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原來是這回事,難怪他要大發雷霆。”
皇太后和執寧坐在監牢裏的椅子上,執寧把一切的經過都告訴了她。
“為了他們的生命,我不得不想法子帶他們離開,我不希望他們全因為我而失去生命。”
“這個小子實在是太可惡了!幾十條的人命因為這點小事就要處斬,不成、不成,我不能讓他這麼做。”
“皇太后你——”
“你,還有你們其他人都跟我走,我一定會讓他取消命令;現在時間太晚了,你們就先住在宮裏,等明天一早,我再叫人帶你們回帳篷。”
“謝皇太后。”
執寧沒料到,這麼誤打誤撞,居然讓她撿到這等的好事,有皇太后做靠山為她求情,現在什麼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太好了。
“那我們現在就走。”
“可是裏頭的那名獄卒……”
“甭管他了,就讓他以為你們逃跑了,叫他去干著急。”
執寧這回因禍得福,他們的背後有了皇太后這座堅固的靠山,現在可是天不怕、地不怕。
☆☆☆
看守大牢的獄史神色恐慌地站在門外,他正等着向可汗報告一件大事。
“請隨我進來。”
在朮赤的引領下,他來到可汗面前,第一件事就是跪下。“啟……啟……稟可汗。”
“要行刑了嗎?”他看看外頭天色,時間似乎還沒到。
“不、不是的,牢裏的那些犯人,他們全……全越獄跑了。”
鐵烈頓覺訝異地放下手邊的卷宗,瞪視着他,喝斥道:“跑了?他們是怎麼跑的?”
“據獄卒說,是那個公主,她佯裝生病,然後趁他不注意的當兒擊暈了他。”
“是她!可惡,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是昨晚三更的時候。”
“那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晚上就跑了,那他們應該已經走了一段相當遠的路程。
“一早要去交替的侍衛發現獄卒被關在大牢裏,他們才趕緊來通知我。”
“還不快帶人去把他們找回來,找不到他們,你們也別出現在我面前。”
“是。”
獄吏帶着一行人馬火速地疾奔出宮,他們沒有確定的方向,像無頭蒼蠅一樣的亂竄。
鐵烈可氣煞了,那個女人居然妄想從他手中逃開,最氣人的是她可能已經成功了……
“可汗、可汗?”
“幹什麼?找到她了?”
那群人當中,他只要一個,只要抓到她一個就好。
“不是,你已經在這裏等了一個時辰,比武就要開始。”
“關我什麼事!”
這、這不關他的事,那關誰的事,要娶妻的人可是他耶!“皇太后請你馬上過去。”
“我沒空。”他要在這裏等着,一等抓到那個“小逃犯”,鐵烈可要好好修理她一番。
“可是皇太后說,你要是不去,她就親自來請你下去。”
可憐的朮赤遭到一陣白眼的猛烈攻擊,心裏直喊冤枉!他只是將皇太后說的話轉述出來,關他什麼事嘛!
☆☆☆
無聊。
鐵烈打個呵欠,在位子上昏昏欲睡,他已經待了半個時辰多,可以溜了吧!
第一天的比賽項目共分兩類:擲鏢、障礙賽馬。
這兩類競賽必須在馬上完成,兩名選手在起點的位子會發給三支鏢槍,當她們策馬全速前進,她們必須在三個預定的點上射中紅心鏢靶,當三支鏢槍射完,接着,她們必須跳過層層圍欄繞過皇宮一圈,再回到終點,這一趟艱巨的賽程下來,大會會取其優勝者繼續后四天的比賽。
逐一淘汰,第六天一到,也就是新的皇后和妃子誕生之時。
“墨江伊族公主對諾娃凱族公主,請就坐。”
大會上宣佈對峙的名單,鐵烈原本已經溜到了帳外,聽到那名字,他擰了一下眉。
諾娃凱族?
他沖回位子上,那兩個正要比賽的其中一匹馬上,坐着他熟悉的身影……嗯?
還有她胯下的那匹馬也感覺到很熟。
是她和“他”的馬!她不是逃了嗎?怎麼會在那裏,而且還騎着他的馬?
咚!鼓一擊,兩匹馬爭先而出,他根本來不及阻止。
執寧乘着一匹黑駒,這是皇太后特地叫人牽來借她的,它的腳程非常快,一動起來有如在草上飛馳。
遠遠的看到竹竿上掛着三個箭靶,她騰出手上的鏢槍準確地朝它射去,咻!
第一個正中紅心,慢慢接近第二個,她舉起靶開始瞄準,突然,馬顛了一下,她緊急抓住馬鞍才不致掉落馬下。
她的對手正用一種尖銳的金屬刺着黑駒的腹部。
卑鄙!居然使出這種下流的手段。她驅策黑駒向前奔跑想擺脫對手,但是她如影隨形地跟在身後,讓執寧無法專心地射靶。
好吧,這是你自找的。這次,等她靠近,執寧很快地點了她肩上一下。那個蠻女就像木頭一樣,僵硬地落下馬;乘着這個機會,執寧通過了第三個靶點,繞過王宮回到終點。
她人還在馬上,就被人硬生生扯下,重重地摔到地上。
鐵烈怒髮衝冠。“你為什麼在這裏?是誰讓你參加比賽的?”
“我……”
“是我。”皇太后一瞧情形不對,就立刻趕來。
“母后?”
“是我讓她參加比賽的。”
“可是她、她已經逃……”
照獄吏的說法,他們應該已經逃出城去,根本就不該出現在此,更不可能還來參加比賽。
“胡說!昨兒個夜裏,我叫人把他們全放了。”
“這怎麼行!”
“怎麼個不行,你已經決定今天一早就要把他們處斬了,為什麼還騙我?”
“那個是——”他本來就沒有要處斬他們的意思,他只是想死到臨頭他們一定會認錯求饒;如此一來,鐵烈不但能滿足一下自尊心,還能順便嚇嚇他們,誰知,現在事情全亂了。
“她已經把事情全告訴了我,烈兒,一個君王的肚量怎麼能比一隻螞蟻還小,生命是寶貴的,你卻差點奪走了數十條生命。”皇太后耳提面命地告誡着他。
“母后——”
“好了,她冒犯你,一夜的懲罰已經足夠,我決定讓她參加比賽,現在起你不許再去找他們麻煩。”
眾目睽睽之下,鐵烈只能忍着氣,就這麼饒了她?不,別想。
“哼!我會好好跟她相處的。”
他嘖了一聲,決定要好好“照顧”她。
☆☆☆
“皇太后,你為什麼要放了她?”阿桃兒一聽見皇太後放了牢裏的人犯,慌忙地跑到她面前問道。
“喘會兒,看你跑得這麼急,先喝口茶。”
“我不渴,皇太后你快告訴人家嘛!”
“瞧你窮緊張的模樣,根本就沒什麼事呀!”
“怎麼會沒有,你放了那個人!”
“我放了她,是因為她本來就罪不至死。”她那老謀深算的腦子裏打的主意可精了。
“可是她本來被關在大牢裏。”
“一點點罪,犯不着關那麼久。”
剛開始,阿桃兒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相信那後座最終會穩穩地落入她手中,可是今天她瞧見了那個人的身手,還真是不賴,終於有些不確定了。“我怕……”
“你怕會打不過她?”
“是呀!”
“你放一千個、一萬個心,你看她個子小、體態又嬌,哪會是你的對手。”
她鼓舞着阿桃兒,其實這最後的勝負,不管是阿桃兒贏或者是那叫執寧的嬴了,她都無妨,反正後位有人,有孫子抱這才是她在乎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傻瓜,別自尋煩惱,好好去休息,明天還要比賽呢!”
“好。”
阿桃兒雀躍地離開,她以為太后是站在她這邊,絲毫不知她心裏打的鬼主意。
☆☆☆
寬大的水池,數十枝發亮的銀柱代替了燭火豎立在池中,水中起了漣漪,雪白的身子像出水芙蓉破出水面。
“好舒服。”
執寧好久沒洗過這麼痛快的澡了,即使是在落虎崗,也是委屈在窄小的木盆里,根本無法像這裏這麼暢快,還能游泳。
這兒真是美。
她看着那銀柱,徐緩地游過去,起先帶着猶豫不敢碰觸,可是它的神奇強烈地吸引住她,執寧鼓起勇氣,用指尖蜻蜓似地快速點了它一下。
是冰的,而這水卻是熱的。怪了?
有了一次經驗,再來就不那麼可怕,這次,她伸出了五根手指頭,輕輕的用指尖摸觸,不似霜雪的冰,摸起來很舒服的感覺。石頭嗎?
叩、叩!
她敲了敲,跟石頭一樣堅硬。
“那是七彩石,敲不破的。”
執寧很專註地在研究那東西,一個外來的聲音讓她起了雞皮疙瘩,她慢慢轉頭,一個高大的身子佔滿了浴池入口,一瞬間,她白了臉,沉入水中,利用粗大的銀柱遮掩住自己赤裸的軀體。
“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句話,好像每次都讓你搶了先,應該是由我問你才對。”鐵烈走到浴池,才知道有人比他早一步佔據了這裏,還是他的死對頭。
“你管我,反正你最好快點離開。”
“我為什麼要離開?”
“因為……因為我正在洗澡。”
“洗澡?那正好,我也是要來洗澡的,這浴池這麼大,我就大方點分你一半,你洗你的、我洗我的,各不相干。”
他準備好要脫下衣褲,難得讓他找到機會整她,豈可錯失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不行!那麼你讓我起來之後你再洗。”他不願意就讓給他好了,執寧只覺得很窘。
“不。”鐵烈走進池裏,上半身空了,下半身僅存一條緊身馬褲,他詭譎狡獪地步向她。
“你想幹什麼?”她慢慢地往後頭退,看着他越靠近她心越涼。
“你說呢?像你長得這麼美的女人,我怎麼可能輕易放你走,而且我們也應該好好認識、認識彼此啊!老婆。”
“誰是你老婆!你別亂叫,最後比試贏的那個人才是你老婆。”
“只要討我歡心,不用比試我就能讓你成為皇后。”
“誰稀罕。”
“你要是不稀罕,又何必來大都?”鐵烈喜歡那雙倔強的眸子流露出來的惶悚感,她現在可怕他了。
“我——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得到,不需要你的幫忙。”
他還這麼討厭她,要是現在就讓他知道他們來這兒的真正目的,他一定會藉機報仇。
“如果我執意要幫呢?”
“你、你別靠近我,你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要是被人瞧見這樣子,那我的名節就不保。”
“這好,你可以名正言順成為我的老婆。”
“我不要。”
“不要哪是你說了就算,我會‘好好’疼愛你的。”
“你是無恥、下流、骯髒、卑鄙、乘人之危的小人。”執寧整個身子已經縮進浴池最牆角,唯一的路已經被他擋死。
“你逃不掉的。”兩隻大手臂一伸,鐵烈將她箍制在四方格里。
全身上下,她只剩頭露在外邊,身子不自然的蜷曲在水裏,他的靠近,讓兩個人的膝蓋骨硬是碰上。
小小的天地,執寧根本無從逃走。難道她真的要失身於這個蠻橫、令人作嘔的大色狼?
鐵烈把頭湊近她耳邊,挑逗似的呢喃。“你心跳得好急。”
“你變態!”她雙手抵着他胸膛,為他自以為是的幽默感到厭惡。
“你待會兒會看到我更變態的行為。”
他用指間揉蹭着她的耳垂,沿着雲鬢順滑到纖細的頸項,在那兒來回移動。
“不要——”
執寧忿忿地甩開頭,卻被他扳了回。
“別害羞,我一定會很溫柔。”他霸道佔有的擄掠那兩片唇瓣,看着她掙扎,享受莫大的快樂。
“唔——放開……”被他肆無忌憚的狂吻,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會因為她的抗拒而放棄,她改變了反抗,主動地回吻他。
越吻,鐵烈越迷惑,她的唇和她的臭脾氣成反比,是這麼的誘人,而當她不再反抗,他反倒停下動作。
“你不反抗?”
“反抗?不,你是可汗,我應該順從你。”執寧的手伸上來勾住了他的頸子,淘氣地用指頭纏繞着他發梢。
“順從?”
“你不喜歡?”
“我……非常喜歡。”
他突然攫住她身子,讓兩具身體緊密地貼在一塊兒,一開始,他便知道這個女人最終會臣服在他腳下,可是等她真正順從了,他又覺得遺憾。
鐵烈喜歡看她掙扎。
“啊!”她按捺住滿腹的恐懼,任他擺佈。
“怎麼了?”
“沒、沒有。”
鐵烈將她身子拉直,滿意而貪婪地瞧着展露在外頭的誘人美景,這身子看似嬌弱,卻是凹凸有致。
池水只淹到腰上一點,執寧難堪地想用手遮住胸脯。
“不,別遮,你這樣很美。”
一個不注意,他的手已經伸到她胸前,正恣意地摸索。
陡然,她抱住他,對着他的唇亂吻一通,執寧情願這麼吻他,也不要他再碰她,那種在他手下的感覺,像是喝醉了酒,很奇怪、很奇怪。
她身子已經是半癱着靠着他。發顫的手慢慢移到他胸前,他吻得正專心,一點也沒注意到她的動作。
很好,她要的就是這樣子。
在鐵烈意識到危險時,他已經被她點了穴道,整個人直硬硬的不能動。“該死的!你——”
啪!她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不要臉!”之後,她用手遮住身子,從他腋下掙開,慌張地跑到岸上拾起衣物。
“你給我回來!你……”
“活該,你就在這兒待一整夜吧!”
她立刻跑離浴池,心還未平靜,一回到帳篷里,立刻雙腿虛軟地癱在地上,執寧的雙唇不停地打顫,她用毛毯包住身體,仍是冷。
是夜——鐵烈一個人站在水池中罵了一夜,咒罵自己的粗心大意、咒罵她像個婊子一樣的引誘他。
☆☆☆
“可汗,你的臉?”一名朝中大臣不解地望着他臉頰,那兒腫了一塊。“那好像是被人——”
朮赤拚命在一旁使着眼色,要他千萬別說出那兩個字,可是那大臣像沒瞧見似的猛問。
“打了……”臉頰上頭還有五條模糊中略帶清楚的指痕。
“*嗦!”鐵烈的臉僵得比什麼都還難看,擠不出一丁點笑容,他忿忿地賞了大臣一拳,打青了他的左眼,拂袖而去。
“哎喲!”他捂着眼大叫。
“你看吧!活該,我猛眨眼睛叫你別問,你還是要問,你青了左眼,我腫了右眼,完了!我得趕快去阻止其他人別多嘴,免得到時候整個宮裏的人都被打腫了眼。”
鐵烈一個人走向大會的場地,逢人就低頭,隨口嗯了一聲,到了帳篷內,他乾脆坐到陽光照不到的陰暗處,免得再有人問他臉上的瘀青是怎麼來的。
那臭娘們!
昨天那一巴掌打得可真用力,一個晚上都過了,指印非但沒有減退,反而還加深成瘀痕。人多口雜,很快整座宮裏的人就會知道他臉上有塊瘀青,每個人都會在他身後談論、臆測,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她狠狠地擺了他一道,鐵烈發誓要報復回來,她加諸在他身上的羞辱,他要加倍的討回來。
“烈兒?”皇太后的聲音出現在帳外。
又來了,他此刻最不願見的人。“母后。”他站起身恭迎,但人還是躲在陰暗地帶。
“我聽說你的臉受傷了。”
“沒有的事情。”
“你站出來點,讓我瞧瞧。”
“兒臣真的沒事。”
皇太后不信地將他拉到光亮處。“嘖、嘖、嘖!老天,看看那痕迹,烈兒,你是被誰打了?”
“那是不小心撞到的。”
“撞到的?你是撞到哪兒?怎麼會剛好是五指印?”
呵、呵!她看到了。
昨天夜裏他和執寧一塊兒在那浴池裏,至於為什麼兩個人會出現在那兒,再說明白點,其實,就是皇太后安排的,她知道烈兒會去浴池,所以先設計把執寧騙了進去。
“我也不曉得,反正這傷很快就會好,你別操心。”
“你這麼大個人也真是的,還這麼不小心。”
“以後我會小心的。”她絕不會再有第二次打他的機會。
“好了,比賽已經開始,咱們就坐下來好好觀賞。”
第二天的比試項目是馴馬。
身為大漠民族,馬是不可或缺的交通工具,所以成為一個優秀的騎士是很重要的。在離大都不遠的賀蘭山下,藏匿着不少的名駒良馬,兩天前,他們特地捕獲了數十頭未馴服的悍馬,以備比賽之用。
經過第一天的淘汰,剩下四十六名的人選,他們將抽籤挑選待會兒要比賽的
悍馬,只要誰能馴服馬兒,而不被摔落者,就得以晉階。
第一位上馬的是烏魯木族的公主,她的體態異常豐腴,身子半掛在馬背上,肥臀卻仍吊在下頭,三名士兵吃力地硬是將她的尊臀擠上馬背,馬一被放開,立刻上下的跳動,想把背上的累贅給甩掉,努力的東跳西跑了好一會兒,馬兒被她的重量打敗,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不起。
輪到第二位,才剛上馬,就立刻被摔得四腳朝天。
比賽一直進行下去,這會兒上場的是阿桃兒公主,她抽中的是一匹粟色的母馬,馬稍有反抗的意圖,她就拿起腰際上的鐵鞭狠狠地抽着,不到幾分鐘,馬屈服在暴力之下,溫馴地任由她支使。
她下馬的時候,還炫耀地瞄了眼下一位挑戰者——執寧。
執寧不懂她那眼神代表的是宣戰還是不屑,看阿桃兒那種馴服方法,她才覺得不屑咧,那種鐵鞭打在身上的聲音,叫人聽了不寒而慄,既殘忍又冷血的。
輪到了她,那是一匹高大的黑馬,還沒接近,就已經聽見不斷從它鼻孔噴出來的氣。
它是馬王吧!被人擒獲一定很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