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之十三）

兩人沉默片刻，周千峰忽然好象想起什麼事似的，起身走到書架前，抽出一封信來遞給金仁重，道：“說來也巧，這人昨日將此信託我轉交於你，不曾想你今日就自個兒來了。”金仁重低頭看時，信封上的署名是“靳勛軒”，他感到奇怪，自言自語道：“咦，他為什麼給我寫信來着？這倒是奇了。”周千峰道：“你拆開來讀一讀不就明白了么？”

金仁重拆開信封，卻見信箋上只有寥寥數言。原來靳勛軒約金仁重儘快來曹州的樂園客棧相會，說有要事相商。至於是什麼事，靳勛軒沒有明說。金仁重疊好信箋，道：“這靳勛軒真不痛快。有事找我，為何象捉迷藏似的，不肯明說？尤為不解的是，他為何托你將信轉交於我，卻不親自上首陽山來？要不是我今日來了，敢情他便在曹州等一輩子不成？”周千峰道：“你所想的，昨日我也問過靳勛軒了。他先是支支吾吾，爾後又說不好意思去首陽山找你，但他知道你和丐幫的淵源，因此托我將信轉交於你。我當時詢問他的來歷他也不說。如果過些時日不見你來，我也會叫幫中弟兄給你送去的。金大俠，這靳勛軒到底是何來歷？”

金仁重道：“你可還記得以前習狻雄在砣磯島上說起過的那個背負雙劍的人？這就是靳勛軒，也是馬鎮海提過的那個隱居在徂徠山中的劍客。”遂將自己和玉玲瓏遭遇靳勛軒的經過說了，續道：“那靳勛軒鬥不過我便尋死覓活的，說起來也算不得大丈夫。”周千峰道：“可我看他的本性並不太壞。”

“好在我正要去曹州找藍艷花姐妹的晦氣，便順道去見見靳勛軒，且看他找我有何急事。”

周千峰奇道：“藍艷花姐妹倆？她幾時有了姐妹？此話怎講？”金仁重把藍美花說的那個故事以及她大鬧首陽山的事說了。周千峰道：“那故事以前倒是聽單奇峰說過，沒想到，二十多年後藍美花竟然重出江湖。金大俠，你馬上就要去曹州么？”金仁重搖手道：“不急。我須先去少林寺找空明老和尚比試比試。”周千峰吃了一驚，道：“金大俠可有確切把握勝過空明方丈？”金仁重哈哈一笑，道：“若是每做一件事都有確切把握，這世上又何來失敗可言？”周千峰點頭稱是，道：“你練成了太清玄元功，勝算自然大得多了。但千萬不可小覷那空明方丈。”金仁重面帶微笑，頷首不語。

少林寺離洛陽不遠。次日，金仁重辭別周千峰東行，於第三天正午趕到少林寺。他曾為揭露方覺和滿清韃子相勾結的事大鬧過少林寺，也因此和少林派的空明、空塵兩位長老結成朋友。把守寺門的司禮僧很快認出金仁重來，當下帶他入寺拜見已做了少林寺監寺的空塵和尚。空塵與武當派掌門凌虛曾在黑鷹教的復興大典上為制止那場惡戰百般勸阻，為此金仁重對空塵的好感甚至比對空明還多一些。空塵見面就詢問那日惡戰的情形，金仁重詳細說了，道：“大師，煩你帶我去見一見空明方丈可好？”空塵道：“貧僧也正有此意。金大俠急於謁見空明師兄，有何要事？”金仁重支吾了一陣，暗忖要在見到空明后才將比試劍法的事說出來，免得空塵中途變卦，多生枝節，道：“等見了空明方丈，你自會明白。”

空塵心裏揣了個悶葫蘆，帶領金仁重來到空明的靜室之內。金仁重向空明問了好，接過小沙彌端上來的香茶一口飲盡。空明自蒲團上立起身來，合什道：“金大俠光臨敝寺，行色匆忙，莫非有什麼指教？”空塵道：“師兄，金大俠今日來此，確實有事，但他定要見了你才說呢。”

金仁重暗道空明不愧為少林掌門，道行果然不淺，能從自己飲茶的架勢中看出自己心中有事。他忽然解下腰間的銀鳳劍，輕輕放在身旁的桌案上。空明不動聲色，空塵卻詫異地看了金仁重一眼，道：“金大俠，你這是……”金仁重道：“大師不必奇怪。久聞貴派的九宮劍法獨步天下，享有盛譽，在下今日有意向空明方丈討教一二。方丈可否賜教？”空塵道：“金大俠，這未免不妥吧？”

少林派為天下第一大派，那空明方丈乃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封劍數十年，豈可輕易與人動手過招？金仁重出道數年，雖也掙下響噹噹的名頭，如今又是黑鷹教教主，不過較之空明方丈，聲名終究不如其盛，在輩份上也矮了一截，是以空塵那句問話也就在情理之中了。金仁重也挺會說話，將原來的比試說成“討教”，自己矮了輩份。空明這才難以推託，或者是他當真對金仁重甚為賞識，回答之乾脆，竟是出乎空塵的意料：“老衲封劍數十年，今日金大俠盛意相邀，看來是卻之不恭了。”空塵方要再加勸阻，金仁重打斷他的話，道：“空塵大師也忒小家子氣。我不過和老方丈切磋切磋，點到即止，不妨事的。”空塵眼看今日這場比試在所難免，道：“金大俠，你自個兒留點神。”空明從牆上取下一柄長劍，用僧袍揩凈，微笑道：“師弟小看金大俠了。金大俠的內功修為大勝從前，恐怕老衲也有所不及。”周千峰尚可看出金仁重內力深淺的大概，落在空明這樣的高手眼裏，自然是看得**不離十。

金仁重打量一下四周，這間靜室內只有一張桌案，一張蒲團，別無他物，很是寬敞，正好做論劍之用。他慢慢拔出銀鳳劍，道聲“有僭”，寶劍呼嘯之時，旁邊的空塵惟見一道雪亮如匹練也似的白光向對面的空明飛去。空明兀立如山，手中劍紫電飛空，以不變應萬變，極平常地一圈一劃，那道白光便消失殆盡。空明不愧為絕頂高手，一瞥之間便瞅出金仁重這一劍招式新奇，力道非同小可，這才以不變應萬變，化解對手來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