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斜陽外,一雙剪影貼著柏油路踽踽踱向佇立數丈外的小洋房。
做丈夫的人扶著大腹便便的妻子,想來,是例行的散步。
小洋房外,有個局促不安的不速之客正等著。
他幾乎認不出任箏,倒是對歐格蕈忌諱地瞅了眼。
任箏倒是一眼就認出眼前的男人,他讓人難忘,即便化成灰。
這種人沒有搭理的必要,她安之若素的想越過他。
“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原諒我的,但是,我還是必須請求你的原諒。”他低下頭,西裝革履的模樣帶著悔意。
“如果有人當眾打你一巴掌,事後才拿糖來安撫你,你會把他打回去,還是原諒他?”任箏鄙夷的說道。
歐格鞏只是注視着一切,並不多話。
“我已經得到懲罰,身敗名裂了。”薛逸奇依然低着頭。“台灣的生物界……乃至發明界都再沒有我立足的地方,我特地在出國前來向你賠禮,我不該一時鬼迷心竅偷了你的研究。”說難聽些,因為這剽竊他人成就的事件,他已被逐出整個研究界,除非他轉行從此在這圈圈銷聲匿跡,因為不會再有任何一個財團或機關團體會再資助於他。
這樣的處罰對一個以研究發明為終生職志的人來說,是比送進監獄更加嚴厲的懲罰了。
那污點將一生都跟着他。
任箏看着他憔悴的臉。“我原諒你。”
她的答案來得如此迅速,薛逸奇怔愕的抬起頭。
“我快要有寶寶了,你不恭喜我嗎?”她充滿母性的撫摸一天比一天大的腹部。“整天埋首於研究的那段日子,幾乎快從我的記憶里消失了,現在的我很平凡、很滿足,我找到比研究更重要的事做--期待一個新成員的加入!我的生活里暫時不需要那些瓶瓶罐罐了。”
薛逸奇不太能理解她臉上閃耀的光輝是從何而來,她,比以前的那個任箏更美了,那是一個屬於他無從了解的任箏。
“我……只能說謝謝!”那是他最衷心的感覺。
薛逸奇的出現、消失,只是任箏和歐格鞏日常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他們不會再記得他的,因為,幸福的人只看見戀人眼中的彼此。
“謝謝你了。”任箏手一緊,將他的手偎得更深。
“咦。”
“是你去揭發他的冒名頂替對不對?”她一步步的了解她深愛的男人。
他不常說愛她,也有些粗枝大葉,更不會照顧自己,但是,他會為她做盡一切。
擁有這樣的丈夫,還有什麼可苛求的。
他不承認也不否認,把話題轉開了。“我幫你放洗澡水去,別忘了晚一點我們還要趕回台北。”
“對呀。”她臉上浮起滿足的笑容。“明天,可是初靜的大喜日子。”
歐格鞏吻了吻她的發心。“可不止如此,外公吵著要看還沒謀面的曾孫不知多少次了,再不回去,他真會拿大刀來砍我了。”
任箏回吻他。“放心,我不會讓他動你一分一毫的,外公最疼我了。”
他的吻更深入了。“聽起來滿教人吃味的。”反手將任箏抱上沙發,他技巧的覆上她。
“嗯……不可以,寶寶……”她的嬌喘淹沒在他更進一步的需求下。
“昨晚我跟寶寶打了一夜的商量,他答應過的。”他的手覆住她因懷孕變豐滿的玉峰上。
任箏被他細碎的吻弄得已經失去思索力氣,就在獨眼龍話剛講完,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很明顯被胎兒踹了下,彷彿在呼應他爸爸的話。
“乖兒子!”他興高采烈地賞他一個吻,用力啵在任箏肚子上。
“是女兒啦。”任箏抗議。
歐格鞏重新把注意力貫注在任箏身上,他心中暗暗反駁:當然是兒子啦,不然怎會那麼了解爸爸的需求呢?
嘿嘿嘿……
番外
“請,奧薇塔女爵士土在裏面等你。”領著任初靜來的人,正是和她有過一面之“打”的黑衣男人。
“我的家人也在裏面?”
“是,小姐進去就可以看到。”他顯然也是個寡言的男人,或許是職責所在吧!十分謹言慎行。
精工的雕花門一開,一片超乎想像的優雅環境便展現在任初靜眼前。
她對那些幾可和石宅媲美的傢具、鮮花沒興趣,她擔心的是她被“邀請”來的家人。
她沒有如想像中的看見哀嚎和凄慘的景象,害她一路緊張得差點拔頭髮的人,居然笑嘻嘻地一桌團聚坐在陽台上喝茶。
任初靜走近他們。
她沒眼花啊,老爹他居然西裝筆挺,老天,她打長眼睛也沒看過她那地痞的爸爸穿過一件正式衣服,遑論全身乾淨得連一絲邋遢渣都看不見。
她的哥哥任樓、姊姊任箏,好像都變成了童話故事中走下來的王子和公主。
任初靜往自己身上打量,只有她自己還是活生生的灰姑娘,馬衫褲、緊身衣、臟布鞋,唉!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
“小初,你可來了。”任大郎看見女兒,笑得好不開懷。
任樓和任箏走過來擁簇着她。
“奶奶,這就是我老妹,您瞧,長得滿正點的吧?”任樓把她推到奧薇塔的對面。
奧薇塔仔細地端詳著任初靜,“不壞,不壞。”
任大郎咧嘴,“我這女兒十八般武藝都會,家事也一把罩,你的孫子好眼光。”。
這不像話,聽起來跟推銷一樣。
任大郎牽住任初靜的手,“你一定不知道小薇和老爸是老朋友吧!”
小薇?任初靜心裏的濃霧愈發濃厚了。
“我們三十幾年沒見,要不是以前有過誤會,她差一點就是我老婆了。”任大郎語氣稍見失落。
不會吧?!兩人的年紀--
“愛情是沒有年齡的,小薇仍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美的--”他搔了搔頭,“當然,你媽媽是例外。”
“真是抱歉,對你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情。”身分高貴如奧薇塔居然勇於認錯,這由不得任初靜對她另眼相看,有權貴之人也未必全都蠻橫無理的。
任大郎鄭重的搖頭,“你千萬不要這麼自責,要是沒有這場陰錯陽差,我們哪能再一次相遇。”
“是嗎?”
也許是任初靜眼花,她居然瞧見奧薇塔白哲的臉龐泛起些許紅暈,他們該不會舊情復燃吧?
“小初。”任大郎以任初靜從未見過的表情看她,視線有欣慰、慈祥和託付。“奧薇塔和我商量過,她年紀也有了,對旗下的事業已經有些力不從心,在她退休之前,想把擔子交給她的孫子。”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奧薇塔微笑着接下去,“石勒那孩子的個性你也領教過,他呀!一固執起來就像糞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所以只好來拜託你。”
“我?”任初靜大搖其頭,“奶奶太看得起我了,石勒不願意的事我也勸不動他,更何況人各有志,他是您的孫子,您更應該尊重他的興趣才對,而不是扼殺。”
“說得好!”有人熱烈地拍手,翩翩由門外進來的正是石勒。“沒想到你會幫我說情。”,
任初靜臉一紅,微啐道:“你在外面聽了多久?”
石勒爽朗一笑,“剛好把你的話聽清楚。”他不避諱地欖住她,在她耳畔低語:“奶奶沒有為難你吧?”
“你一字不漏全聽見了?”她反將他一軍。
“我是關心你。”
任初靜略微靦腆。“我知道。”
石勒撫着她輕粉的頰,“我喜歡越來越誠實的你。”
“我知道,因為我不想再浪費時間,我失去太多屬於我們共有的記憶,我要把它追回來。”原來肯定白己的心意不是太難的事。
“初靜。”石勒心波微盪,若不是地點不對,他會當眾狼吻了她。
“咳咳!事情似乎比我想像中容易多了。”奧薇塔滿意地露出笑容。
原先在她預定的計晝中,是想逼迫任初靜離開石勒,好讓他傷心之餘得以受她控制,但所有的情況卻出乎意料之外,在看見任大郎后,她反而有了促成這對情人的意思。
石勒牽起任初靜的手打算離開,他的動作令甫吃下定心丸的奧薇塔怔了怔。
“勒兒!”
石勒旋身,以輕緩卻堅定的口吻說道:
“我要帶她走,至於奶奶派人弄傷她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回去繼承的事免談。”
奧薇塔大受打擊,但大勢已去。“嗚……我怎麼辦……”
任大郎趕緊上前安慰,“你別急,雖然不濟,但只要你用得着我,我根願意幫忙,”他有些羞澀的搓手,“再說只要熬個幾年,等小繼承人生出來你就有希望了,不是嗎?”
“真的?”她慢慢止住了淚。
“老爹!”任初靜不敢置信,到這種節骨眼她老爹還不忘陷害她。
石勒倒是不置可否的樣子。和任初靜結婚是他早就想做的事,至於繼承人……那是N年後的事,不急。不過,看任初靜的反應還不預備做他的新娘……這怎麼可以。
一旁的老人破涕而笑,倒是石勒和任初靜這對歡喜冤家,可還有一場追婚記好磨菇了……
唉,好事多磨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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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的第一次求婚是在全軍覆沒的情況下落幕的,任初靜毫不考慮的否決了他的“提議”。
“你既然不想承接‘幽域’的總裁位置,應該有另謀打算的計畫吧?”她一本正經的說,一點也不見應有的浪漫和被求婚者的喜氣。
“你的意思是--”顏上無光的石勒在眾好友的虎視眈眈下,不由得強打起精神。
憑什麼攸關他一生幸福的關鍵時刻,還有兩顆不知趣的大電燈泡杵在這裏,他用冷森的眼神試圖嚇退耿隼浩和獨眼龍。
“你的眼睛幹嘛衝著他們兩人拋,是我請他們來做見證人的。”任初靜至今仍不太清楚為何只要她在場,石勒就沒好臉色給那兩人看。
“見證?”石勒睜大眼又隨即機警地眯起來。“婚禮需要的是牧師見證,他們算什麼?”
她到底明不明白他的求婚舉動並不尋常?這和自尊無關,橫豎在他初見她的那一剎那已註定愛得辛苦,只是--他萬萬沒料到,就連臨門一腳的求婚也艱辛如斯……嗚……男人真命苦。
“我不想嫁一個弔兒郎當,整天只知遊手好閒、不事生產的老公。”
任初靜堂而皇之的坦白嚇傻了在座的眾人,慢慢地,最寡言少笑的獨眼龍重抹了把臉,因為不如此他就快控制不住由心肺深處爬上臉孔的笑意。
老天,他來得真是妙啊!就算被石勒給就地掩埋也值回票價。
耿隼浩由桌下狠踹了不識趣的同伴一腳,雖然臉上的笑紋已經擠成一團,自制力總算在危機時分發揮了幾分效力,不至像獨眼龍立即笑場。
恁誰不知石勒即便不依賴“幽域”的頭銜掙飯吃,也不怕有坐吃山空的一天,沒想到,任大姑娘至今都還沒認清這點,依然把石大主帥當遊民看待。
“你們笑什麼?”她說了什麼笑話?
“沒有,我們不過打呵欠罷了!”獨眼龍撒了臉也不紅的謊。
耿隼浩附議。
雖不信,但任初靜暫時沒空搭理他們,她轉向臉色不豫的石勒。“我這麼說,傷了你嗎?”
總算,她還不是對他全盤漠視,石勒長嘆。
“我會‘努力’去找工作的。”
石勒委曲求全的樣子又招來一陣訕笑。不過他懶得再跟這兩人計較。反正,來日方長,要笑就趁這時笑個夠吧!等他把礙眼的兩株牆頭草料理掉,哼哼哼……想笑?門都沒有了。
“還有,我們才兩個人,住這麼大一間房子太浪費了。”光是水電費、土地增值稅、萬萬稅……就夠她瞻顫心驚的了。
“沒問題。”若為求婚故,什麼都可拋。
“還有,我還在讀書,結婚的事過幾年再說。”
“這不可以!”
任初靜對他的抗議置之不理。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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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的求婚記一次一次慘遭滑鐵廬,記錄已經滿百,可嘆仍然得不到伊人首肯目。
拿着弓把袋和箭囊,任初靜給了石勒一吻后跳出車座。“我走了。”
從這天開始她必須南下,因為有為期八天的野外長距離練習課程即將展開,她是射箭社的主將,自然要帶隊南下,因此形成了石勒落單的局面。
“八天,好久。”石勒自得知這消息后臉色一直沒好過。
任初靜安撫地笑着,“等我回來,會給你帶好消息的。”她含糊其詞。
石勒雙眸驟然發光,“你的意思是答應我的求婚?”
“我什麼都沒說。”她狡黠地笑。
結婚、懷孕這事她壓根沒想過,因為一旦踏進禮堂又生子,她的學業肯定要中止,那可不行,她向來是個行事有條不紊的人,決不想那麼早讓孩子壞了她的生涯規劃。
石勒一反常態地沒有再繼續逼迫地。
在任初靜唇上偷了個吻后,他愉快地看着她走進校園,性感的唇緩緩浮起飽滿的笑容。
是該採取雷厲風行的手段了。
他的小新娘以為這樣就能逃出他的掌心嗎?那可不,等她為期八天的結訓回來后,他會給她一個措手不及的婚禮--即使用綁的也不允許她再逃了。
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