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就是阮月宜?”
蕭子琳經她嗔怒的杏眼一瞪,直覺地想到滿清末年的慈禧太后復活了,從棺木里走出來,她只差沒套上十個又尖又長,可置人於死地的指甲套。
魏懷玉從下到上不慌不忙的掃了她一眼,視線停留在她的牛仔衣褲上。
要糟,這身衣褲看來雖然簡樸,沒有幾千塊台幣還打理不起來,希望不會因此引起她的懷疑。
“唔哼,”魏懷玉自鼻孔噴了一口氣,撤了致嘴,用輕忽傲慢的態度來表根本不在乎她的存在。“你倒蠻厲害的,竟自己找了來。就你一個人?就帶這麼一點東西?”
“就我一個人,其他的行李用海運,過幾天才到。”蕭子琳謹言慎行的應對。“我以為你不來接我了。”
“哪會。”魏懷玉喋喋不休的說她先到銀行辦了點事,繼之轉到市政廳,然後又去了……最後當她十萬火急趕到機場,沒想到卻被放了鴿子,口氣中已有興師問罪的味道。
“明明是你的錯,還怪人,真是的。”魏母責備的火力不痛不癢。“月宜別理她,上樓去歇會兒吧。阿金,帶阮小姐到她房間去。”
蕭子琳的身影一沒入低垂的珠簾,魏母立刻收斂起她和善慈藹的神色,冷冷望着魏懷玉。
“幹嗎?我又不是故意遲到的。”魏懷玉把採購回來的大包小包丟往茶几,屁股跟着塞進太師椅,扭來扭去就是坐不安穩。
“把你的東西給我拿回你自己房裏去!”魏母是位典型大戶人家出身的小姐,對於整潔和秩序有一種近乎病態的狂熱,她之所以和兒子女兒分開樓住,就是因為她受不了一丁點髒亂。
魏懷玉臭着臉,仍是乖乖的照做。“你真的要懷軒娶那個女人當老婆?那女人長得太漂亮了,眉間眼底無不精明,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
“有完沒完你?進去,”魏母說,“你弟弟的事我自有安排,用不着你在這兒亂出餿主意。”
“嘿,我這是為他好,”
“管管你自己吧,如果你不再和那個德國佬鬼混,我就謝天謝地了。”魏母氣憤地板起面孔,把在兩旁伺候的僕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說話好聽點行嗎?我有選擇男朋友、談戀愛的自由,看看我,都幾歲了,你要控制我跟懷軒到什麼時候?”
“你自己不自愛不要把懷軒扯進去,他不像你!”魏母越說越大聲,跟要吵架似的。
“是,他孝順,他懂事,他什麼都好。不過你看着好了,真把他壓抑得受不了了,他絕對反彈得比我還厲害。”魏懷玉拾起大小包包,頭一甩回她自己的房裏去了。
魏母怒意未消地瞪着她的背影,尚稱弧度優美的嘴唇緊抿,終於默然地癱入椅背,兩眼獃滯地飄向遠方,彷彿在回憶一件古老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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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中飯前,魏母要僕人去請已經休息好一會兒的蕭子琳下樓,親自帶她參觀別墅的花園、院落及各種擺設和裝璜。
蕭子琳從她自滿的語氣中,明白她是故意炫耀他們魏家煩赫的財富,應對中便不時加以奉承、諂媚幾句,以迎合她的心意。
在耐心快完之前,幸虧傭人及時前來通知中餐已經準備好了,她這才鬆了一口氣。昧着良心的話說多了,連自己都要覺得反胃。
走進大廳,魏懷軒和魏懷玉已經等在那兒,一見到蕭子琳,魏懷軒的驚詫和困惑全聚攏在軒眉與虎目間。
“懷軒,快過來見見月宜,她今早才到柏林,時差恐怕都還沒調整過來呢。”
很出乎蕭子琳意外的,魏懷軒居然沒有戳破她,只是擰眉凝直直地睇視着她。
“我老弟是大忙人,特地奉命回來陪你吃飯,就算時差沒調整過來,你也得忍着。”魏懷玉沒等客人動筷子,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瞧你說的什麼話?不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巴。”
魏母殷勤地不斷為蕭子琳夾菜,詢問她合不合口味。
餐桌上,魏懷軒幾乎是不發一語,只是靜靜的陪在一旁,偶爾抬頭和蕭子琳眼光相觸時,也是面無表情的淡淡一瞥。
雖然滿桌的佳肴,炒牛雜、蚊風鱔、雞肉卷等廣東菜也很可口,但蕭子琳卻形同嚼蠟,根本難以下咽。
一桌四個人,六隻眼睛全盯着她。按阮月宜一窮二白的家境,她應該表現出一副餓死鬼的饞相,才符合這家老小卑劣的期待。
魏懷軒怎麼想她不知道,但魏懷玉絕對希望看到她狼吞虎咽,一輩子沒吃過好東西的模樣。應觀眾要求,她不得不抬頭挺胸,表演一出風捲殘雲的好戲,讓他們值回票價。
“吃慢點,小心噎着了。”魏懷玉的口氣果然好多了。
“你這趟到柏林來,想是累壞了,我們寄給你的旅費還夠用吧?”魏母問。
旅費?蕭子琳一愕。
“嘿,別驚訝成那樣,要不是我媽寄了一萬歐元給你,你有本事到柏林來?”魏懷玉才轉好的臉色又給回原來的寒露。
好傢夥,該死的阮月宜,竟敢坑她!
“是,只是……”蕭子琳隨機應變,找了個藉口,“我媽走了以後,因積欠過多債務,不得已還把房子賣了,等債還清的時候,剩的錢連買一張機票都不夠。”
“那你怎麼來?”魏母問。
“跟朋友借錢,多虧了那位朋友,否則……”太入戲了,眼眶都熱了起來,有這麼好的演技,她真該去當電影明星。
“沒關係,沒關係,”魏母忙道:“你把地址給我,我待會兒就叫懷軒把錢匯過去。”
“不用,交給我就行了,我那位朋友剛好也在柏林。”蕭子琳謝過魏母的慷慨解囊,暗自深吸一口氣,繼續低頭,喀掉碗裏猶剩三分之二的大雞腿。
“你朋友住哪?”魏懷玉習慣求證她說的每一句話。
“她是來觀光的。”
“喲,那麼殷實,大老遠跑來柏林觀光,我就看不出這兒有啥看頭,該不會是男朋友吧?”
“懷玉!”魏母這聲斥喝頗具火力,魏懷玉撇了下嘴,便不再胡亂吭氣。
蕭子琳並不在意她屢屢欲掀底找碴,她在意的是靜坐一旁,始終沉默無言的魏懷軒。
她相信魏懷軒心中的疑問篤定比他姐姐還要多出一大籮筐,但他啥話也不問,莫非是礙着魏母?或者另有盤算?蕭子琳每次不經意接觸到他的目光時,都有一股驚心的駭然,這個男人絕不是如她想像的那麼簡單。
“飽了。”魏懷玉把碗擱下,起身朝魏母扮了個鬼臉,便逕自移臀至前面的大廳。
魏母吃了小半碗飯,也先行離席,餐桌上就只剩下蕭子琳和魏懷軒。
氣氛突然變得異常緊張,呼吸開始變得急迫,握在手上的筷子輕輕放在碗上,她揣想着該找個什麼樣百密無疏的借口,才能解釋得過去。
“呃……”她喉嚨像忽爾長了繭,半句話都出不了口。從小到大壞事也干過不下數百件,偶爾應情況需要,撒點善意的謊言也是常有的事,怎麼今兒個卻比啞巴好不到哪裏去。
拜託,不要用那種眼神看着我。
蕭子琳覺得她的背脊莫名升上一股寒意,十指也無端地輕顫着。
這個表面上看來徇徇儒雅、俊逸倜儻的男人,怎麼會有一雙欲吃人狠戾的眼眸?
“我、我可以解釋。”
沒等她緩口氣,魏懷軒已接口道:“不必。”
“這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廢話,肥皂劇里的情節都編得比她好。
蕭子琳正六神無主,魏懷軒又說話了。
“我沒有作任何想像,也不在意你是誰,錢我會給你,拿了錢你就走吧。”
“不,我不走!”蕭子琳心一急,下意識地將筷子上的海螺用力一夾,下一秒海螺竟飛了出去,無巧不巧地掉進魏懷軒的碗裏。“對不起。”
魏懷軒夾起海螺,利落地剔出螺肉,送進嘴裏,吃得津津有味,然後,他說了一長串蕭子琳並不陌生卻完全聽不懂的越南話。
露餡了,大仇未報身先死,可惜她一腔熱血,希望姐姐在天之靈不要責怪她做事莽撞。她放下碗筷,靠向椅背,安安靜靜的等着他發落。
“回答我的問題。”
你的問題是什麼?蕭子琳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絞盡腦汁也想像不出,他方才嘰里咕嚕到底講的是啥東東。
他抬眼瞅視她,眸中的星芒逐漸釀成燎原的火苗,清楚告知她:再不說你就要倒大楣了。
沒轍啦,只好硬着頭皮瞎扯。“我是在六天前到達柏林的,之所以提前來,又沒事先通知你們,乃是為了探你的底。”
魏懷軒頗受震撼,“探底?”
“是啊,看看你是好人壞人,貧窮還是富有。”蕭子琳頓了下,忖度着他的心思。“我一個人離鄉背井、兩袖清風,萬一遇人不淑,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現在呢?你查清楚了?”
蕭子琳搖搖頭。“我什麼也沒查到。昨天和你在廣場碰上,也是預料之外。”
“那為什麼找上門來?”
“因為我急需錢應急。我的朋友催着我想要回那筆旅費,我,還不出來。”從越南到柏林一趟的機票錢是多少她根本沒概念。
“你要的是錢?”魏懷軒很阿莎力地掏出一本支票,在上頭簽了一個多得令她咋舌的金額,撕下遞給她。“還了債之後,你就走吧。”
“無功不受祿,我怎能平白接受你的幫助?”不留下來,她怎找得到機會報仇?“我知道你不想娶我,而我呢,也沒興趣當你們魏家的媳婦,但你過不了你母親那一關,我則過不了錢關,不如我們商量商量。”
他冷凝的目光鎖在她嫣然淺笑的櫻唇上。“說下去。”
顯然她的提議打動了他,蕭子琳趕緊抓住時機,往下說,“這樣吧,我們以多相處一段時間,互相了解為由,讓我到你公司上班,等我賺了些錢,也學會了德語,屆時再以個性不合當借口,一拍兩散,誰也不欠誰。”
這提議乍聽之下似乎還不算太差,可魏懷軒卻不得不擔心夜長夢多。
“我們不該訂個期限嗎?”看她一臉精明狡詐,日子久了,怕少不得又要衍生許多是非。“一年如何?”
“不用,六個月就夠了。”她對自己的能力信心十足,造作地一笑,自以為不露痕迹的把支票收入上衣口袋裏。
“六個月賺進二十萬歐元會不會太多了一點?”他舀起一匙魚翅,優雅地放入口裏,細嚼慢咽吞下后,才似笑非笑的抬眸睨她。
“還,還好吧,我的月薪也不是太少,何況我們的關係,呃,非比尋常。”到手的肥羊豈有讓它飛了的道理,這筆錢說什麼她是不會雙手奉還的。
魏懷軒揚了揚濃密的眉毛,喜怒不形於色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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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母一聽說蕭子琳要到魏懷軒公司上班,起先說什麼也不肯答應,經他兩人輪番相勸,加上魏懷玉的冷嘲熱諷發揮意想不到推波助瀾的功效,第二天,蕭子琳總算如願以償成為“魏氏建築事業公司”的設計助理。
她初來乍到尚無資格成為魏懷軒的助手,他把她派給另外一個人。
她的上司,亦即魏懷軒資深合伙人茱兒·克利,她交代秘書,要蕭子琳上午十點十分到辦公室等她分派工作內容,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她卻還抓着話筒講個不停。
“先去吃個中飯吧,她沒有那麼快結束的。”一名西裝革履,非常帥氣的年輕男孩,笑盈盈的走到她身旁,取走一份放在檔案上的卷宗。
“沒關係,我反正沒事。”
“把大好光陰浪費在無聊的等待中,是很殘忍的。”他眨眨眼,帶着友善的笑意,走向右手邊的辦公室。
儘管人家言語間絲毫沒有挑逗她的意味,她的胸口仍很不守婦道的一陣小鹿狂撞,真是的,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芳心亂動。
差五分十二點,蕭子琳終於如獲聖旨,被宣召入內。當秘書拉開玻璃門時,迎面湧出的滾滾白霧,害她一陣急咳,眼淚都流下來了。
她屏住氣息,強忍着打噴嚏的慾望,朝裏頭的四個人一一頷首。
“我是……”
“你叫琳達·阮?”
琳達是蕭子琳的英文名字,她想在這裏最好不要用阮月宜這個名字,免得一不小心露出馬腳。“越南人?”開口的是其中惟一的女子,白人。
這個篤定就是她的頂頭上司,茱兒·克莉。她也是一個名建築師,四十齣頭的她,頂着一頭紅色長發,輪廓鮮明的五官刻鏤着不苟言笑的幹練,包裹在名牌套裝下的身材,高挑之外略顯豐腴。
“呃……”她正要開口回答,茱兒已經往下問另一個問題。
“學過室內設計?還有過這方面的工作經驗?在柏林?”她把眉頭皺得很緊很緊。
“呃,我……”
“告訴你,我是一向不用人情關說來的職員。”她根本不給蕭子琳說話的機會。“但是魏懷軒介紹來的不一樣,他是公司的大老闆,從來也沒對我做過分外的要求,頭一遭嘛,我不得不給他面子。好,我假設你的設計能力不錯,英文也能聽說寫,跟大夥溝通沒有問題,但還有呢?光靠這樣,在我這裏你可能混不到一個月就要捲鋪蓋了。”
蕭子琳不再試圖回答任何問題,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她發完牢騷,下最後一道旨令。
“魏先生跟你談過待遇沒有?”停頓兩秒鐘,她接着往下說:“不可能太高的,一個新人,不管以前做過什麼,沒在我手底下歷練過,說再厲害我都不相信。怎麼樣?”她忽然抬頭盯着蕭子琳。
“對不起,關於、關於那個問題,我想,由您決定。”雖然力求簡潔,舌頭卻自動打結得無可挽救。不管茱兒給多少待遇她都不會提出異議的,因為魏懷軒的那張支票,已經讓她存進銀行,並且當天就兌現了。
“懂得謙虛就是優點,我還有個電話要打,你先到外面等。”一語方畢,她已拿起話筒。
所以蕭子琳又退出掩上門,一肚子火沒處發,幸好會客室放着幾本雜誌,一看全是有關建築方面的資訊,她隨意抽出一本,第一頁那個英姿颯爽的人像就是魏懷軒。
內文采德、英文對照書寫,上邊說,魏懷軒剛得到一項建築大獎,是柏林目前最受尊崇的建築師之一。
“一起去吃午飯吧。”又是那個帥氣男孩,這會兒他套上一件黑色大衣,漂亮白凈的臉龐多了幾分成熟的魅力。
“克利小姐要我等她。”今晨魏母要女傭準備了極豐盛的早餐,到現在還不覺得餓呢。
“下午以後的事了,她和魏先生還有一個午餐會議,兩點以前是不會結束的。”看出她臉上的遲疑,男孩趕緊遞上名片。“你可以叫我安華。”安華·提斯是他的全名。
蕭子琳注意到名片上的建築師字樣,這麼年輕就當上建築師,確實是不簡單。
是誰說太過俊美的男子,要不顯得愚痴,要不就是過於邪氣,然眼前的安華分明是專為破除這個荒謬的說法而生。
辦公室里其他人陸陸續續結伴吃午飯去,果然沒見到魏懷軒禮貌的來請她一道用餐。
“我對這兒不是很熟。”她無措地起身拿起外套。
“所以我才邀你一道呀。”安華漂亮的臉孔笑起來比女孩子還清純。“這附近有一家牛肉麵店很具中國風味,保證你吃了還想再吃。”
他倆走到電梯口,魏懷軒的秘書薇娜也匆匆來到。
“可以跟你們一起去吃面嗎?”她很快的瞟了蕭子琳一眼,並不是在詢問她的意思,她目光的焦點是安華。
這個頗為秀致的女孩有着兩顆可愛的小虎牙,淡施脂粉的五官和香港歌手林憶蓮有幾分相似。
蕭子琳客氣地朝她點點頭,“魏先生還在開會?”
“唔,他的午餐時間通常都是留給克利小姐。”薇娜好奇地問:“聽說你是魏先生的遠房親戚?”遠房親戚?這大概是魏懷軒怕別人打聽出他們的關係,特意杜撰的,真沒創意。
“是啊。”蕭子琳笑了笑,反正她靠着和魏懷軒的關係才得以進入公司的事,遲早會傳遍整個辦公室的,想瞞也瞞不住。“我們中國人有句話叫,一表三千里。我跟魏先生就是屬於這種強迫性的沾親帶故關係。”
一席話惹得安華和薇娜都笑了。
“你好幽默,我還一直擔心你會很驕傲呢。”薇娜這才現出和善的笑容。“你剛剛說中國,我記得你是自越南來的。”
“沒錯,我是越南華僑。”
“所以你中、越、英文皆通?”安華很快地接着問。
“呃,基本上溝通是沒有問題。”老天保佑,這兒千萬別忽然蹦出個越南人,否則她的西洋鏡就要應聲碎成一地了。
“所以你來柏林之前,不但住過越南,還在中國大陸待過?”薇娜對她豐富的經歷充滿欽羨之情。
“是的。”她盡量輕描淡寫帶過關於自己的一切,希望這兒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餡越露越多,到最後不可收拾。
“你來就好了,”安華說,“有好多案子,我們實在忙不過來。”
“還不是克利小姐,來一個設計師她就趕走一個,都不知道什麼人才符合她的要求。”薇娜把嘴獗得半天高,以表達心中的不滿。
“小聲點。”安華才開口,忽聽得有人叫喚,令他們三人皆嚇了一大跳。
“薇娜!”
“魏先生,還有別的事嗎?”薇娜對走近的魏懷軒倒是挺容氣。
“如果不麻煩的話,”可能是驀然瞟見蕭子琳和安華並肩站在一起,魏懷軒怔愕地頓了下,才說:“請幫我帶兩份中餐回來。”
“好的,除了中餐,還要別的嗎?”
“不,不用了。”魏懷軒轉而對着蕭子琳,“你,有人照應你那就好。”
蕭子琳淡然淺笑,算是對他冷情的待客之道聊表不滿之意。
“見過克利小姐了?”
“見過了,但話還沒談完,等你們開完會再繼續。”她實話實說,倒沒有告狀的意思。
“這樣啊,那你要不要先跟她談?”魏懷軒有些驚訝。
“不用了,我們中國人說吃飯皇帝大。”一旁的安華和薇娜都被她的話逗笑了。
魏懷軒輕淺莞爾,“好,你一個小時之後回來,我保證把克利小姐還給你。”
這是什麼意思?
他和茱兒·克利莫非有不可告人的關係?蕭子琳心中暗叫不妙,待會兒用餐時她得向薇娜和安華探明,將敵我狀況儘速理清。
安華說的那家牛肉麵店位於公司樓下對面的一條小巷裏,店面不大,卻門庭若市,且十之八九都不是華人。
怪了,歐洲人怎麼也愛吃這味川式料理?
待蕭子琳看到端上來的湯麵既沒蔥花、也沒紅嗆的辣椒時,心裏已經明白了一大半,待第一口麵條送進嘴裏,那奇異的味道直衝鼻管,她就再也吃不下第二口。
“這不是中國人開的館子。”瞞者瞞不識,識者不能瞞。她從小到大吃了至少五百碗以上的牛肉麵,深知它起碼的基本“長相”,這種牛肉麵連四川的邊都沾不上。
“你好厲害,這兒的主廚的確不是中國人,是莫斯科人,不過他宣稱在中國待過十年,最好吃的牛肉麵就數他煮的這種。”薇娜吃得滋滋有聲,顯見很合她的口味。
“不是這樣的,是嗎?”安華注意到蕭子琳峨眉輕蹙。“以前魏先生也來過一次,之後,就再沒來過。你一定知道其中的原因。”
該從何說起才好呢?這趟柏林之旅是有個神聖超凡的目的,教導如何分辨道地中華口味牛肉麵,則純屬意外。
“假使我一個月內沒被克利小姐解僱的話,我就煮一大鍋真正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麵,請兩位大快朵頤。”雖然她的手藝尚比不上老爸,但這兩個洋包子該很好款待,萬一突槌,也不會太沒臉。
“好極了,”薇娜見吃眼開的說:“你放心,我一定鼎力相助,讓你安然通過克利小姐那關。”
“很難講哦,”安華可沒她那麼樂觀。“她這陣子因為魏先生要結婚的事心情特壞,你還是小心為上。”
“魏先生結婚干她什麼事?”不着痕迹就輕易切入主題,蕭子琳不禁竊喜。
“她和魏先生相戀多年,情人結婚新娘不是她,你說有事沒事?”
“薇娜!”安華連忙制止,“不要再說了。”
“本來就是,”薇娜自認是魏懷軒的秘書,知道的當然比別人要多一些。“如果她不是魏先生的女朋友,幹嗎逢年過節就大包小包的買一堆禮物送魏先生的媽媽?而且……”
“上班時間到了。”
這個安華真殺風景,話題才進入高潮,他就喊卡,害她塞滿一肚子疑問,蕭子琳暗自埋怨。
回到辦公室,她很幸運的沒等多久,就再度獲得面謁克利小姐的機會。
這回茱兒的桌上平整放着她的履歷表,上頭打着三、四個紅圈圈,不知各代表着什麼意義。
“二十二歲?二十二歲能有什麼經驗?”她的眉頭皺得幾乎可以夾死蚊子,兩眼看都不看她,像在自言自語。
蕭子琳心想,實際上她二十二歲大學畢業,工作四年,算算也有一千多個日子,這樣的經驗已經彌足珍貴。不過為了扮演月宜的角色,她硬是謊報年齡小了四歲,這樣的年紀感覺上的確生嫩許多。
為了爭取茱兒的信任,她把各項經歷敘述了一遍。
“得了,得了,魏懷軒都已經告訴我了。”她忽然抬頭,問:“你是魏懷軒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