像現在壯大,護着她的胸膛卻一樣給了她相同的安全感,才讓她的心蠢蠢亂跳。

相隔十年,這種感覺,她居然一點都沒忘記……

「我們交情好像沒好到讓你抱着我走……」卷翹的睫毛不自在地掀了一下,小臉一逕盯着他的胸口。

「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拜託你別故意找我吵架好嗎?」

「誰……誰要你照顧了……對了,姊姊,你該注意的不是我,是姊姊!」

「你以為我不想呀!天虹已經有人先一步照顧了,我動作太慢,只好選擇照顧你。」違心之論,他只瞄新聞一眼就抓狂地衝出門,若不是在銀行外撞見同樣為此趕來的大哥,他根本不知道天虹也曾出現在畫面上。

汪天藍扭了頭,注意到另一邊的姊姊,讓高洋攙扶著,那張蒼白的臉比起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汪天藍忽地嘲諷一笑,難怪喲!高闊會過來看着自己。

她不知道心裏酸些什麼,反正在高闊心裏,她處處比不上溫柔賢淑的姊姊。「你不用管我,去看姊姊就好,她讓人打了好重的一掌,別告訴我你一點都不心疼擔、心……」

「汪天藍,你可不可以像個受傷的人安靜點,閉上你那張吵人的嘴。」他心情夠差了,不想再聽見刺激情緒的話語。

「我吵人?我……」

「對不起,這位小姐還不能離開,我們還需要她做筆錄。」一名警員上前,攔住高闊。

「她受了傷,要去醫院。」高闊面無表情的回答。

「我們有救護車在外頭,請先等一下。」警員認為她不過受了點驚嚇而已,可以先回警局,應該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她需要先去醫院。」

「可是……」

「沒看見她嚇得連站起來的能力都沒有嗎?被當成人質遭到生命威脅,你們以為她下一秒還可以精神百倍接受你們的詢問?難道警方都不顧慮一下市民的心情嗎?」高闊口吻平淡,眼光卻冷戾嚇人。

「高闊,你別這樣。」她阻止他激動無禮的話語,並朝警員道:「對不起,我可以先去警局。」

濃濃劍眉深鎖,黑眸盯着緊揪着他的白皙小手,明明就不適,還逞強什麼?

「不行,先去醫院。」他堅持,臉上的表情不容置喙。

「你別這麼討人厭好不好?」汪天藍蹙眉。

「你必須去醫院。」他需要親耳聽見醫生保證她臉上的紅腫很快就能消退,還有那手臂上一絲血紅隔天就沒事。

「高闊!」

警員瞭然笑笑,開口道:「小姐,你就先搭外面的救護車去醫院,讓你……男朋友安心吧!很抱歉我沒考慮到你的感受,不過外面記者多,我請人帶你們走後門比較好。」

汪天藍笑容僵硬。「對不起,我跟他的關係才不是什麼男女朋友……」

沒人理她,就連抱着她的男人也無心思解釋。

活了二十七年,汪天藍第一次坐上救護車,身邊緊緊跟着一個神情緊繃的男人,敵人一下子和平共處,讓她一時難以適應。

「也許老天看不過去我那天整你的事,也讓我嘗嘗臉上紅腫的滋味……」

「汪天藍,你給我閉嘴!」他臉色一凜,聲音冷沉且夾雜怒意,「這很難笑,你難道看不出來我一點都不開心,我很擔心嗎?」

被他這麼一吼,汪天藍噤口了,一路上不再開口。

的確,這很難笑,但是,身為她的敵人,卻對她這麼關心,這不好笑嗎?更好笑的是,面對他的擔憂,她一點都不厭煩,甚至……覺得這樣的感覺很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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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天藍回到家的時候,已逼近傍晚六點,屋內迎接她的,是一片寂靜。

「姊姊還沒回來嗎?」

「天虹有大哥陪着,不用擔心,可能去吃晚餐了。」

「喂,你……我已經到家了,你也該回傢具店去了吧!」汪天藍的逐客令下得很不自在,因為今天的高闊意外沒那麼讓人討厭。

「我抱着你走,還陪着你就醫、去警局,花了這麼多時間和體力,現在一句話就想趕我,有沒有搞錯?這是你對待恩人的態度嗎?」雙手插在口袋裏的高闊擺出以往高傲的嘴臉。

「那你想怎樣,難不成還要賴在我家?」挾恩威脅,果然是他的壞本性。

「我中午到現在只吃了一口飯,你總該弄個晚餐出來慰勞一下我……」濃眉一擰,這是自己說的話嗎?不怕她又藉機在飯菜里動手腳?

也許是不放心她一人在家,才想找藉口留下來吧!

「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餓肚子,我也是呀!等等,要我弄晚餐給你……吃?」雙目一瞠,她沒聽錯吧?「你不會是要我下廚吧?」

「廢話,這裏是你家,難不成我弄晚餐給你吃?」錯誤已說,高闊這種死要面子的男人,抵死不會承認自己失口。

「你確定?」

「我餓死了,當然確定。」他拍拍空空如也的肚皮,順帶拉了餐桌椅,一屁股坐下。

「不再考慮?你可以選擇去買外賣回來吃……」

「汪天藍,一頓飯而已,又不會把你吃垮,你做什麼推三阻四……」他神秘兮兮瞅着她,「該不會,是你根本不會做菜吧!」

說中她的心事,臉頰急速染紅,汪天藍尷尬的把臉微微一撇。

「喂?不會吧!你真的不會做菜!你是女人耶!」他稀奇地大叫。

「誰……規定女人就一定要進得了廚房。」這年頭不會做菜的女人多得很,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

她雖精明,卻分不清柴米油鹽醬醋茶,這點跟汪天虹迥然不同。

「你真的跟天虹沒得比,天虹妹妹什麼家事都會,又燒得一手好菜,個性又溫柔可人,簡直就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完美伴侶,搞不懂你們兩個怎麼差這麼多?」鬥了這麼多年,出於習慣,一張嘴吐出的話要不難聽也難。

「對,我就是這種討人厭的個性,行了吧?反正姊姊什麼都好,那你就去找她!找我要晚餐幹嘛?我又為什麼得忍受你在我面前這樣難聽的說我!」汪天藍咬住紅唇,忍住翻騰上涌的怒氣。

充滿火藥味的聲音讓高闊一怔,被那雙染著憤怒與委屈的晶眸直瞪,他的心霎時怦怦跳得好厲害。

「別咬了,好不容易才上了葯,你又想讓嘴上的傷口裂開嗎?」眸光一沉:心中起了異樣感,想抹去她咬唇的動作。

「我不要你管!你快滾出去啦!」汪天藍上前推他,卻讓自己進入他伸臂可圈的範圍里。

一個自然不過的動作,大掌摟上纖細的腰,把她帶到身前固定住,粗指撫上她柔嫩的雙唇,輕輕一壓,不讓她的貝齒繼續虐待自己的唇瓣。

「你……你又想幹什麼?」杏眼瞪得又圓又亮,他異常的舉動令她心慌,不由自主想起那次被他強吻的回憶。

「你看你,又咬破傷口了!」刺眼的鮮紅血絲讓他攏緊眉。

自責感又泛上心頭,唉!她才經歷了一場災難,他不是來找她吵架的呀!「家裏有棉花棒嗎?」

汪天藍被他不可思議的輕柔嗓音嚇到了,以至於完全沒聽見他的問話。

「汪天藍,你沒聽懂我的話,我問你棉花棒在哪裏?」有耐心的再問一遍。

「我房裏。」

不再多言,他攬着她進入她房間,翻出藥箱,用沾了溫水的棉花棒仔細替她擦拭唇上傷口,抹上從醫院帶回來的藥膏。

「嘶!好痛!」她一縮,臉又被他強行扳回來。

「你活該,誰教你動不動就愛咬唇。」

「也不想想這傷口是誰造成,痛了我好幾天,還遭同事異眼看待,都是你害的好不好?」

忍不住一吐怨氣的她,含怒瞠了他一眼,隱約流露着一點點女人家的嬌斥,該死的令這位始作俑者全身血液瞬間沸騰起來。

面對他造成的傷口,他毫無愧疚,反倒有種想再咬上一口的生理衝動……驀地,他被自己的念頭嚇到了。

「別說我,你下手也不見得有多留情好嗎?」他低頭收拾東西,把攪亂的思緒重新整理一遍。

一定是搞錯了,這張塗著膏藥、慘不忍睹的嘴唇,哪點吸引他?他怎麼有這麼可怕的念頭?

要吻也該找個合他意的溫柔女人,對象不可能是她。

藥箱擺回桌上,高闊不經意發現有份手寫稿擱在那,眼珠子兜了一圈。「咦?你什麼時候兼職當起作家來?」

「不準看!」一個箭步上前,卻奪不回讓他高舉的稿子。

他不只看,還大聲念出來。「……女人的感情很纖細,需要的不只是會說甜蜜話語的情人,而是一個能給予依賴感的肩膀,只要一點關懷和體貼動作,都會讓女人感動……」

他毫不客氣狂笑起來,「我的天!別告訴我這種內容是你寫的?」

「是我寫的,不行嗎?」這是副理向她要的專稿,她特地利用假日時間,努力地擬了草稿出來。

趁他笑得鬆了懈怠,一個跳腳,搶回尚未修潤的稿子。

「由你這種一點都不像女人的傢伙來談女人感情,簡直笑話,你寫得出女人的感覺嗎?這份稿子看了就好笑,怎麼見人?我勸你別寫,少丟人現眼啦!」一張賤嘴不饒人,把她的文章批評得一文不值。

早該習慣他的冷朝熱諷,汪天藍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因他的話而受傷了。「高闊!你給我滾出去!」

眼眶出現薄霧,擠出吃奶的力道,她將他撞出自己的卧房,賞了他一記重重的閉門羹。

「汪天藍!很痛耶!」他揉揉被門甩中的手臂,「你有問題呀!這個門差點夾斷我的手耶!」

不過就是一篇稿子嘛!他們以前還不是這麼互相虧損來虧損去,有必要氣成這樣嗎?

「咕~~」他的肚子傳來抗議聲。

「汪天藍,我肚子餓了,要不要我去外面幫你買點吃的?」

一連問了數句,房內都不曾傳出汪天藍的聲音,自討沒趣的他,也不希罕逗留,只是離開的腳步一步比一步來得沉重。

眉頭輕輕一擰:心中被她旋過身的那一幕壓得沉沉的、悶悶的,他好像瞧到了她眼角閃著抹淚光……

罪惡感湧上心頭,壓得他透不過氣,他是不是,又一次說得太過分了?

許久後,頂著紅通通雙眸的汪天藍終於拉開房扉,房門外的地板,躺着一個讓人買來的便當。

汪天藍冷冷的眸光一掃,而後,毫不留戀地丟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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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卻有道低氣壓籠罩在傢具店內。

可憐員工近日來都工作在水深火熱中,他們的老闆不知道吃了什麼怪葯,整天綳著臉不給人好臉色看,動不動就發火吼人,導致大夥終日戰戰兢兢,深怕出了小錯,被那吃了幾十噸火藥的頭兒轟炸到死。

這個轉變要從一個月前說起,高闊不再像以往會對職員嘻嘻笑笑,就連面對客人也都擺出冷硬臉。

出了什麼事,無人知道,也沒人敢冒着被轟的風險去問,只明白高闊唯一在某人面前,會恢復五分好臉色,那人便是……

「太好了,汪小姐,你來了!」一見救星降臨,李潔曦馬上將她推入老闆工作室里,好救出被炮轟到滿頭包的小張。

「高二哥,你心情又下好了?」被人當滅火器的汪天虹,不負重命送上自製的退火冬瓜茶,好讓高闊消消火。

「小張把兩份訂單搞混了,你說我心情怎麼會好?」一見便當里露出琳琅滿目的豐富菜肴,他的口氣稍稍舒緩許多。

「以前不是也有職員把好幾份訂單弄混,也沒見高二哥你這麼生氣。」汪天虹觀察他的表情。

高闊臭著臉,不願多說原由,大口大口吃起分量十足的午餐。

「真不懂你和藍藍到底在鬧什麼脾氣,一個在公司成天綳著臉,一個在家也是怪得可以……」

某人吃便當的速度漸漸放慢,兩耳豎得直直,不毫痕迹的想偷聽什麼。

「藍藍警告我不準在她面前提起你的名字,還將你以前送給我們的桌子、椅子全部拿去做回收垃圾處理,只要跟你有關的東西,她都丟得一樣不剩。」

「誰希罕!你就讓她丟呀!」乒乒乓乓,他加快用餐速度,動作粗魯地掃過便當里的食物,把空空的便當盒還給汪天虹。

「我想,藍藍這一次真的生氣了,雖然不知道高二哥做了什麼讓她氣成這樣,如果高二哥還希望藍藍會理你,還是向她道歉比較好。」自認把話說清楚的汪天虹,帶著便當盒功成身退。

直到那張和汪天藍同出一轍的臉消失在門後,高闊抑制不住的怒氣終於爆發出來,一腳踹上伴他多年的辦公桌。

以為他沒試過嗎?他早就低聲下氣同汪天藍道歉,誰料她斜睨他一眼後,甩頭就走。

「那女人玩真的!就是想跟我撇清關係當陌生人是吧!」

整整一個月無視他的存在,見面把他當作空氣,對他故意挑起戰火的話也是冷冷一撇,冷漠不予回應。

記憶中,那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害他作了一個月的噩夢,睡眠品質降到最低點,夢中汪天藍不停地哭、不停地哭,他已經連續好幾晚嚇醒了。

高闊煩躁的抓弄頭髮,悶呀!不就是他說得話重了點,有必要氣惱成這樣嗎?

這小心眼、小脾氣、小眼睛、不可愛、脾氣壞、沒度量,還有,沒良心的女人,當真打定主意不理他了?

驀地,大哥那晚的話在他腦中響起——

哪天要是汪天藍被他氣走了,不再對他說話,也不理他,他就不要後悔。

哈哈!真好笑,他會後侮,怎麼可能!

他一點也不後悔、也不在意,隨便那女人想怎樣好了,不理就不理,誰希罕呀!

對,就是這樣!他一點都不想念她氣紅紅的臉蛋、和跟他對罵的怒容。

「砰!」一拳擊向桌面,上好材質的桌面讓他打出一個凹形。

高闊面色鐵青拉開木門,銳利的黑眸往四周一掃,龐大身軀夾雜滿滿怒氣,朝門外探頭探腦的倒霉鬼大吼。「小王,小劉,你們給我滾進來!」

被點名的可憐受氣包,只有祈求保佑自己兩個小時後,能全身而退。

高闊的怒火持續蔓延,要說不把汪天藍念在心底,恐怕沒人信哩!

當晚,他一回家,面無表情直衝大哥書房,他明白,他必須找人治治他的躁鬱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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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仇,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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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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