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敲門聲響起,丁漠急急去開門。

是阿敏就好了。

從中午到現在,關強已經來過四次了,還下山找了兩次,這會兒恐怕還在市區四處找着。他本想跟着下山,關強卻要他在山上等,為的就是怕阿敏回來找不着人。他們都快急瘋了。傅希敏啊傅希敏你究竟跑到那裏去了?

門一拉開,外頭站着一個身長約兩公尺的大漢。

丁漠疑惑地問:

“先生!你——”

他話說到一半,身後的龍雁已經看見來人,興奮地一把推開丁漠,投入龍威的懷裏。

“大哥!你怎麼會到這裏來?”她笑着抱住龍威的腰。

“來找你啊!聽媽說你一個人出來旅行,我很不放心。”

“爸媽完全把我當神力女超人,以為我走到那裏都安全無虞。其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啦!我自己會照顧自己。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龍威疼惜地一笑。

“你在這裏一定麻煩人家很多,我應該感謝的是這位先生吧?他轉向丁漠,並伸出手寒暄。“我是龍威。這幾天我妹妹多虧你的照顧,實在感激。”

丁漠極少與人相處,一聽他是龍雁的兄長,更覺不自在;不過他仍伸出手和他重重一握,說:

“我是丁漠。你太客氣了,令妹並沒有替我增添任何麻煩,我——我很歡迎她。”

“你瞧!人家說很歡迎我呢!”龍雁開心說道。

“人家說的是客氣話,惹麻煩是你最拿手的,這點我還不知道嗎?”龍威掐掐她小巧的鼻子,很高興看見她心情愉快。

他難道不在乎自己的妹妹跟一個男人共處一室?一旁的丁漠納悶地想。總不可能他們全家都是這麼一種個性吧?對名節聲譽一點也不重視。

“對了,大哥!你怎麼找到這裏的?全宜蘭知道這個地方的人找不到幾個了。”龍雁問。

“一個女孩子帶我上來的,她說她就住在附近。”龍威回答。

他這麼一說引起了兩個人的全副注意,尤其是丁漠。

他擠上前問:

“她是不是皮膚稍黑,眼睛大大的,短頭髮,挺可愛的樣子?”

龍威點點頭。

“形容得是很像。”

“那一定是阿敏沒錯。她人呢?怎麼不進來?”丁漠稍稍放下心,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她說要直接回家,我要送她,她堅持不肯,說她走過無數次的路了,絕不會有問題。”

丁漠想了想,又說:

“應該是沒什麼好擔心的;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到她家走一趟比較好——龍先生!你跟令妹先到屋裏坐,需要什麼請自便,不要客氣。”

“謝謝,你儘管去忙。”龍威點頭。

“如果關強還沒回來,你就先在那裏陪她吧!關強找她找得快發瘋了,我怕——”龍雁遲疑道。

“不會的。關強最疼阿敏了,絕對不會對她凶,你放心。”

“那——你走山路小心點。”她說完雙頰微笑。

丁漠深情地看着她,點點頭。

“那麼我走了。”

他說,逕自開門出去,留下心頭小鹿亂撞的龍雁及正試圖一探究竟的龍威。

龍威看看佯裝無事的妹妹,淡然笑道:

“笑得這麼甜,是不是墜入情網了?”

傅希敏在門外敲着,並喊道:

“關強!替我開門,我忘了帶鑰匙了。”

門幾乎是刷地一聲立刻開了,關強鐵青着臉站在門內。傅希敏正想開口,一個熱辣辣的巴掌已經打上了她的左頰。

傅希敏驚愕地撫着疼痛的臉頰,張大眼睛瞪着關強。

“你——你為什麼打我?”

關強神情疲憊,臉上複雜的表情是傅希敏從未見過的。

“為什麼打你?你居然還這麼問我!”他說。

“不問你?不問你,該問誰?挨打的是我,打人的是你。難道我挨了一巴掌,連原因都不能問?”傅希敏放聲大喊,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

關強不會打她的,誰都有可能打她,但絕不會是關強。

她從小到大哪一天不是在欺負關強?他可曾生氣過?不要說是動手打她,他連對她說一句重話都沒有過。今天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倒霉到極點了連關強都看她不順眼?

“你要我說原因是不是?好,我就數給你聽。”關強把傅希敏拉進屋內,讓她在沙發上坐好。“我要說了,你聽仔細。是誰說去跟丁漠道個歉馬上回來?是誰以童子軍的名譽發誓要信守諾言?那就是你,傅希敏,請問你做到了嗎?”關強咬着牙一字一字說道。

“你就為了這個而打我?”傅希敏的左頰熱熱麻麻的,她覺得好痛好痛。“我擺這種烏龍起碼有上百次了,為什麼這次你要生這麼大的氣?是因為關叔叔跟我媽不在對不對?我媽那張紙條讓你覺得有權利在他們外出不在時負責管教我?”

“不是這樣——”關強閉了閉眼睛。

“就是這樣!”傅希敏喊道,淚水滑過火熱的臉頰讓她更覺疼痛。“你親口答應不用我媽紙條上說的話來壓我!說得那麼好聽,結果全是謊話!如果我逾時未歸算是騙子,那麼你呢?你又算什麼?”

傅希敏的眼淚讓關強心痛如絞。

解釋有用嗎?怎麼說才能讓她明白,他生氣並非因為她的晚歸,而是她沒有交代半句話便一個人四處遊盪,完全忘了自己曾承諾過會注意安全?

他不該打她的。

即使他再擔心、再焦慮、再惶恐,都不該任情緒失控而動手打她。

關強長嘆了一口氣。

“對不起!我——我不該打你。天知道我——”

“你不用說了,我不聽,我不聽!”傅希敏抹去臉上的淚水瞪着他說:“從我住到這個家裏來就沒人打過我,你是第一個,第一個啊!你高興了?你滿意了?”

“阿敏!——”

“還叫我幹什麼?說對不起嗎?來不及了!來不及!你懂不懂?我不會原諒你,絕對不會!永遠不會!”

傅希敏又狠狠地瞪他一眼,轉身往她的房間跑去,並用力將門摔上。

關強沒有追,他甚至沒有任何動作。

她不會原諒他,絕對不會,永遠不會。

她說的話在他腦海中一次又一次地重複,就像一根針一次又一次刺痛他的心。他覺得自己彷佛被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中,永無超生之日。

捧在手中像寶貝似的呵護了這麼多年,今天卻還是傷了她,更傷了自己。

他究竟是中了什麼邪?他怎麼會就這麼失去了理智?關強長嘆一聲倒回沙發,丁漠趕到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他。

“阿敏呢?她回來了是不是?”丁漠一開口就問,畢竟這是他們整個下午唯一關心的事。

結果關強沒有回答他,事實上他看起來好像根本就沒有聽見他說的話。

丁漠疑惑地皺眉。

“關強!你怎麼了?我問你話,你聽見了沒?”丁漠說著推了推他。

關強這才抬頭看他,苦笑了笑。

“你來了?”

“來一會兒了,只見你在發獃。怎麼了?阿敏該回來了不是嗎?”

“她是回來了,在房裏。讓你也擔心了一個下午,不好意思。”他扯動嘴角,笑得好疲憊。

丁漠自然也察覺了他的反常,忽然想起臨出門前龍雁說的話,不由得關切地問:

“阿敏已經回來了,你還在煩惱什麼?不會是她出了什麼事吧?”

“沒什麼。”關強搖頭。

“告訴我,關強!我對阿敏的關心從來不會比你少,這點你也知道的。”

“你錯了。”關強淡然道。

“你怎麼能懷疑這一點?我一直把阿敏當我的妹妹看待啊!”

“你像疼妹妹一樣疼她?”關強問道。

“我一直是。”丁漠答。

“可是我不同。”

丁漠聞言不解地皺眉。

關強的笑帶着苦苦的味道。

“我沒有把她當妹妹看,幾乎打從我一看見她就沒有。”

“那麼你——”

“我把她當成一個女人——也許應該說女孩比較恰當;而我對她的關心一點也不帶兄妹色彩,全然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慕。”

“你——”丁漠太訝異了,他知道關強對傅希敏呵護備至,卻未想過是這種情況。“你是說——你對阿敏……”

“我愛她,已經愛了好些年了。”關強說出口后,覺得一陣輕鬆。這些年的壓抑與隱瞞只有令他感到心痛和疲憊。

“你愛她?”丁漠喊:“你既然愛她,為什麼不告訴她?阿敏跟你並沒有血緣關係啊!戀愛結婚都是合理的事情。你到底在顧慮什麼?”

“我在等。”關強說:“我在等她長大,等她明白我的心意;可是——我想我可以死心了,再等幾年也只是空等。”他嘆氣。

“怎麼會?是——是因為我嗎?”丁漠似乎比關強更着急。“我一定會立刻讓阿敏對我死心的,不管用任何方法。阿敏一向跟你很親,慢慢地,她會接受你——”

關強搖頭苦笑。

“不可能,不可能了!”

“怎麼說?”丁漠蹙眉。“關強!你今天好奇怪,失魂落魄的一點也不像你。”

關強看着自己的手,低聲道:

“我打了她,我居然打了她!不是很可笑嗎?愛了她這麼久,今天——今天——我竟然捨得打她!”

“什麼?你打了阿敏?”丁漠又一次給嚇住了。“為什麼呢?我不相信你會因為她沒有按時回家就動手打她。

“我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邪。她就這麼不見蹤影——我——我想我是太急,太慌了!”關強嘆氣。“她非常生氣,說不定現在還在房間裏哭呢!”想起她哭泣的畫面,他心如刀割。

“我去看看她。”丁漠說。

“如果她肯見你,別跟她提我剛才說的話,一句也別說。”關強抬頭看他。

丁漠也看着他一會兒,才嘆口氣往傅希敏房間走去。

丁漠敲敲門,門的另一邊立刻傳來傅希敏帶着鼻音的吼叫聲:

“你立刻給我滾開,關強!我門雖然沒鎖,不過你不可以進來,絕對不可以,怎麼樣都不可以!”

丁漠心裏暗自竊笑。這丫頭分明就是希望關強進來哄哄她,還擺什麼架子?

他又敲了敲門。

“阿敏!不是關強,是我。既然你門沒鎖,讓我進來好嗎?”

房裏靜了一下,然後門就開了,傅希敏紅着眼睛站在門內,表情看起來竟有一絲失望。

“是你啊?丁大哥。”

“關強說你生他的氣,不讓他進來,所以我來勸勸。”丁漠微笑說,並未忽略傅希敏彆扭的神情。

“他根本試都沒試。”她跺跺腳。

“試什麼?”丁漠故意問。

“試敲我的門跟我道歉啊!”傅希敏憤憤地走回房裏。“你不知道,丁大哥!他打了我一巴掌!好重的一巴掌,打得我疼死了。你看,臉上的紅印子還在呢!”

“我知道,關強都告訴我了。”丁漠跟了進去,並關上房門。

“哼!他倒有臉得意地四處說,打女人是這麼值得驕傲的事嗎?”

“阿敏!你明知道關強不是這樣的人,為什麼還這麼說?”

“我也從沒想過他會動手打我,結果呢?他打了啊!沒有半點猶豫就一巴掌打在我臉上。為什麼?丁大哥!關強是最寵我的,他為什麼會打我?”傅希敏說著又哭了起來。

“因為你讓他太擔心了。”丁漠攬着傅希敏的肩說:“你說要去找我,結果就失蹤了,害關強一個下午山上山下跑個不停。我看得出來他是既焦慮又心慌,認識他這麼久了,從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

傅希敏吸吸鼻子。

“我是去過你家啊!”

“你去過?什麼時候?為什麼不進來?”丁漠不解地問。

“那時候——”傅希敏搖搖頭,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關強不再疼她寵她是現在唯一叫她在意的事。“哎呀!我忽然不想進去,想下山去走一走,這樣也不行嗎?值得他發那麼大火?”

“他只是關心你。在我家不見你人影,又聽說你根本就沒去過,你說他怎麼會不緊張?怎麼會不焦急?”丁漠微笑。“關強很後悔打了你,他在客廳沮喪得連話都不想跟我說。如果你真要他道歉才肯原諒他,我想他會照着做的。”

“門兒都沒有。如果事後說聲對不起就能什麼事都沒了,那他以後豈不是閑來沒事就打我當消遺?”

“你說得太誇張了,阿敏!”丁漠皺眉苦笑。“難道你不覺得關強打了你,他比你還要心疼?”

“怎麼可能?根據反作用力的說法,他的手頂多跟我的臉頰一樣疼。”

“我說的不是他的手,是他的心。”

“他心裏早就沒有我了,否則怎麼會動手打我?”傅希敏哀怨地說。

丁漠嘆氣,心想再這麼說下去,一定老在原地打轉,談不出什麼結果。他考慮了半晌,下定決心似地開口:

“阿敏!你——覺得關強對你來說算是什麼?”

“啊?”傅希敏皺起眉,一副有聽沒有懂的模樣。

“就是說你一直把關強當什麼看?”

“當關強啊!還會是什麼?”她理所當然地答。

“我的意思是——你當他是哥哥嗎?還是其他別的個體?”

這問題讓傅希敏兩道眉揚得更高,她似乎需要些時間思索才能得到答案。丁漠也不催她,他感覺傅希敏對關強的感情亦不僅限於兄妹之情,只是生性迷糊的她不曾去多想罷了。

終於,傅希敏似懂非懂地開口了:

“關強的確算是我的哥哥,不是嗎?丁大哥!你的問題好奇怪。我不是很明白你究竟想問什麼口也!”她很頭大的樣子。

丁漠想了想,又說:

“我這麼問好了,如果你把關強當哥哥看待,為什麼直接喊他名字而不是叫他哥哥?”

“我喜歡喊他關強啊!他又不是我真的哥哥!關強就是關強,他不是我的什麼哥哥。”她堅持道。

丁漠微笑,對一個全然沒有概念的人,要從問答之間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似乎不是太難。

“我知道關叔叔一直沒有逼你改姓,可是萬一有一天——他忽然很堅決要你也姓關,正式地做他的女兒,做關強的妹妹,你——”

“我不要!”傅希敏喊道。

“為什麼?”

“不要就是不要。我討厭姓關,我討厭!”

“你——你討厭關叔叔?”丁漠故作訝異。

“誰說的!”傅希敏反駁:“關叔叔就像我親生爸爸一樣疼我,我怎麼會討厭他?你別胡說喔!丁大哥!”

“你說不想姓關的,所以我才以為——”

“哎呀!我只是不想跟關強同姓,那樣——那樣很奇怪。”傅希敏說。

“很奇怪?會嗎?”

“我也說不上來那裏怪。總之——總之我不喜歡。”她嘟着嘴說。

丁漠微笑點頭。

“我想我有些懂了。”

“懂什麼?你笑得有點邪惡喔!丁大哥!”

“我想——你其實是喜歡關強的,對不對?”

“我是喜歡他啊!”傅希敏說完,臉又沉了下來。“不過那是在今天以前,現在開始我不喜歡他了,我才不要跟一個打我巴掌的人好。”

女孩子真會記仇。

丁漠苦笑。

“我說的喜歡是指——我指的是有點愛情成份那種——你覺得像不像?”

傅希敏原本已經夠大的眼睛睜得好大。

“愛情?我——我跟關強?”

“你這麼訝異——莫非是覺得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傅希敏覺得有點感傷。“我怎麼可能愛上關強?我已經——我另外有喜歡的人了,絕不是關強,不可能!真的不可能!”

丁漠靜默了一下,看着她說:

“你對愛情下了怎麼樣一個定義?你一直認為是自己心之所系的那個人,他知道你對他的感情嗎?”丁漠柔聲問道。

傅希敏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就是你嘛!你這麼問,不就表示你一點也不懂我的心?她悶悶地想着,不由得抬頭給他哀怨的一瞥。

“我想——那個人未必是不明白你的心意。”丁漠接著說。

“他一定不知道。這麼久了,他什麼也沒有表示過。”傅希敏難過地說。

“也許他是覺得你誤解了自己的感情!很多感情感覺起來都很相似,很像愛,卻不是愛。”丁漠寵愛地看着她。“我沒有親人,所以你的出現讓我感覺好像多了一個妹妹,我心裏的喜悅你是不會明白的。你還年輕,有些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事情你還沒有判斷的能力。阿敏!我關心你,以一個大哥的身份,以一種哥哥對妹妹的態度,所以我希望你看清自己的心。你懂嗎?我不想讓你受到傷害。”

傅希敏低垂着頭,眼淚冒了出來;只不過這回不是因為臉上的痛,而是為了心裏的羞愧尷尬。

丁大哥根本就知道了,否則他怎麼會說這番話?天啊!她一定表現得很明顯很不知羞,以前拚命想要他注意自己,現在——現在叫她把臉往哪裏擺?

“阿敏!不要這樣,你永遠是我最喜歡的妹妹。”丁漠有點手足無措,但不後悔對阿敏說了這麼多;他只是希望她一直是他的小妹妹,一直那麼天真、無憂無慮。說這些話對他來說並不容易,她該懂的。

傅希敏拭去眼淚。

“你是在告訴我——你對我就像關強對我一樣,是哥哥對妹妹的感情,要我對你死心?”

丁漠深深地看着她。

“我是像哥哥一樣愛你;至於關強——他對你是不是哥哥對妹妹的情感,我可不敢說。事實上,他剛才對我坦白——”

“丁漠!”房門忽然被推開,關強一臉狼狽站在門外。“別說了,一個字也別說。”

在丁漠簡陋的木屋裏,龍威、龍雁泡起一壺清淡香甜的茶,兄妹兩人就這麼在屋裏聊了起來,尤其龍威難得放下在台北繁忙緊張的工作偷得半日閑,對丁漠住的地方不僅不覺嫌棄,甚至還非常欣賞。

“住在這裏真不錯。他——該是個性情中人吧!”龍威喝了口茶后說道。

“他——”龍雁聳聳肩。“他應該算是個藝術工作者;不過,他住在這裏是因為世人無法寬厚地接納他,並非你想的那麼脫俗,那麼令人羨慕。”

“他為什麼受排斥?看起來是個不壞的人啊!”龍威說。

“哎呀!人們會排斥某人還不都是為了一些無聊的理由。丁漠年輕時犯過錯,坐過牢;出獄后雖然有心重頭來過,奈何人見人怕,拒絕他的一個接着一個。心灰意冷之下,他只好躲到這兒來了。”龍雁頓一下,又說:“我看過他的作品,覺得他挺有才華的;他雕刻出來的東西很真實,絲毫不加修飾,卻讓人看了不由得興起一股莫名的感動。這樣一個人埋沒在這荒郊野外,我只能說太可惜了。”

“你不過才來了幾天,對這個叫丁漠的人似乎了解滿深刻的。要不要告訴大哥是怎麼樣的一種狀況啊?”

龍雁羞怯一笑。

“我想我愛上他了。”她一向有什麼說什麼,尤其是對他的家人。

“又戀愛了?這麼快?”龍威眼裏是對妹妹單純的調侃和寵愛。

“不是‘又’,我現在懷疑以前我是否真的愛過張瑞昌那個傢伙。”

“哦?他這會兒成了‘那個傢伙’?爸媽知道了,一定很高興。好,那麼這回呢,你確定你真的愛上那個叫丁漠的男人?”龍威似笑非笑地看她。

“別用任何借口阻止我,包括他是個前科犯這回事。我確定自己愛他,真的,我感覺得到!”龍雁堅決道。

“別傻了!就算他曾經是槍擊要犯,我們家也沒有在乎。過去就是過去了。”

龍雁笑笑。

“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擁有全世界最可愛的家人。”

龍威微笑點頭,並摸摸一直趴在地上的大狗說:

“見你已經完全自張瑞昌給你的打擊中走過來,我想我可以安心跟秋子結婚了。”

“秋子姐姐?你們要結婚了?”龍雁幾乎開心地跳起來。“拜託!大哥!求求你快點把秋子姐姐娶進門。老爸老媽盼你娶妻生子已經盼了一輩子;如果你以怕刺激我為由而拖延婚事,我豈不是成了罪人?”

“放心,我的終身大事我自會操心。倒是你,你打算在這裏待多久?”龍威看着她。

龍雁沮喪地嘆氣。

“還沒讓他愛上我之前,怎麼能走嘛!但是萬一他就是不愛我呢?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這次失戀。”

“我以為你這個神力女超人可以禁得起十次失戀呢!”龍威笑着說:“別這麼沒信心。我覺得那個叫丁漠的至少不討厭你;你努力點的話,希望十足。”

“哇!真不敢相信這種話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看來秋子姐姐對你有很多正面影響。”龍雁嘖嘖稱奇。

“那麼你是暫時不回去了?”龍威不理會妹妹的揶揄逕自問。“如果沒有進展,也許你可以考慮離開幾天,給他一點想念你的空間。”

“我的天!這是我大哥嗎?刮目相看這個成語根本就是用來形容你的。”龍雁興奮地拍手。

龍威推了下她的頭。

“別耍寶了。他不介意我參觀一下他刻的東西吧?今晚我就得趕回台北,你的狀況我會告訴爸媽,讓他們放心。”

“別說我在追人家,媽會堅持幫忙,那我還有什麼臉見人?”龍雁帶着她大哥往丁漠的收藏室走去,阿胖也搖搖尾巴跟在後頭。“還有,既然你知道胡美琦的電話號碼,替我好好地數落她吧!她真的把我整得好慘;除非我能順利讓丁漠愛上我,否則她就是促成我首次失戀的大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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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給我多一點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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