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鐵索半眯着眼,儘速褪下衣衫,黝黑寬闊的雙肩、結實的胸膛,逐漸暴露在燭火之下。
那赤裸精壯的身軀,佈滿無數傷痕,遠比他衣着整齊時,更加威猛駭人。只是,不知為什麼,她心裏雖有滿滿的羞意,卻沒有半點恐懼。
高大的身軀來到床上,將她拉進懷中。當炙熱的薄唇,重回柔潤的粉頸間時,她聽見一聲悶悶的咕噥。
「你話太多了。」
她?她話太多?
有那麼一瞬間,她很想爬起來,慎重的告訴他,當他被灌醉時,話才多呢!那簡直就像是長江黃河一起泛濫似的,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叨念的人直想喊救命,她根本比都比不上——
但是,當鐵索的唇舌,開始吮嘗敏感的豐潤時,紅唇里只能飄出輕吟,再也說不出其他話語。
沉重的男性身軀,把她壓進床鋪里,她又羞又慌,本能的揪住紅紗帳。
紅紗輕飄飄的落下,覆蓋住赤裸的兩人,揪着紅紗的小手,隨着他輕揉慢捻的探索;他放肆的、霸道的進襲,時而松、時而緊……
滿意再也沒機會抗議了。
啊!
啊、啊啊……
不、不、不行了——她不行了——啊,她真的不行了——
她她她——她再也走不動了!
滿意伸出手,扶着路旁的參天巨木,小腦袋垂得低低的,累得雙腿直打顫,哀怨得好想放聲大哭。
算算日子,從她跟鐵索成親至今,也不過幾日的光景,龍無雙就迫不及待的下了指示,要他們出城,到城外尋訪芳龍泉。
芳龍泉涌於深山,據說千年來從不曾乾涸,不但水質清冽,且其味涓甜。就連飄香天下、已有百年歷史的唐家醬場,也是引了芳龍泉的泉水,釀出滋味絕妙的好醬。
要釀造好酒,最不可或缺的也是水。
她乖乖的跟着鐵索進山,卻沒想到,這竟是一件苦差事。從早上出發到現在,他們才走了半天的山路,她就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再也走不動了。
她從小便是養尊處優,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絲綢皮裘,只要一出家門,冬天有暖轎可乘,夏天有涼轎可坐。只有婚前逃跑的那幾次,才勞動過她嬌貴的雙腿。
但是,那時她走的也是平地啊,哪像這一回,走的不但是崎嶇的山路,還一走就是大半天。
腿上的酸疼,讓她承受不住,累得好想坐下。就在她喘着氣,小臉左右張望着,搜尋可以坐下來歇歇腿的地方時,一個黑影閃身而出,像座小山似的遮住了日光。
她慌忙抬頭,看見鐵索劍眉微擰,正低頭望着她。
「我、我馬上就跟上去了——」她連忙撐起身子,艱難的舉步,想再往前頭走。只是她實在太累,沒有大樹支撐,雙腿就驀地一軟。
鐵索動作奇快,單手一抄,就扶住纖腰,沒讓她摔趴在地上。
「對不起,我……我……」她小聲的道歉,好埋怨自個兒,連山路都不會走,他肯定要對她這個累贅不耐煩了。
自怨自艾的念頭,才剛剛冒出頭,鐵索卻放手,轉身在她面前蹲下。
「上來。」
低沉的聲音,從前頭傳來,她愣在原處,看着那寬闊的背,一瞬間還反應不過來。
就在她遲疑的時候,那低沉的聲音又響起了。
「上來。」他重複,沒有回頭。
啊,鐵索要背她呢!
她省悟過來,不敢讓他久等,只得快快用最笨拙的姿勢,雙手攀着他的肩頭,身子趴上他的寬背。
「呃,我好了。」趴好之後,她小聲的報告。
鐵索雙手后探,背起她就往前走去,厚靴踩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即使背着她,仍舊是健步如飛,彷彿背上的她,跟羽毛般沒什麼重量。
山林里清風徐徐,前幾日的大雪,已被冬陽融化。
雖然山風仍帶着些許寒意,但是趴在鐵索的背上,她卻只感受到,他結實的身軀,透着暖燙的溫度,隔着幾層的衣料,熨燙着她的身子。羞意與暖意,同時爬上心頭,紅嫩嫩的嘴角,悄悄逸出一彎笑。
她一直都知道,姑娘家總是要嫁人的。
但是,她從沒想過,自個兒會嫁得這麼匆促,還會嫁給像他這樣的男人。她更沒想過,原來,跟他在一起生活,會是這種感覺。
雖然是被迫成親,但是,鐵索其實待她很好。
他陽剛、粗獷,沒喝醉的時候,嘴巴總緊得像蚌殼,雖然沉默寡言,卻用他獨特的方式,呵護體貼着她。她不知道,別人家的妻子,是不是也像她這樣,只要感受到丈夫的體貼,心頭就像澆了蜜似的,甜得幾乎要融化。
只是,鐵索實在太過沉默,她總問不出他的心思,往往就只能用猜的。
偏偏她又不是聰明絕頂的人,猜謎的本事太差,十次里還猜不中一次。像是剛剛,她就猜錯了,瞧見鐵索擰眉,還以為他會責怪她走得慢,沒想到他非但沒怪她,還願意背着她。
山風陣陣吹來,她趴在他背上,聞着他身上那已經熟悉的男性氣息,身子漸漸放鬆下來。
一陣衝動湧上心頭,她突然好想告訴他,雖然他們是被迫成親,但是她好高興,娶她的人是他……
沉穩的腳步停下,鐵索突然放下她。
預備脫口而出的衝動,轉眼就被羞意淹沒。她咬着唇,粉臉微紅,咽下嘴邊的話語,努力裝作若無其事。
「我們到了嗎?」她問。
「在這裏等着。」
「什麼?」
不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施展輕功,如蒼鷹展翅,不過幾次起落,就消失在前方的樹林裏,再也看不見半點蹤影。
沒了鐵索在身邊,蒼鬱的樹林更顯陰森,安靜得好可怕。
明明該是正午時分,她卻覺得,天色似乎暗了下來,連風也變得更冷了。纖細的雙臂環抱住自己,她環顧周遭,發現四周杳無人跡,只有她孤孤單單的,獨自站在山間小徑上。
她等了又等,鐵索卻遲遲沒有回來。她瞪着黑漆漆的濃蔭深處,腦子裏開始胡思亂想,就怕樹林裏頭,會突然跑出一隻白額吊睛的大老虎,張着血盆大口,撲過來要咬她……
啪。
有動靜!
那聲音靠得好近,近得就像是在她耳畔。
滿意只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瞬間集體起立敬禮。她用最慢的速度,微微扭着小腦袋,斜眼往旁邊看去。
不是老虎,而是一隻毛毛蟲,從樹上掉落,恰巧就落在她肩頭,正扭着綠茸茸的身子,不斷的蠕動着。
血色唰地褪去,她張開小嘴,無聲的呵呵吐氣,然後——
「啊——」
響亮的尖叫聲,回蕩在樹林裏,驚飛了許多不知名的鳥兒。
她尖叫着拔腿就跑,在小徑上飛奔,不斷揮舞雙手,在身上又拍又撥,就怕那隻毛毛蟲,還有其他的同伴,也決定落到她身上,一塊兒扭動起舞。
濃蔭的黑影,因為她的奔跑,在她眼裏看來,就像是活了起來。她亂跑亂揮,尖叫個不停,黑影中驀地探出一雙大手,擱上她的肩頭,她收不住勁勢,咚的一聲,整個人撞進那寬闊的胸膛。
聞見那熟悉的味道,她全身一松,雙手連忙抱上去,直往鐵索懷裏縮。
「嗚嗚,討厭啦,好可怕、好可怕!」她連聲低叫,雙手圈抱着他,身子跟他緊緊相貼,只有倚靠着那結實熱燙的身軀,才覺得安全些。
「怎麼了?」
「有、有……有……有……」她驚魂未定,還不敢抬頭。「有蟲,在、在我的肩膀上——」
寬厚的大掌,在她肩上輕拂,拍去她奔跑時,掉落在發間的碎葉,確定沒有讓她花容失色的小蟲,更沒有其他的異物。
「沒了。」
「真的嗎?」她眼睫輕顫,偷瞄着肩頭,確認不見「蟲」影,才敢抬起小臉,無限委屈的看着他。「鐵、鐵大俠,你剛剛去哪裏了?」
大手滑落到她的腰上,那雙剔銳飛揚的劍眉,驀地一擰,眉宇之間浮現濃濃不悅。
「鐵索。」他冷聲說道。
滿意先是一愣,接着粉臉燙紅,羞得低下頭。
「我知道。」她用最小的聲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