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十一章】
羅夢失蹤。
被拒婚之後,她就羞憤離家、下落不明的消息,很快就傳開。
大風堂的人們雖絕口不提,可是,也沒有否認這件事,就見急得快哭的羅岳,派出人馬上山下海,到處找心肝寶貝,卻依然不見芳蹤。
沈飛鷹成了眾矢之的,被千夫所罵、萬夫所指。
所有人都是罵他狠心,絕情氣走羅夢。
即使,羅夢早被淫賊杜峰所污,可是她如果要嫁,僅僅是京城裏頭,就有成千上百個男人,搶破頭要娶嬌柔可人、楚楚可憐的她。可是,沈飛鷹竟還嫌棄她,在喜堂上拒婚!
唉啊,簡直不識抬舉!
不過,罵歸罵,卻沒有人膽敢當著他的臉罵。
除了龍無雙。
那日,龍無雙的車駕,在玄武大街遇上領着鏢車的沈飛鷹。玄武大街明明就那麼寬敞,沈飛鷹是讓了車,她卻不曾就此罷手,就是故意要車夫駕車去擋,直到他上前,請公主高抬貴手。
沒錯,她是高抬貴手了!那一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旁觀的人們,立刻拍手叫好。
這一巴掌,大快人心吶!
沈飛鷹不怒不氣,只是冷冷站着。但是,當他抬起視線時,拍手叫好的人,馬上縮的縮、躲的躲,比唱戲的還厲害,全都假裝沒看見。
雖然如此,羅夢還是下落不明。
人人都在想,人人都在找,人人都想見上她一眼,人人都想一親芳澤,可是人人都沒有她的消息。
羅岳因為寶貝女兒失蹤,終於忍耐不住,帶着大隊人馬去找人,留下沈飛鷹在大風堂里壓陣。
鏢局裏的人走掉大半,大風堂里冷清不少,可是生意仍舊不受影響。
沒辦法,心疼羅夢是一回事,可是,大風堂是羅家的,大風堂保鏢的聲譽又極好,就算想為羅夢抱不平,心裏氣恨沈飛鷹,也用不着拿自個兒的生意賭氣。
所以,沈飛鷹還是忙碌不已。
事實上,因為從相爺所指派來的官方請託日益增加,他比之前更忙了。
這一天,他還在彙整清單時,公孫明德就親自找上門來。
沈飛鷹看見好友,只是伸出了手,果然又收了一迭厚厚的貨單。他快速的檢視,貨單上的東西,跟上回差不多。
「這些貨,多久要到?」
「下月初一,能成嗎?」
「當然。」
「能請沈總管,賞杯熱茶嗎?」
「當然。」
這些對話,跟三天前一樣,了無新意。
沈飛鷹將貨單擱到桌案上,替公孫明德倒了杯熱茶,才剛將熱茶遞上,就聽公孫明德又開口。
「前兩天,無雙多有得罪,勞煩你忍讓了。」
「相爺的賢妻,與大小姐情同姊妹,想為她出氣,也是可以理解的。」沈飛鷹眉目不挑,擱下杯子后,替自己也倒了杯茶。
賢妻?
是「咸」妻還差不多吧?
倘若她是賢妻,天都要塌下來了!
這話說得諷刺至極,公孫明德倒是沒追究,只是問道:「這兩日,你可曾有羅姑娘的消息?」
沈飛鷹面無表情,吐出一個字。
「沒。」
「羅堂主那兒也沒嗎?」公孫明德再問。
「沒有。」沈飛鷹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卻擱下剛倒的熱茶,一口未飲的坐回椅上。
看着他提筆,重新寫着案上文書,公孫將熱茶端到嘴邊,吸了一口,才淡淡的說道。
「是嗎?可是我這裏,卻來了消息。」
沈飛鷹寫字的手,頓了一頓。但是,那一頓的時間極短,他又開口時,聲音仍是平靜的。「什麼消息?」
「福建知府,今日除了在早朝,讓人送上一般公文外,還有一封書信捎到我手裏。」公孫說著說著,再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
「信上說了什麼?」灼熱的視線進出,沈飛鷹再難維持冷靜,雙目直直瞪着公孫。
「福建沿海,有漁民傳說,這些年肆虐東海的海皇,前不久擄獲一名民女上船,那位女子貌美如仙,還自稱是大風堂的羅夢。」
沈飛鷹的眼角一抽,寬厚的大手,險些要將筆握斷。
「當然,這個消息也可能有假。」公孫再喝一口茶,平鋪直敘的說。「不過信中也說,海皇似乎極為確定,那女子就是天下第一美人,近日就要將她收了,不知是娶為妻,還是納為妾。」
俊臉上的青筋,明顯浮突,薄唇緊緊抿着。
「海皇性好漁色,人盡皆知。」公孫明德說著,像是沒瞧見,沈飛鷹此時的臉色,繼續說道:「如果,不是羅姑娘,自然是最好不過,只是可憐那位姑娘,不過如果是真的,那……」
沒有那出個下文,留着話尾未說的公孫,喝完那杯茶后,就站起身來,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
「謝謝你的熱茶。」
說著,他轉過身,才走了一步,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看向沈飛鷹,慎重交代着。
「對了,我這單貨鏢里,有一趟官鏢極為要緊,煩請沈總管一定要在下月初一送到,成嗎?」
沈飛鷹瞪着他,半晌之後,才從牙縫裏擠出聲來。
「當然。」
「那麼,公孫就不打擾了。」
說完,他客氣頷首,神色自若的舉步離去。
坐在原處的沈飛鷹,臉色鐵青。
他試圖低下頭,繼續要寫字,但是才一提筆,便發現手中的筆,早已不耐虐待,硬生生被捏爛了。
他丟下爛筆,大手用力抹着臉,又氣又惱。
半晌之後,他狠狠咬牙,伸手抓起那迭鏢單,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藍天白雲下,海鳥展翅在海上翱翔。
岸邊浪花陣陣,不時打上岩岸。
海面上有漁船數艘,有些正打漁歸來,有些才剛要出海。其中一艘船,在白浪上順風前行,不一會兒,就在海上一座島旁靠了岸。
這兒,是東南沿海,海上有大島三十六座,小島多到難以計數,如似天上的星羅棋佈。
漁民們打漁收穫,必須天天出海捕魚,生活刻苦,但是或許是身處海天之間,漁民個個樂天知命,打着漁同時,三不五時還會唱首歌,下船后更是一起把酒言歡。
前些年,這些海島上,出了個賊——
不,是個皇!
海皇。
當然,那個賊——不,是那個「皇」字,是自個兒封的。
海皇不知從何而來,大伙兒只知道,不知是哪一日,他突然出現在東海,在極短的時間內就佔據各海島。
那個男人身材高大、武藝高強,帶着一船手下,雖然不會騷擾窮苦漁民,卻屢屢劫掠商船里的官貨,就連同行海盜,不論是哪一國的,他也照搶不誤,教人聞之色變,見之便要喪膽。
海皇行事作風極為豪爽,他高興的時候,能隨手就賞給路人一把金銀,不爽的時候,他管你是誰,就算是督府知縣、綠林大盜,待遇相同,都被他腳就踹飛到海里,跟鯊魚游泳去。
這些年來,他屢戰皆捷、所向無敵,收服沿岸多數海盜賊船,有八成以上的海賊,都己經加入海皇旗下。
他手中的海盜船,已組成一支足以跟朝廷水軍抗衡的軍力,成為朝廷在東南沿海的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