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之後,你就沒再看過她?”艾瑞克聽完江柏恩的敘述后問。

江柏恩搖頭。“她突然離開了學校,我一直等着她跟我聯絡,過完那年夏天,我就到美國去了。”

艾瑞克憶起當年江柏恩到美國念書時明顯的改變,原來是因為……

何秉碁補充道:“我們事後推測,也許漢霖聽到的聲響正是她,她湊巧聽到了我們的談話,誤以為我們四人再度拿她當打賭的對象,所以──”

“她故意不告而別,作為對我的報復。”江柏恩冷冷地接下去說。

“不是這樣的!”

他們三人訝異地抬頭,藍巧月氣憤得握拳自躲藏的角落站出來。

“那年夏天,我跟爸爸發生了車禍,曉竺接到消息立刻趕回來。爸爸不久就不治死亡,待在加護病房的我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她一邊要處理爸爸的喪事,一邊擔心、照顧危急的我,她怎麼可能回去學校呢?兩個月後我的情況才穩定下來。為了治療我腿傷的手術,她帶着我轉診至高雄的一家大醫院,有兩年多的時間我們一直以醫院為家,直到我能行走,我們才又搬回嘉義。為了我們的生活,曉竺無法再回大學念書,最後在幼兒園工作,支持我念大學、出國留學。”

除了艾瑞克略知此事外,江柏恩跟何秉碁對這件意外並不知情,他們陷入極度愕然中──

過去辛酸的回憶,令藍巧月欷歔難過;艾瑞克心疼地抱住她,她仰起臉自責地說:“我一直依賴着曉竺的幫助,卻從來不知道當時她也受着極大的傷害。她為我犧牲這麼多,我卻什麼也沒能回報她……”她泫然落淚。

艾瑞克溫柔地為她拭去淚水。“別哭,你怎會知道這些事呢?”

“表哥,你為什麼那樣欺負曉竺?”

“我……”他無心為自己辯解。他曾經責怪過她的無情離去,如今卻自責在她最艱苦無助的時刻,沒能幫上忙。

“現在我才了解為什麼曉竺情願沒認識過你。”她賭氣地說。“艾瑞克,我決定明天跟曉竺回嘉義去。”

“不行。”艾瑞克皺眉地說。

“你真是不可理喻。”藍巧月轉身上樓,不理睬他。

他非得想個辦法打消她丟了他一人在台北的念頭,艾瑞克繃著臉追了上去──

※※※

他一推開房門,藍巧月立刻說:

“我不想跟你說話。”她自顧自地收拾行李。

“那好,你千萬別開口,乖乖地聽我說。”艾瑞克腦筋一轉,想到了個說辭,祈禱自己能說服巧月。“你應該沒忘記,回台北前姨媽拜託你的事情?她說柏恩這幾年為了事業,連個結婚對象也沒有,要是你有合適的人選就幫幫她的忙,介紹給柏恩認識。你不覺得奇怪嗎?以柏恩這樣的條件,為何需要你幫他介紹?”

藍巧月瞄他一眼,不置可否。

他再接再厲:“我還記得,每次我到台北,他身邊都帶着不一樣的女友,直到他到美國念書才改變了;別忘了,那時正是曉竺離開學校的時候。自此他再也沒跟任何人交住過,連我要給他介紹女友都被拒絕了,今晚我才明了是為什麼。”

他注意到藍巧月臉上出現沉思,技巧地提出另一個問題:

“曉竺這些年身旁不也是沒出現過固定的男友?你不覺得這是很耐人尋味的現象?”

“曉竺的時間都被工作和我佔滿了。”藍巧月忘了自己的不說話政策。

“她身邊不可能沒出現過追求者吧?”

“唔……”藍巧月想起,錢曉竺工作的幼兒園園長的二兒子,他向來不掩飾對錢曉竺的好感。

“也許他們互相都在等待着對方。”

這只是也許。“我不能讓表哥再次傷害嘵竺。”

“如果因為你的阻撓而毀了曉竺一生的幸福──”

艾瑞克等着藍巧月自己斟酌,沒繼續往下說。片刻,她終於吁口氣說:“讓我考慮考慮。”

他隨之放鬆,知道自己成功了。

※※※

她拎着皮箱,輕手輕腳地溜出門縫,輕輕地合上房門;左右張望一下,確定沒驚醒任何人,才放心地吐出氣來。

憑着記憶,她摸黑朝位於中央位置的樓梯走去,渾然不知黑暗中一雙灼灼眼眸自她一出現就鎖定在她身上,追隨着她移動的身影。

“你又想不告而別?”

她剛跨下第一格階梯,差點被突然出聲的人嚇破膽。

江柏恩自陰影中走出,鎖緊的眉頭顯示他的情緒。

“你──你可以當作沒看見。”

“你不需要離開的。”他搖着頭。“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這回換她搖頭。“我跟你沒有什麼好談的。”她咬了一下唇。“我必須走了,巧月會發現的。”

“我可以出聲喚醒巧月。”他的威脅之意非常明顯。

“那樣做對你並沒有好處。”她瞪圓眼,不懂他是何居心。

停止猜測他的心意,她自顧自地往下走,不料他敏捷地移動,大手一攫,堅定地扣住她的手臂。她失聲呼痛,本能地竭力掙脫,他意外自己弄疼了她,連忙放手;但后撒的力量過大,使得她一脫離他的掌握就失去了平衡,猛地向下跌去──

※※※

“表小姐睡了?”江柏恩的管家傅細妹,探身進來問。

藍巧月食指抵在嘴前,走近她小聲說:“吃了止痛藥后就睡了。”

“艾瑞克先生要我告訴你,小愛咪吵了好幾次要找媽媽了。”

“我馬上去。”藍巧月反手關上門,隨着管家下樓,邊走邊說:“表姊她腳踝嚴重扭傷,可能得麻煩你一陣子了。”

“艾瑞克太太,你這是哪兒的話,她一來咱們家就不幸扭傷了腳,我們當然得盡心照顧她。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傅細妹猶豫地瞧瞧藍巧月。

“有什麼困難嗎?”藍巧月問。

“不是,我一見着表小姐,就覺得好生眼熟,可惜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她;但是今天一早我看到少爺為她焦急的模樣就突然想起來了。我曾經看過表小姐的照片,好象是少爺帶回來的,你想表小姐是不是以前就認識少爺了?”

“表哥有曉竺的照片?他一直保留着嗎?”藍巧月關切地追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只記得他有一個紙袋裏都是表小姐的照片。對了,我想起來──好象還有他們接吻的照片,這麼說他們不只是認識。還可能是一對情人。”傅細妹愈想愈真切,緊張地握住藍巧月的手說:“艾瑞克太太,表小姐現在可有男朋友?”

藍巧月略一考慮,決定老實說:“表姊跟表哥是同一所大學的學生,他們確實交往過,後來因為某種原因分手了。雖然他們兩個男未婚女未嫁,但是在還沒弄清他們的意向之前,我們還是不要擅自多想,為他們保留一些空間,也許會有出乎意料的發展也說不定。”說到這兒,藍巧月心中也有了一層領悟。

“我懂、我懂。”傅細妹頻頻頷首。

※※※

“你怎麼可以把我丟在這兒,自己回美國去?”

錢曉竺斜躺在床上,右腿腳盤打着石膏,架在枕頭上,略微蒼白的臉頰氣鼓鼓的。

“基金會主導的一項考古計畫有了重大發現,艾瑞克得立刻回去主持;他希望我跟小愛咪也一起回去。”藍巧月技巧地低下頭,以免被看出她在說謊。

“你們回美國,我也回家。”

“我說了,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嘉義。”

“我的皮包跟身分證呢?”錢曉竺機警地想到。

藍巧月心虛地縮肩。“我交給江表哥保管了。”

“藍巧月!”錢曉竺難以相信藍巧月竟對地做出這樣的事。“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藍巧月鐵了心地搖頭,嘴裏求饒地說:“我也是不得已的嘛,你待在這兒還有王班長夫婦照顧你。”

“我會照顧自己。”

“你已經照顧自己太久了,偶爾給別人一個機會也不錯。”

“你要是真這樣做,我不會原諒你的。”錢曉竺拉下臉,下了最後通牒。

藍巧月聞言,紅了眼眶。“不要這麼說,你是我唯一的親人。”

錢曉竺挫折地嘆氣,靜默良久才掙扎地開口:“你應該猜到我跟他……”

“所有的事我都聽他說過了。”藍巧月體貼她的為難,可又忍不住心中的疑問。“你還愛着他嗎?”

“我?”錢曉竺兩眼睜得圓圓的,噗哧一聲,笑着說:“你別荒謬了,要不是在這裏碰到他,我早已忘了他長什麼模樣了。”

藍巧月一聽趕緊說:“既然這樣,你就留下來吧。”

咳,錢曉竺嗆了一下,心有點慌,胡亂說道:“不行的,一碰到他我就會倒霉的。他一定沒跟你說過,他曾經害我摔斷手,這回又害我扭傷腳──”

“既然是他害的,他就該補償你。”藍巧月眼神浮現從未有過的決心。“就這麼決定了。”

※※※

“我知道這次你不是故意害她扭傷腳的,但是我要你答應我,不管有意無意,絕不會再令她受傷害。”

“巧月,你這要求太任性了。”艾瑞克握住她的肩膀。

“如果表哥不能答應我,我怎麼放心把曉竺留在台北?”她堅持地說。

“我答應你。”江柏恩允諾。

藍巧月打量他半天,終於認可地點頭。“我相信你。”

“我們該走了。”

艾瑞克一手懷抱小愛咪,一手牽着依依不捨的藍巧月住登機門。看到愛妻一臉哀怨,他不禁莞爾。

“別這樣,我們又不是永遠不回來。我已經答應秉碁主持的校董事會,明年春季在他們學校開一門課了。”

唉,藍巧月仍心情低落。

“好吧,我答應你下回我們回台北,隨便你高興住多久。”

“真的?”

艾瑞克心裏雖不情願,還是乾脆地點頭。藍巧月綻放出開心的笑靨,跳上去摟着丈夫的脖子,害羞地附在他耳邊說:“我愛你。”

艾瑞克滿足地摟着妻女──管他的,明年的事明年再說吧。

※※※

叩叩叩的敲門聲──

錢曉竺正無聊地翻閱雜誌,她抬起眼說:“請進。”

江柏恩站在房門口說:“他們已經上飛機了。”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錢曉竺示意他進來。

他搖搖頭說:“我帶了一個朋友來看你,一個你一定很想見的朋友。”他側身讓身旁的人上前。“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不打擾你們了。”

錢曉竺驚訝地看着眼前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美麗長發女子,帶着不可思議地囁嚅道:“亦萩,你是亦萩?”

“傻瓜!”范亦萩無奈地罵了一聲。

好熟悉的感覺!錢曉竺揉揉酸澀的鼻頭,刻意以輕快的語調說:“很久沒人這樣罵我了,可見現在的我聰明多了。”

“我看也聰明不到哪裏去。”范亦萩意有所指地看着她包里着石膏的腳。

錢曉竺看看自己的腳、再看看范亦萩不露情緒的面孔,尷尬緩緩爬上她的臉頰。突然,她瞥見范亦萩眼眸中跳動笑意,不由對自己荒謬的處境笑了起來。

“我也不想弄成這樣的。”她邊笑邊說,強調無辜地聳肩。“誰知道一個不小心就變成這樣了。”

“也許你應該早點習慣,似乎你一碰上江柏恩就准──”

“沒好事。”錢曉竺有默契地與她異口同聲說。說完兩人相視一笑,昔時的友誼回到了心中。

范亦萩忽然斂起笑容正色問:“為什麼不跟我聯絡?開學后,你沒回來,我到嘉義去找你,才知道你舅舅、表妹發生了車禍,沒有人知道你們搬到哪裏去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

“對不起。”錢曉竺潤潤乾澀的唇。“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你總是告誡我不要相信他,我卻天真地以為他是真心的,……我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竟然連續兩次拿我當玩笑的對象,當我發現事實時,只有難堪……”

范亦萩打斷她,試探地問:“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對你不僅是玩笑而已?”

“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那些都不重要了。”此刻錢曉竺關注的是如何讓范亦萩原諒她。“一時之間發生太多的事,讓我措手不及;直到巧月腳傷好了離開醫院,我們的生活穩定下來之後,我才想到跟你聯絡。可是不知為什麼總覺得膽怯,我想……也許你已經忘記我了──”

“我怎麼可能忘記你這個傻瓜。”范亦萩責備說。

“我也沒忘記你呀。”錢曉竺趕緊說。

“你敢忘記我試試看。”范亦萩嫣紅的雙腮微鼓,眼神埋怨地瞋視她。

錢曉竺愣愣地注視范亦萩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風情。

“你真的變了,看起來成熟動人,真是漂亮。”

“是穿着的關係。”范亦萩難得靦腆,轉移話題說:“你絕對猜不到,我開了一家服飾精品店。”

“真──的?”錢曉竺訝異地張大口。“以前別人要是買一件衣服超過五百塊,你就笑人家是冤大頭,現在竟然開精品店!?”

“還不都是你,一天到晚在我耳邊洗腦,說什麼要賺錢,就得開餐廳跟服飾店。”

錢曉竺抗議道:“你記錯了,我是說開餐廳跟服飾店准不會虧本的,可沒保證你絕對會賺錢喔。”

“放心,我不會要你負責的。我那家店有個超級大客戶,不會賠錢的。”

“就算你要我負責,我也沒錢賠你。”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平時傻呼呼的,提到錢就變得精明。”

“不。”錢曉竺含笑搖晃腦袋說:“現在我隨時都保持聰明絕頂的狀態,我的小朋友都叫我天才老師。”

“誰都知道小孩子最容易受誘惑的。”

“啊,你這是誹謗,小心我告你。”

看錢曉竺一臉認真逗趣的表情,范亦萩不禁開懷大笑起來。

“你自己就像個大小孩,竟然教起小小孩來了。唉,真是難以相信。”

“你真的很──看不起我耶。”

錢曉竺努力地想板起臉,可是裝了半天還是失敗,范亦萩見了她的糗樣,更是笑得樂不可支。

※※※

深夜時刻,白日的喧嘩早已沉澱,萬籟中只剩隱約蟲鳴──

江柏恩正專註於手中進行的建築設計圖稿,突然,他好象聽見了什麼,側過頭傾聽;他眼神一凝,離開座椅,無聲地穿過書房,握住門把,迅速地拉開門──對上錢曉竺驚嚇大睜的瞳孔,她撫着胸前,驚魂未定。

“你怎麼在這兒!?”

錢曉竺輕拍喘急的胸壓驚,深呼吸道:“你嚇死人了。”

“你怎麼下樓的!?”他猝然想起,視線落至她里着石膏的腿。

“就這樣,跳跳……就下來了。”

她曲起受傷的右腳,作勢要跳,他緊張地制住她說:“你這樣太危險了,需要什麼可以打電話下來──”

“我告訴過你,我有事要跟你商量。”她打岔說。

江柏恩眉頭糾結,知道自己是逃避不了了。他彎下身不顧她的反抗將她抱起,邊往樓上她的房間走,邊解釋自己的行為:“我不想你再弄傷腳。”

錢曉竺僵硬地靠在他結實的胸前,直到他把她安置在床上,才敢放鬆呼吸。拘束地將棉被拉到胸前,她支吾開口:

“我想先謝謝你,今天讓我跟亦萩見了面。還有,請你把巧月交給你保管的東西還給我。”

“不客氣,不行。”他簡單地說。

“為什麼?”

“安排你們見面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亦萩的事。”錢曉竺氣惱地嘟嚷。

他背過身,沉默半晌,忽又突兀地說:“我對你有責任。”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眼神一轉。“如果是因為巧月拜託你收留我,現在我替她收回,我自己可以為自己負責,不再是你的責任。”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你不懂嗎?”他煩躁地回頭,手指刷過濃密的黑髮,不知該怎麼解釋。在心中環繞不休的自我譴責,迫使他急促地說:“其實,你不必犧牲學業、不必遠離同學好友、不必自己面對車禍的意外、親人的死別與生活的重擔,你的人生應該充滿希望,有着無數迫不及待要去實踐的理想。如果你沒遇見過我,所有一切都會不同。”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他不可能是那個意思。錢曉竺困惑地眨眨眼,吶吶地說:“你是說……所有的事都是你造成的?”

“是的。”他肯定地點頭,一針見血地說:“如果不是我,在車禍發生的時候,你會尋求范亦萩的協助,你會有來自班級、學校多方面資源的協助。”

“但是意外車禍並不是你造成的呀,你不可能是那個逃逸的肇事者。”她脫口說出心中荒誕的想法,發覺自己的思考邏輯被他攪亂了。

江柏恩瞥她一眼,彷佛責怪她不合作的態度。“我是認真地想改正一切。”

“你如何改正已經發生的事?更何況那根本不關你的事。”

“不,我會把你失去的還給你。”堅定的語調帶着對自己的信心。

她真的不了解,他是從哪兒冒出這種怪誕想法的?

錢曉竺試着用別的方式說服:“對於我所經歷過的,我並不覺得是損失,我也很滿意現在的生活。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我們應該展望未來。”

但這對江柏恩不起作用。“我考慮過,你應該先回學校完成最後一年的學業。”

“我已經離開學校五年,當時也沒辦休學手續──”錢曉竺急急否決。

“秉碁會有辦法的。”

她差點兒忘了,中大是何家創辦的。

“我已經太老了,我不想再回學校,我有我的生活要過。”

“我會負責你的生活。”他停頓一下,了一句:“二十六歲並不老。”

挫敗感令她氣血沸騰,沒注意他的後續之辭,失控地提高音量說:“我能自食其力,不需要人供養!”

“就當這是我對你的補償。”

“我不需要任何補償,尤其是來自於你的!”

“但是我堅持。”

兩人的視線對峙,毛躁不安的錢曉竺不敵他堅如鋼鐵的炙焰眼神,終是敗下陣來。

至此,錢曉竺終於無奈接受命運。

她平靜的短暫生活已經被迫結束,為何她的人生需要由旁人來主宰呢?她不平且反覆地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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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大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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