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小姐,嬤嬤來看你了。”江兒揭簾而人,對擁着被坐在床上的蘭澤說道。

經過了那一件事後,蘭澤待在房裏靜養了數日,老鴇每日都來看她,卻總被蘭澤三兩下打發走,因為蘭澤的心裏對她是有怨恨的,若不是老鴇擅自迎裴季卿進她的房間,也不會……

“告訴她我睡了。”蘭澤道,心裏卻想,若不是老鴇認為自己還有利用價值,她怎會忍下氣天天來受自己的冷言冷語?她暗地裏輕嗤了聲。

“可是……”江兒有些為難。

“蘭澤,幹嘛這樣躲嬤嬤呢?嬤嬤知道你沒睡……”江兒語聲方落,老鴨便領着一名小婢女進來了,蘭澤別過臉去,不想跟她說話。

“來……你就別怨嬤嬤了吧……喝口參茶……調理好身子才是要緊事!”鴇母含笑吟吟地送上了參茶。

“……”蘭澤沒有回過頭,退自沉默。

“你呀…就是倔……嬤嬤好話都說盡了……你何必這樣耿耿於懷呢?總之,以後咱們盼玉樓是不會再讓裴季卿踏入一步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老鴇忍不住說了她幾句。

蘭澤還是默不作聲,那一夜的經過歷歷在目,雖說她一直在做的,便是送往迎來,但她恨透那一夜毫無反抗能力、毫無尊嚴地被糟蹋,那件事在她心中留下的陰影,又怎是三言兩語能夠平撫的?

“嬤嬤跟魏大人說了,這些天你身體微恙,至於那檔子事,都過去了,我也特別交代了知情的人不許張揚,你就原諒嬤嬤吧,嗯?”老鴇又繼續勸說。

“你讓我安靜個幾天吧,嬤嬤。”蘭澤嘆口氣,終於道。

“這……好、好、好……都依你……吳公子、陳老爺都向嬤嬤問起你了,你就好好休養,過些天再赴他們的約……”老鴇一張笑臉也懂了,不想再自討沒趣,她站了起來,道:“不打擾你了,不過,你也把參茶給喝了,早些調養好身子。”

說罷,她又領着小婢女離去。

蘭澤又沉默了一會兒,才喚江兒把參茶處理掉。

“小姐,可是……”江兒望着參茶,猶豫道。

“哪來那麼多可是……去吧……”蘭澤的聲調雖溫柔,卻隱含着沒有反駁餘地的意味。

“是……”江兒還是去了。

終於剩她一人獨處了……

蘭澤幽幽嘆息,這些天來,想探視她的人不少,她卻一一回絕,她想見的。只有一個人,那個人只能在夜深人靜時瞞着眾人悄悄來看望她,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溫暖她心房,有着一雙清露似的眼眸的少年,潘磊。

自那日他為她流淚之後,他們的關係變得很微妙,他沒有再提及任何對她的心情,只是很愜意地在燈下與她閑聊,沉靜地微笑着,聽她說話,蘭澤知道自己對他是有份難捨的情意在,但她不敢去碰觸,甚或像那日一樣親口說出,她深知美好的事物的虛幻,一轉眼,便可能隨着時間、空間而改移,正如她淚眼留不住春花秋月、夏蟬冬雪。

於是蘭澤決定不去想什麼未來,過得一刻是一刻,緣分盡了,她仍是寄身青樓的女子,而他,或許飛黃騰達,也或許不,但那與她都不再有任何關連了……不是嗎?

蘭澤悲哀地一笑,多麼無奈的人生哪………他那麼真純,與在染缸打滾了多年的她,是不可能有什麼結局的……把這個冬天,收藏在回憶里,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她不相信美好,正如她不相信永恆。

輕微的叩門聲今她回了神,蘭澤綻出一抹笑容,她知道,是他來了。

“好些了嗎?”果不其然,一進門潘磊便微笑問道。

蘭澤的笑意更濃了,這是他每日的第一句台詞。

“笑什麼?”潘磊拖了張椅子坐到她床邊,輕輕地問。

“笑你呀!”蘭澤搖搖頭,笑眼千千。

“我?為什麼?”潘磊仍不明所以。

“你每天的第一句話總是不變。”蘭澤解釋道。

“喔……原來是這樣。”潘磊又一笑,道:“你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呢……”

“想着你快出現了,你便來了。”蘭澤暫且將陰鬱的心情全拋到腦後了,只要見到他,她便能展露笑顏。

“從前不曾看過你這樣笑着。”潘磊忽然說。

“是嗎?”蘭澤想了想,才發現自己好久不曾笑得如此自然,沒有機心,從前她的笑,是一種獵奪的手段,她用故作無邪的笑容來使男人臣服於她,任她於取予求,但在潘磊面前,她卻是毫不費力地便能打從心裏地笑着……

“是啊!”潘磊不自覺伸出手替她將散亂的一絡發撥至耳後。

“……”蘭澤忽然說不出話來,凝味着他,心中複雜的情緒翻湧。

“怎麼了?突然不說話了?”

“沒……沒什麼……只是想到……春天就要來了……”蘭澤說道。

“嗯……”潘磊陷入了深深的思緒當中。

“我在想……你……什麼時候要動身?”蘭澤把硬在心中的問句,問了出口。

“可能……就這幾日吧……”想了想,潘磊終於說。

“我想也是……”蘭澤垂下了眼,隱藏起自己依濃的悵們,重新抬起頭時,她又恢復了先前的笑顏,輕道:“那麼……祝你一切順利……”

潘磊心中翻湧着無數句承諾的言語,卻不知該怎麼說出口,

他沒有把握能夠金榜題名……又怎能對她許下什麼承諾呢?百轉千回,潘磊還是沒有說出口。

“謝謝……”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間生疏了起來。

“你要走的時候,留一封信給我就好,好嗎?”過了一會兒,蘭澤才提出這個要求,不待潘磊提出疑問,她便解釋道:“嗯……因為我不知道離別時該說些什麼……你跟其他人不同,我沒有辦法跟你說些應酬話……”

“嗯……好。”潘磊允諾。

“謝謝……”蘭澤低頭,突然覺得不舍,她會這樣要求,是害怕自己在離別時會開口想留下他。

“那麼,夜深了,早點歇息,我該走了。潘磊溫柔地一笑,向她道別。

“嗯,再見。”望着潘磊離去,蘭澤的心回蕩着幽幽的嘆息……

這個冬天,她所得到的,轉眼又都將煙消雲散了吧……

月光迷濛了她的跟,一顆心空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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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澤:

這樣無聲息地走,是由於那日的約定。

千言萬語,絕非感謝二字得以說盡,洛陽城的一場風雪裏,與你結識;而另一場風雪裏,卻提筆向你道別,這其間的日子,點點滴滴,永銘在心……

他朝重逢,又是怎樣的景況?

珍重

潘磊

蘭澤噙着眼淚跌坐在床,這一天終於來到,當她收到這封信時,即代表他已離去,那些美好的時光亦隨他而去了,這是她一手促成的,不是嗎?她助他盤纏,又與他約定以信道別,是她自己硬生生把自己推回了現實的生活………她還難過什麼呢?

點點滴滴……水銘在心……

“你又會記得多久呢?”蘭澤低喃,將信熨貼在心口,有些失神,之後,她像想起了什麼似地開始翻找東西。

最後蘭澤從紙簍中找出許久前寫下的兩句詩,緩緩吟道:“月迷曲手羽觴飛……眠芍幽香欲滲衣……”

這寫出了她虛浮繁華的生活,在認識潘磊以前,她總在醉里舞着、笑着,然後在狂歡過後沉沉睡去,沒有心思分給自己心底深藏的情感……

她挽袖提筆,補了下兩句詩:

醉夢洛陽十年事,

碧心猶盼故人歸。

她征然,發覺自己心裏仍是存有那麼一絲希望的……

他朝重逢,又是怎樣的景況?

蘭澤將信與詩箋收在一起,仔細地放進箱底,合上箱蓋,她卻無法釋懷,伏在箱上,聽着窗外的雪,一寸一寸,堆積起來……

這是最後的一場雪了吧……春天,不遠了。

所有的心情,也該終結了吧!

蘭澤明白,從今後,她的日子又回復到了從前,許多的期盼只能深埋在心底,日子,還是得過下去,她,還是得繼續送往迎來,不知幾個春去冬來。

“瞧,今春的牡丹花期又要到了。”魏大人指着車簾外一株一株就要盛開的牡丹,對依偎在他身旁的蘭澤說道。

“洛陽城又要熱鬧起來了,賞花的人們絡繹不絕呢……”蘭澤甜聲附和,挽住他的手臂。

“喜歡牡丹嗎?”魏大人寵溺地問。

“呃……”蘭澤的猶豫短得沒讓人察覺,她迅速擺上一朵笑容,道:“當然喜歡哪……”

“呵呵……好……美人得有鮮花陪襯不是?停車——”魏大人吩咐道。

“大人,做什麼呢?為什麼突然要停車?”

“來吧……街市上多的是人在賣自家的牡丹,選幾株,讓你帶回盼玉樓養,妝點廂房……”魏大人慷慨地道,一株牡丹所費不貸。

“謝謝大人。”蘭澤笑了,但那笑意不及眉眼。

魏大人帶她穿梭一盆盆色彩鮮麗的牡丹花海中,有紅、有黃、有紫……令人眼花撩亂……蘭澤聽見魏大人滔滔不絕地向她說著品種、顏色的不同,可她卻沒有所進去,在一片花團錦簇中,她只覺得無來由的寂寞,她不愛牡丹花開的喧鬧華麗呵……

“姑娘,這些牡丹你都不喜歡嗎?”

蘭澤這才從思緒中回復,看着眼前詢問她的花主,她搖搖頭,發現魏大人早在不遠處指揮着僕役將幾株鮮麗的牡丹搬上車去了。

“那,要不要看看別種花?”花主溫和地建議。

蘭澤沒有拒絕,隨花主走到了花海盡頭,那兒是幾株未綻的白菊。

“其實我是比較喜愛種白菊的……牡丹是為了生意……”花主笑着道。

蘭澤不自禁地蹲了下來,手指輕觸白菊柔嫩潔白的花瓣,微微出神,想起曾經今她悸動的,那一雙清靈似的眼,他的氣息……恰與白菊的爾雅相似……她恍惚地想。

“現下還不是白菊的花季,等到秋天,它們便會徐徐蘇醒

“它們?蘇醒?”

“是啊……”花主笑着解釋:“我總相信有着菊仙,不然白菊的氣息不會這樣清靈有骨……”

“是嗎?”蘭澤睜大了眼,愛憐地看着那株白菊,彷彿又想起了潘磊溫和的笑顏,可是……春天已經到了……她卻沒有收到關於他的任何音訊……

“可以讓給我一株嗎?我會好好愛護它的。”蘭澤仰起頭,開口道。

“姑娘若真是愛花人,送給你也無妨……”花主笑了笑,將白菊捧了起來,道:“來吧,我替你搬至車上……這株白菊就送給姑娘你了。”

“真的嗎……謝謝……”蘭澤開心地一笑,話沒說完,便被一個聲音打斷。

“蘭澤,你跑哪兒去了,我以為你走丟了!”魏大人一見到她便道。

“我去看白菊……”

“喏……這些是我為你挑的牡丹,你喜歡嗎?”魏大人並沒有注意那株花主捧着的,花色不起眼的白菊。

“大人選的……我怎會不喜歡呢?”蘭澤敷衍地笑笑,請花主將白菊安宜在車上。

“那就好……”他滿意地一笑,又道:“那我們回去吧!”

蘭澤點頭,再低聲地向花主道了聲謝。

一路上,丰姿綽約的牡丹散出濃郁的香味,蘭澤的眼,卻怎麼也無法從那件素雅的白菊身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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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盡了,夏蟬也歇,日子無聲息過去,時序人秋,夜闌人也靜,蟲聲卿卿。

蘭澤在鏡前卸去妝彩,窗日亭然的白菊花倒映鏡中,雪白的花瓣業已舒綻,幽雅的香氣在秋風中飄散。

渺然……

她等待的清露雙眸,渺然無蹤。

多少個日子,她站在白菊花前,回憶着前冬短暫的美好時光,她將牡丹分送給了盼玉樓姐妹,自己獨鍾白菊,伴着白菊人眠,總令她覺得安恬,彷彿在夢裏潘磊回來了,輕輕地替她找緊被子,然後又輕輕地離開,變成一縷輕煙,逸人白菊花心中。

然而這一切全是夢,潘磊無消無息,她的心,也一天一天地冷卻……

蘭澤開始覺悟到,他是不會回來的了,他既沒許下了承諾,也沒捎迴音訊,自己,該這麼等下去嗎?

一陣強風吹來,窗上的白菊跌落了地,瓦盆碎成片片,蘭澤慌忙撿拾,一不小心,卻被碎片邊緣劃破了指尖……

一滴鮮血滴上了白菊的花瓣,蘭澤恍恍館愧,她悉心呵護的白菊……就這麼碎了……連着她的心……一起碎了……

她巍顫顫地拾起失根的菊花,一滴清淚悄捎滑落。

秋夜,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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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的晨光,蘭澤宿醉醒來,身旁躺着仍然沉睡着的魏大人,歡愛過後,他總睡得特別沉。

蘭澤輕推開他的身軀,赤裸裸地坐起身來,習慣性地看向窗檯她曾經每日悉心呵護的白菊,卻什麼也沒看到,迷茫間她才想起那株白菊早在半月前被風吹落,她想試着重栽,卻仍是眼見它枯死……

蘭澤輕嘆了口氣,昨夜縱酒,醉意十分時她以為抱着她的是潘磊,她恣意地笑着、舞着,沒想到天亮后迎接她的,還是一成不變的現實。

還想他做什麼呢?蘭澤輕叱自己。

“唔……蘭澤……你醒啦?”魏大人一翻身,手撲了個空,才發現蘭澤坐在床沿,不知在想些什麼;

“是啊,大人,睡得可好?”蘭澤收妥紛亂的思緒,轉頭又是笑容明辨。

“有你陪,當然分外香甜!”魏大人伸手欖她人傻,吸取她髮際的幽香。

“大人該回去了,我去喚江兒替您吩咐馬夫……”蘭澤掙開他的懷抱,起身披上晨衣。

“唉……別……”魏大人想阻止她。

“怎麼了?大人,這一向是盼玉樓的規矩呀……”

“蘭澤……跟了我可好?以後才不必這樣匆忙,我也不希望再有別的男人碰你。”魏大人提出這個要求。

蘭澤微微詫愕,這原該是自己處心積慮想得到的結果,怎麼……她突然發現自己竟許久許久,不把這事記掛在心頭了。

“呃……大人?”蘭澤竟無法像從前一樣篤定地說好。

“跟了我,我一定疼你,喔?”

這就是她要的嗎?這就是她要的嗎?

蘭澤的腦中轟然一片,她衣食無虞的未來就擺在她眼前了,她還在猶豫什麼?

“不回答我?蘭澤……我對你是真心的,你瞧……我早把其他妾室給休了,就差你點頭了!”魏大人說。

蘭澤背過身去,竟不能言語。

“我給你時間想想好了……蘭澤……明春我就要調任到長安了……你跟了我……我就帶你一塊兒去……”魏大人開出誘人的條件,意思是說,她也不必面對正室的壓力……

“好。”蘭澤突然遭:“我答應你……”但她的眼神卻很空洞。

“真的嗎?太好了、太好了,蘭澤……”魏大人起身,高興地從背後把她擁住。

“大人,可要好好疼惜蘭澤……”蘭澤嘴上說著撒嬌的話,心思卻不知飄向何方,接下來地說了些什麼,她全然沒有聽進去,任他又摟又抱,一點兌反應也沒有。

這就是她想要的結局是吧?

從今以後,她再也不必送往迎來,嘗遍繁華背後的落寞,然而,她的身分有什麼轉變嗎?他貪的只是她的容貌與身體,她只不過,變成他的專同妓女罷了,好聽點的頭銜,是侍妾。

蘭澤在心裏苦苦地笑,冷眼看着魏大人的熱絡,這是她一手布好的結局,兩人各取所需,不是嗎?

她怎麼會是觀音呢?

蘭澤顫顫地一笑,就算是觀音,也是被遺忘與離棄的吧……那一雙清露似的眼,可欺瞞了她?

“蘭澤,我一定會好好疼你的……”身旁的男人吻住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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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兒,把窗子關上吧!”蘭澤親手管上最後的步搖,審視鏡中塗抹着紅油油的妝的自己,對江兒說道。

江兒依言而行,一年以來,她愈形標緻秀麗,蘭澤出嫁后,這兒就歸她所有。

沒有鳳冠霞帔,只是一身大紅衣裙,她嫁得不算風光,但至少是仕官人家。名分不名分的,對盼玉樓的姑娘來說,早不是什麼要緊事了。

“聽人家說,今年雪會下得早些。”江兒在鏡中與她對視,說道。

“喔?是嗎?”蘭澤淡淡地應了句。

“小姐,祝你今後幸福快樂……”江兒淺笑,依依不捨地說。

“嗯,謝謝,這些年來……多虧了你。”蘭澤輕握住她的手,道:“我曾提醒你的每一件事,你可都記住了?”

江兒點點頭,道:“記住了。”

“別讓男人……傷了心。”蘭澤輕輕地道,這句話,也帶起了她心底隱約的痛。

“嗯。”

“我跟嬤嬤說過,要替你找一個好男人,溫存地待你,第一次總要慎重些。”

“謝謝小姐……”江兒感激地說。

“來了!來了!花轎來了!”老鴇高聲呼喊,跑了進來,道:“魏大人在等着你呀,蘭澤,你是穿戴好了沒有?”

“就好了,嬤嬤。”蘭澤應了聲。

“哎呀……嬤嬤可還真捨不得你……十年過得飛快,瞧瞧,就要出閣了,我這心情可真像極了你親娘呢……哎……眼見自己女兒一個一個離開……我呀……”

鴇母絮絮叨叨地訴說自己的心情,蘭澤卻有些恍格,要出嫁了,她怎麼一點也快樂不起來……

“謝謝嬤嬤十年來的照顧,蘭澤永銘在心。”蘭澤無意識地說著道別的話,像一縷幽魂,心不知飄向何方……

“快上轎吧!誤了吉時可不成!”嬤嬤催促着她。

蘭澤再看了這她待了多年的地方一眼,隨老鴇踏出了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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