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唐小姐，我是為了子維的事情來找你的。”劉啟軒淡淡地說著，兩眼直盯着唐欣欣身上的牛仔外套。
還真夠直截了當!
唐欣欣微微一震，桌子底下的兩隻手緊緊地互握著，“我知道。”
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她仍然心跳加速。
“很好，那你知道我的來意嗎?”他啜了口咖啡。
唐欣欣抿著嘴，搖搖頭。
“沒關係，我來告訴你。”劉啟軒抬頭冷冷地看她一眼。“我希望你離開子維。”
唐欣欣猛地抬頭，怔怔地看着他，紅潤的嘴唇顫抖得無法言語。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何居心，但是，這場遊戲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唐欣欣又是一震，“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是嗎?”他的口氣冰冷。“你的意思是，要我把話挑明了說?那好……你根本不是子維的女朋友，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趁子維失去記憶時，冒充他的女朋友，如果只是因為好玩，我希望你就此停止；如果是為了你爸爸的公司，那你把條件開出來，在我能力範圍內，我一定答應你……”
“不!不是你說的那樣……”唐欣欣儘力地控制着情緒，吞了口口水，艱難地說：“我愛子維，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不准你欺騙子維!”劉啟軒突然咬牙切齒地低吼一聲，眼裏進射出凶光。
唐欣欣吃了一驚，凝在臉上的表情有驚訝、有不解……
劉啟軒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失態，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穩住情緒。
他必須保持冷靜的頭腦，衝動是會誤事的，在還沒和唐欣欣說清楚之前，絕對不能讓衝動壞了大事!
“唐小姐，你說，要怎樣你才肯放了子維?”他問。
唐欣欣無奈地苦笑。“劉先生，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要反對我和子維在一起?”
“因為你根本不是他的女朋友，你冒充他女朋友只是在傷害他，知道嗎?”
唐欣欣一愣，無言以對。
沒錯!她是在傷害子維!這些她早就明白，現在劉啟軒又無情地提醒着她……心口的酸楚迅速地泛開來，衝上鼻頭，慢慢湧上眼眶。
劉啟軒繼續說道：“子維遲早會恢復記憶的，他一恢復記憶，你的騙局就會被拆穿，你的目的也就……”
“沒有什麼騙局，我也沒有什麼目的。”她眼裏含着淚水說著。
“是嗎?那你安排那場車禍是為了什麼?”
唐欣欣驚跳一下，惶恐地看着冷漠的劉啟軒。
不!那不是安排的!是意外……只是意外……
唐欣欣心裏吶喊著，嘴巴卻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是你，對不對?那個有着一頭長發、穿牛仔外套的女孩是你，對不對?子維就是為了閃躲突然竄出的你，才會撞到牆的，對不對?”他冷酷地逼視着她。“你還能說那不是騙局嗎?你還能說你沒有目的嗎?”
隔着彩繪玻璃的鄰桌座位上，突然傳來咖啡杯細碎的碰擊聲。但是他們誰也沒心情去注意。
唐欣欣搖著頭，哽咽地說：“我沒有……那只是意外……”
劉啟軒像是存心要打擊她似的，一點也不放鬆。
“意外?如果是意外，為什麼你在報警之後就不知去向?你為什麼不告訴子維真相?為什麼不告訴他，你不是他女朋友?為什麼不告訴他，是你讓他撞車的?”
唐欣欣淚水如潰堤般，她雙手搗著嘴，痛哭出聲。
幾乎在同一時間裏，鄰座的客人雙手重重地往桌上一拍后，站起身來——
“子維!?”劉啟軒及唐欣欣見到他，同時驚叫出聲。
歐陽子維全身微微顫抖，臉色青白交替。他無法置信地搖著頭，口裏喃喃地念著：
“不……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他痛心地望向唐欣欣，接着大吼一聲，衝出飯店。
“子維……”劉啟軒追了出去。
唐欣欣呆住了，腦中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突然，飯店外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接着是一陣尖叫聲。
唐欣欣一震，狂奔出飯店。
只見大馬路上，歐陽子維倒在一部轎車底下。
劉啟軒驚惶地跪倒在他身旁，朝着飯店門口泊車人員叫着：
“叫救護車!快點!叫救護車……”
唐欣欣驚嚇地跑了過去。“子維……”
她哭着蹲下身，撫摸歐陽子維毫無血色的臉。
劉啟軒一把推開她的手，吼叫着：“滾開!我不准你碰他……子維是我的……誰也不準碰他……”
唐欣欣心慌地看着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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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適的頭等病房裏，劉啟軒寸步不離的緊守着病床，守着直挺挺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歐陽子維。
經過急救，除了左腿骨折，及一些擦傷之外，歐陽子維並沒有什麼致命的外傷，但卻已昏迷了兩天一夜。
病房外的唐欣欣抱腿坐在病房外的地上，失去光彩的雙眼，乾枯得再也擠不出一滴眼淚。
她只是痴痴傻傻地坐在那兒等，等什麼?她也不知道!因為她根本不被允許進入病房一步!
歐陽子維再度因為車禍被送進醫院，所有射向她的目光，像是利箭一般，狠狠地刺進她淌著血的心……
她不想辯解、不求寬恕、不奢望原諒，只希望能見子維一面。
她要告訴子維——她真的愛他，她沒有欺騙他，不敢告訴他真相，是因為害怕他的離去……
長廊那頭突然響起緩慢的腳步聲，唐欣欣抬頭看向來人。
是韓文盛跟歐陽子德。不再蹦蹦跳跳的歐陽子德，顯得神采黯淡、心情不佳。
歐陽子德遠遠地瞪了她一眼，“哼”了一聲，用力將頭別開。
“子德，不要這樣。”韓文盛拉拉子德的手。
“她把哥哥害成這樣，你還要我怎樣對她?”歐陽子德怒聲說著，又瞪了她一眼。
“欣欣害子維撞車，是她的不對，但是，是子維硬要把她當成他女朋友的……”韓文盛畢竟比較明理，看事情也不會只看表面。
“那她可以說啊!失去記憶的是哥哥，又不是她!”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欣欣曾經到醫院找我，告訴我她不是子維的女朋友，是我拜託她繼續冒充子維的女朋友的。”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害哥哥撞車的人就是她!”歐陽子德仍是怒氣未消。“她應該說的!”
“是我們沒給她機會，不是她不說。那天我忙着一台手術……”韓文盛一直為當時沒能聽唐欣欣說出真相而感到惋惜。
“不管怎麼說，這次哥哥沒事就算了，萬一怎麼樣的話……我是一輩子也不會原諒她的!”
“子維不會有事的……”韓文盛撫撫她柔順的頭髮，輕輕說：“你生氣的時候真不可愛!”
“人家擔心哥哥嘛!”歐陽子德嘟起小嘴。腳步已經接近病房門前。
“我知道!可是，欣欣心裏也不好受啊!”
兩人走到唐欣欣面前，韓文盛朝她客氣一笑，歐陽子德仍是嘟著嘴。
“子德，求求你，讓我看看子維，好不好?”唐欣欣哀求着。
歐陽子德撇撇嘴。“哥哥又不認識你，你看他做什麼?”
韓文盛握了一下子德的手，接著說：“欣欣，子維現在還昏迷不醒，你現在看他也沒用，我想，你先回去休息，等他醒了，你再來看他，好不好?”
“可是，我好想看看他……”說著說著，她眼淚又掉了下來。
歐陽子德眼裏也有些不忍，畢竟她曾經那麼崇拜欣欣，還曾把她當成未來的嫂子看待，“你求我也沒用，是劉大哥不准你進去看哥哥的。”
唐欣欣突然抓住歐陽子德的手。“子德，你幫我求求他，好不好?你幫幫我……我只想看看子維……只要見一面就好……”
善良的子德哪禁得起唐欣欣的苦苦哀求?她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唐姊姊，你不要這樣……”她哭着反握著唐欣欣的手。“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們這樣，我也希望你和哥哥在一起……可是，萬一哥哥醒過來以後，不原諒你的話，那你怎麼辦?”
唐欣欣愣住了!
是啊!假如子維醒過來以後，決定不原諒她的話，她該怎麼辦?她是這麼的愛他啊……
“我只想見他一面，見過以後，我就從此離開他，永遠不再見他……”她平靜地說著，淚水卻剋制不住地滑落兩頰。
“唐姊姊……”
歐陽子德還想說些什麼，病房的門突然打開，劉啟軒寒著臉出現在門口。
“我答應你。”
門外三人全都一臉愕然地看着他。
“我答應讓你見子維，但是，你得遵守你剛剛的承諾，從此離開他，永遠不再見他。你做得到嗎?”
唐欣欣含着淚、咬住下唇，木然地點點頭。
“很好!過了今天，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說著，劉啟軒轉身面向韓文盛和子德，又說：“子德，你留在這陪你哥哥，我回公司一趟。文盛，等一下會客時間一到，就請訪客離開。”
說完，他逕自往長廊盡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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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文盛為歐陽子維做着例行檢查，又記錄下一些數據資料，然後站起身來。
“欣欣，你在這裏陪陪子維，我和子德在護理站，如果子維有什麼狀況，就按床頭鈴通知我們。”韓文盛指指床頭的紅色按鈕。
“謝謝你們。”她感激地看着他們。
韓文盛柔柔一笑。“你要注意點，子維隨時都可能有反應。”
“我知道，我會注意的。”
韓文盛朝她一笑，和子德一起走出病房，帶上門。
唐欣欣坐在床沿，淚眼汪汪的大眼貪婪地凝視子維蒼白的臉孔。
這將是她最後一次見他，她要好奸把他的一切刻在內心深處，即使以後再也見不着他，她也不會害怕。
淚水成串地滑落，滴在子維寬厚的大掌上。唐欣欣一驚，趕緊為他拭去淚漬，只是，這麼輕輕一碰，她便再也捨不得放開他的手了。
她小心翼翼地用兩隻小手捧起他的大手，用她冰涼、細嫩的臉頰，輕輕柔柔地蹭著。
“子維，你聽得到我說話嗎?我是欣欣啊……”
床上的歐陽子維沉睡依舊。
“對不起，子維，我不是故意要害你出車禍……我跟蹤你只是要和你談……談爸爸公司的事……我以為你要買下爸爸的公司，所以才……”舊淚才抹去，新淚又湧出。“子維，請相信我……”
她凝視那張俊美卻毫無反應的臉孔，緩緩傾身，濕潤的唇輕輕印上他的額頭、鼻尖，最後輕輕地落在他性感卻毫無血色的唇上。
“怎麼辦?子維……沒有你的日子，我該怎麼辦?”
終究難抵心口的酸楚，她不顧一切地把臉埋在他溫厚的胸膛上哭喊著，因而沒有發現，歐陽子維緊閉的眼角，悄然無息地滑下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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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子維無力地、緩緩地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白袍的韓文盛、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的可愛妹妹歐陽子德，以及看來十分疲憊的劉啟軒。
“哥，你醒了!?”歐陽子德興奮得掉下眼淚，緊緊地拉住他的手。
“沒事了，醒來就沒事了。”韓文盛邊說，邊笑着在手上的病歷表填上資料。
歐陽子維看了大夥一眼，乏力地掀動雙唇，說道：“公司怎麼樣了?”
韓文盛和歐陽子德同時眼睛圓瞠、嘴巴大得可以塞下一顆乒乓球。
“公司一切正常。整個營運狀況比上半年度稍微差了點，不過這是受全球性經濟不景氣的影響，整個大環境都是這樣，整體而言，一切還算穩定……”劉啟軒就跟以往一樣地報告著，臉上有絲安慰、心滿意足的笑。
“哥，你……”歐陽子德仍然是一臉詫異。
“放心，我沒事。”歐陽子維閉了閉眼，吃力地微微一笑。
“子維，先別說那麼多話，你的身體現在還很虛弱，要多休息。”劉啟軒又轉頭對子德說：“子德，你打電話叫王媽準備些營養一點東西，讓王叔送過來，子維應該餓了。”
“好。”子德定到沙發旁，撥着手機。
韓文盛看看手錶。“我該去巡一下其他病房，子維，你先休息一下，晚點我再來看你。”他又轉向劉啟軒，交代道：“啟軒，先別跟他談公事，讓他好好休息。”
“我知道。”
歐陽子維看向劉啟軒。“啟軒，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別這麼說，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我沒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這些日子也夠你累了。”
他發覺劉啟軒明顯瘦了一圈。
“我不累，我可以再陪陪你……”
“回去吧!有子德在這兒陪我就行了。”
“這……”
“回去吧!”歐陽子維很勉強地勾起一抹笑容。
劉啟軒會心地一笑，有了子維的讚許，再辛苦也值得!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劉啟軒走後，病房裏只剩下兩兄妹。
“哥，我幫你削個梨子，先填填肚子。”講完電話，子德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動手削梨子。
“謝謝你，子德。”子維說著，視線盯着天花板。“我好像……作了一場夢……”
子德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
“哥，你……還記不記得唐姊姊?”
瞬間，子維的臉色變得凝重，視線又回到天花板，雙眉慢慢地蹙了起來。
唐欣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