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大事不妙。

一看到孟師堯那雙中邪似的眼睛,陳媽媽當機立斷,把樓琳從伴娘降為招待,想也不妥於是乾脆叫她自己找個位子坐以避人耳目,好好吃一頓粗飽,以免害她女兒這一生僅僅一次的婚禮,有着太過鬱卒的回憶。

好不容易捱到婚禮結束,樓琳換下禮服,來到餐廳附設的停車場,心裏正忖度怎麼回去跟媽媽察告,她又一無所獲了,忽聽得左後方有人在喊她:“樓小姐。”是吳恆的表哥,那個叫孟什麼的?“你也正好要回去嗎?”她很客氣地問。

“不,我是追着你過來的。”

孟師堯大膽而露骨的言行,讓她一時無措地呆在那兒,不知怎麼回應。

“呃……”樓琳一向就不是個伶牙俐齒的人,這會兒被他黑凜凜的雙眸一盯,益發地亂了主意。

“方便載我一程嗎?”他問。

“呃,可以的,你要到什麼地方?”

孤男寡女共處一車,危險哦。不過以她磊落的胸襟,是不會想到那裏去的。

兩人一起坐進車內,才聽到孟師堯說:“到新莊民安路。”

那不就是她家附近嗎?

“好巧,我家也住那兒。”沒心機的樓琳,把他的預謀當做是難得的偶遇。

“那以後我們可以常常相約串門子,一起喝喝下午茶。”盯着她澄澈的秋瞳,孟師堯內心莫名地一陣竊喜。

“好啊,如果你不介意讓我爸媽想人非非的話。”她無邪地嫣然淺笑,嘴邊兩個深幽的梨渦,像盛裝着兩汪醉人的春酒般,教人不覺心旌蕩然。

“樓小姐還是單身?”他明知故問,陳明玉早就把她的底細一五一十招得涓滴不剩。

“唉,非常汗顏。”她的未婚已是族人的恥辱。

車子穿過中興橋,又上了重新橋,周末的夜晚車多擁擠,兩人悶在車廂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彼此的工作。

“考古?”從她絕美的相貌上,怎麼也看不出來會是個長年待在研究室里的學者。“但你說你念的是生物學。”

“唔,我在博士班學的是考古,研究所念的是生物,而大學主修的則是人類學。”很乏味對吧?跟人家扯這些有的沒的幹嗎呢。

幸好這三個學位都沒有把孟師堯給嚇着。這個看起來玩世不恭的英俊男人,對她這悶死人的工作還表現出相當的興緻哩,不斷的提出許多問題向她討教。

“到了。”樓琳把車子停在自家大樓外的馬路旁,“你到民安路幾段,我送你過去。”

“二段。”

等到了二段,他打開車門,回頭對她說:“明天有時間一起吃中飯嗎?”

“呃,這個……”不太好耶,大家素昧平生的,“我得考慮一下。”

“好,那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我再打電話問你考慮得如何。”

“哦,好的。”她居然就這樣傻傻的把家裏電話號碼給了人家。“等等,打我手機好了,免得我媽媽產生誤會。”更笨的是連手機號碼都失守。

“什麼時候打去比較方便呢?”根據他交往過無數女友的經驗,通常要日上三竿,才能將她們喚醒。

“五點以後吧,早上我需要花一兩個小時的時間來閱讀。”她認真的神情絲毫不像在開玩笑。

5-2=3,亦即她三點左右就起床了?現在他明白為何以她的貌美如花,卻年近三十依然待字閨中,連個男朋友都沒着落。

她的全副心思全投進書堆和研究工作里,相形之下,兒女私情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這倒頗符合他的需要。真是踏破皮鞋無覓處,得來只花了六千六的禮金。

***

樓琳早料到了,要是在陳明玉的婚禮上毫無斬獲,回家肯定又要飽受媽媽的痛責。

“拿去。”樓媽媽倒是出人意表地淡然處之,只不過她一早又從網路上找到一家婚友社,希望她勉為其難,再去參加一次。“這次如果還是鎩羽而歸,媽就死了這條心。”

樓琳低頭瞟了眼手中的報名表,媽媽已經幫她把所有資料全填上子,包括擇偶條件——

“家世清白,無犯罪前科。”望着那九個字,樓琳兩眼都發直了。

這時家裏的電話陡地響起。“喂,找我們琳琳啊?”樓媽媽拿着話筒的手輕輕地抖動着。“阿琳,快來接,找你的。”連聲音都變了調。

原來是孟師堯打來的,這人也真是的,明明告訴他別打家裏電話的嘛。

“十一點整,我去接你。”孟師堯下達指令般的告訴她,要帶她到附近一家田園式的西餐廳用餐,要她儘早做準備。

“可是我——”正規社交禮儀好像不是這樣進行的耶。但她的婉拒並沒有得到孟師奏的認可。

“記住,不需要特別化妝,不必在衣着上傷腦筋,我喜歡純樸自然的你。”

這席話頗為中聽,難得有人欣賞她的不拘形式、不修邊幅。樓琳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完全跟不上流行的松垮手染衣褲,當下很阿莎力的答應了他的邀約。

“是誰?”樓媽媽睜大銅鈴般的眼,迫不及待地追問來電者是何人。

“一位姓孟的先生,在明玉的婚禮上認識的。先別過度興奮、我連他已婚未婚都不曉得,而且,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個顧家的好男人。”

“沒關係,有開始就有希望。他約你出去?”

“是的。”樓琳盡量說得淡然如水。

“太好了!”

回國十幾天了,頭一回看到她媽媽開心得眉飛色舞,樓琳心裏極為感嘆。

這些做父母的都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到現在還不明白,即使兒女們都能覓得良夫美眷,也難保會一生一世幸福快樂呀。人心是會變的,改變的因素五花八門;令人料想不到,多少原是情深意長的伉儷,才短短几年就成了反目成仇的怨偶。

在樓琳看來,人生真正煩惱是從結婚那一刻開始,這點可以從遠古至今的動物生態演化得到證實。

“快上樓梳理打扮呀,你還杵在那兒做什麼?”樓媽媽催促着,標準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別插手干預,否則我就不去了。”與其把自己搞得像花痴一樣,跟個半生不熟的人出去吃飯,她寧可窩在書房裏煮字療飢。“好好好,我不管,我就只是上樓去幫你挑件衣服和睦子,然後再幫你弄個髮型。”“不必。”受夠了她媽媽的狗拿耗子,樓琳堅持這回要一切隨她高興。半個小時后,她素着一張白凈的臉,裏面一件T恤,上披着一件泛白的薄外套,一條略嫌寬大的卡其長褲,和一雙磨損得相當厲害的大頭布鞋,肩上斜背着一隻墨綠色的帆布袋和長發擠成一氣,步履緩慢,神色低調地來到樓下的客廳。

“你確定我們女兒要去約會?”樓爸爸挪了下鼻樑上的眼鏡,欲語無言地望着樓媽媽。

“八字尚無一撇,敬請以平常心待之。OK?”樓琳朝他倆擺擺手,忽見媽媽的臉色有異,趕緊過去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我保證我會努力的,好嗎?”

樓媽媽卻笑不出來,揮揮手,要她好自為之。

***

屋外晴空萬里,是個難得的Beautifulday。這麼美好的天候,實在不適合窩在餐廳里吃無聊的飯。

等侯孟師堯前來的空檔,樓琳想起偉大的歌劇家薇薇安,曾經有個畢生心愿,希望找到一個人能夠陪她在海邊的漁村,或山巔的林陰里過着晴耕雨讀的悠然生活。

而她呢?

二十幾年來,她似乎從不曾慎重地問過自己,將來希望找一個什麼樣的人,暗自己分享生命中的喜樂哀愁,會不會有那麼一個人願意陪她飛向藍天,跋涉千里,陪她共舞到天明?

“嗨!”孟師堯冷不防的從街角轉了出來。“等很久了?”

“不會。”樓琳端視着一身寶藍色休閑服的他,彷彿是為了呼應她的實而不華,連腳上穿的鞋子都簡單而不隆重。可人家渾身散發著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哪像她,簡直跟個提着菜籃到市場抓兩把蔥,就急着趕回去煮晚餐的僕婦一樣邋遢。

“願意陪我到海邊走走嗎?”坐上車,她很有禮貌且客氣地詢問他。孟師堯欣然同意。一路上兩人又有聊不完的話題,他發現樓琳很健談,每件事情凡她知識範圍內的,都能講得條理分明,但絕不誇張矯情,或顯出一點點倨傲的神色,遇到不明白不曾經歷過的事,她會乖巧得像個好學生,專心聽他分析解釋,再投以欽羨的讚歎。

就是她了。孟師堯不懷好意地告訴自己,他要的女人就是像她這樣干千凈凈如同一張白紙,不知江湖危惡,不擅爾虞我詐,性靈純潔得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又有一份必須全心投入的工作,於是能放縱他恣意任為,繼續在情海中放浪行骸。

他倆在九號碼頭吃完簡單的午餐,喝完了兩杯香醇濃烈的咖啡,天色已然轉暗。

“到河堤上走走。”孟師堯心裏別有盤算地問。

“好。”在跨上—個階梯時,樓琳不小心腳絆了一下,雙手本能的抓住孟師堯以穩住身子。

這一抓就再也脫不了身了。他緊緊握住她的柔荑,掌中的溫度快速傳達至她嚴重欠缺情潮衝擊的心扉,令她不由自主地一陣翕動。

孟師堯讓她在一處綠草旖旎的堤岸邊坐下,欣賞日落昏黃及如星辰般的漁火點點燦亮。

“吳恆告訴我,”一段沉默過後,孟師堯試探性地開口,“令堂非常憂心你的婚事?”

突然被碰觸到私隱,樓琳霎時不知怎麼回答才好。以他兩人僅僅百的交情,實在不該談得這麼深入,比較不同的是,他倆過往雖不識,卻能一見如故,恍似多年的老朋友,天南地北無話不談。

沉吟片刻,她才幽幽輕喟。“沒錯,我媽媽她巴不得用限時加雙料挂號把我嫁掉,即使今兒個我只是單純的跟你出來吃個飯,她都要懷抱無窮希望。”

“那你呢?”

“我?”這個問題教她啞口無言。

“唔,你有過期望嗎?”雖是個疑問句,但他語調中躊躇滿志。“換個方式問,你喜歡我這個人嗎?”

“喜歡嘍。”不然幹嗎跟你瞎耗一整天,不過喜歡和愛是兩回事,距離談論婚嫁又更是扯遠了。

“你喜歡過別的男人?除你父親之外。”他的問話愈來愈尖銳,頗令樓琳難以招架。

“呃……沒有。”她有時真恨自己連撒個小謊都力不從心。

“那何不將我列為結婚的第一人選?”孟師堯心想,既然只是找個還過得去的女人結婚,以杜絕他母親的催逼,順便斷了趙佳敏的痴心妄想,就沒必要花時間跟這個整日埋在研究室里的獃子迂迴、揣測,可以放心大膽的直問。

“那怎麼行?”她連他家世清不清白,有沒有犯罪前科,還不能確定呢。“我們才剛認識哩。”

“有何不同呢?你不也接受令堂安排的相親?”

“是沒錯啦,但,我也不可能跟個見一兩次面的人草草結婚呀。”

“你有很寬裕的時間去談一場沒把握的戀情?”孟師堯輕蔑地睨着她。

是沒有。可……

“你又憑什麼認為我是個值得交往,或廝守一生的對象?不要告訴我,你在這五六個鐘頭內,已經對我了如指掌,我也不相信所謂的直覺。”

“三個理由,第一,你性情溫和,品貌非凡,並且不是個貧乏無趣的女人。其次是,我也急於找一個對象向父母交代,再者,我不認為一紙婚約能代表什麼。倘若將來我們結婚之後,你覺得我不是理想中的伴侶,不願意跟我白首偕老,隨時可以求去。”

原來如此。“我是你的權宜之計?”有點傷人耶。

“何妨換個角度想,”孟師堯把她縮回去的手再度拎回掌心,輕輕拍打着。“我們對彼此都有好感,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能夠發展為男女朋友的關係,提早結婚,只是讓彼此先解決燃眉之急,然後,我們可以放寬心,慢慢的培養感情,無論未來是喜是悲,都能以君子的方式作個了結,豈不兩全其美?”

“是嗎?感情的事真能如你所言這般雲淡風輕,瀟洒來去?”她迷惑了,空白的情愛經驗令她無從理性判斷。

“只要心志夠成熟就能夠,我相信你。”至於他自己則根本不需要煩惱,多少次聚散離合,他不都揮揮衣袖即可作別醉人的溫柔香,另尋風流快活。

“給我一點時間考慮考慮。”他的提議來得太唐突了,她很難在短時間內說服自己嫁為人妻。

“你的假期僅剩三天,扣掉一天舉行婚禮,還有四十八個小時可供你慢慢思量。”孟師堯把一切都巨細靡遺地算計過了。

或許從事金融投資業的關係,他很善於步步為營,很懂得利用各種形式,以遂自己的心愿。

“我一生沒做過這麼荒謬又冒險的事。”樓琳啞然失笑,“我甚至不知道你的背景,今年貴庚,家住何方,府上還有些什麼人?”惟一明白的是孟師堯三個字。

“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一份詳細的資料。”孟師堯拉着她起身,漫步往回走。“我知道現在跟你求婚太操之過急,但當我知道你再幾天就要返回非洲繼續未完成的研究工作時,我就顧不得其他了。”他頓了下問:“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你對我?”不會吧!她美則美矣,可還不到妖艷動人的程度呀。

“我對你。”他黑瞳中閃着不確定的星芒,“人生就是這麼奇妙,原本不相干的兩個人有朝一日相逢了,便秋水長天,難分難離。”

樓琳聞言,嗤然一笑。“你說謊的本事並不高明。”

她雖然是個經常埋首研究室的學者,可,並非是個書獃子,不會連一點點閱人的基本能力和經驗都沒有。

孟師堯無言了,他定定的望着眼前這個端莊秀麗,氣質典雅但了無都會女子精明幹練能力的她,居然能一言拆穿他自詡的風流倜儻,花言巧語。

“我的情意也許不是那麼的百分之百,但誠意是絕對夠的。”

“合則聚,不合則散?”這點薄弱的人際關係,她是很不能苟同的。“結婚之後,我還可以像婚前一樣專註於研究工作,不受任何約束地到世界各地勘察古生物的遺迹?”若真能如此,卻又相當符合她的需要。

“是的。”孟師堯說:“我們可以來個婚前約定,包括不與父母同住,不生小孩,不堅持男主外女主內,家事完全交由幫傭代勞,一切開銷統統由我負擔。”

哇,那她做什麼呢?

“看來,你的確需妻恐急。”否則幹嗎開出這麼好的條件。

“沒錯,有意思當我的婚姻合伙人嗎?”

打着燈籠也找不着有如此絕佳的條件的人選,她還在猶豫什麼呢?但,就這樣決定了,又似乎過於草率。

“我們是萬事俱備,只欠愛情。”而這點卻是婚姻中最重要的。

“愛情可以慢慢培養。”他說:“我相信我的直覺。”

“直覺是不可靠的,科學才值得信賴。”樓琳糾正他的口氣,就像個食古不化的老學究。“我一生從未做過任何冒險的事,如今卻要為自己的終身大事踏出風雨飄搖的第一步。”

“我何嘗不是?”他調侃地勾起兩邊的嘴角,綻出一彎帥氣十足的微笑。“萬一你愛上了我,硬賴着我不肯好聚好散,你說,我是不是也落人險象環生之中嚴

誇張。樓琳被他給逗笑了。

總的分析歸納,這樁婚姻似乎百利只有一害。

非洲的研究工作迫在眉睫,安吉拉教授已經打過好幾次電話,提醒她務必準時返回崗位,以期在預定時間內完成所有的探勘行程。

可,怎麼去跟媽媽說呢?

樓琳前思後想,不知不覺把目光的焦點集中在孟師堯輪廓鮮明,好看得不知如何形容的五官上。

是上蒼特地派他來為她解圍的?

“我明天一早給你答覆。”

***

當晚,樓琳打了一通電話給陳明玉,向她探詢孟師堯的人格、品行以及家世背景。

陳明玉自然是不清楚的,她和孟師堯也是在婚禮上才認識,因此把電話轉給了她的新婚老公吳恆。

“想了解他的為人,問我就對了,我和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兒們……”吳恆對他那個表哥十分崇拜,言語間儘是讚美之詞,諸如:從小就球技高超,書念得一把罩,腦筋靈活,因此事業勃蓬髮展,很慷慨,很講義氣,是親戚朋友眼中的有為青年。

“你突然提起我表哥,是不是對他有意思呀?”吳恆半開玩笑地問。

“事實上,我正打算嫁給他。”樓琳實話直說。

豈料,吳桓在電話那頭停頓了約有半分鐘,才支支吾吾地說:“念在你是明玉同學的分上,我還是勸你懸崖勒馬的好。我表哥他這個人值得當一輩子的朋友,但,絕不是一個能夠託付終身的良伴。你知道的,男人有錢就容易有女人,何況我表哥可是相貌堂堂,英俊多金,啊——”

他陡然的這聲慘叫,顯然是因為一旁的陳明玉不滿意他後頭說的幾句話,冷不防的給他一頓排頭。

“吳先生,你還好嗎?”樓琳歉疚地問。

“唉,還好,腦袋還黏在脖子上。”吳恆聲音都變了調,想必陳明玉出手頗重。“長話短說哦,總之,我表哥身邊從來不乏女人,即使你夠美夠漂亮,算得上是智能美女,他也很難長久愛你一個人。”

和他通完電話,樓琳不禁莞爾。這麼糟糕的一個人倒很符合她的需要,幸虧他不愛她,所以註定了這樁婚事必定只能短暫維持,但卻足以向她的父母交代,讓他們知道她的確不適合婚姻,從而放她一馬;也因為他不夠專情,所以很容易就找到另一個情感的寄託,為此在她將全副的精力投身於學術研究時,便不必一心兩掛,令自己覺得有虧婦德,太過愧疚。

窗外吹起暖暖的南風,輕輕拂過她粉嫩的臉頰,宛如一雙溫柔的手順着耳際撫摸至她如白玉瓷瓶般的頸子。

怔忡地佇立良久,想像着這即將到來的婚姻,她自嘲的望向長空輕嘆。

是誰說的,有些人一見面就知道往後的結局。她和孟師堯呢?

一見面就知道緣分極淺,情意極薄極淡,是彼此生命中的小插曲,將來即使回憶起來,也只剩零落的片段?

***

夜很深很深了,卧房裏的燈卻依然燦亮,床上裊裊的煙霧,朦朧着那張如利刃精心剪裁俊逸得不可思議的臉龐。

今晚一整夜,他就那樣冷冷的躺在床上,一語不發。

憤於遊戲人間,狂放不羈的孟師堯也會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畢竟是他生命中的第一次婚姻,以後很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或乾脆就此Over,他根本不想弄個枷鎖來綁死,並累死自己

不必那麼縈懷失眠的不是嗎?也就是當一天的新郎,為一個不算討厭的女人套上結婚戒指,讓她住進他幾年前在關渡買的,不久前才裝修完成的別墅,然後她走她的陽關道,他則繼續他多彩多姿的單身生活。

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不會有絲毫差錯的。

捻熄手中香煙,他轉進浴室里沖個澡,希望摒除腦中莫名紊亂的思亂,睡個好覺,明天一早還有個重要的會要開呢。

怎知頭才沾到床,雙眼猶未合上,那女人閑雅恬淡的身影立刻浮現。

喜歡她什麼呢?沒有答案。找上她,只覺得她古板保守,定力夠,能把持得住,至少不會在一兩天之內就沒頭腦的愛上他。

子夜一點二十分,手機忽地響起,是樓琳。她口氣很輕很低,只說了一句話——

“我們結婚吧。”

***

婚禮就定在禮拜二早上十點。

“為什麼這麼趕?”樓媽媽生氣的問。只有一天的時間,根本來不及準備嘛,喜帖、禮服、餐廳……統統來不及預定。

“因為我要搭下午一點的飛機,而孟師堯則必須趕回公司開會。”樓琳沒事人一樣的回復她。

“你是說,你們倆只是抽空結個婚,結完婚馬上就要各忙各的?既不享受洞房花燭夜,也不去度蜜月?”這算什麼?

“放心,”一輩子沒說過謊的她,得背過身子才能讓舌頭不打結。“過兩天他就會飛到非洲來陪我。”

“是嗎?你跟他才認識幾天,他有那麼愛你,肯為你遠赴非洲那鳥不生蛋的鬼地方?”白痴才相信。“有兩點要澄清,第一呢,認識時間長短與愛情深淺並無絕對的關係,第二,非洲不是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事實上,那地方多的是風光秀麗的景點,不信,有照片為證。”

“我不要看你的鬼照片。”她說不好就是不好,須知她是媽媽耶,做媽媽的當然嘛說了算數。“我只問你,那個叫孟師堯的,是真心誠意想娶你嗎?”

“當然。”樓琳心虛地說。

“我很懷疑。”急着為女兒找婆家的樓媽媽這會兒竟猶豫了起來。“你得想清楚,婚姻非兒戲,一旦決定了就回不了頭。”

“怎麼會,現在離婚已經很普遍了。”

“呸呸呸,怎麼講這麼不吉利的話。”樓媽媽仍是老一輩人的舊觀念、老思想。“你給我聽清楚,人是你找的,婚是你要結的,將來無論如何,你都得以夫家和孩子為重,絕對不可以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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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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