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濰揚瞪着窗外的藍天白雲,晴朗的天空跟他陰暗的心情一點都不相稱。他現在算不算是作繭自縛?遇上她之後,他的心不再平靜,很多時候他都氣得想要狠狠打她的小屁股一頓。不過他知道就算有這個機會,他也不會捨得打下去。
“捨得”,他什麼時候開始對她有了這種情緒?
一切的事情似乎全變了調。
濰揚嘆息一聲。他到這裏來的目的不是為了她,而是想要揪出“幕後黑手”。當然他也曾經懷疑過她,可是這些日子的相處足以讓他明白,她不是那種工於心計的小人。沒有人的演技可以這麼自然,況且她並不知道他的身份。
起初的逗弄都只是故意要引出她的情緒反應,看看她是否真如表面上一般,是個彆扭的小女人。
誰知道看着看着,他的眼光越來越離不開她,對她的關心、付出也失去了試探的本意。到最後居然為了她而心煩、氣惱!
濰揚苦笑,他一向是冷靜的,這次怎麼會在事情還沒有眉目前,就滲入了私人的感情因素?原先的逗弄漸漸變成真心的付出,他無法再把她當成上司或是嫌疑犯,而只是個讓他氣惱又放不開的女人。
方時雨,這個比北極寒冰還難消融的女人,究竟是哪裏吸引了他?別提她老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光是她的口是心非、彆扭至極的性子就快要將他氣壞了。濰揚無奈的想着,唇揚起一個弧度。
算了,他就認栽吧,不然還能怎麼樣?天知道他是着了什麼魔?紅粉陣仗他不是沒見過,嬌媚、柔順或是辣嗆的女人他見多了,可也沒對誰動心過,沒想到居然會栽在這個女人身上!
待辦的正事至今仍沒有一點眉目。這樣也好,濰揚暗忖,目前他就專心對付這個小女人好了,只要她別再對他口是心非他就應該謝天謝地了,不過這種可能性只有小指尖這麼一丁點兒大。
濰揚不禁笑了起來。他的“總經理”,那可惡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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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這個檔案該歸在企畫部是不是?”濰揚拿着一份會議紀錄問道。
時雨全身僵硬,紅潮一點一點的染上她白皙的肌膚,“隨便。”聲音乾的像是什麼尖銳東西刮在紙上似的。
“隨便?”濰揚怪異的看着她,這是他那個一絲不苟的上司所說的話嗎?“你剛剛是說隨便嗎?”
低着頭,時雨在心裏氣惱的將濰揚千刀萬剮了十幾次。他為什麼不能讓她平靜一點啊?“就歸在企畫部好了。”
濰揚再次仔細的看着時雨,她一直低着頭,聲音奇怪,表現也很奇怪。平常的她不是應該都會看着他,然後下達明確的命令嗎?難道她不舒服?這個可能性讓濰揚走近她,關心的問:“時雨,你今天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啊!他幹嘛靠她這麼近?時雨全身溫度立刻上升,心跳也像千軍萬馬奔騰一樣的快速。
“沒有。”一切都很平常、跟平常一樣的平常,他也該死的跟平常的他一樣的討厭。為什麼只有她要這樣在乎他們昨天的那個……意外?時雨氣惱的想着。
“真的沒有嗎?讓我看看,你的臉好像紅紅的,是不是感冒了?”濰揚伸出的手卻立刻被拍了回來。
“不要碰我!”時雨正氣凜然的說道。抬起頭想要瞪他”眼,視線卻不自覺的落在他性感的薄唇上。轟然一聲,她的頭上幾乎冒煙了。
這下濰揚再遲鈍也知道了。哈,她在害羞!誰知道這個冷淡嚴肅的總經理竟會這麼在意他們昨天的吻?
“總經理,你在害羞嗎?”濰揚促狹的問道。
時雨急急否認,“我、沒、有。”用力說完這三個字,她習慣性的想指正他,“我說過要叫我‘總經理’的,你可不可以記住一次?”她推推眼鏡,滿意的感覺到自身的權威又回來了。
“總經理,我剛剛就是叫你‘總經理’啊。”濰揚故作委屈的辯解。在心裏偷笑她的愕然表情。她當真是心亂啊,居然這麼失常。不過,他喜歡她的失常。是嗎?時雨努力回想。沒錯,剛剛他的確是叫她總經理,可是……他為什麼突然叫她總經理?時雨在心裏揣測他的想法,隨即暗罵自己無聊,“很好,如果沒事,你可以出去了。”
濰揚兩手支在辦公桌,低頭問道:“總經理,你今天把頭髮放下來了?”他着迷的看着她一頭秀髮蓬鬆的披散在腦後,好美。
“哦,因為今天天氣有點冷,我又不想戴圍巾,所以才把頭髮放下來。”她正經的回答。第十次在心裏懊惱自己為什麼要因為他一句話就做這種蠢事?還讓公司的同事大驚小怪的,結果他居然到現在才發現!算了,她幹嘛在乎?反正她又不是為他放下頭髮的。
“總經理,今天氣溫可是高達三十度啊。”濰揚好笑的戳破她的牛皮。這個小女人真是不坦率,明明是為了他而放下的,還硬要辦個理由。
“那又如何?我覺得冷不行嗎?”時雨惱羞成怒的回答他。這個可惡的狄濰揚,親過她之後居然像個沒事人一樣,好像昨天什麼事都沒發生,仍然是一副討人厭的樣子。只有她一直想着昨天的事,什麼嘛!時雨好生氣,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
算了,她可是經過商場大風大浪的方時雨,這點小事她怎麼會放在心上?了不起就當作被蚊子叮了一下,根本沒什麼。時雨決定仿效濰揚,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濰揚正經的拿來一件外套,“總經理,你穿上吧。”
“我幹嘛要穿外套?”時雨莫名其妙的瞪着他。
“你不是說冷嗎?現在在冷氣房裏、你又穿短袖,我怕你感冒了。”濰揚不怕死的激她,決心把這個小女人的真實情緒給逼出來。
哦……這個可惡……可惡的人!時雨氣壞了,“我的身體我自己會照顧,不用你費心。”她接過外套,披在椅背,一副冷冷的總經理氣勢。
“總經理,你這樣不冷嗎?”濰揚悠哉的問。
“不冷。”時雨憋着氣回答,他今天是怎麼了?吃錯藥?
“可是我覺得你還是穿着比較好。”濰揚再次好心的建議。
“我說過這沒你的事,請你出去。”心裏的怒火翻騰,威脅着將要爆發出來,時雨吐出冰冷字句,眼神卻完全寫着相反的兩回事。
“總經理,別這麼冷淡,我可是在關心你啊。”濰揚仍然嬉皮笑臉的。
時雨終於忍無可忍的站起身來,纖指指着門,用比平常尖銳的語氣氣呼呼的說:“我叫你出去,你沒聽見嗎?還是你會四國語言卻忘了自己的母語?”濰揚笑了。
時雨憤怒的瞪着他,“你笑什麼?哦,別告訴我,我想這只是證實了我一直以來的猜測,你根本已經瘋了!”時雨尖酸刻薄的說。一點都不覺得她被他氣成這樣有什麼好笑的。
濰揚笑得更開心,甚至伸出雙臂抱住她。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時雨腦袋暫時停止運作三秒鐘,然後結結巴巴的對他說:“我警告你,你不能再非禮我,否則我是不會放過你的!”她昂頭加強自己口氣的威嚇性。
濰揚溫柔的望着她,“你在乎昨天的吻。”
“我沒有!你……你不要自以為是。”時雨大聲否認,局促地推推眼鏡,“我要辦公了,狄先生,請你出去。”
濰揚不接受她的命令,反而把她擁入懷裏,“不要又變成那個冰山美人好嗎?不要又變成那個嚴肅自製的總經理好嗎?我喜歡真實的你,會發脾氣的你,臉上表情豐富的你,我很高興今天終於見到了真實的方時雨。”他將她的頭轉向他,“你好,初次見面,方小姐。”他朝她微笑。
討……討厭,他為什麼要這樣看着她?他不知道這樣溫柔的眼光會讓她想哭嗎?他不知道這樣感性的話會讓她心酸嗎?他不知道他強壯的擁抱會讓她想就此沉淪嗎?
時雨抿起唇,“你有病嗎?老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她掙扎着想掙脫他的懷抱,回復以往的自己。
“別再口是心非了,你明明就懂。”濰揚說道。“你知道嗎,你在緊張、生氣或是害羞的時候,會不自覺的用手將頭髮攏向耳後,或是將你可笑的金邊眼鏡以你可愛的小手推得高高的。”他說著輕點她的發跟眼鏡。“每當這時候我就知道你又在口是心非、鬧彆扭了。”
正要伸手攏頭髮的時雨僵了一下,很不自然的將手放下來,“我的眼鏡才不可笑。”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對他的話做回應,時雨紛亂的找了最安全的話說。
她在他眼中真是那樣的嗎?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小動作,他竟然觀察的這麼仔細?時雨心中突然變得好溫暖,這種陌生的悸動讓她想哭,可是方時雨是不哭的,她向來是堅強的、冷靜的。
自從媽媽去世以後,她就沒再哭過了。因為爸爸說哭泣是弱者的行為,她必須要變強,否則不能管理一間公司,情緒化只會搞砸一切、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的弱點。
時雨相信父親的話,並奉行不悖。她已經十幾年沒哭過了,不管經歷什麼波折、打擊、挫敗她都可以承受,都可以冷靜的面對,就連那時候那個讓她這麼傷心的人離開時,她也沒有哭。
可是為什麼現在她卻想流淚?這個抱着她的男人究竟哪裏特別?他明明自以為是又傲慢自大,完全不理會她這個上司的任何命令,只做他想做的事。他是個我行我素的臭男人,是她一點都不想要的助理。
可是他的懷抱好溫暖啊,他的話好動人啊。從他來了以後,她似乎就不再是以前的她,不再是外面盛傳的“冰山美人”,也不再那麼嚴肅冷漠。在他面前,她可以說她想說的話、做她想做的事,因為,他似乎可以看穿她的心,知道現在的她是真實的、還是經過偽裝的。她在他面前不必再這麼辛苦的隱瞞自己的情緒,因為不管如何,他都會知道她的真心話。
而且,他似乎喜歡真正的她呢!他似乎不覺得她說的話、做的事很奇怪呢!他……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給她一種可以安心表現出自己,而不需畏懼他人眼光的感覺。
為什麼呢?
時雨有些嚇着了、有些慌亂了,這個人可以輕易的攻破她的心防,看到真實的她,這是可以的嗎?不!這是不應該的,她怎麼可以讓一個認識……不,是共事兩個多月的男人輕易地看出她的脆弱?
她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在他手上?她承擔不起再一次的受傷,她冒不起任何風險了!
“時雨,你今天好美。”濰揚將頭抵在她頭頂上,嗅着她發上清香,低啞的說道。
時雨的心悸動了一下,然後閉起眼睛縱容自己沉浸在悸動中五秒鐘。再張開眼時,她又回復那個人人懼於其威嚴的精明總經理。
“狄先生,請你放開我。還有,請像剛才一樣叫我總經理,不要再叫錯了。”她推開他,利落的站起來。
濰揚發出一聲嘆息,知道她又躲回殼中去了。但他知道在剛剛那一刻,雖然極為短暫,可是他的確瞥見了真正的方時雨。他相當珍惜那短暫的一刻,而且在心裏發誓,他有一天絕對要把真正的她給挖掘出來。
“時雨,我不會放棄的。”他淡淡的宣誓着。
時雨的心悸動了一下,她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可是她決定當作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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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被我嚇到了沒?”一個清脆如銀鈴的女聲說道。
濰揚無奈的閉上眼,轉過身面對眼前個兒不高、卻讓他的生活過得如水深火熱般的女孩。
“洛瀅,你該死的在這兒做什麼?”他見到有些員工已經好奇的對他們行注目禮,連忙將她拉到公司外。
女孩嘟起嘴,“你幹什麼這麼凶啊?我剛好經過來看看你不行嗎?我可是你惟一的、最寶貝的妹妹耶!”她朝他扮個鬼臉。
濰揚實在拿她沒轍,“可是,你也不能就這麼大剌剌的跑到我上班的地方來啊。”
父母在他出生的十年後突然又懷了孩子,驚喜之餘自然對這個老來才得的小女兒寶貝得緊,養成她嬌蠻的個性。幸好她只是嬌蠻了點,本性倒還不壞,否則濰揚可真要可憐起那個未來的妹婿。
“那又怎樣嘛!你這麼久沒回家了,我當然會擔心呀。爸媽也很擔心,你知不知道?都三十歲的大男人了,還要我這個妹妹來為你操心,你羞不羞啊?”她惡作劇的捏捏哥哥的鼻尖。
“洛瀅!你越來越沒大沒小了!”濰揚將她的手揮開,“都上大學了,有規矩一點!”他深深後悔沒有在小時候建立起做大哥的威嚴,現在就算他想要建立也已經來不及了。誰知道當年那個可愛的小女孩,現在會變成這麼令人頭大的麻煩精?
“什麼嘛,開個玩笑也不行啊?你真是越來越像老頭子了。”洛瀅翹起小嘴,伸出指頭狠狠的戳着濰揚的胸口。
濰揚快被她搞瘋了,他捺着性子問:“洛瀅,你找我做什麼?”
“哥,你得老年痴呆症啦?我不是說我是順路經過來看你的嗎?”洛瀅喊道,手臂親昵的穿過他的手搖晃着。
濰揚忍耐的深吸口氣,“那你現在看到了,我既沒缺手也沒斷腿的,你可不可以回去了?”
“講話幹嘛這麼尖酸啊?”洛瀅指責道。“我都到這裏了,你下午就陪我去逛街嘛。”
“洛瀅,你記得我還在上班吧?”濰揚提醒她,“我不能單為了陪你而蹺班的。”
洛瀅可不滿了。“蹺個班有什麼關係?反正你根本不必上班的,真不曉得你在想什麼,突然跑到這裏來,爸是懶得理你,否則你會這麼好過?”洛瀅哼了一聲。
“洛瀅,我有我的考慮。”濰揚在心裏想着要怎麼把這個魔女給弄出公司。
“我也有我的考慮啊。”洛瀅昂起頭,眼珠子轉了轉,威脅道:“你不陪我去逛街,我就要進你公司去看看你的女老闆長什麼樣子。”說著便真的轉過身去,要推開公司大門。
濰揚真是拿這個被寵壞的妹妹沒辦法,他伸出手把她拉回來,“洛瀅,不要胡鬧!”要是讓她去公司大亂,事情可就不好收拾了。
洛瀅一臉得意,像抓到濰揚把柄似的,“哦,你跟她有姦情對不對?所以怕她看到我。唉唷,我又不是你的老情人,怕什麼?”她仍然努力想突破濰揚的手臂範圍。
“什麼姦情,難聽死了!你去哪學來的?”濰揚再次把她給撈回來,認栽的道:“洛瀅,你別鬧了好不好?算哥哥拜託你。”
洛瀅皺起秀眉,假裝考慮,“可是,人家真的想看看她長什麼樣子嘛。你在追她對不對?那我更要看看未來的大嫂長什麼樣子。”濰揚沒否認她的話讓洛瀅的小腦袋已經自動做出結論。她努力掙脫哥哥的鉗制。
“洛瀅,我要生氣了!”濰揚喝道,因妹妹無心的話而心煩意亂起來。
洛瀅委屈的瞪着他,“你就會凶我。”她吸吸鼻子,一副很可憐的樣子。
洛瀅雖然性子驕縱,可是一旦濰揚發火,她還是會怕的。
濰揚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虞嶼,你快點過來接洛瀅,我在……”
洛瀅這時倒安靜了下來。“哥,你幹嘛叫虞大哥過來啊?”她突然變得扭扭捏捏起來,神情十足的小女孩。
“除了他,我不知道還有誰可以治你?”濰揚看着妹妹,摸摸她的頭,取笑道:“怎麼?舌頭被貓叼走了?”
“討厭啦,哥,虞大哥要上班耶,你這樣叫他出來不太好吧?”洛瀅朝他懷裏靠去,撒嬌道。
“他要上班我就不用?”濰揚瞪她一眼。怎麼哥哥跟喜歡的人之間差別這麼大?“反正他是老闆沒人管他。”
洛瀅笑得可甜蜜了,她看看錶,“哎呀,虞大哥快到了,我先下去等他。”她興奮的對濰揚揮手,邊向外跑去,邊大喊道:“大哥,你要加油哦,我下次再來探聽情形。”她眨眨眼,走入電梯。
呼!終於走了。濰揚搖搖頭,他真懷疑這小妮子是不是為了要把他煩到受不了,跟虞嶼求救來帶走她而來的。不過,她還是個小鬼頭,應該不會這麼有心機吧?倒是可憐了虞嶼,明明討厭極了跟小女孩打交道,卻不幸地惹上他家洛瀅。
濰揚失笑,轉身走回公司。
公司里,時雨見到他轉身回來,趕緊回辦公室坐下。心情卻異常紛亂,像是打翻了調味罐一樣,五味雜陳。
那女孩是誰?看他跟她這麼親昵的樣子,大概是女朋友吧?可是那女孩看起來好年輕,又長得美麗可愛,看起來跟他……很相配。時雨悶悶不樂的心想,喉頭苦澀了起來。
她何必在意呢?她只是他的上司、他只是她的助理,他們之間一點關係都沒有,充其量只有一個意外,一個小小的意外,根本不算什麼的。
“時雨,不好意思,剛剛有點私事。”濰揚推門進來,臉上是大大的笑容。
是啊,跟女朋友約會當然是私事了。時雨在心裏嘲諷的想道。見到他洋溢着快樂的臉,不知為何竟覺得十分刺眼。
“沒關係。”
“有事需要我幫忙的嗎?”濰揚心情愉快的問道。
“沒有。”時雨說道。他沒說他的私事是什麼……那是當然的,他沒必要跟她報告嘛!
“怎麼了?”察覺她不尋常的沉默,濰揚問道。
時雨若無其事的笑一下,“沒事啊。”既然他不說,她也樂得裝作什麼都沒看兒,反正她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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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回來了。”時雨微笑的對父親說道。
方懋洋點頭,“坐啊。”
注意到今天父親的心情似乎不錯,時雨緊繃的心情放鬆了些,她坐下來,關心道:“爸,你吃過了嗎?我帶了一點東西回來。”她將在公司附近麵包店買的點心拿了出來。
“不用了,我不吃。”方懋洋揮手拒絕。
“可是爸,這剛出爐很好吃的。”時雨還想說服父親。
“我說過的話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方懋洋不耐的打斷她。“到現在你還不知道我最討厭說話重複嗎?”他皺起眉頭。
時雨收起熱騰騰的點心,“對不起,爸。”
時雨道歉的話讓方懋洋的火氣消了些。他看着時雨帶回來的報告,本已舒展的眉頭越皺越緊,最後索性將報告往桌上一丟,發出砰然一聲。
“這個月比上個月更糟!?”他皺紋橫布的老臉上滿是不滿。
時雨的心又糾結起來,如往常一般的巨大壓力朝她席捲而來。“對不起,爸,這個月不知道為什麼,生意很冷清。”這個月幾乎沒有團,營利少的可憐。“上個月你說是淡季,那個月呢?”方懋洋大聲問道。
時雨默默地低頭,無法為自己辯解。之前與另外四家旅行社的合作案雖然順利進行,可是生意並沒有預期的好,讓她十分失望。她本來希望這個合作案能夠賺一點,讓父親看看她的表現,能夠開心開一點的。另外東南亞的航線方面,她推出了一個優惠方案,沒想到報名的人卻出乎意料的少。即使已經在做賠本生意了,還是招攬不到顧客。這讓時雨開始猶豫要不要簽下長約。
“不要一直不說話,我在問你話!”方懋洋生氣極了。
時雨抬起頭,“爸,我已經儘力在做宣傳、也很儘力在開發新客戶,可是……”她感到有點委屈。
“不要找理由!”方懋洋憤怒的打斷她的話。“我辛辛苦苦一輩子才有這麼一間公司,不許你把它給毀掉知道嗎?”
低着頭,抿着唇,時雨點頭輕聲說:“我明白。”
“公司現在到底有沒有問題?你老實說。”方懋洋精明的瞪視着女兒。
時雨冷靜的迎視父親的眼。“沒有,公司沒有問題。”
公司怎麼可能會沒問題?生意越來越走下坡,前幾個月還有點營利,這幾個月來每況愈下,要是再這麼下去,就要開始虧損了。畢竟人事費用是固定的,要是沒生意肯定會撐不下去。可是她能這樣跟父親說嗎?
當然不行!
父親最重視的就是公司,他將這麼在乎的公司交給她來管理,她怎麼能夠還給他一間即將倒閉的公司?父親會氣壞的。她得趕緊想想辦法才行,一定有辦法的。
沉重的經營擔子讓時雨臉上出現疲態。她絕對不能讓懋洋消失!就算再苦也要硬撐下去!
“沒有就好。”方懋洋點頭,似有意若無意的說:“時雨,你有沒有男朋友?”
時雨簡直是受寵若驚,父親一向很少過問她的私事。“沒有。”她回答道。受過一次傷就夠了,她沒有本錢再承受第二次。
“是嗎?”方懋洋滿意的點頭,露出微笑。“我最近跟你溫伯伯聊起你,他直稱讚你又懂事又能幹,年紀輕輕的就撐起一間公司。”
時雨擠出笑容回答:“是溫伯伯過獎了。”父親的朋友一向跟她沒有交集,為什麼會突然跟她提起這個?
方懋洋不同意的搖頭,“你當然優秀了,你可是我方懋洋一手調教出來的女兒,怎麼可能不優秀?”他志得意滿的笑了。
時雨微笑以對,這種時候她不知該說些什麼。
“所以啊,溫伯伯就提到他還有個兒子沒娶妻,現在人在美國念書。要是你沒有男朋友的話,他倒是願意替你們湊合湊合。”方懋洋笑得可開心了。“對方是將來的雙料博士,還要掌理溫伯伯的事業,能攀上這門親事的話,公司可就更鴻圖大展了!”他因想到公司的未來發展而笑開魚尾紋。
時雨驚訝的望着父親,好一陣子后終於開口:“爸,我暫時不想考慮這事。”
方懋洋不悅的皺起眉頭,“什麼叫你不想?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現在有這麼好的對象,你還挑什麼?我不是一再跟你說過,你的婚姻對象必須是要能夠壯大懋洋的人嗎?我為它付出一切,你是我的女兒,為我做這點事應該不算什麼吧!”
時雨不語了。她當然知道父親的意思,從她小時候起他就這麼對她說了,她也從未有過異議,畢竟她早已習慣事事順從父親,可是這麼突然的對她說這些……她一時之間有點不能接受。一個人影突然浮現在她腦海。時雨閉上眼睛,腦海中的人影卻更形清晰。怎麼會在這種時候想起他來呢?
狄濰揚……
一種類似惆悵的情緒抓住了時雨。他對她真的很好,或許他就是這麼的熱情、容易對別人付出關心。時雨想起他對女友的小動作,心情變得低落,懷疑的種子在她心裏悄悄發芽……
他有女朋友了,為什麼還要對她好、關心她?是不是……是不是……跟“他”抱着一樣的企圖?有同樣的目的?
“我也不是叫你現在就跟他結婚,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總喜歡先培養感情,我只是先跟你說一聲,讓你有心理準備而已。”見她有軟化的跡象,方懋洋也見風轉舵的放緩了語氣。
不是現在?不是現在就好了。時雨輕聲說:“我明白了,爸。”她拋開了心裏的懷疑,想這些是沒有意義的。她已經不是當初的小女孩,他也不是“他”,因為他並無意要追求她,他只是……只是對她好而已,就像對別人一樣的好。反正,她的將來是在那個“溫先生”身上,跟他也沒有任何關係。
時雨不再想這些讓她心亂的問題,她已經好累了,無法再去想太複雜的問題。
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她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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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目前要如何在不景氣中開闢出新客源變得十分重要。我希望不分部門,大家共同為公司努力。”時雨站在橢圓形會議桌前,穿着黑色套裝,頭綰成髮髻,戴着金邊眼鏡,對着會議室里的重要幹部說道。
今天是公司每周例行性的會議。與會的說是重要幹部,其實幾乎就是全部的員工了。
濰揚冷眼旁觀,見到她臉上不自然的潮紅,在心裏低咒一聲。這快把他氣死的固執女人,明明生了病卻不去看醫生,硬要拖着病體主持什麼勞什子會議。
時雨繼續說下去:“公司的營運對各位的薪水及年終獎金也有一定的影響,所以我相信大家一定會儘力為公司爭取業績的,是不是?”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喉嚨有點疼痛,頭腦也有點昏沉,不過還在她可以忍耐的範圍。她只是小感冒,要看病可以等主持這次會議再去,或許待會吃吃成藥就沒事了。
底下傳來有朝氣的回答!“是!”
時雨欣慰的露出微笑,“接下來請業務部提出下個月的努力方針及具體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