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沒想昏,是真的,王志豪看着手中的資料,林哲偉果然是哥的孩子。其實,不用這些資料證明,以男孩與哥哥長得幾乎反版出來的酷似模樣,便能確定林哲偉是他的侄子無訛。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可是王志堯曾跑過一趟市公所,他就能早些知道自己有一個兒子,但這怎麼一回事,哥哥竟然不知道他的戶口多了一個人。
王志豪看着空蕩蕩的椅子,該怎麼將這件事告王志堯,他如果知道自己有了一個七歲的兒子,一定會激動不已,萬一弄過不好,林雅瑜很可能再一次將孩子帶走。正想着該怎麼處理時,王士寧、趙玉蓮走進辦公室,沒瞧見大兒子,趙玉蓮憂心忡忡地。
「志堯這孩子怎麼了,幾天不見人,不知道在搞什麼?」
「志豪,你知道是什麼回事嗎?」王士寧問,「你們兄弟倆一向很好,志堯出了什麼事,你應該知道才對。」
事情必須早點解決,不然,老哥會繼續被消沉所折磨。
「我想你們有必要知道。」王志豪將資料遞給父親。「你們有一個孫子。」
「孫子?」兩人驚呼,王士寧臉一沉:「你這小子,又做了什麼事?」
「不是我!」他忙澄清道:「是哥哥的!」
「志堯的孩子?」
由於大過急切,王士寧與趙玉蓮的頭碰撞了一下,顧不得疼痛,兩人一起看着資料。
「林雅瑜懷有志堯的孩子。」資料看了一半,趙玉蓮叫了聲便往外走。「走!快去看孩子!」
「媽!」王志豪拉住她說:「你先別急。」
「怎麼不急?」知道有一個七歲大的孫子,趙玉蓮哪還靜得下來!「我想孫子都想瘋了,偏偏你們兄弟倆不知怎麼想的,沒有一點規劃,不管雅瑜當初離家的原因是什麼,她有王家的孩子,就該屬於王家的。」
「我們要是太急躁--」王志豪分析地說:「恐怕嫂子會帶着孩子躲起來,我們要找就不容易了。」
「王志豪說的有理。」王士寧較為理智。「衝動會壞事。」
「可是--」
「別可是了。」王士寧雖也想見孫子,不過較能剋制。「這麼多年都等了,還在乎幾天?」
「情形不同!」趙玉蓮坐下,又站起來說:「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知道有一個日夜盼望的孫子在,教我如何能坐得安穩?」
「志堯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王士寧問他。
「他還不知道自己有一個兒子,我正在想該怎麼對他說。」
「他人呢?」趙玉蓮關心兒子。「這孩子不知在做些什麼,有好幾天沒見到他了,家中又沒人接電話。」
「我去找他!」
王志豪將資料放入袋中,有兒子的事實,會讓他振奮起來。
「你知道他在那裏嗎?」
「我想我知道!」
******
正如他所想的,車子在車庫裏,王志堯仍在家中當隱者,他沒有按門鈴,直接用鑰匙開門進入,屋裏當然還是幾天前的髒亂樣子,他搖搖頭,這傢伙真待得住。
王志堯躺在沙發上,雙眼無神地瞪着天花版。
「你想遁世嗎?」王志豪坐下來,才察覺坐到東西。拿起來-看,是-包餅乾。「你該不會拿這些東西當飯吧!」
王志堯閉上眼睛不作聲。
要是知道自己有一個七歲大的兒子,不知會有什麼反應?王志豪玩性大起。
「我見過林雅瑜的兒子了。」
王志堯臉頰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翻側過身,面朝里地躺着。
「是一個男孩。」王志豪故意地說:「你想不想知道他的長相?」
王志堯看似睡着般的一動也不動。
「他叫林哲偉,很聰明,也很可愛。」王志豪逗弄他。「你真不想知道有關他的一切嗎?」
還是不理不睬。
「好吧!你要是不想知道你兒子的事,我就節省些口水。」
靜止不動的身體猛然翻起,聲音因許多天未開口而顯得粗嗄。
「你說什麼兒子?」
「我還以為你聾了,也啞了,」
「你方才說什麼兒子?」王志堯沒放鬆地追問:
「你這個爸爸真粗心。」王志豪沒再賣關子:「老婆有了孩子也不知情。」
王志堯心跳得好快.不斷地吞咽着口水。
「你是說--你是說--」
「我是說你有一個七歲大的兒子。」王志豪神色放正經。「你與嫂子的兒子!」
他與林雅瑜有一個兒子?王志堯抓住弟弟的衣領,
「快說是怎麼回事!」
王志豪將一個大信封塞進他的手中。「你自己看吧!」
王志堯急急地抽出資料,臉上隨着上面的文字逐漸染紅,而後,像瘋了般的在屋內奔跑,那麼多礙物,他卻沒被絆倒真是奇迹,王志豪噴噴稱奇。
「我有兒子,我有一個兒子!」
「你去哪?」王志豪見他往外沖,在後面喊着:
「我要去見我的兒子!」
反應與母親如出一轍,王志豪忙追過去制止。「不能去?」
「幹嘛不讓我去!?」
「你要這麼莽撞前去,會永遠見不到哲偉。」
王志堯大驚地站住。
「我該怎麼做?」
「首先嘛--」王志豪對着他的儀錶皺眉:「將身體好好洗乾淨,頭髮梳理整齊,鬍子刮一刮。」
王志堯皺眉問:「就這樣?」
「當然就這樣。」
「不行,我要見我的兒子。」
「我了解你的心情,但這事不能太急,一下逼得太急,嫂子會再一次消失。」
「她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孩子的事?」
王志堯相當焦躁,他一直以為她有了男人,可是從王志豪給他的資料上看,八年來她身邊沒有出現過一個男人,她懷了他的孩子離開他,是為什麼?該不是她想獨自擁有孩子!?
「我要先看看孩子。」沒讓他見到兒子,他會睡不着覺。「哪怕只是偷偷一眼也好。」
王志豪知道要是不讓他見林哲偉,他會寢食難安。
「就去看他一眼,不過,在未有妥善的解決前,你不能表現得太急切。」
「我懂。」
*****
放學了,學童嘰嘰喳喳地湧出校門。
「他在哪裏?」
王志堯眼睛盯着車窗外,一顆心緊張得快跳了出來,他就快見到兒子了,這是他連想都不敢夢想的美事。
「他出來了!」王志豪指着走出來的一位學童說:「那就是哲偉。」
就算不說,王志堯也能一眼認齣兒子來,他與自己酷似的模樣,沒有人會懷疑他們不是父子,王志堯手放在車把上,他要將他看個仔細。
「說好只看一眼。」王志豪不希望他魯莽行事。「請忍耐。」
「我想聽聽他的聲音,感覺他的真實。」王志堯無法滿足。
「你會將事情搞砸。」
「我會克制自己。」
言畢,他走下車。他的兒子,他的兒子啊!王志堯雙手緊握,控制住想抱起前面小小身子的慾望。
「小朋友!」
林哲偉回過頭,見到他時,有着很奇怪的表情,先是困惑地眯起眼睛,而後一朵陽光般的笑容盪開,不僅身為父親的人看來,坐在車上的王志豪也驚呆了,那笑容就彷彿見到親人般的愉快。
「你叫我嗎?」
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極聰明的孩子,怕自己有個閃失,王志堯將雙手放在身後。
「是的。」他牢牢地看著兒子。「你知道郵局在哪裏嗎?」
「在那邊。」林哲偉指着對面。
王志堯眼睛沒看過去,仍牢牢盯在兒子的身上,孩子,他是爹地,知道嗎?他在心中喊。
「謝謝你!」
「不客氣。」林哲偉很有教養地揮揮手。「再見,叔叔!」
「再見!」
林哲偉走了幾步,回頭見他猶站在原處未動,走了回來,側着頭看他。
「你和上次到家中的叔叔一樣是好人。」
他是爹地呀!兒子,王志堯雙手在背後扭絞。
「你是一個好孩子。」他剋制不住地衝口而出:「能讓叔叔親一下嗎?」
林哲偉沒有遲疑,將細嫩的臉頰湊上前。哦!孩子!王志堯在他臉上戀戀地親了一下,萬分不舍地移開。
「我要回去了。」
林哲偉再一次揮手後走開,王志堯不自覺地跟着小小的身影移動,跟着他回家,看着他開門走進屋子。
「一個很不錯的孩子。」王志豪來到他身邊。
「他是我兒子!」王志堯的神情像是在作夢。「我有一個兒子!」
「我們走吧!」
王志堯沒動,他已被那個小小的精靈迷住。
「我好想他喊我一聲爸爸。」
「在這之前,你得先跟嫂子溝通好。」
*****
怎麼會接受他的邀請?江佩妤沒有表情地看着坐在對面的男人,四十歲的年紀,稀少的頭髮抹着髮油,梳理得一絲不紊,說起話來比手畫腳,手指上的一枚斗大鑽戒及手腕上的鑲鑽金錶,不斷地在她眼前晃動。
「江小姐,你認為呢?」對方在口沫橫飛了半個鐘頭后,終於停住地問。
她根本沒聽他在講些什麼。「我認為今天就到此為止。」
江佩妤無法忍受地站了起來,劉世督驚愕地張大嘴巴。
「我還有話說。」
「留着對你自己說吧!」她的忍耐已至極限。「今晚我請客。」
劉世督男性尊嚴受到極大的傷害,有些肥胖的下巴一揚。
「沒有讓女人請客的道理。」
「謝謝你的招待。」她沒有與他爭搶付帳單。
「我送你。」劉世督站起來時,她已走離。
江佩妤一走出餐廳,即從皮包中拿出墨鏡戴上,坐上計程車。一整天什麼都不對勁,不,不只今天,她的經紀人在幾天前已提出抗議,認為她的脾氣太過火爆,缺乏耐心,而後斬釘截鐵地下斷語--戀愛症候群,她正被戀愛的病菌所侵襲。
去他的戀愛,連看得上眼的男人都未出現,何來的戀愛……錯了,沒有對自己坦白,她心底有個聲音浮上來--是有一個男人攪亂她的心--停!不準想,她不讓自己想他!
她走下車,瞥見停在門前的一輛車子時,心跳快了一拍。
「嗨!」
王志豪從車中走出來,江佩妤小心地隱藏起心中真正的感覺,不能讓這傢伙太得意,高興時找她,而後像忘了她似的一個月不見人。
「稀客:」她表現得相當冷淡。「是路過此處嗎?」
他敏銳地看着她。「你在怪我?」
「怎麼會?對不起,我與你一樣忙,沒空暇招待你。」她走進大樓。
他緊跟隨在側商量着:「一杯咖啡,你請我,或我請你。」
「我累了。」江佩妤看了一下表。「三個鐘頭后,我還有一個通告。」
「只要一個小時;」他見到她臉上的拒絕神色,立即改口:「半個小時……十分鐘,十分鐘后我就離開。」
兩人的眼光交會,他陣子帶着懇求。
「拜託啦!」
她眼中的堅持淡去,吐了一口氣。
「只給十分鐘!」
「不食言!」
進入屋中,江佩妤吩咐女傭沖兩杯咖啡。
「有話快說。」她疲倦地坐在沙發上。「十分鐘很快就過去。」
「你的助理說你今晚去赴一個約會。」他由上俯看她問:「愉快嗎?」
遭透了!她真不明白怎會同意與那個片商一同出去,錢和名,現在對她都不重要,她大可不必為任何因素勉強自己……她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全是他,都是他的不對!是他打擊了她的自尊,那晚道別時,他怎麼說的--等我電話,害得她行動電話不敢離身,即使沐浴時也帶進浴室,深怕錯過了他的電話,太過分了,一個月,一個月後他才出現!
「為什麼這樣看我?」
她哼了聲:「十分鐘到了。」
「你總不會忍心不讓我喝口咖啡就趕我出門吧!」他感性地說:「看在我等了你兩個鐘頭的份上。」
這句話加深她的不悅,她可是等了他一個月。
「等我的男人多得是,從這兒可排到街上去。」江佩妤揮手逐客。「我想休息了。」
她不喜歡等待的感覺,將他逐出她的生活,日子會好過些。
「好吧!說好十分鐘。,」王志豪放下杯子。「我走了。」
天殺的男子!當他真的站起身,她卻感到生氣,難道他不懂得女人的心理嗎?哄她幾句,對她賠不是,說他太忙,說他想她都行,該死的他竟這麼從聽話!
王志豪走至門口,又折了回來。「我忘了一件事。」
在她還未出聲前,他彎下身,濕熱的唇以迅雷不及之勢壓住她的雙唇,這個男人想幹什麼?她想推開他,但她尚未有所行動前,他已站直身。
「一個晚安的吻,祝你有個美夢。」
他如此地來去匆匆,有美夢才怪,江佩妤不滿地想對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叫。
心中明明希望他多停留一會兒,何以要說出相反的話來!?她下巴抵着椅墊,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寂寞……排得滿檔的工作,怎還有時間寂寞?她將椅墊丟開,在不到三個鐘頭后就得出門,連睡個覺都不能好好睡,怎還能有餘力想東想西的。
江佩妤將最後的一口咖啡喝完,走進卧室,將鬧鐘調好,在躺下前,她走到窗前,手放在窗帘上,不經意地看向外面時卻怔住了,下面有個人影,王志豪身體靠着車子,仰頭看着她的窗口,他尚未離開,奇怪地,幾日來那股煩躁感覺奇異地消失了。
她探出頭,對着下面的他喊:「你忘了什麼東西嗎?」
「是的。」他雙手圈在嘴前:「我忘了告訴你,明晚一起吃飯好嗎?」
不行,她明天有一個廣告要拍,但是--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
「七點你來接我。」
他也比了相同的手勢。「我會準時到。」
「拜拜!」
「明晚見!」
乖乖,是六樓耶!他們就這麼大着嗓門說話。
*****
「……對不起,我們已無法自拔地陷進去,我們是那麼相愛,傷害你是我的不對,但我們太愛對方了,明知道不該,卻控制不了那股火熱的愛,請你原諒我們……」
淚水從林雅瑜的指縫中溢出,為什麼要這樣待她?她也需要愛的滋潤啊!那天是她最喜悅,但也是最悲哀的一天,當醫生一聲「恭喜」時,她覺得自己彷彿化為空中的一隻鳥,輕盈極了,她想將喜訊告知丈夫,她找不到他,林秀妮卻來了,雙跟通紅地要求她的成全--成全他們--多麼輕易的一句話。
可知她付出的代價有多大!被拋棄的女人,這是別人眼中的她,也是身為女人最大的悲哀。不該再哭的,都已過了那多麼年,淚水早該哭干。或許是今天的日子,引來她的傷感,也引來她的悲苦,結婚周年紀念日,好一個結婚紀念日,林雅瑜吸了吸鼻子,她不知道他是否已以她無故離家為由申請離婚,也許她的婚姻早已不存在,何來的紀念日……
「媽咪!」
她從手掌中抬起臉,已睡着的兒子,穿着睡衣站在她面前。
「怎麼不睡呢?」要掩飾臉上的淚痕已來不及。
「你在哭。」林哲偉惶恐地問:「誰欺負你?」
「沒有人欺負媽咪。」她拭去淚水,擠出朵笑容。「瞧,只是有東西跑進眼睛裏。」
「你說謊,我聽到你哭的聲音。」林哲偉已懂得分辨真偽。
她以為他已睡着,在情緒無平衡下,發出了聲音,沒想到吵到他。
「是真的,媽咪沒騙你。」
「誰敢欺負媽咪--」林哲偉伸出拳頭道:「我會揍扁他!」
她微笑,沖淡了不少愁緒。
「你該睡了。」她輕推着他進入房間。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林哲偉躺在床上,用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什麼事?」
「爸爸真的不在了嗎?」
林雅瑜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兒子從未探問過他父親的事,是因為她軟弱的淚水,使他認為她真的需要男人的保護?
「晚安,小寶貝。」
她有意將問題帶過,豈料,他不讓她打迷糊仗。
「你還沒回答!」
「明天再談好不好?」
「很難回答嗎?」
她沉重地點頭。「是的。」
他沒再追問;「晚安,媽咪。」林哲偉說完后閉上眼睛。
林雅瑜緩緩地站起來,突然感到相當無助,兒子在一日日地長大,她一直害怕他提起他的父親,終於要面對他的疑問了。
*****
「快走啊!」
「時間還早。」
同樣的對話,已出現了好幾回,王志堯在辦公室內走來走去,坐立不安了一個早上,王志豪則氣定神閑地看着一份企劃報告。
「哲偉要下課了。」王志堯將他手中的報告拿走。「這玩意可以晚些再看。」
王志豪對他的心急報以微笑。
「從這裏到學校,十五分鐘就足夠。」
「碰上塞車可就不止。」他寧願在距離兒子最近的地點等侯。
「那麼多個日子都捱過了,何必在乎這幾分鐘。」
「你尚未當父親--」他口吻儼然早巳是一位父親,不是幾天前才得知自己是一個孩子的父親!「當然不明白身為一位父親的心理……」
「我倒懂得當奶奶的心情。」
趙玉蓮走了進來,旁邊跟子一位雙手提滿袋子的職員,職員將袋子放下後走了出去。
「這些是什麼東西?」王志豪指着那些袋子。
「是給我孫子的玩具。」趙玉蓮以堅決的語氣說:「我不管有什麼理由,今天一定要去看我的孫子。」
「這--」
「別這、那的。」趙玉蓮不由分說地推着他們兩人。「我已經跟許多人說起,我有一個乖孫子,不能連面都不曾見過。」
「我想還是先讓老哥處理好嫂子的問題,再見哲偉比較妥當。」
「那要等多久?他們的問題八年還未解決,難不成還要我再等八年?」她心意已定。「我現在就要見我的孫子。」
「目前時機還未成熟--」王志豪深思熟虐地說:「請你再--」
「你不準說話!」趙玉蓮打斷小兒子的話,看着大兒子道:「你怎麼說?只能說好,不準說不。」
那還用說,王志堯無奈地抓着頭髮,他比母親還想見自己的兒子。
「怎麼樣?」
「就依你的。」
趙玉蓮高興地指揮兩個兒子。「你們給我拿好袋子,出發吧!」
「這些東西目前還不宜送給哲偉。」王志堯說,在未攤牌前,不能讓林雅瑜有所警覺,他不能冒着再次失去他們的危險。
「怎麼不能?」趙玉蓮不悅地說:「我的孫子怎麼不能接受我的禮物?」
「媽,你一向通情達理的,對不對?」王志豪笑嘻嘻地將手搭在母親的肩上。「你要是希望老哥能找回他的春天,你的寶貝孫子能在你的膝下承歡的話,就必須暫時忍耐。」
「又是忍耐!」趙玉蓮一聽便皺眉。「不能換點新的說法嗎?」
「這樣說好不好,老哥已經擬定好一份怎麼攻陷嫂子心房,重回他懷抱的計劃,請給他幾天的時間。」
「又不是打仗!」不過,趙玉蓮還是勉強同意。「只給你們幾天的時間,一定要將我的寶貝孫子帶回來。」
「是的!」王志豪說。
「你湊什麼熱鬧?」趙玉蓮瞪了小兒子一眼。「我是對志堯說的。」
「我會的!」王志堯說。
「不送禮物,但不能不讓我見我的孫子一面。」趙玉蓮退而求其次。
「我們正要去見哲偉。」王志豪靈巧地說:「當然你也一起同行。」
一聽要見孫子,趙玉蓮立即走在前頭:「那還不快走。」
「你們要去哪?」王士寧走進辦公室,見他們要外出的問。
「去見我們的寶貝孫子。」趙玉蓮說。
「這種大事情--」王士寧不滿地:「你們竟聯合將我排擠在外。」
「自然是四個人一起行動。」王志豪微笑地說:「我們正要去接你。」
「別再說廢話了。」趙玉蓮心急地催促:「快點走吧!」
他們到達時,學校正響起下課鐘,學童們涌了出來。
「我的寶貝孫子在哪裏?」趙玉蓮頭探出車外,四下張望着。
王志堯屏氣凝神,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校門口,一向鎮定的王士寧也相當緊張,車內唯一較輕鬆的算是王志豪。
「他出來了!」王志堯最先見到兒子。
「哪一個是哲--」根本不用指認,趙王蓮見到小一號的兒子。「那是我的孫子沒錯,他長得與志堯小時候-模一樣!」
「你們在這等會兒。」
王志豪走下車,走向與同學走在一起的林哲偉。
「哲偉!」他叫。
「叔叔!」林哲偉高興地喊。
「便當買了沒?」
「還沒。」
「不要買了,叔叔帶你去外面吃,順便讓你見見幾個人好嗎?」
「不行。」年紀雖小,意志卻很強。「我要回家等媽味的電話。」
「那麼,叔叔和你一起吃便當。」
他們走進一家餐館,林哲偉見他手中提着幾個便當;感到不解。
「為什麼買這麼多?」
「叔叔要介紹幾個朋友讓你認識。」王志豪蹲下來,與男孩的高度同高:「你有沒有違反我們的約定,告訴媽咪?」
「沒有。」林哲偉正色地回答:「這是男生和男生之間的約定。」
王志豪摸着他的頭大笑。「走,叔叔帶你去見幾個人。」
車內的三人,早已等不及地走過來,王志豪拉着男孩的手。
「介紹幾個人讓你認識……」
他話還未說完,林哲偉巳指着王志堯開口:「我認識他。」
他知道自己是他的父親嗎?王志堯眼眶因心情激蕩而有些濕潤。
「你是問路的叔叔,對不對?」林哲偉有好記性。
--是爸爸--王塞堯在心中更正。
「真巧啊!我們又見面子。」
「我是奶……」
趙玉蓮說了一半的話,被王土寧加入的聲音打住。
「小朋友,你好,我是兩位叔叔的爸爸,你可以喊我爺爺。」
「爺爺!」林哲偉順從地叫。
「我是兩位叔叔的媽媽。」趙玉蓮依樣畫葫蘆地說:「你可以喊我奶奶。」
「奶奶!」
一聲奶奶,將趙玉蓮跟中的淚水給喚了出來。
「讓奶奶抱一下好嗎?」
林哲偉望着王志豪,他點點頭。
「奶奶喜歡你。」
「我也喜歡奶奶。」
男孩窩心的話,一下攻下趙玉蓮的心,她緊緊抱着他,恨不得將所有的愛給他。
「我們回屋子再談。」王志豪說:「這兒太多嘈雜。」
趙玉蓮雖放開孫子,手仍牢牢地握着他的小手。
「奶奶帶你回家。」
*****
江佩妤站在鏡子前,再一次確定自己的外表是否完美無缺;今晚的屋中只有她一人,她放了助理與女傭的假,是期待有什麼事情發生嗎?她拿起梳妝枱上的一瓶玫瑰花香的香水,在耳後、胸前噴洒了些,玫瑰代表愛情,她是否正盼望愛情的來到?
鏡子中層現出一位十足沉浸在愛河裏的女人,一襲露出香肩及一片雪白肌膚的紅色洋裝,長發柔順地直披而下,眼眸因期待而熠熠生輝,她手放在雙眼上,想使眼中的愉悅色彩淡退,不能陷進去,王志豪不是她能掌控的男人。
有門鈴聲,他來了。
「別做傻女孩!」
江佩妤對着鏡中的自己說了聲後走出去開門。王志豪穿着正式西裝,筆挺地站在門口,他將手中的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給她。
她看了一下盒子問:「這是什麼?」
「台詞不對!」王志豪搖頭道:「表情也不對!」
她疑惑地看他,他笑出一口白牙。
「你應該是驚喜的表情,感激涕零地說:謝謝你的巧克力,電視上的廣告不都是這麼演的嗎?」
巧克力是送給情人的,他們是情人嗎?江佩妤讓開身體。
「請進。」
王志豪看見屋內經過一番佈置的情形時,吹了一聲口哨。
「這是歡迎我嗎?」
「不要會錯意。」她潑他冷水。「我只是希望有一個愉快的晚餐。」
「有美人相伴,不喝也醉。」聽不出他話中有幾分真心。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們今晚在家中用餐。」
「這是最好的意見。」他大大地贊同。「不會有人與我分享你的美貌。」
他今晚換了一個態度,難道愛神真的降臨在他們身上?她偏側着頭看他。
「你真的認為我美麗嗎?」
「除非我沒將眼睛帶出來。」他凝視着她:「才會沒瞧見你的美麗。」
單聽這些好聽話,真叫她不喝也醉了。
江佩妤將大燈熄去,只留下一盞小燈,餐桌上擺滿了十幾道女傭細心烹調的菜肴,她回眸一笑。
「為了回報你的讚美,請你用餐,希望菜色能合你的胃口。」
他沒瞧桌上的食物,依然看着她。
「有句話說秀色可餐,我想很適合此時。」
她倒了兩杯餐前酒。
「我么還是實際點,畢竟用眼睛看不能餵飽肚子。」
他舉起杯子。「敬今晚美麗的女主人!」
讚美詞她聽多了,但出自他的口中,感受完全不一樣。
「你的嘴巴一向都如此能言善道嗎?」
「我只說實話。」
晚餐的氣氛在和諧中進行着,他們聊了很多,不覺中酒也多喝了些,她臉頰泛着醉人的酡紅,眼中帶着迷醉的神采睨着他,王志豪呻吟了一聲放下杯子,眼中寫着慾望。
「你這眼光會讓男人發狂。」
「是嗎?」江佩妤將身體偎向他,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證明給我看!」
他低吼了聲地抱住她,她身子軟綿綿地壓在他身上,他呼吸急促了起來,她打了一個酒嗝,嘴正好貼上他的嘴,在他的唇上摩挲,他大大地喘息。
「我快控制不住了!」
「我好熱!」
她感到體內有股熱流,室內的溫度不高,有冷氣吹着,她卻燥熱不已。
「不要考驗我的自制力。」他聲音因憋氣而有些變調。
她沒有一點警覺性,雙手像溺水的人般的攀着他,豐滿的胸脯在他的胸前推擠着。
「好熱喔!」
是柳下惠也禁不起如此的折騰,王志豪血液沸騰,由被動轉為主動地壓着她,雙唇埋在她的胸前,一殷淡淡的花香從肌膚散發出來,他無法控制地抱起她走向卧室,將她放在床上。
他的身子一離開她,她立即感到失去溫暖,伸出手不依地拉住他。
「不要離開。」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愛我!」她夢囈般的喊。「我要你愛我!」
這是一個誘人的邀請,王志豪最後的一絲自制力瓦解了,他身體再次壓住她,輕咬她的耳垂,江佩妤一陣戰粟,胸口更是悶得厲害,她笨拙地除去他身上的衣物。
「愛我,現在!」
「但願你醒來時,仍能如此甜蜜。」
不過,他的身體已是待發的弦,再也無法等待。
*****
不該發生的!
事情不該演變成這樣,當早晨的陽光照射進來,江佩妤半睡半醒地伸展雙手,卻碰到一個溫暖的身軀,睡意霎時全消地驚醒。
她身邊睡着一位赤裸的男人!那麼,昨夜的一切全是真的,而非是一場夢。這其間有很大的差別,是夢的話會很美,但是事實就不同了。她的心煩亂極了,在複雜的圈子多年,她對這種事並非無法接受,何況對方是自己喜歡的人……問題也正出在這,為喜歡的男人奉獻,是一件相當愚蠢的事,喜歡會因兩個人的身體交融而變得更密切,在交付身體的同時,也交出了心,經過了昨夜的一番親密,她對他的感覺又越近了些,這個發現令她憂心;她寧願是純享受肉體之歡,能隨時拍拍屁股走人,沒有一點牽挂。
江佩妤撿起散落在床邊、地上的衣服,想穿上時,旁邊伸出一隻手,將她手中的衣物取下。
「讓我看看你。」
王志豪張着睡眼惺松的眸子看她,晨曦中的他,帶着幾分懶散,英俊得讓人無法抗拒。
她不了解他,事情發展得太迅速了,她還未作好心理準備。
「怎麼了?」他收起笑容,她的表情看起來像在參加喪禮。
她冷漠地拿回衣服穿上。
「你該走了,我不希望被人撞見床上有個男人。」
「你昨晚不是這樣。」他不明白。「經過甜蜜的一晚后,早上醒來不該是如此。」
「就你的經驗,應該對你膜拜稱雄嗎?」她柳眉徽揚。「你的表現實在太遜了,王先生。」
溫柔自他的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厲。
「很抱歉,讓你失望。」
「下次我會記得找一個較強的男人。」江佩妤尖銳地說。
他看她的表情似乎想打她,不過,他只是勾起一個譏諷的冷笑。
「雖然沒讓你滿意,還是謝謝你的招待。」
江佩妤忿怒地拿起枕頭丟他,大喊:
「你快走!」
王志豪揮開枕頭站起身,毫無遮掩的雄壯身軀,猶如一尊神祗般傲然地立着。
「怕損及你的偶像的名聲嗎?請放心,我不會賴着你。」
她不是偶像,也不是雄心萬丈的女人,她只是一個需要被愛的女人,她太害怕他對她的影響力,深怕自己一旦將心交出時,他會不屑地竊笑,看多了傷心的女人,她不要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既然你能理解。」她微笑--演戲是她的專長不是嗎?「請你別宣揚,也請你別再來。」
要是目光能致人於死地的話,她已死在他冰冷如刃的眼光下,王志豪雙手不平穩地穿上衣服,顯示內心相當地忿怒,一把鈔票丟在床上。
「這是你的酬勞。」聲音完全不帶感情。
江佩妤狂怒,他以為她是妓女嗎?她拿起鈔票往他臉上摔去。
「我不是妓女!」
王志豪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向他。
「除了因為愛的結合外,我全稱為性交,既是交易,當然要付錢。」
話落,他用力地甩開她,江佩妤身子不穩地跌坐在床上,彷彿會污濁他的眼睛似的,他沒再望她一眼就走出房間。她痛哭出聲,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如此輕蔑她。
王志豪,你是全天下最惡劣的惡棍,她抓起散落的鈔票,奔至窗口,朝着走至戶外的他狂喊:
「你去死吧!」
她將鈔票丟了下去,一張張的紙鈔在空中飛舞,王志豪沒有抬頭,也沒有停步觀看地走出她的視線。
「該死的男人!」
江佩妤身體靠着牆,軟軟地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