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姊妹們眨着眼兒,瞄見那幾個屬下,其中一人還當真沒了左臂,恰好印證了那些流言,嚇得她們眼淚頻落,卻全咬着唇,不敢哭出聲。

老天,說要娶妻根本只是藉口吧?!他一定是吃膩了粗皮厚肉的蠻族,想換換口味,挑個軟嫩的女人來吃。說不定才剛出城,他就會迫不及待的在路邊生火,把「新娘」當場宰了,烤來吃掉——

雷貫天走到牆邊,居高臨下的睨着蜷縮得像球兒似的四姊妹,兩道剃銳斜飛的濃眉擰皺起來。

「到底是哪一個?」他粗聲問道。

甲兒捏着那張要命的紙簽,顫抖的踏出一小步。「是、是我——啊!」

低怯的嗓音,化為驚恐的尖叫,她整個人轉眼間已經騰空,被拎到那張兇惡的大臉前,由得他鉅細靡遺的檢視。

原本縮在旁邊的乙丙丁,因為心中不舍,全都克服恐懼湊了上來,捏着濕答答的手絹兒猛擦眼淚,依依不捨的跟姊姊道別。

「嗚嗚,大姊,我們會想你的。」

「是啊,以後都不吃豆沙包子了。」大姊去南方學了好吃的豆沙包子呢,嗚嗚,以後看到豆沙包子,她們就會想到大姊——

「我們會留着豆沙包子祭拜你——」丁兒抽噎着,看見甲兒驚恐的表情,連忙改了口。「呃,不、不,是、是懷念你啦——」

姊妹們正在哭哭啼啼,雷貫天卻陡然開了口。

「不是這一個。」他轉過頭,炯炯有神的黑眸掃向那三張圓臉兒,像是在尋找獵物的猛獸。

瞬間,三個人瞪大了眼,全都止了淚、停了哭。

強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姊妹三人全都感受到那「熱切」的視線,當下把性命擺中間,姊妹之情扔到一旁去,全都舍下淚漣漣的大姊,各自邁開腿兒,咚咚咚的往不同方向逃走。

「哇!不要抓我!」

「不是我啊,是大姊抽中的,你、你、你抓大姊去吃就好了——」

「嗚哇嗚哇——」

礙於門口有那幾尊「門神」擋路,三人壓根兒闖不出去,只能像無頭蒼蠅似的,在書齋內亂繞亂撞。

雷貫天擱下嚇軟了的甲兒,氣聚丹田,猛地爆喝一聲。

「站住!」

書齋之內,像是突然響起巨雷,黑色的昏眩感轟腦而來,炸得劉家姊妹們頭昏眼花,全都禁受不住那股強大內勁,當下腿兒發軟,全都像是中箭一般,砰砰砰的摔倒在地上。

擺平「獵物」們之後,他大步走過去,就像是老鷹抓小雞似的,輕而易舉的抓起跌得最近的乙兒,才看了一眼,就宣佈她「落選」。

「也不是這個。」

正往書桌偷偷蠕動,企圖躲到嚴耀玉身後的丙兒跟丁兒,狐疑的停下動作。

唔,雷大將軍莫非是對「食材」不滿意嗎?太好了太好了,她們四個姊妹長得一模一樣,要是他不中意其中一個,其他的肯定也不入他的眼。

抱持着這個念頭,姊妹倆也不再滿地亂爬了。眼看着雷貫天拎起丙兒,又低咒的放開,丁兒克制着逃走的衝動,僵硬的趴在原處,眼睜睜看着他大步走過來,單手把她拎了起來。

呼,別害怕、別害怕,既然姊姊們都順利「過關」了,她應該也能安然脫身才是——

灼熱的呼吸撲面而來,她被拎到他眼前好近好近的地方,恐懼讓她的胸口緊縮。兩人的視線才剛對上,她就嚇得寒毛直豎,連忙挪開視線。

粗糙的大掌卻箝住她的下巴,不許她轉開腦袋,硬是強迫她抬頭,迎視他深幽而嚴厲的眸光。

丁兒額上冷汗直冒,就像是被猛獸盯住的小鬼子,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險些就要蹦出來。

嗚嗚,好奇怪啊,他還要看多久嘛?為什麼他盯着她看的時間,似乎比審視姊姊們要久得多?

隨着時間的逝去,不安的芽苗,慢慢的從丁兒心裏鑽出來。

「呃,那個——我、我跟先前那三個是一樣的。」她鼓起十八年份的勇氣,用蚊鳴似的聲音提醒他,就等着他鬆手「退貨」,便要滾到旁邊去,跟姊姊們窩在一起發抖。

只是,雷貫天並沒有如她期待般鬆手,反倒半眯着眼,端詳起手裏這張白裏透紅、紅中透粉的圓潤臉兒,撩開黑如墨染的髮絲,輕觸她的左耳,在那軟潤如膏的肌膚上態意摩挲。

他掌上厚厚的刀繭,刷過她粉嫩的耳垂,帶來一陣奇異的刺激,讓她不由自主的輕喘一聲。那痒痒的感覺,讓她忍不住縮着脖子想躲,要不是眼前情況危急,她說不定會笑出來——

在她又閃又躲的時候,如悶雷似的嗓音響起。

「是你。」

「啊?」

丁兒愣愣的應了一聲,看着他發獃。

什麼?!這個男人剛剛說了什麼?是她聽錯了,還是他漏說了一個字,把那個「不」字給忘了?

姊姊們的反應倒是比她快,確定挑選過程結束,新的「犧牲者」產生,立刻重拾說話能力,邁開腿兒撲圍過來,捏着手絹兒,哭哭啼啼的重演十八相送。

「嗚嗚,小妹,我們會想你的。」

「以後都不吃小籠包了。」小妹去南方學了好吃的小籠包呢,嗚嗚,以後看到小籠包,她們就會想到小妹——

「嗯嗯,我們會留着小籠包祭拜你——」死裏逃生的甲兒抽噎着。「不是啦,是懷念你——」

緬懷的台詞跟先前如出一轍,只是「犧牲者」換了人。丁兒瞪圓眼兒,看着姊姊們,恐怖感滲進小腦袋,她終於明白,雷貫天剛剛說了什麼,圓臉上的血色,唰的一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

是她?!她被挑中了?

這、這這這這——這一定是哪裏搞錯了!她們四姊妹可是一胎四胞,模樣、性情可說是一模一樣,同樣貪吃、同樣膽小,就連意中人都是同一個。為什麼他淘汰了另外三個,卻獨獨選中了她?

「把東西拿進來!」雷貫天對着門外大喊。

一個杵在外頭的男人,急忙跑進書齋,解開手上的包袱。裏頭是一頂鳳冠、一件嫁裳,跟一塊祖宗牌位。

只見那人先把牌位擺上,接着就拿着鳳冠嫁裳湊過來。丁兒心頭髮寒,立刻明白,雷貫天是打算速戰速決,此時此刻就跟她拜堂成親。

「哇,拿開拿開,你弄錯人了,不是我啊——」她用力想扭開頭,沉重的鳳冠還是當頭壓了下來,歪歪斜斜的扣在她的腦袋上。

雷貫天的鐵臂把她圈得牢牢的,還能空出一隻手,拿着那件簇新的紅綢嫁裳,胡亂的把她又捆又綁,包成了一顆大紅粽子。

「嗚嗚,我不要啊!」她哭叫着求救,被他的蠻力壓着拜了天地,又朝牌位磕了個響頭。「爹,救我啊!嗚哇,少主、少主——」

劉廣自顧不暇,仍舊趴在地上發抖,壓根兒沒膽子上前救女兒,倒是嚴耀玉開口了。

「雷將軍,請等等。」

聽見少主的聲音,丁兒掙扎着轉頭,淚眼裏滿是期待,以為他終於良心發現,肯伸出援手了。

只見坐在一旁的嚴耀玉,神態悠然的端起茶碗,像是看戲到中途,冒昧插嘴的觀眾,語氣中滿是歉意。

「這幾個丫頭,前幾年都在江南學藝,幾日前才學成歸來。」他啜了一口熱茶,才又繼續說道:「我曾經許諾,只要這些丫頭們從南方學藝回來,就要讓她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雷貫天粗聲打斷。

「我不管你先前有什麼打算。總之,今天我非把人帶走不可。」他倨傲的答道,獨眼中透露出勢在必得的決心。

嚴耀玉也不以為忤,聳肩笑了笑。

「如果將軍不介意,那就無妨了。」他溫文有禮的答道,又端起茶碗,慢條斯理的品茶,顯然是不打算再開口了。

眼看最後一絲希望之火也滅了,丁兒萬念俱灰,顫抖的吐出一口氣,軟綿綿的掛在雷貫天的手上,不再浪費力氣抵抗。

哀傷的淚水滑下粉嫩的臉兒,她可憐兮兮的抽泣,覺得自個兒的命運真是悲慘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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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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