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彷彿跌入了奇怪的黑洞中,有無數猙獰的臉對她微笑,拉扯她的身體……

逸薰害怕地想求救,突然,她看到了——勝凱就在前方!

救我!

她伸出手呼喊着,但楊勝凱僅是冷漠地看她一眼,用力推開她的手轉身就走。

救我!

逸薰更加迷惘、害怕!

此時,前方又出現一個男人的身影,黑霧中她看得不清楚,好像是……雷臣潞?

是他嗎?

救我!救我!

她奮力地撥開團團黑霧直奔向他,她知道只要到他身邊,她就安全了。

“救……救我!”

昏迷中的逸薰被自己的呼喊聲所驚醒,倏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還是躺在病床上。只不過,床邊多了一雙闃黑深沉的眼眸。

“你醒了。”雷臣潞把手上的毛巾擰乾,她的額上一直冒冷汗。守候了一夜,他不知更換了多少次毛巾。

“你……怎麼會在這裏?”剛由噩夢驚醒過來的逸薰,完全忘了自己在昏迷前曾喃喃念着他的名字。

“醫院通知我來的。”

雷臣潞沒有告訴她,其實接到電話時,他人已經在機場了。

原本他要搭機到德國演奏,一接到醫院的電話,通知他有個叫夏逸薰的東方女孩遇襲昏迷不醒,他連電話都沒有聽完就立刻奔出機場!

一直到坐在病床邊,他還是很難對自己解釋,為何一聽到她遇襲受傷的消息,就立刻取消一場很重要的演奏會直奔過來?他向來是個信守諾言,工作至上的男人。

“是嗎?”逸薰還是很錯愕,醫院通知他來的?但醫院怎麼會知道她認識他?難道是自己在昏迷之前說了什麼?

她不懂為何自己在最脆弱的時候,竟然喊着他的名字?更不懂剛才那個夢代表了什麼意思?

她為何渴望見到他?為何認為只要一到他身邊,她就安全了?

“對不起……”她不安地看着雷臣潞緊緊皺起的劍眉,他很生氣嗎?他一定是氣自己麻煩到他吧?

坦白說,他們之間的關係幾乎是陌生人,但醫院卻通知他來看她,他一定很不高興。

然而逸薰卻不明白,他的憤怒是因為她一身的傷!

他的臉陰鷙得可怕,眼底戾光閃爍。“你說過你是來找男朋友的?但他卻讓你一個人走在陰暗的巷弄內遇襲?很顯然地,他失職了!”

在機場親耳聽到她說她即將結婚的消息時,他努力地壓下那份越來越奇妙的情感,告訴自己她馬上會成為另一個男人的妻子。

但,在他拚命壓抑自己時,卻傳來她遭劫遇襲的噩耗!

雷臣潞憤怒地想親手宰了她的男友!

男朋友?逸薰心下一揪,他是什麼意思?嘲笑自己沒有男人的保護嗎?

脆弱中她迅速地武裝自己,冷冷地道:“我男朋友並沒有失職,請你不要隨便批評他。雷先生,不好意思麻煩你跑這一趟,如果你很忙,你可以走了,我相信我的男友馬上就會趕來照顧我。”

雷臣潞俊臉更加緊繃,滿布着令人膽寒的肅殺之氣。

她就這麼厭惡看到他?她身邊的位置就只留給那個該死的欠揍男人?

他冷笑,語調比兵刃還鋒利。“我的確很忙,更不習慣被一個陌生的女人佔用時間,失陪了!”

為了維持莫名的自尊,他頭也不回地步出病房。

砰!

巨大的關門聲直直敲入逸薰心底,她咬緊下唇,努力地深呼吸。

但,淚還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仰頭企圖逼回淚水,她一遍遍地對自己道——沒有關係的,夏逸薰,他不過是個陌生人嘛!你根本不需要在意他!他要走就走啊,你才不希罕他留下來陪你!

對,不希罕!

她命令自己一定要堅強點,卻發現淚水越掉越凶……

我到底是怎麼了?她挫敗地以手掩住雙臉,逸薰失聲痛哭。

她不該這樣的!不該這麼脆弱,更不該渴望他留下來陪她,渴望他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嘶聲痛哭中,逸薰突然聽到房門又被打開,緊接着,她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古龍水味。

不可能吧?她驚得連掩住臉頰的雙手都不敢放下。好怕!好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更怕來的人不是他,她會更心碎、更絕望……

看着哭成淚人兒的她,雷臣潞重重地嘆了口氣,下一秒,他的手做了一件他老早就想做的事——把她整個人抱人自己懷裏。

“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倔強?又這麼好強?”他該慶幸自己因無法丟下她不管而佇立在病房外,才會聽到她的哭泣聲。

他溫暖沉厚的語調令逸薰心頭更加酸楚,淚水也越掉越多,像頭受傷的小動物般把臉龐完全埋人他胸膛內,本能地汲取她最渴求的溫暖。

“哭吧,盡情的哭,把你的哀傷和委屈全部都哭出來。”

她的淚水揉痛他的心。雷臣潞以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溫柔語氣哄慰着她,男性大掌不斷輕撫她的背脊。

他的溫柔令逸薰心防潰堤!伏在他的懷裏,她盡情地宣洩壓抑已久的情緒。

逸薰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她只知道他不斷地安慰她,厚實的大掌也一直撫摸她的背部。

痛哭一場后她覺得好多了,終於輕輕地推開雷臣潞。

接過他遞來的面紙盒,逸薰連續抽了好幾張擤鼻涕、擦眼淚。她根本沒有抬起頭的勇氣,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醜、很狼狽!

不安地抬眼偷瞄他的襯衫。“對不起,我……我把你的衣服弄得好臟。”

他的名牌襯衫被她抓得縐巴巴不說,上面還全是眼淚和鼻涕。

“無所謂。”雷臣潞淡淡一笑,不解地看着她一直低垂的小臉。“你為何一直低着頭?”

“你別看我……”逸薰尷尬地想以手掌遮住臉。“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很可怕!雙眼又紅又腫,可能連鼻子都是紅的,頭髮又亂七八糟……”

她好驚訝自己為何會躲在他的懷裏大哭?她不是一直告訴自己要把他當陌生人嗎?

記憶中除了最親近的家人之外,她不曾在任何朋友面前這麼失控地痛哭過,連面對楊勝凱也不曾有過。

難看?如果不是場合不對,雷臣潞差點大笑!

女人真是全世界最奇怪的動物啊!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會在意自己難不難看?漂不漂亮?

“謝謝你安慰我,我已經好多了。”逸薰一徑低着頭,雪白的小手不安地絞着被單。“我知道你一定很忙,你先走吧,不用擔心我,我已經沒事了。”

她好害怕繼續跟他獨處,她更怕回蕩在兩人之間熾熱而微妙的氣氛……

他就像塊大磁鐵,整個人散發巨大的吸引力,令她想再度撲進他的懷抱。

她好怕……好怕管不住自己的心!

雷臣潞臉罩陰霾,語調瞬間冰冷。“急着趕我走是怕你男朋友誤會?你放心,他一出現我就會很識趣地離開。”

坦白說,他很想等到那個該死的男人出現,然後狠狠地揍他一頓!他該死的為何沒有好好地保護她?為何讓她一個人走在深夜的街頭?為何在她最脆弱的時候沒有陪在她身邊?

逸薰神情一僵,他誤會了。

她緊盯着自己緊絞的雙手,深吸一口氣后回答。

“我男朋友他……不會出現的,我想,他應該沒空吧……或者應該說,他現在已經不是我男朋友了!在機場我騙了你,我並不是來結婚的,他並沒有跟我求婚,我只是失業了乾脆就來維也納找他。想不到,他已經跟另一個女孩同居了……”

雷臣潞不敢置信地聽着,憤怒使得他的黑瞳更加陰鷙駭人!

逸薰凄涼地苦笑。“所以,我才會在三更半夜一個人走在街頭而遇搶,還差點被……也許我的運氣真的很不好吧……”

“該死!”驚天動地的咆哮聲差點掀翻屋頂,雷臣潞像頭髮怒的狂獅,震怒地問着。“告訴我那個禽獸住在哪裏?叫什麼名字?快說!”

他竟敢這樣負她?!他非痛揍那混帳一頓,再大卸八塊不可!

“不要!”他磅礴的怒焰令逸薰驚訝,他……是為她而生氣嗎?他這麼在乎她的感受?

一股滾燙的熱流滑過心房,溫暖了她的全身,她的眼眶好熱好熱。

“真的不用。”逸薰重重地搖頭。“感情的事沒有誰對誰錯,也沒有誰對不起誰,我只能說,是我不夠好所以才抓不住他的心。”

“不能就這樣算了!告訴我他住在哪裏,快說!”渾身迸射的怒氣使雷臣潞看起來更令人生畏,如果楊勝凱此刻真的站在他面前,怕是不死也要殘廢了!

“真的不要!”逸薰抓住盛怒的他,認真地道。“我跟他之間已經不可能了,就算你真的把他打了一頓,那又如何呢?坦白說,這件事情我也有很大的錯。我明明知道他一個人在異地求學很寂寞、沒有安全感,他也一直要求我辭掉工作留在維也納陪他,但我太大意了,我總以為只要兩個人有心聯繫,就算分隔兩地也可以繼續維持感情。可是,我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距離是很可怕的阻隔力量!他會另結新歡,我只能說我很遺憾,但我並不想怪他。”

如果一段感情已經無法挽回,那麼,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她不想把所有的錯誤都歸咎給別人,強調自己是個受害者這樣很沒意義,更沒必要!

“你倒是很替他說話,很護着他。”雷臣潞陰鬱地冷笑,強烈地嫉妒那混帳竟能得到她如此深情的相待,卻又該死的不知珍惜!

“我並不是護着他……”逸薰蒼白的臉上閃過無奈。“我只是……只是不希望在你面前表現得太脆弱、太可憐,我不要你同情我……”

同情?

這兩個字令雷臣潞更加憤怒!他面罩寒霜地瞪着她。“你認為我對你只是同情?”

逸薰低垂着頭,沉默不語,他非得要這麼殘忍地剖析她的心嗎?

“回答我!”雷臣潞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正視自己,怒氣不減地逼問着。

他焚熱的視線令逸薰一顆心騷動不安,逃避地垂下眼睫。

如果只是同情她,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她!不要!不要!

“難道不是嗎?我不但失業,現在還失戀,淪落異國被搶被襲,還差點被劫色……可以說凄慘到極點!你只是可憐我、同情我,想去替我討回公道。”

她不要他的同情,更不要他的憐憫!那會讓她覺得自己真的好慘、好慘……“該死——”咬牙切齒地迸出這兩個字,他危險地逼向她。“我現在就讓你知道我對你是不是同情!”

一說完,他便捧起她的臉蛋,猝不及防地封住她的唇。

她的雙唇柔軟如絲,味道還是這般芬芳,宛若初夏的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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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住了幾天後,逸薰的身體復原得很不錯,醫生已批准她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就在整理衣服的同時,一個不速之客出現了。

“逸薰!”

她錯愕地回過頭,不敢置信地看着走人病房的人——

楊勝凱!

“逸薰!天啊!你竟傷成這個樣子?”楊勝凱激動地衝過來抓住她的手。“對不起!全是我不好,那天晚上我應該追出去留下你的,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勝凱,”逸薰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倒退兩步跟他保持距離。“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這裏?”

她根本沒有通知他自己住院的事。

“是晴彤告訴我的。”楊勝凱的眼底滿是自責與懊悔。“逸薰,你真傻,都發生這樣的事了你為何不肯通知我?你該讓我來照顧你啊!”

原來是晴彤!逸薰嘆氣……

昨天下午,她突然想到自己自從來到維也納之後,便一直沒有跟晴彤聯絡,她一定很擔心自己,所以她便打電話到帕勞找晴彤。不過,她沒有提及楊勝凱背叛她的事,只是簡單地訴說自己不小心出了車禍,現在人在醫院,不過很快就可以出院了。要晴彤千萬不要擔心,更不要趕來看她。

想必是晴彤掛上電話后,怎麼想都很不放心。再加上自己沒有留下聯絡的電話給她,所以晴彤很自然地就打給了楊勝凱——她一定以為他必定在自己身邊照顧吧?

他一由晴彤的嘴裏知道逸薰出事了,便立刻衝到醫院,在護理站問了護士之後,才知道逸薰當晚遇搶又遇襲,腳還受傷骨折了!

“快讓我看看你,你還好嗎?”楊勝凱心疼地看着她腳上的傷口。“該死!我真該死!我怎麼會對你做出這種事?都是我的錯……”

“勝凱,”逸薰推開他。“別這樣,我只是出了小車禍,很快就會痊癒的。”

對她而言,現在的楊勝凱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她實在不習慣如此親密的行為。

“我來幫忙!”楊勝凱一個箭步替她提起行李。“我知道你今天要出院了,走,跟我回家吧,我會好好地照顧你。”

逸薰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不,我不會跟你回去。”

“為什麼?逸薰,難道你還不肯原諒我?”楊勝凱放軟了語調哀求。“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背叛你。但相信我,我真的好後悔、好後悔……無論如何,我最愛的永遠是你!我會跟廖瑋婷在一起真的是因為太寂寞了……那天晚上你走後,我非常自責,我跟廖瑋婷大吵一架並要她立刻搬走。”

他急切地抓着逸薰的手。“你一定要相信我,要不,你現在就可以馬上跟我回家看看,廖瑋婷真的已經走了,我還把她的東西全扔出去!我再也不會多看別的女人一眼,逸薰,讓我們忘了這件事,重新開始吧!”

逸薰一顆心逐漸往下沉……不,這並不是她樂意見到的場面。

楊勝凱處理感情的態度為何總是如此幼稚且草率?他不但傷了她,還狠狠傷了另一個女人的心。

她搖頭正色道:“勝凱,我想你誤會了,我們之間不再是男女朋友,我不會介意你跟任何一個女孩交往或是同居。但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尊重感情,尊重每一個女孩,不要這麼草率地處理感情問題。”

“不再是男女朋友?逸薰,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楊勝凱緊張地問着。“我為了你做了這麼多,難道你還不相信我的誠意?我知道了,你還在氣我背叛了你,對不對?相信我,我再也不會了!對我而言你是無可取代的女人,逸薰,我們馬上結婚!我會以行動來證明我對你的忠誠!”

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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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甜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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