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是什麼?”
小典突然說話的時候嚇了阿洛一跳,手裏的飯盒震了震,差點落在地上。
“什麼什麼?”
阿洛有些沒明白過來,只是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在學校里新交到的朋友。
其實對他來說,交朋友也是很新鮮的事情,以前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總是盡量減少和其他人的接觸。可是小典實在是個熱情的人,再加上上課的時候兩個人總是分到一組,所以漸漸地也成了朋友。
“就是這個。”小典指着阿洛從飯盒裏那些排列整齊深咖啡色饅頭狀的東西。
“呃,這是,蛋糕。”阿洛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蛋糕?”小典誇張地叫起來,指着那些咖啡色的饅頭說,“拜託,基本上我認為,蛋糕這個詞,一般是指鬆軟香甜的東西,這些最多只能叫饅頭,而且還是很另類的饅頭。”
“你別這麼說,其實還挺好吃的。”阿洛這麼說的時候掰了一小塊遞到小典面前說,“不信你嘗嘗。”
“呃,好吧。”雖然不能承認眼前的東西叫蛋糕,可是阿洛一直吃得很開心,所以應該味道還不錯。小典看着阿洛微笑的臉,伸出手拿過他手上號稱蛋糕的東西。
既然是說蛋糕,那基本上應該是香甜的東西吧。小典把那塊東西吃進嘴裏才知道阿洛口中的“蛋糕”和普通定義的蛋糕相距有多遠。
雖然是鬆軟易化的高級口感,但是卻沒有一絲甜味,甚至一入口就能嘗出黑咖啡的苦味和夾雜在中間不知道什麼東西的一絲酸味。
“嘔,你管這種東西叫蛋糕嗎?”
不管口感再怎麼好,這種又苦又酸的東西能叫做蛋糕嗎?吐是吐不出來了,所以小典急忙打開阿洛身邊的水喝起來。
“不好吃嗎?”阿洛惡作劇一樣的看着小典,“不是甜的也能叫做是蛋糕吧。”
不是甜的也能叫做是蛋糕,這是莫家臻說的。事實上他剛剛端出這些外表像饅頭吃起來像黑咖啡的東西時候,阿洛也很好奇這是什麼東西。
但莫家臻說吃吃就知道了,所以阿洛就吃了。雖然口感很像蛋糕,可是因為沒有伴隨而來的甜味,所以也可以忍受。
最主要的是,看到自己吃完一個還滿意的拿起第二個,莫家臻那種如釋重負的表情,讓阿洛有種脫罪感。
似乎自己不能吃蛋糕完全是他的責任一樣,莫家臻最近回來的都比較晚,大概一直在店裏琢磨這種蛋糕。
阿洛問起裏面放了什麼東西的時候,莫家臻的臉都興奮得有些發光。
關鍵是蛋糕的甜度和咖啡的濃度,還有澆在蛋糕上的梅子汁,要怎麼烘焙才能有蛋糕的口感,但又沒有甜味,還要不會太過酸苦。
光這些東西他就講了足足一個小時,然後不知不覺地阿洛一邊聽的時候就把那一盤子的“蛋糕”吃了一半下去。
看起來莫家臻並不是一個少言寡語的人,只不過除了蛋糕以外他似乎並不知道一般都能跟別人談什麼。
而他恰恰最討厭蛋糕,阿洛這麼想的時候,卻已經忍不住去更詳細地問莫家臻蛋糕的烤制方法。
說老實話,看着莫家臻開心的樣子,對阿洛來說早就壓過了蛋糕這個詞給他所帶來的不適感。
“那這蛋糕叫什麼?”
小典的問句把阿洛從思緒中拉回來的時候,他發現小典已經把手伸進了自己的飯盒,開始在拿第二塊。
“不是很難吃嗎?”阿洛皺起眉頭問,其實把莫家臻做的蛋糕分給別人吃,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可是看到小典把手伸過來他還是有些不開心。
“開始吃是很不適應啦。”小典老實不客氣地拿起了一塊咬了一口,“可是這個口感真不是一般的好,再說等苦味散了以後還是會覺得甜的。”
”普通蛋糕吃起來怎麼樣都會有奶油的甜味,可是這個甜味是很清爽的,應該叫做甘味吧。”小典抬頭想了很久,才笑起來說,“就像是喝很棒的黑咖啡以後的感覺啦,可是苦味比那個散的快,是因為裏面那個奇怪的酸味的原因吧。”
“是嗎?”原來吃完以後在舌底久久不散的味道也是甜味,阿洛咬了一口蛋糕想,和砂糖的味道完全不一樣。
“喂,阿洛,你還沒回答我,到底這蛋糕叫什麼名字?”小典一邊咬着蛋糕一邊含混不清地問。
“嗯……”阿洛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小典睜大了眼睛,然後又抓了抓頭髮說,“那你總知道是在哪裏買的吧,我都沒見過賣這種蛋糕的地方。”他舉着那個蛋糕看了看說,“這麼棒的口感,你可不要告訴我是你自己家裏做的。”
“呃。”似乎有些炫耀的嫌疑,阿洛猶豫着說,“這個是我哥做的。……他是個糕點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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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告訴小典莫家臻是C'estLaVie的糕點師,小典就不停地求他帶自己過去看看。
然後阿洛才知道C'estLaVie是多麼高級的一家蛋糕坊。
因為討厭蛋糕,所以從來也沒關心過這方面的新聞,所以知道的時候阿洛也着實嚇了一跳。C'estLaVie身處五星級酒店中,甚至採取會員制度,不是所有人能夠進入的地方,也怪不得小典會想去看看。
但是說起來的時候,莫家臻卻有些不屑地說:“蛋糕就是讓別人吃起來感覺幸福的東西,會員制只會把許多真正想得到幸福的人拒之門外。”
阿洛聽到莫家臻這麼說,托着下巴仔細看着他,才發現這個人真的是一個二十五歲的人。而到了他這個年紀,其實也都無所謂。就如同蛋糕這種東西,它所產生的幸福感和錢財的多少並沒有直接關係,而是和回憶以及心中的孤獨感掛勾的。
“所以蛋糕即使是只賣給有錢人,也不能代表他們並不需要一小塊蛋糕所帶來的幸福感吧。”阿洛看着周圍優雅而幸福的吃着蛋糕的人,把自己的見解說給莫家臻聽,換來了他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和怪異的眼神。
阿洛這才驚覺自己這些話不像是十八歲的男生能說出來的話,所以立刻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然後才發現這杯咖啡是用上烘焙了榛子味奶油的咖啡豆精製出來的咖啡。所以即使是純咖啡,也帶着一股濃重的奶油香味,在舌尖圍繞。
這種味道的咖啡,最適合和蛋糕一起吃,既沖淡了大多數蛋糕在口中留下的甜膩感,卻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奶油的香氣。對C'estLaVie來說,提供這樣的咖啡無可厚非,可是對阿洛來說這種味道就太濃重了。
如果臉色不好地走出去,很容易給這家店帶來不好的影響,所以雖然很難受,阿洛還是勉強微笑着看小典,看他努力地和自己面前的那塊蛋糕搏鬥。
但阿洛勉強的樣子還是被莫家臻看到了,他向櫃枱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包了兩塊招牌蛋糕送過來說:“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家了,小典,一起走吧。”
雖然很捨不得眼前還沒吃完的這塊,可是另外又有兩塊的補償,還有莫家臻保證的會員卡,小典還是很開心地和阿洛一起離開了蛋糕坊。
一坐上車,莫家臻就把敞篷車的車頂放了下來,讓小典一陣驚呼,隨即以一種完全崇拜的眼神看着戴上墨鏡的莫家臻。
開始是送蛋糕和會員卡,然後是開敞篷車耍帥嗎?而且剛才莫家臻和小典就非常有話說,與和自己在一起的樣子完全不同。
原來他也是個有魅力的男人啊,阿洛低頭想,和自己眼前的莫家臻完全不一樣。
還是說,小典對莫家臻更有吸引力嗎?阿洛想到的時候使勁搖了搖頭,小典很活潑,基本上大家都喜歡他,莫家臻也喜歡他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典一直到了家門前都還處於非常興奮的狀態,不斷地和他們說著話,最後一直要到莫家臻笑着說:“我隨時歡迎你來C'estLaVie玩。”以後才興高采烈地跑回家。
然後等車再開到熱鬧的馬路上,阿洛才想起來小典忘了那蛋糕的問題。
“哥,那個蛋糕叫什麼名字?”
“嗯?”因為莫家臻把敞篷車的頂棚打開,所以完全聽不清楚彼此的說話聲,“你說什麼?”
“那個蛋糕的名字啦!”阿洛幾乎要用吼的,可是蓋不過馬路上傳來的聲音。
“什麼名字?”
見莫家臻還是沒聽清楚,阿洛只好乾脆按下按鈕,把車頂棚給蓋上才清靜下來:“你為什麼要把頂棚放下來,很拉風嗎?”
“小典帶那兩種蛋糕味道很濃。”莫家臻摸了摸鼻子,不知道阿洛在生什麼氣,“我怕你聞到奶油味會難受。”
“可是廢氣味更難受吧,況且這是會影響到三個人健康的問題,你沒想過嗎?”雖然用的不是弟弟對哥哥的口吻,可是最近他們相處下來兩個人也沒有特別的兄弟之分。所以阿洛沒有注意,只是有些生氣的看着莫家臻,“再說你那裏的蛋糕那麼貴,小典的錢都是他辛苦打工賺回來的,繳完學費和房租,還有必須的生活費,他能吃得起幾次C'estLaVie的蛋糕呢?你這樣做,和紅燈區的皮條客有什麼區別?”
雖然比喻得有點過分莫名其妙,可是莫家臻並沒有反駁阿洛的話,只是伸手調整了一下後視鏡。反應過來他是從後視鏡里一直注視着自己的阿洛臉有些紅,但是心裏莫名其妙的怒火還是沒熄滅。
“嗯……”莫家臻沉吟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如果你的朋友去我那裏,我會勸他節制一些的。”
“嗯。”阿洛點了點頭,卻沒繼續說話。
因為莫家臻的態度太平靜,阿洛這才驚覺自己有多麼的無理取鬧。
都是那該死的奶油味咖啡搞的鬼,阿洛這麼想的時候緊緊地咬住了嘴唇。
“怎麼了?不舒服嗎?”莫家臻有些擔心的聲音傳過來,“再這麼咬下去,嘴唇會被你自己咬破的。”
“我沒有不舒服……”聽到莫家臻這麼說,阿洛立刻鬆開口,又低下頭沉默一會兒說,“呃,對不起。”
他抬起頭來,看到莫家臻有些迷惑的眼神,立刻又接著說:“剛才把你比成……那個的事情……”
“哦,那個沒什麼。而且阿洛,我現在才發現,在社會上掙扎過的你其實比我成熟很多。”莫家臻伸手揉了揉阿洛的頭髮說,“要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原來莫家洛失蹤真的和莫家臻有關,雖然有些好奇,但怕話題會轉到他不知道怎麼回答的問題上去。
阿洛含糊的“嗯”了一聲后就嘟囔着說:“什麼成熟不成熟的……其實這些東西,現在連小學生都知道,反而是二十五歲的哥哥不知道這些道理比較奇怪吧。”
“嗯,大概是吧,我除了蛋糕也很少關心其他東西。”莫家臻點了點頭說,“對了,你剛才要問我什麼呢?”
成功把話題轉移,阿洛立刻回答莫家臻的話:“呃,不是我啦,是小典想問你,你做給我的蛋糕叫什麼名字?”
“你不想知道嗎?”
聽到阿洛這麼問自己,莫家臻沒有回答,卻反問着阿洛。
“呃……”如果老實說自己從來沒想過,或許會讓莫家臻很失望吧。所以阿洛頓了一下還是小聲說:“想啊,我也想知道。”
“C'estLaVie”
“嗯?”
“這是蛋糕的名字。”
莫家臻這麼說的時候,阿洛就抬頭莫名其妙地看着莫家臻的側臉:“這不是你那家店的名字?你們有在賣這種蛋糕嗎?”
“就是沒有一個這樣的蛋糕,所以我才管他叫C'estLaVie。”
“呃,好吧,那是什麼意思?”
“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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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裏口很渴,好像是那天在敞篷車裏吸了太多廢氣還有風太大的原因,最近身體都有些不舒服。阿洛爬起來走到廚房打開啤酒的時候看到放在玻璃罩下的C'estLaVie。
“這就是生活嗎?”
阿洛拿出一個咬了一口,這回在裏面發現了腌梅子,大概是自製的,所以也不是很甜,只是用裏面的酸味來中和黑咖啡的苦味。
剛吃的時候是苦的,但是慢慢品嘗就能覺出小典所說的甘味。就像生活,不管經過它的時候再怎麼苦,回想起來的時候總是那些快樂的片段和結果。
好比如果他沒有被父母拋棄,就不會擁有孤兒院和那麼多孩子生活在一起的快樂回憶。如果孤兒院沒有起火,他就不會碰到阿熊。如果他沒有被後來那對夫婦趕出家門,他沒有機會永遠活在十八歲。如果他從來沒有被人強姦過,今天也不會吃到莫家臻特意為他創造的C'estLaVie。
因為先有苦,所以才能品嘗出那種純粹的甘甜。
這就是生活,阿洛咬着蛋糕坐在廚房裏,一邊吃一邊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直發獃。
很久,他才發現窗戶里映出了一個白衣無頭的影子。
“鬼!”
這個想法跳到阿洛的腦海里的時候,他嚇得連嘴裏的蛋糕都滾到了地上。
“看到我有那麼可怕嗎?”“鬼”抬手撓了撓頭開始放大,阿洛才發現是穿着一身白睡衣的莫家臻站在自己身後。
“可是可是,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門外面啊!”
阿洛指着窗戶里的莫家臻大叫。而莫家臻搖了搖頭,彎腰把那塊蛋糕撿起來扔到垃圾桶里說:“我已經在門口站了很久了,是你一直沒看見我。”
“呃,反正就是不出聲的哥哥不對。”阿洛一邊可惜地看着那塊進入垃圾桶的蛋糕一邊說,“你這麼晚為什麼會起來?”
“想喝水,你呢?”莫家臻倒了一杯水坐到阿洛身邊,看着他手裏的啤酒罐說,“餓了嗎?我看你這兩天的晚飯吃得很少。”
“呃,不是,我沒有胃口吃飯。”阿洛握着杯子,輕輕說,“可是你的蛋糕做得很誘人。”
“謝謝。”被自己誇獎的莫家臻並沒有預想中的那種開心,讓阿洛有些挫敗感。
也許C'estLaVie也並不是專門為他而鑽研的吧,前段時間聊天的時候似乎莫家臻也說過最近生意不太好,老闆希望他能夠研究出與眾不同的蛋糕,而他也在為此苦惱着。
“這個蛋糕會擺到店裏去賣嗎?”
“應該會,可畢竟不是甜的蛋糕,還要請老闆嘗嘗。”莫家臻點了點頭說,“現在這款蛋糕太苦了,上架的時候會更偏重味道的平衡感,可以讓更多的人接受它吧。”
原來真的是為店裏研究的,阿洛低下頭,蛋糕的甘味開始慢慢地散開在嘴裏,可是現在感覺比剛入口的時候還苦澀。
“那希望可以順利過關。”
看莫家臻欣慰地點了點頭,阿洛突然很不齒自己。
雖然他不了解蛋糕業,可是研究一款特殊的蛋糕應該是蠻難的事情,讓莫家臻研究出來這種東西只給自己一個人吃,他還真是自私。
“那,我先回去睡了。”阿洛一下把啤酒全都倒進嘴裏,擦了擦嘴站了起來,卻突然覺得頭暈眼花。
喝了一罐啤酒就這麼不中用,難道是酒量越來越差了?阿洛扶着桌子使勁搖了搖頭。
雖然聽見莫家臻關心地問,身體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阿洛卻只是搖了搖頭。
告訴他自己一罐啤酒就倒下才是糗大了,他還是要當花式調酒師的人呢。阿洛深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好歹要用走直線地走回房間。
可是他才走了一步,就膝蓋一軟,絆着椅子腿一下往前栽過去,眼睜睜地,他就看着自己的臉要戳上椅子尖。
“喂,阿洛,阿洛你怎麼了?你醒醒,阿洛你別嚇我!”
如果不是莫家臻眼明手快地抱住了他,阿洛迷迷糊糊地想,估計自己這張用來吃飯的臉就不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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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一片白,一瞬間讓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他也會上天堂嗎?阿洛皺起眉頭,然後發現自己的頭在痛。
會痛的話說明沒有死吧,果然死是很不容易的事情。阿洛這麼想的時候又發現自己的腦子就像眼前一樣的白。
他沒死,那麼這回是失憶了嗎?
但緊接着記憶就像潮水一樣從腦子裏的每一個角落湧出來。
原來失憶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護士,護士,他醒了!”
阿洛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發現身邊響起了一個沙啞的男聲,他轉過頭,看到一個眼熟的憔悴男人。
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人,可是最近自己身邊好像都沒有這麼邋遢和憔悴的人出現過,就算是阿熊也不會這樣。
“請問,您是哪位啊?”阿洛小聲地問。問出來以後那個男人就像是被判了死刑一下,臉色一下灰得好像變成下一個應該送進急診室的人。
還好這裏是醫院。阿洛想的時候已經被男人緊緊地握住了手。
不用那個男人自報門戶,他也知道這是誰了,只有莫家臻的手才會那麼暖。
“哥……”阿洛轉過頭,看着男人因為自己叫了一聲哥以後幾乎快哭出來的臉,“你這樣真的很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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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你居然說你哥丑啊!”小典來探阿洛病的時候聽到阿洛這麼說,有些不可思議地叫起來,“要是我哥會不眠不休地陪在我身邊待三天,我這輩子就是他的死忠了。”
“可是他那時候真的是邋遢到讓我認不出來了嘛。”阿洛躺在床上嘴硬地說。
其實非常感動,好像是一直低燒沒注意,所以才會在突然發起高燒的時候昏倒。他的身體並不太好,所以以前的父母在自己生病照顧他的時候,他都會很認真感動地對對方說自己很感動,很愛他們。可是面對莫家臻,他的話就硬生生地變了味。
大既這就是父母和哥哥的不同吧。
“對了,我哥跟你說過什麼沒有?”
沉默了一會兒,阿洛才有些擔心地問正在大吃莫家臻剛剛削給自己的蘋果的小典。
莫家臻削的蘋果都是兔子狀的,很可愛的豎著兩隻鮮紅的耳朵。他削的時候告訴阿洛,兔子蘋果是祈求病人平安的意思。
一直以為這是自己才知道的風俗,沒想到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有這樣的說法的。而且既然是莫家臻特地為他削的祈願蘋果,所以阿洛有點不甘心就這麼都被小典吃了,所以乾脆把盤子拿到自己面前抱着,拿起一塊蘋果慢慢地啃着。
“說什麼?”小典有些莫名其妙,伸手要去搶阿洛懷裏的蘋果,卻被他拍了下手背。
“沒什麼,要吃蘋果你自己去削,這個是削給病人吃的祈願蘋果。”
阿洛抱着果盤瞪着小典,一直把他瞪到揉着鼻子去拿床頭柜上放着的整顆的蘋果。
保衛兔子蘋果戰成功,阿洛輕輕吐了口氣,啃着手上的蘋果又開始想心事。
他去住院的時候,不知道醫生有沒有查出來他的身體機能不像是十八歲的男人,又或者是血型和莫家洛不一樣。
以前因為這樣的事情而敗露身份的事情也有過,不過如果真的被戳穿了,那莫家臻也是忍得最長的一個人。
不但不眠不休地在因為高燒而昏迷的自己身邊陪了三天,等他醒來以後每天下班也都會來醫院陪他。莫家臻來的時候不但給他帶C'estLaVie,還會給其他病人和護士帶各種各樣的蛋糕,條件是希望大家對阿洛更好一點,結果因為這樣他被大家叫做“阿洛的二十四孝老哥”,簡稱洛小~孝~哥。
而回家以後莫家臻也一直在無微不至地照顧他,還會削兔子蘋果給他吃,當然每天的C'estLaVie是不可少的。
阿洛想,莫家臻應該是什麼都不知道吧。
“小典,你要吃什麼?”莫家臻敲了敲門以後走了進來。
雖然圍裙是他挑的,可是看着莫家臻穿着一身連袖綉着青蛙圖案的圍裙的樣子,阿洛還是忍不住側過頭去笑起來。
雖然莫家臻的本職就是糕點師,但穿着連身圍裙的家庭煮夫和穿着白廚師服帶着高帽子的形象實在相差太遠。
“呃,家臻哥做什麼我都吃。”似乎是因為那張會員卡的緣故,小典每次見到莫家臻的時候都露骨地表現出他獻媚的態度,“家臻哥,你穿圍裙的樣子也很帥!”
“呃,那我就做肉醬面了。”莫家臻摸了摸鼻子,小典毫不遮掩的稱讚似乎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那阿洛你還是瘦肉粥,可以嗎?”見阿洛點了點頭,莫家臻看了眼他抱得緊緊的果盤,笑起來說:“那好,等下做好了飯我來叫你們。”
“阿洛,你對你哥很冷淡哎。”
小典說這句話的時候用的是陳述句,阿洛皺起眉頭說,“我哪有?”
“你不覺得嗎?你哥對你那麼好,可是你好像要故意跟他劃清界限一樣。”小典偷偷伸手,還想偷阿洛懷裏的兔子蘋果,結果被阿洛使勁拍了一下手背而作罷。
“我又不是你,我不會扮可愛。”
“是啊,因為你本來就很可愛。”當小典發現自己的獻媚換不來阿洛懷裏的兔子蘋果以後,終於作罷地拿起一顆沒削過的蘋果擦了擦咬了一口:“你不覺得嗎?你都很少跟你哥說話。”
“其實你哥真的很關心你,我去C'estLaVie的時候,他每次都會問我你在學校的情況。”
“我不是讓你不要老去C'estLavie。那裏的物價那麼貴!”
聽到阿洛的責備,小典吐了吐舌頭,笑起來說:“沒關係啊,有你哥請客嘛,代價是你在學校的情況。這些就算了,可是他連你以前的事情都要問我,我差點以為你們兄弟的感情很差呢!阿洛,我知道你們是分別很久的兄弟啦,可是你是不是回家都不跟你哥說話啊?”
“哪有,我們回來都有談話。”
只不過談的還只是新聞,天氣,還有電視劇情和藝人八卦而已。原來要學手藝的問題,變成了一些調酒的專業知識。阿洛不知道,原來莫家臻還懂一些調酒,許多問題請教他就可以立刻迎刃而解。
但是私人的事情,他們還是誰都不談。而認識小典以後,兩個人之間談論的話題就經常變成小典。
小典今天怎麼樣,小典做了什麼事,小典八卦了什麼東西,小典今天說了什麼話。
兩個人對小典的了解甚至比彼此都多。阿洛雖然很不爽莫家臻經常提小典,可是不談小典又不知道談什麼。
只有一個哥哥的話,原來就會變成這樣嗎?早知道就不要答應阿熊在這裏待上半年,阿洛賭氣地想。
飯後甜點是C'estLaVie。因為要打遊戲,所以小典和阿洛就跑回房間去玩,留莫家臻一個人在外面看書。
“阿洛,你覺不覺得這個蛋糕變甜了?”小典咬了一口蛋糕,然後湊到阿洛的身邊看他釣魚,“好像沒以前那麼苦了。”
“哪有,是因為你吃太多甜蛋糕,結果就覺得這個也變甜了吧。”阿洛正在專心釣電視屏幕上的魚,所以頭也不回地說。
“是這樣嗎?”小典皺着眉頭,一邊嘟囔着“那應該會覺得更苦吧”一邊翻着阿洛的遊戲光碟。
那一堆遊戲光碟里,不是高爾夫,就是釣魚,或者是模擬經營遊戲。
“阿洛你這裏怎麼都是這些老頭子的遊戲啊。”小典敗給阿洛一樣地叫起來,“喂,你有沒有其他的遊戲啊,比如鐵拳,或者鬼屋魔影這種。”
“沒有,我不喜歡玩那些東西。”
事實上連遊戲他都不喜歡玩,可是最近不得不用玩遊戲的理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否則的話在客廳里,他實在不知道要跟莫家臻聊些什麼。
雖然很想念莫家臻溫暖的體溫,可是他已經厭煩了聊小典,也厭煩了去講他根本不關心的藝人八卦。如果兩個人都沉默就太壓抑了,那種壓抑的感覺是阿洛最不能忍受的。
而且最近看電視的時候莫家臻也不允許自己再把頭枕在他的腿上了,理由是這樣不太好。失去了最後一個留在客廳的理由,阿洛也不想再踏進那個壓抑的客廳了。
“所以說你覺得有這樣的哥哥嗎?”禁不住小典的八卦,阿洛終於開始向小典抱怨。
“可是一般來說,也沒有弟弟喜歡枕着哥哥的大腿看電視的吧。”
小典抱着膝蓋看着坐在椅子上向自己抱怨的阿洛,“你千萬別讓我幻想我躺在我哥大腿上的樣子,那種畫面很嘔。”
“呃,是嗎?”是他太久沒有過哥哥了嗎?他一般來說在其他家庭里也喜歡枕着媽媽的腿看電視,弟弟妹妹要枕着自己腿的時候他也允許,“好吧,我知道了,是我不對。”
“可是如果是你哥的話,其實我也很想枕一下他的大腿呢。”小典笑嘻嘻地看着阿洛,“你不覺得嗎?家臻哥的體溫讓人覺得很舒服。”
“我不知道。”似乎是自己一個人的秘密被他人分享了一樣,阿洛臉色有些不好地回過頭去繼續釣魚,“他就是體溫比別人高就對了。”
“可是聽說這樣的人也比別人熱情得多。”小典突然湊到阿洛的身邊說,“阿洛,你哥有沒有女朋友?”
看到阿洛遲疑地搖了搖頭以後,小典突然扭捏起來,低聲說:“那你要不要幫我留意一下,那個,家臻哥會不會喜歡可愛的男生呢?”
“我是開玩笑的啦!”
在阿洛差點被小典嚇得從椅子上摔下去以後,小典才拍着阿洛的肩膀哈哈大笑着說。
~f~a~n~j~i~a~n~
“喂,你哥真的對你很好,你等下也關心關心他嘛,那我明天再來看你啦。”
在門口的時候小典這句話說的很大聲,而莫家臻就戴着眼睛坐在客廳里看書。阿洛把門關上轉過來以後,看着坐在沙發上專心看書的莫家臻。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阿洛還是走過去叫了一聲:“哥。”
“嗯?”一見阿洛走過來,莫家臻立刻把手裏的蛋糕圖譜合上,然後放在沙發上背朝上地蓋住,“小典走了?”他摘下眼鏡,抬頭看着走到自己身後的阿洛說,“你們在屋子聊什麼?我聽見他笑得很開心。”
“沒什麼,他在發瘋。”阿洛想起小典說的話,臉都紅了。
如果莫家臻喜歡可愛的小男生的話,會不會喜歡小典?事實上阿洛覺得自己會比較可愛,雖然三十歲了,可是到現在還沒人說過阿洛不可愛的。
最多也就是阿熊會說他性格很不可愛而已。
阿洛這麼想的時候就俯下身抱住了莫家臻的脖子,然後用臉貼着莫家臻的臉說:“哥,這些日子,謝謝你。”
“你在說什麼傻話?”明明感動得鼻音都出來了,莫家臻卻一副哥哥的樣子摸着阿洛的頭說,“我是哥哥,照顧你是應該的,別胡思亂想了。”
雖然阿洛還想說什麼,莫家臻已經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站了起來,勉強笑着說:“你看電視吧,我先回屋了。”
坐在客廳看了很久的電視,莫家臻都沒有從屋子裏出來過。阿洛蜷在沙發上,雖然聽着電視的聲音在響,可是卻完全不知道裏面的人在講什麼。
是他做錯了什麼事情嗎?阿洛想到小典說自己對莫家臻很冷漠,可是他已經開始改正了不是嗎?
為什麼一點成效都沒有呢?明明很感動,但是就是不想跟自己在一個空間相處,所以其實莫家臻終於發現自己的生活空間裏多了一個弟弟是很不習慣的事情了嗎?
阿洛想着這些事情的時候就覺得頭昏昏的,大概是莫家臻回房間的時候忘記關空調的原因,雖然是夏末,可是房間裏卻非常的冷。
想起來回到自己的房間,可是身體卻很懶,不太想叫莫家臻出來幫他,所以阿洛覺得躺一躺應該就好了。
可是躺的時間越久,嗓子就越痛,舌頭舔舔牙的外圍,果然是燙的。阿洛難受地低聲呻吟着,最討厭生病的時候只能有自己一個人,可是這次搞不好真的要一個人挺過。該死的阿熊,果然真的不該答應他這個半年的條件的,阿洛迷迷糊糊地想。
再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了床上,頭上蓋着一層涼毛巾。
身體有些忽冷忽熱的,但是身邊似乎有一個火爐,靠過去就會特別舒服。
阿洛沒想太多,就伸手抱住了身邊的人,然後使勁把自己塞進他的懷裏。身邊的人似乎有些僵硬,但很快地就將阿洛整個人都抱在懷裏。
這才是他去冒充別人小孩的意義嘛,阿洛雖然這麼想,但是眼睛都睜不開。這個懷抱太舒服,舒服得他眼睛還沒睜開就繼續睡過去。
和發燒以後不安穩的睡眠不一樣,這一次阿洛睡得很好,而且破天荒地,他還做了一個美夢。
夢裏有間糖果屋,牆壁是用香噴噴的麵包做的,屋頂上有蛋糕,窗戶是明亮的糖塊。空氣里瀰漫著香甜的味道,只不過這次他卻沒有討厭的感覺。阿洛夢見自己走過去,伸手就能構到屋頂上的蛋糕。他吃了一口,卻發現那是C'estLaVie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