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可,他不是也急需錢用?」
「是啊,我也是這樣跟他說,但,他還是堅持給你。看來,我老弟是真的很愛你。」
「原來……」霎時,蕭子琳的心口彷彿被大黃蜂螫了一下,痛得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
「請你把車子開到公司好嗎?」
「你不走啦?」魏懷玉說掉頭就掉頭,完全無視於前面清楚寫着「禁止迴轉」的標誌。
「不走了。」把牛皮紙袋口摺好塞進包包里,她用冷靜得反常的語氣說:「我要回去陪他共渡難關。」
【第十章】
公司的情況遠比蕭子琳想像的還糟,那位財務經理顯然計劃了很久,才能一舉掏空公司大半的資產。
根據魏懷軒的判斷,他應該有同夥,這麼大一件事情光一個人是做不來的。
「會是誰呢?」蕭子琳把支票遞還給他,「誰是另一個可疑人物?」
魏懷軒已經定定的凝視着她好一會兒了,滿腔的驚喜和感激從他無言的臉龐靜靜流泄。
他捧住她的臉,一手撩開她額際的髮絲,「那已經不重要,是誰我都不在乎。」
「怎麼可以?」蕭子琳悍家子的本性顯露無遺。「告訴我,是誰?我去把他大卸八塊,丟到河裏餵魚吃。」
魏懷軒淡然的搖搖頭,雙眼出奇專註的肚着她,「只要有你在我身旁,其他的一切我都不在乎。」
「不行。」她義正辭嚴的說:「不准你野心這麼小。而且,這麼輕易就讓那個王八蛋得逞,世上還有公理正義嗎?我要你去把他揪出來,打扁扁。」
他敞懷地大笑。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好,我答應你。」
當日,魏懷軒遣走了公司大部分的員工。茱兒是他的合伙人,理當留下來一同收拾殘局的,但她卻比安華他們更早離開。
面對空蕩蕩的辦公室,蕭子琳很有一種人去樓空的傷懷。「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東山再起嘍。」他倒顯得信心十足。「快一點了,餓了沒?」
中午,魏懷軒到對街買了兩份快餐,夫妻倆邊整理文件,邊啃雞腿,竟也吃得津津有味。
「未來的日子會很苦,你確定要跟我一起過?」儘管她人就站在面前,他仍是不放心。
「有我以前過的日子苦嗎?」蕭子琳今兒個胃口特別好。「別人大學畢業是迎接璀璨前程,我和我姐姐則是立刻得面對償還五六十萬就學貸款的壓力。」
「而你姐姐卻依然能到德國留學。」魏懷軒抽出一張面紙,替她把嘴角的油瀆拭去。
「她想來,我就想辦法讓她來。」她眼中有一泡淚,冷冷顫顫,只停留了一會兒,就讓她給逼回去。
「你很愛她?」如此深的手足之情,是很難得的。
「當然,不然我為何千里迢迢跑到柏林來?」
「也許是冥冥中註定好的,你就是要來這一趟,圓我們的緣。」他將她抱起兜進懷裏,臉孔埋進她錦緞般的髮絲中磨蹭着。
「也許,我是個掃把星。」她的音調很是哀傷。「如果不是我把你搞得頭昏腦脹,無暇顧及公司內部情形,也許這件事就不會發生。」
他無所謂地朗聲一笑。「人生如同潮汐,起起落落,本是再尋常不過。我們有的是本錢和本事把失去的再賺回來呀!來,笑一個,讓我知道你對我永遠不失望、不灰心。」
他滿盈的信心激勵了蕭子琳,她欣然展臂,獻給他一個熱情洋溢的吻。
「直到現在我才感受到,我們是相愛的。」她說。
「後知後覺。」他捏着她的鼻子,愛憐的輕陣。「如果失去一切才能換得你的愛,我情願一無所有。」
「你這不是開玩笑吧?」她問得很認真。
「此情此心惟天可表。」他回答得很莊嚴。
「不不不,我指的不是那個,而是……」她一急反倒不知從哪兒說起。「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無所有?我不要你一無所有,我是很虛榮、很拜金的。」
「既然如此,你為何去而復返?」
「我對你有信心呀,」她憨勁十足的說:「我有把握,你會成為我這輩子最有價值的搖錢樹。」
魏懷軒給她逗笑了,真正的開懷大笑。
那天他倆一口氣把員工們留下的資料和未完成的工作全部整理出來,並且分出明細,一一和業主們聯絡,幸運的取得九成以上業主的諒解和繼續合作的承諾。
「天快亮了,回去小睡一會兒吧。」
蕭子琳累得直不起腰,還得魏懷軒幫忙扶一把才能大手大腳的伸個懶腰。
「辛苦你了。」
「等公司營運重新上軌道之後,我的薪資要加倍。」她想到的永遠是孔方兄。
「讓你當合伙人如何?」他含笑戳了戳她的水頰。
「話是你說的哦。」她的精神馬上恢復七成。
「男子漢,一言既出,子彈列車都追不上。」語畢就抓她入懷,狠狠一摟,親了又親,發現她虛弱得站都站不住,索性蹲下來,背着她到停車場。
他沒把車子開回「魏公館」,而是繞到鄰近的聖湖。
清晨的聖湖寒風凜冽,冷得蕭子琳猛吐白煙。魏懷軒卻絲毫不顯疲態,興緻昂然地拉着她來到湖畔的小石堆旁,他仔細挑了五六塊較扁平的小石子,甩手拋出,石片在湖面上打出七八個漂亮的水漂兒。
「我們搬到柏林來那年我才十歲,一個朋友也沒有,一句德語也不會說。」他忽爾仰頭向天,大聲呼嘯,直喊到雙頰泛紅,才挨到她身旁坐下。「將來我要生一二十個小孩,規定他們每個人也一定要生三十個,五十年後,這裏就會變成一個熱鬧非凡的中國城。」
「然後你就是城主,而我,」蕭子琳自嘲的說:「我就是那個體態臃腫,一臉痴肥的老阿媽。哦,不是不是,忘了你說過,你不要我陪你白首到老,因為我老了恐怕不好看。」
「對,所以我應該多娶幾個,依你之見,三個還是五個好?」
不知死活的傢伙,居然敢問得煞有介事。
「一打如何?這樣我就可以當韋小寶他媽媽了。」蕭子琳咬牙一笑,眉目間的怒火已經傳燒到四肢百骸了。
「誰是韋小寶?」
「回台灣后,我介紹你們認識。」她放意擠眉弄眼,把氣氛弄得很曖昧。
「沒興趣。」直覺告訴他,那姓韋的八成又是她的第一百零四號男友。
他彎身撿起另一塊石頭,擲出一個漂亮的水漂,興奮得吹出響亮的口哨。
丟完石頭,他把冷得直發抖的她抱進臂彎里,摟得密不透風。
「吃醋了?」他問。
「不應該嗎?」她把他的手指放進嘴裏猛啃,以發泄怒氣。
「應該,而且要一直保持這種高昂的妒火,讓我知道你愛我的心依然是熾熱的。」
這算什麼邏輯?
「我要回去了,好冷。」與其在這裏聽他瘋言瘋語,不如回家躲進暖暖的被窩裏,睡他個天昏地暗,日夜無光。
「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他嘻笑的眉眼突然黯了下來。
「什麼?」她下意識地把心提得高高的,生怕他會說出什麼嚴重的事情來。
「不要告訴我媽你的真實身份。」
「她遲早會知道的。」紙包不住火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