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今年的颱風不知怎的,來得特別早、特別猛。強風夾雜着豪雨直泄而下,路上看不見任何一個行人,大夥全窩在家裏,躲避這場強風豪雨。

江文靜也知道,其實她該像所有人一樣,躲在家裏足不出戶;但是她十分明了,要是再不離開家,她準會瘋掉。

因此,在颱風來的前一天晚上,她收拾好全部行囊,在深夜四點坐着計程車,一個人到了二十四小時無休的巴亡站,買了張直達公車票,就這麼連夜直下台南。

其實,她根本沒打算要上哪去。會選擇台南的原因再簡單不過——因為台南沒有江家的親戚,沒有人會對她投以譏嘲的眼神或是同情的目光,

哈!真是笑話,她憑什麼任人譏諷、同情。楊瑞丹做的事——逃婚——正是她想做的;只是她萬萬想不到,他居然是和個男人逃走。

如果說,她對楊瑞丹有任何—絲怨恨;那麼,她恨得不是楊瑞丹逃婚這事——而是他居然當著所有人的面和個男人私奔!

害得她不論走到哪裏,都會有人在背後竊竊私語,說她是一個被男人拋棄的女人,這種說法還是比較有口德的。一些看她不順眼的人,則乾脆當著她的面說:這叫報應!讓她的男人被另一個男人搶走!

“楊瑞丹,你這混蛋!”她一個人坐在公車上破口大罵,嚇得一臉老實的公車司機,驚魂未定的不停向後面偷瞄,“你要解除婚約,我舉雙手贊成,你何必搞得我們兩個都下不了台?!”

在公司她已經夠難過了,在家裏的情形也沒好到哪去。

她母親三不五時就念她,說什麼男人不好選,偏偏找了只兔子!害她在所有親友面前丟盡了臉。

她丟臉,難道自己就好過嗎?公司待不下去,家裏也不能待了。

因此,在她將所有公事處理到一個段落後,她遞出辭呈,正式離開這個她待了六年的職場。在遞出辭呈的同一天,她也收拾好行李,離開她生活了二十七年的老家。

她並不是那種一遇到事就哭得死去活來的女人,當然也不可能為了這件事而痛不欲生,但是她的確需要—段時間來遺忘。

不只是她自己需要,她周遭的人更是需要——尤其是她母親——她可不希望自己每回一出現,就成了每個人茶餘飯後的閑聊話題。

離家出走這事,聽來好像是十來歲青少年的專利;而她這個將近而立之年的女人,居然在青春期後的十幾年才做這種事!一想到這,她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沒錯,如果她再不採取點激烈手段,這一生恐怕都無法脫離被母親叨念、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生活。

算了!別再想了。現在再想這些有什麼用?反正事情已經發生,她也不能教時光倒回。

她試着將眼睛閉上,試着不去想那些讓她煩心的事;可惜,她所有的努力全部失敗。看着窗外一閃而逝的景色,一路上儘是狂風暴雨。這時,她突然想起前來投靠的死黨——陳小竹。

陳小竹是她在五專時期最要好的朋友,兩人雖然在畢業後還有聯絡;但畢竟距離遙遠,再加上她有自己的事業要忙,時間一久也就疏於聯絡。但畢竟兩人也是十來年的交情,就算平常少有聯絡,但情誼仍留在心中未曾稍減。

陳小竹畢業後,不知怎的,居然寫起小說來,還是那種騙死人不償命的言情小說。看來看去,同班畢業的,大概就屬她過得最悠閑。

台南市好歹也算個省轄市,可是她卻窩在台南縣一個連聽都沒聽遏的小鄉鎮——玉井鎮,第—次聽到這名字時,還以為這地方是在中國大陸呢。

在她提着行李即將下車的時候,那位好心的公車司機開口說:“小姐,現在風雨很大,這附近沒什麼地方可以躲雨的,”他看着她那分量不小的行李箱。“再說,你又提着這麼大的箱子,一定會淋濕的。”

“沒關係,我朋友很快就會來接我。”江文靜看着車外的風雨,也有點擔心。但是她相信陳小竹很快就會過來接她——只要她找得到電話打給她。

說著,她提着行李箱,慢慢步入風雨中。

豆大的雨點打在瞼上,煞是疼痛。她雖然有帶傘,但是她不認為那一把小小的傘,能抵擋得住這樣的狂風驟雨;與其要全身濕透,何必再多拿個東西拖累自己。

在這種天氣下視線相當差,她四處張望,希望能找家便利商店,或是一座公共電話亭。

可惜,不要說是家便利商店,就連個店家或是住家都沒有。

她不死心的拖着行李繼續前行;心裏不禁自嘆起來。

“媽的!自從被楊瑞丹甩了之後,做什麼都不順利!我江文靜到底是做了什麼,竟要受到這種待遇!」

可惡!她被人逼得家裏待不下去,工作也沒辦法繼續,現在到鄉下來投靠朋友,竟然連個電話都找不到。

“早知道就帶我的行動電話出來!”

等她到陳小竹家,一切都安頓之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再去辦一支行動電話。

就在她氣得連路都不想走的時候,眼前居然出現一間仍在營業中的麵店。

“哈哈哈……這就叫天無絕人之路。”

她抹去瞼上的雨水,打起精神,將行李一步步拖向那黑暗中的一線曙光。

fmxfmxfmxfmxfmxfmx

楊瑞丹很是擔心的看着店門外,那看似愈來愈大的風雨,心裏為著不知何時才會到家的妹妹擔心。

他坐在店門口,不時朝外張望,盼着妹妹楊瑞恩能趕快回來;要不然等到颱風整個入境後,情形會更加嚴重。

“哎!我不該讓瑞恩在今天去補貨的。”他自責的想。“今天的天氣,就算開車也是很危險。”

楊家那輛唯一的小貨車,雖然還不到古董車的地步;但也算是有點歷史,上個禮拜才進廠大修了一次。

他看着鍋里滾沸的熱水,將川燙過的肉片,一一撈出來放在盤子裏,準備等會放到陶鍋里鹵。心裏正想着,等會乾脆先把店關起來,今天就當是老天放他們一天假好了。

突然,他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有點像笑聲又好像不是……但是,可以確定是個女人的聲音。

“怎麼回事?”

楊瑞丹在這附近開店,也有兩三年的時間,卻從不曾遇過這等怪事——只聞其聲,不見其影。

他放下手中的濾網,將手擦乾,走到前門向外看去。居然看到有個穿着牛仔褲的女人,拖着一箱行李,毫無遮掩的走在雨中,而且顯然正朝他店裏走來。

“這種天氣怎麼還會有人在外頭淋雨呢?”

說著,他拿了把傘沖了出去,跑到那女人身邊。

“小姐,你拿着傘,行李我幫你提。”雨打得他都張不開眼睛,不過他仍是將傘交給了那名女子。

“好。”江文靜意外的看着這名高她一個頭的男子,像棵大樹般的擋在她身旁,將直接她臉上的雨水擋掉大半。

“謝謝你。”

就在她認為自己就要被這無情風雨給折磨致死的時候,出現了這家看來熱氣騰騰的麵店,和一個強壯得足以為她擋住強風豪雨的男人……看來,老天爺還沒徹底的遺棄她。

楊瑞恩一手扛着行李,一手扶着看來很有可能在下一秒鐘昏倒的江文靜,三步並成兩步的跑回店裏。

一離開風雨的肆虐,楊瑞丹立刻放開江文靜和手上的行李,快速往二樓走,不一會兒,拿了條大浴巾覆在她身上。

“先生,不好意思,真是麻煩你了!”

她輕撫着身上的大浴巾,渾身上下暖和了起來——除了身體之外,就連心也跟着熱了起來;甚至眼眶也不自覺濕潤了。她拿起浴巾先將臉抹掉,再將頭髮擦乾。

“別客氣,我……”

楊瑞恩手上也拿了條毛巾,將剛才打在臉上的雨水擦掉,回頭瞧見江文靜時,整個人像是被電擊般的張大眼睛,一動也不動的盯着她。似乎在這一刻,喪失了語言能力。

他失神的盯着正在擦拭頭髮的江文靜,不知為了什麼原因,血液直衝腦門,他的臉紅得就像是六月的太陽;而他的心跳,更是劇烈震蕩得比跑完百米還要激動!尤有甚者,他的下腹突然有股熟悉的脹痛感……

他心裏一驚,連忙轉過身去,以不太確定的聲音說:

“這位小姐,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可以到我家的浴室沖個澡,換件乾衣服。”他注意到她行李箱是金屬材質的,應該可以防水,也就是說她裏頭的衣服百分之八十是乾的。

“真的可以嗎?”

全身濕淋淋的,的確不怎麼舒服,能有乾凈的衣服穿是再好不過。雖然六月天的氣溫不怎麼嚇人,但是吹了風又淋雨的,也是夠瞧的了。

“當然,你直走進去上二樓,浴室就在右手邊。”

“我知道了。”江文靜開心的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套衣物,照着他的指示上了二樓;對於楊瑞丹始終背對着她的行徑,一點也不感到奇怪——畢竟,她整個心思都在想着熱呼呼的熱水澡,沒多餘的心思注意到其它的事。

一直到江文靜上了二樓,楊瑞丹才敢回過頭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當然知道剛才自己是怎麼回事,只是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會對她有這種反應?

這實在太奇怪了!兩人見面的時間,短得連自我介紹都來不及,為什麼他對她的慾望,卻像排山倒海般的襲來,一點預警也沒有。

如果說,她是個是衣着暴露的女人,那麼他有這種反應還說得過去;但是,她全身上下唯一裸露的部分,就只是她的頭和她的手臂——雖然她的T恤因為雨水的關係,緊緊的服貼在她身上,強調出她完美的胸形:但是電視上多得是穿着幾塊小布,在那晃來晃去的豐滿女人,他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該死了!她的T恤甚至不是白色的。

“難不成瑞恩說的對,我真的該交個女朋友了。”他厚實的大手,一把抓住濃密的黑髮,一瞼的不知所措。“我到底是怎麼了!”

當他看見她那一開一合的雙唇,他就禁不住想摟住她,深深的吻她,吻到兩個人都不能呼吸……

“停止,快點停止!”老天!他的思想真是齷齪,“我到底在想什麼啊!”他的拳頭重重的槌在牆上,藉着疼痛的感覺來處罰自己。

為了停止那莫名的邐想,他連忙繼續先前的工作,希望藉此忘掉腦海里的綺思。但是,當他拿起川燙過的牛肉時,不知怎的,又想起江文靜那柔嫩有若凝脂的肌膚?!

他像頭被困在籠子裏的猛獸般焦躁不安,被這不知打哪來,也不知要往哪去的女人,徹底擾亂他向來平靜無波的心湖。

他嘆了口氣,決定先將這個問題拋在腦後。雖然他也不是相當確定,自己是不是能辦得到——幫這位不知名,卻擾動他平靜心湖的女人煮一碗面,等到她洗好澡時,能吃一碗熱騰騰的面。

楊瑞丹拿起今早剛發好的麵糰,取下其中的一部分將它搓成長條狀,開始做起他最拿手的拉麵。

“先生。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下碗面。”

此時,剛洗完澡的江文靜走下樓來,正好瞧見楊瑞丹下面的動作,才突然想到從昨晚到現在她什麼也沒吃,而現在她的肚子真是餓壞了。更恰巧的是,幫她忙的還是這家店的老闆……嗯,果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

她抬頭看了看牆上的菜單——光是一碗面可滿足不了她的胃口,於是她又叫了幾道小菜,準備好好大快朵頤一番,去去連日的晦氣。

當楊瑞丹將熱騰騰、香味撲鼻的牛肉麵端到她面前時,她簡直樂得想飛上天——有什麼事能比淋過雨、洗完熱水澡後,再來一碗牛肉麵,更令人滿足的呢?這種滿足的感覺,可是金錢換不來的。

為此,她從皮包里拿出—干塊,站了起來,雙手將它遞給這個長得高壯、年輕、手藝又好的老闆。

“真是謝謝你的幫忙,如果不是你,恐怕我現在還像只無頭蒼蠅在大雨中亂晃。”

拿一千塊來感謝幫助她的人,好像是看輕了人家的好意。但是,她現在身邊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可以送他;而這一千塊,是她唯一想得出來的薄禮。

“你的錢我不能收。”楊瑞丹在江文靜拿錢的時候,臉上微微有些不悅,“我不是為了錢才幫人的。”

“老天!我不是這個意思。請原諒我,我絕對沒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謝謝你的幫忙。”她驚呼,

哎呀!她真是個笨蛋。會雪中送炭的人,絕對不是個貪圖報償的人。如今,她拿錢給人家,豈不是讓他誤會了,但她真是一時不知該送他什麼好答謝他才好。

“那麼,一聲謝謝就夠了。”

“謝當然要謝!”江文靜連忙解釋。“但是,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幫了我,豈是一聲謝謝可以報答得了?我身上沒帶什麼值錢的東西,只有幾千塊錢……”

“我知道,你別急。”看着她急着解釋的模樣,他真的非常不舍,同時開始後悔剛才說的話。“是我誤會了。”

突然,江文靜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打開行李箱,將衣服一件件的翻來覆去,似乎在找些什麼。約莫一分鐘後,她手上拿着一幅銅版畫定到他面前。

“這是我去年出國時,在跳蚤市場買的一幅畫。雖然值不了什麼錢,但是我非常的喜歡它,我希望你也會喜歡。”她將它硬塞到他手裏,一副不容他拒絕的模樣。

“可是這是你喜歡的東西……”

一般出門在外的人,怎麼可能把畫也帶在身上?她若不是要搬家,就是對這畫重視的程度,遠超過其它東西;但假如說她要搬家,那麼她的行李也太少了點。因此,她必定是非常喜愛這幅畫,才會連出門也帶着它。

“我堅持你要收下它,這是我的誠意。”

“那麼……謝謝你了,我會好好珍惜的。”楊瑞丹看着手裏的銅版畫——上頭是一葉扁舟航行在小溪里。他珍重萬分的將它放在手上。

fmxfmxfmxfmxfmxfmx

江文靜津津有味的吃着料好、味美的牛肉麵,吃着吃着,突然怪叫一聲,

“怎麼了?”站在不遠處的楊瑞丹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急忙趕了過來。

“老天!我怎麼會忘了這種重要的事。”她用力拍了自己的頭。“我在這裏這麼久了,居然都忘了自我介紹。”

她伸出手,對着楊瑞丹說: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江文靜。”

她雖然極不滿意“文靜”二字,但沒法子,誰教這是父母取的,就算不滿意也拿它沒轍。

她認為這“文靜”二字,真是天大的諷刺!因為所有認識她,了解她的朋友親戚都知道,她這人生來就與“文靜”二字絕緣。

楊瑞丹盯着她伸出來的手,情不自禁的握着;甚至握着已經有些久了,他還渾然不覺。

“我叫楊瑞丹,很高興能認識你。”

哪知,江文靜一聽到他名字之後,卻是一臉愕然。

楊瑞丹以為是自己握着她的手不放,導致她不悅,連忙放開她的手立刻道歉。

但是,江文靜根本不理會他的道歉,僵硬的問:

“你說——你叫楊瑞丹?!”她不敢相信,她居然會在這裏遇到另一個叫楊瑞丹的男人!“楊過的楊、瑞穗的瑞、丹麥的丹?!”

“對,就是這三個字。”

他點點頭,不明白她為什麼一臉不可置信。

“我真不敢相信!”她手搗着自己的頭。“老天!這真是惡夢的開始。”她竟然在這種地方,又遇到另一個叫楊瑞丹的男人。

“江小姐,你還好嗎?”看着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他趕忙扶着她的肩膀,讓她坐下。

“不好!我大大不好。”真的,她現在感覺糟透了。“對不起,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無理,但是可不可以麻煩你讓我一個人靜—靜。”她真的需要—個獨處的空間,整理一下紛亂的思緒,

“這……”楊瑞丹有些擔心的看着她慘白的臉色,不曉得該不該照她的意思做。不過,既然她希望獨處,他還是不要打擾她比較好。“好!不過你要是覺得哪裏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沒問題!”

有了她的保證之後,楊瑞丹憂心忡忡的回到前頭的料理台前,留下江文靜一人。

在知道這位好心幫她的男人也叫楊瑞丹之後,江文靜的食慾頓然全失,再可口的食物也覺得食之無味。

這一刻,她覺得需要點東西來安慰一下自己,卻又不知道該找些什麼。

突然,“一醉解千愁”這話在她腦海里浮現。

“對!我需要的就是酒,”

她不喜歡暍酒,從以前就不喜歡;因為姑不喜歡暍了酒之後,那種朦朧、飄怱的感覺。但現在她發現自己卻迫切需要這種感覺——將所有一切清晰得令人難堪的事,罩上一層模糊的薄霧。

她走向站在料理台前的楊瑞丹。

“楊先生,”她知道眼前這個楊瑞丹,不是那個害得她必須“離鄉背井”的可惡男人;但是只要一聽到這三個字,仍教她忿怒不已。“非常抱歉,不曉得你這裏有沒有賣酒?”什麼酒都成,只要能醉人的就可以。

“酒?”楊瑞丹不解的看着她,不明了她為何會突然需要酒——難不成她想驅寒?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可以煮薑湯,這還來得更有效用。“你不覺得暍薑湯比較有用嗎?”

“薑湯?”她有點摸不着頭緒,“不,我不需要薑湯,我要的是酒。”

“喝酒不太好,尤其現在才一大早……”除了酒鬼,沒人會在大白天喝酒的。“別的不成嗎?”

“我只要酒!”江文靜再—次重申自己的要求。

“可是……”楊瑞丹猶豫着,不知該不該拿酒給她。

這時,江文靜眼光一掃,發現冰箱裏有十來罐台灣啤酒;不由分說,她直接打開冰箱,將所有的啤酒拿到自己桌上。

“江小姐!”

她這舉動嚇了楊瑞丹一大跳,不明白幾分鐘前還是笑臉迎人的江文靜,怎麼會成了這副想找人拚命的樣子。

“你別管我!”她的心情已經糟透了,如果這時再有人膽敢阻止她喝酒,那就是自找死路。

說完這話,她拉開拉環,拿起啤酒仰天一灌,一口氣就暍掉一瓶;雖然她的表情是嫌惡的,但是這沒有阻止她繼續猛灌下一瓶酒。

兩瓶三百五十毫升的啤酒,對大多數的人來說,應該是不痛不癢的;但是對江文靜這種難得喝酒的人來說,反應立即可見——

只見她整個瞼就像只煮熟的蝦子般紅通通的,雖然她的身體已經受了酒精的影響,不自覺的左右搖晃起來,但神智還是清醒的,而且是愈發的清醒。

“楊瑞丹,你這個超級大混蛋!”她使勁全身力氣嘶吼出來。

在一旁的楊瑞丹有些不明白,自己是哪裏做錯了,竟然讓她這麼厭惡他。

“你這大混球!不想結婚可以直接找我談,何必在婚禮前夕和個男人跑了!你這個孬種,以後就不要讓我再見到你!”說完這話,她又大叫一聲,發泄自己無處可發的怒氣。“你知不知道!就是你這種臨陣脫逃的烏龜行徑,害得我工作沒法做,家也沒法待,只好跑到台南來投靠朋友。”

她連聲喘息,腦袋因此有點缺氧。

“只要你不要婚禮當天和個男從跑了,你愛和你的情人做什麼,都和我無關。”就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她江文靜的准夫婿和個男人跑了,才害得她的生活陷入空前的悲慘狀況。

說完這一長串的話,她氣喘不已的坐在椅子上,又開了瓶啤酒,一口灌進肚子裏。

聽完她的牢騷後,楊瑞丹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她會大罵“楊瑞丹”是個渾蛋。

因為有個叫楊瑞丹的男人,將她一人留在禮堂和愛人遠走高飛,留下她獨自一人面對一切的難堪。

他沒法子想像,為什麼會有男人在得到她之後,又會愛上別的——男人!

對於同性戀,他沒什麼意見,畢竟這是個人的選擇,與他無關。可是,他對那個同樣叫“楊瑞丹”的男人,相當不以為然;既然他不愛江文靜,為什麼又答應和她結婚?而且還在結婚的前一刻,逃得無影無蹤。

換成是他,如果即將和他成婚的女人是江文靜,他愛護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和別的……男人;不要說是男人,就連女人都沒法子讓他離開她,

他羨慕那個曾經有機會擁有江文靜的男人,卻十分不齒他的行為。

“江小姐,你不能再喝了!”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已經暍醉了。

“誰說我醉了!我還清醒得很!”

其實江文靜心裏比誰都清楚,她已經醉了。但理智仍是清醒的,只是現在她想藉酒裝瘋,大吵大鬧—場。

“你別擔心,我不會在這裏惹麻煩的。”等她吵夠了,她就會打電話給陳小竹,要她到這裏來接她回去。“等我暍夠了,我會走的。”

“江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他鎮定的說:“暍太多酒對身體不好。尤其是女孩子,暍太多容易發胖,也容易變老。”

“胖就胖!老就老。反正我只是個被男人拋棄的女人!”在平常,她絕不會這麼說;因為她明白,自己根本不愛那個楊瑞丹,就算被拋棄也是不痛不癢。“而且,還是個比不過男人的女人!”

這話一出口,她就覺得自己還真是無理取鬧。只要是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同性戀之所以稱同性戀,就是他們只愛同性——而她這個百分之百的女人,對於楊瑞丹來說,當然是怎麼樣也不及一個男人來得有魅力。

她被“拋棄”是必然的結果。

“江小姐,你千萬別自暴自棄。”楊瑞丹實在很想將她摟在懷裏,好好安慰她;但是又怕這樣的動作,會讓她誤以為在占她便宜。“你是個很美、很有吸引力的女人。那位先生拒絕你,應該純粹是他個人的因素,和你絕對沒有關係。”

聽到他這麼說,江文靜的腦子裏,突然有個很瘋狂的念頭。

“真的?!”她故意問。“你真的覺得我有魅力又有吸引力?你沒騙我?”

“我沒有必要說謊。”他真摯說著。

看着一臉認真的楊瑞丹,她那瘋狂的念頭愈加強烈。

“你說你沒說謊,那麼證明給我看!”

“證明?”這要怎麼證明?他要怎麼向一個女人證明她自身的魅力?“我不知道要怎麼做。”

“很簡單。”

江文靜站起來,一步步向他靠近,直到她胸部結結實實抵住他那厚實的胸膛。然後,她惦起腳尖,靠近他的耳邊說:“和我做愛。”

是酒吧,因為醉了才讓她有這般瘋狂的舉動。

沒錯,她就是要他和她做愛。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誰是Mr.Right?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誰是Mr.Right?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