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在這邊。”
一踏進餐廳，應威在便瞧見束絮嵐在角落對他招手，還不斷地以嘴形小小聲地輕喚他，他不自覺地輕揚起笑，往她走去。
“外頭車很多哦。”不等他道歉，她倒是先替他找好理由。
睇着他在面前坐下，她笑得眼都彎了。
“所以你提早到了?”應威在臉上的笑意不斷。
“嗯，我說了，我不會再遲到的。”她笑得很甜，趕緊把菜單遞給他。“先點餐，你一定餓了吧!”
“謝謝。”他隨意地點了餐，這時才發覺好像有點古怪。
“咦，湛耒還沒來?”
“他?為什麼他要來?”束絮嵐疑惑地眨了眨眼。
“不是要一起談公事嗎?”
“對啊，就我們兩個。”見他意外地挑起眉，她不禁輕笑。
“我電話里沒說清楚嗎?”
“大概是我沒有聽清楚。”他斂下眉，笑得有幾分耐人尋味。“只是……湛耒是你的相親對象，又是推動這一次合作案的關係人，你沒有找他一塊兒來，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他是不介意，畢竟他也有心要追求她，她這種安排，對他而言，反倒是相當有利，只是對湛耒有點不好意思罷了。
不過，是湛耒開口答允可以公平競爭的，他自然是無後顧之憂。
先前不願多瞧她一眼，是因為心裏已經將她視為宋湛耒的女伴，但既然他都那麼大方了，倘若他沒有行動，豈不是辜負他的一番好意?
“只是相親對象，又不是老公還是男友，況且我們是談公事，又不是談私事。”她笑吟吟，晶亮的大眼直睇着他。
難道……他想跟她談私事嗎?
可以啊，不過得先把正事辦妥，再利用剩下的時間談。
“那倒是。”依女人來說，她算是難得少有的公私分明。
“再說，就算是相親，要是彼此不中意，也是可以拒絕的，又不是非要硬湊合在一塊兒。”既然他現在有興緻和她談私事，她可一點也不介意，畢竟連餐點都還沒有上，要是打一開始就談公事，其實也很悶啊。
“說到相親，你怎麼會答應相親?”見她不解地投來目光，他不禁輕勾起笑。“依你的條件，應該不乏人追求吧!”
光是知道她沒有男友就已經夠教他驚訝了，要是她說沒人追求她，他可是打死也不相信。
“宋先生的條件不差，可是他也來相親啊。”
“他啊……他是對你情有獨鍾。”噴!怎麼會笨到替他說話了?
“那是初見面，人啊，總是要相處過一段時間之後，才能夠慢慢地挖掘到對方的優點，要不然光是看外表和第一印象，你跟我說這一段感情能撐多久，我也不相信。”束絮嵐輕笑着。
唉，男人啊，總是自以為是女人的上帝，總是想要左右身旁女人的未來，要是她，哪裏受得了?
她不是不想過相夫教子的生活，只是除了這些，生活不該只是這樣吧!
如果可以，她想要保有現在的工作，除了當賢妻良母之外，她也不想放棄工作上所帶來的成就感。
“看來你可能談過幾次不快樂的戀愛。”他抬眼睞着她的笑臉，總覺得看着她的笑容，像是一種享受。
“還好啦。”她依舊笑着，“總是少了一點感覺吧!”
“感覺?”相當抽象的形容詞。
“我覺得……”束絮嵐扁了扁嘴，很努力地思索着最恰當的用詞。“總是覺得人不夠契合，覺得對方和自己並不是很合適。”
觀念不同、想法不同，太多、太多的不同，若還硬要在一起，那不是很奇怪嗎?倒不如各自尋找歸宿，可能比較踏實。
”所以你決定相親?”這算是她的解釋?
”沒有啊，你說這種話的感覺，好像我急着要把自己嫁出去。”她笑道，見服務生上菜還不忘說聲謝謝。
“不，我的意思是說，可以讓你節省時間。”
“咦，你怎麼知道?”束絮嵐喝了口茶，笑嘻嘻地說：“很少有人會像你這麼想的，一般人都會認為只有快要捉不住青春尾巴的女人才會想要相親，不過……實際上，我也快要拉警報了，但是，先說好，我可不是因為快要拉警報才相親的，我更不可能為了要結婚而結婚，更不是為了要結婚而相親。”
“那麼，你是因為人情壓力?”應威在猜道。
如果說是林總經理利用職權強迫她，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束絮嵐眨了眨眼，不由得笑出聲，“總經理不會這麼做的，只要我不要，她不可能會強迫我，這一次相親，純粹是因為我覺得好玩，覺得要是可以意外遇見真命天子也不錯才接受的，反正要是遇上不合適的人，也是可以當朋友嘛。”
呵呵!
原來應威在並不如外表看起來那麼穩重，也不像是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當然，她不是自傲自己的條件很好，只要男人看到她，十之八九都會對她有興趣，只是她已經表現出這麼大的善意了，要是他再繃著臉，豈不是要讓她很難過嗎?
“哦……”
換句話說，雖然她和湛耒相親，但也不一定非要接受他，這麼一來，豈不是拐着彎告訴他，她依舊是自由身?
可不是，相親又不等於論及婚嫁，未婚的男女自然可以接受追求。
就算湛耒不允許，他也有權利爭取。
“先用餐吧!要不然涼了可就沒那麼可口了。”
想聊，往後多的是機會，不過她餓了，要她一邊吃飯一邊說話，實在是很為難耶。
***
“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已經這麼晚了。”時間才剛過十點，束絮嵐便已經着手收拾散落了一桌的文件。
“晚?”
應威在斂眼瞅着自己的表，不禁有點懷疑自己的表是不是慢了，要不然不過是十點而已，算是哪門子的晚?
這是她想要提早離開的借口嗎?
難道他讓她覺得無趣?
這怎麼可能?雖然他已經有多年未曾與人交往，但不過是一般的公事討論，他不可能會讓她覺得無趣才是。
“我會不會打擾你太多時間了?”三兩下，她動作利落地將屬於自己的文件，整齊地收進公事包里，一臉歉意地睞着他。“真的很抱歉，佔用了你這麼多時間，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等你?”
“我一個人住，不會有人在家等我。”相當老練的問法，也相當直接。“況且，現在一點都不晚，依我的生理時鐘計算，現在還算早。”
從她的談吐對話，多多少少可以看出她是一個相當直爽的人，姿態大方，應對也非常得體，是個充滿魅力的人，一旦和她接觸過，便會遏抑不住地想要更力口親近她。
只是……是她先邀約他的，但是現在不過才十點，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難不成是因為她還有約?
“還早?”
她愣了下，“哇，應先生也算是夜貓一族啰。”
看來，他不像外表給人的感覺穩重，她還以為他是乖乖牌一族哩，想不到他也是挺習慣夜生活的，不過話說回來，一個男人要是十一點準時上床睡覺，七點準時起床，這也會教她覺得有點恐怖。
都市生活原本就比較緊湊，需要一點夜生活減壓，倒不會讓人太意外，是她比較不正常，但她沒辦法啊，就算她想去，也要等到假日才有時間……忙啊!
“這種時間還不算早嗎?”十點耶，很多夜店甚至都還沒開始熱鬧哩。
“是挺早的，不過對我而言，現在算晚了。”束絮嵐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為什麼?”
“因為我手頭上有幾個企劃案正要推動，所以每天都要整理一份報告在早餐會議時提出，所以……”她苦笑着，然而笑意卻帶着某種成就感。
“特別助理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工作量?”他順手收拾她為他準備的文件。
她的見解相當獨特，也具投資眼光，只是……一個能力再強的女人，頂着暖昧的職銜，總是會教人不得不多做聯想。
他是挺肯定她的工作能力，但是雲集林總裁在外的名聲不怎麼好，如果說她是他的入幕之賓，似乎也不會讓人太意外，可話又說回來，相親是他妹妹林迎柔從中牽線的，他怎會答應讓她相親?
或許剛好可以從這一點得知，她和林總裁併沒有暖昧關係，拿到這個職銜，純粹是靠她的工作能力。
“我們家總裁懶啊，那離他最近的我和林總經理，就得要累一點。”
她的聲音嬌軟圓潤，儘管聽起來像是在抱怨，然而聽在他的耳里卻像是一種撒嬌，仿若她根本不累，還挺享受被倚重的感覺。
“我看你倒是累得很心甘情願。”
應威在笑道。
“哪有很心甘情願?我晚上都不能出去玩。”她扁起嘴，大有撒嬌的意味。“唉，我現在得要趕回家把明天要的報告趕出來呢。”
“哪天有空，我再約你一道出來走走，可以稍微放鬆一下。”邀約就這麼簡單又自然地脫口而出，就連他也不相信這些話竟是他說出口的。
“好啊。”她答得不疾不徐，然而耗了一整晚，終於等到邀約，她的開心自然不在話下，只是在他面前，總不能要她表現出一副很雀躍的模樣吧!“你知道我的電話，你一定要打電話給我哦。”
她竊喜地起身，走在他的前頭，不讓他瞧見她快要遏抑不住的喜悅。
“一定。”
“對了，下次要是再接到我的電話，可不準又假裝是其他人騙我。”
她突地轉身，險些讓他停不住腳步撞上。
“小心、小心!”
應威在伸手一擋，誰知道不偏不倚地貼上她的胸前……
兩人剎那間風化為石，對視說不出話來。
“我買單。”呆愣了一下，應威在立即回神，快步走到櫃枱前。
“啊，我們要各付各的，你等我一下!”
回神之後，束絮嵐立即打開公事包要拿出皮夾，卻被他制止。
“不用了，我請客。”應威在力持鎮定，當剛才的事根本沒發生過。“你不會是女權主義者吧!”
“要各付各的，也不一定是女權主義者……”她囁嚅道，不敢抬眼直視他。
哼!他可大方了，畢竟吃虧的人又不是他，不過，他這樣的反應也好，要不然到時候豈不是更尷尬了?
可是，她吃虧耶……
“走吧!”付完錢之後，他隨即牽着她走。“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有開車。”她直睇着握着她的手，感覺他厚實的掌心不斷傳來的熱氣，教她羞得想要甩開他的手也不敢。
唉!
看來他真的不像是外表那麼木頭，嗚嗚，她被他的外表給騙了。
本以為他會是一個相當老實又內斂的人，誰知道內斂是內斂，可是他的內斂是用在占她便宜的地方，一點都不老實嘛。
不過……她倒也不討厭，要是真跟個木頭在一塊兒，日子多悶啊。
“那……你的車放在哪裏?”走出門外，應威在依舊沒鬆開手。
牽着她，是希冀可以轉移她的尷尬，但是一牽上手之後，卻發覺貼覆著她的掌心，兩手之間竟是如此地吻合，完全滲不進半點空隙，如此貼近的距離，卻教他捨不得放開手。
束絮嵐抬眼睇着他，再斂眼瞅着他仿若貼黏在她手上的大手，笑得有幾分羞澀和甜蜜。“你把我的手抓住了。”
還不放嗎?事到如今還不放嗎?
“我知道。”
“那……”
唉，他怎麼這麼回答?他這麼回答，她要怎麼回應?怪了，她怎麼好像突然變笨了。
“你帶我去看你的車停哪裏，我看你上車再走。”他瞅着她不知所借的羞澀模樣，唇邊的笑意更濃。
她不是女強人嗎?剛才看她談起公事頭頭是道，現在反倒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實在是很可愛。
“哦……”
怎麼她老覺得自己屈居下風啊?
當然，她也沒打算要踩在男人頭上，可是至少應該是在平等的地位上嘛；初見第一眼，她覺得他穩重可靠，內斂又上進，肯定是相當好的人，誰知道他現在看起來，反倒是有點像披着羊皮的狼。
“車在哪?”
他任她牽着走，笑意愈來愈濃，突然覺得跟在她身後，讓她帶着走，其實感覺也是挺好的。
“在那邊啊。”
她往前方比着，驀地瞪大眼，大力地眨了幾回，再看，不對勁，趕緊甩開他的手猛跑了幾步，停下來之後再看，一樣很不對勁……她索性拿起遙控器按着，按了老半天，走了整條大街，依舊沒發現自己的車。
“車不見了?”除了車丟了，他猜不出來還有什麼事可以教她的行徑變得如此怪異。
束絮嵐緩緩地回頭睞着他，手上仍舊不放棄地按着遙控器，卻沒有半輛車子回應她，她才哭喪着臉扁了扁嘴。“我的車不見了……”
嗚嗚!她的愛車啊，她明明是停在停車格里的，為什麼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