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送走了寶兒,貝兒一個人在家裏無聊地發慌,她蹲在花園裏數着地上到底有幾隻螞蟻,還不知道大禍已經臨頭。
“您是……”阿興見到來人愣了一下,隨即打躬作揖。“小的見過將軍。”
“免禮。貝兒小姐呢?”
“小姐在花園裏……”
“我去找她。”不等阿興說完,武浩天便順着阿興手指的方向走去。這丫頭欠修理!害他白耗了一個上午枯等她。
“原來你在這兒。”
低沉的男聲突然由身後傳出,貝兒嚇了一大跳。她立即轉頭抬眼,想看看是何方神聖。一見到來人後,她隨即驚愕地瞪大了眼。
“你你你……”貝兒叫了半晌,只吐出個“你”字。
知道怕了吧!武浩天得意的揚了揚眉,愛死了貝兒終於知道“找死”后的反應。
“你……你怎麼來了?”她緊張的頻頻深呼吸。
是不是空氣變稀薄了,要不然她的呼吸怎麼突然變得不順?
武浩天伸出巨掌托起貝兒的臉蛋,“說!為什麼失約?”他故作生氣地輕喝。
“我失約?”她莫名其妙的反問。
“你昨天明明答應我要去西湖泛舟的,怎麼回頭就忘!”他先聲奪人,不讓她反駁。
“我哪有?”貝兒哇哇叫。
答應你的是姊姊,根本不是我。她在心中大喊。
“你有!”他說有就有。
“我真的沒有答應你要去西湖泛舟啊!”天哪!姊姊怎麼忘了告訴她這麼重要的事。
“現在呢?”他雙手環胸,像棵巨樹似的罩在她身前。“現在補償我還來得及。”武浩天說完,微微得意的揚起了唇角。
論耍賴、纏鬥的功夫,當今世上還找不到可以和他相提並論的。
貝兒拉下了小臉,一臉的不情願。
“走!”武浩天得意的大笑出聲,伸手攬住她。一張酷臉與一張“小梅干”臉,形成強烈對比。
“你——”貝兒死命掙扎,不讓他摟。“走就走,幹嘛要摟來摟去。”
“嗯?”武浩天眉一挑,將她打橫抱起,迅速走出花園上了馬車。
“喂!”貝兒被他的強力沖勢撞得頭昏眼花。
“叫浩天!”他惡恨恨的警告。“駕!”他斥了聲,車子立即駛動。
“我還沒告訴我爹。”貝兒的頭還昏沉沉的。
“我一來就跟爹稟報過了。”他笑得好壞。
“你下一次可不可以不要……”頭昏腦脹的貝兒端起小姐脾氣想訓他一頓,卻在抬眼瞧見他的剎那,勇氣化為泡泡,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你你……下下一次……可不可……可以……”武浩天那狠瞪着人的冷酷眼神,將貝兒嚇得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你對我的印象還是這麼糟。”而且比昨天還更糟。
武浩天蹙緊了濃眉,不知道是懊惱還是賭氣,一張臉臭臭的。
“我對你的印象……”貝兒欲言又止,不知怎麼回答。
姊姊昨天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為什麼會“這麼糟”?
“我對你的印象一直很糟糕。”接錯答案的貝兒猶不知自己竟敢在老虎嘴上拔毛。
“你……”貝兒衝著他小心翼翼一笑,“你……聽了別太難過啊!”
聽了氣得快爆炸的武浩天,猛地發出了怒喝。
“胡說!你明明告訴我,你不喜歡我,也不討厭我!那表示我們的關係還有改善的機會,現在你卻跟我說對我的印象很槽糕,你是存心氣死我的,對不對?”
太過於在乎貝兒感覺的武浩天,自尊心受挫的怒吼。而他捍緊了拳頭,似乎要將她碎屍萬段的火爆模樣,更讓貝兒再度結結巴巴。
“我……我不是不討厭你,其……其實我也不怎麼喜歡你……”
“你說什麼?”武浩天咬牙切齒的湊近她。
語無倫次的貝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我……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她快昏厥了。
聞言,不知情的武浩天氣得青筋猛爆,恨不得當場宰了她。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門敲了兩聲后被打開,僕人恭立在一旁。
“將軍,西湖到了。”
“下車!”他重怒的喝了聲,也不知道是在跟誰發脾氣。
僕人立即閃邊,等着他扶貝兒下車。
武浩天很有風度地伸出手,等着她遞上自己的手。
而被嚇得差點沒法呼吸的貝兒,在武浩天的惱怒眼光中,早已雙腿發軟,四肢無力。
武浩天努力地調勻氣息、剋制即將掐死她的衝動,忍耐地等她伸出手,隨即握住。
或許是先天就對他產生排斥吧,貝兒一見着了武浩天就會緊張。
就像她現在被他牽着走,她卻全身僵硬得差點邁不開步伐。
“原來是要去泛舟啊!”
跟在武浩天和貝兒後頭的侍衛,在看到以春景、秋色聞名全國的西湖景緻,忍不住發出了讚歎。
三三兩兩的輕舟漂泛在西湖之上,望着圍繞着西湖的湖光山色,碧波蕩漾,真箇是如詩如畫。
武浩天可沒那麼好的度量讓後頭一大堆跟屁蟲跟着,破壞他談情說愛的興緻。他生氣地回眼一瞪,立即讓那一大堆想跟上來的大漢站在原地不敢動。
“不許跟!”
他拉着貝兒快步往岸邊走去,準備上舟,等着大顯身手。
貝兒這輩子沒泛過舟,兩眼晶亮地等着船家將小舟搖了過來。
怪不得姊姊不告訴她今日與武浩天有約,原來是要給她一個驚喜!
今日西湖泛舟想必是姊姊的提議,因為爹爹從不答應讓都是旱鴨子的寶貝女兒上船。
平常看人家在小舟上暢飲美酒、大聲歡笑好不快樂,真要踏上飄在湖面上的小舟,還真有點怕怕,好像船隨時會翻過去似的,教人心驚膽戰。
“喂喂喂!”出借舟舫的船家在岸上出聲指導。“想往前,漿得往後划;想倒退,漿得往前撥。”
武浩天和貝兒的小舟一直在湖岸邊打轉,惹得岸上圍觀的人一陣鬨笑。
“你不會划船!”真是意外的大發現。
“你就會?”武浩天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今兒個真是大大丟臉。
“呵……”貝兒趕緊捂住了小口,不敢笑出聲。
好不容易將船搖離岸邊,那群侍衛熱烈地鼓掌叫好,讓武浩天的臉上又是一陣紅白交錯。
貝兒訝異地看了看他,突然發現武浩天其實並沒他外表那麼可怕,而那些侍衛在岸上鬼吼鬼吼的,竟也有點可愛。
今兒個真是大大地丟了老臉!從沒泛過舟的他,難得有閒情逸緻,只想與心愛的貝兒一起泛舟,一塊欣賞絕美的湖光山色,也學學人家歡聲暢笑,卿卿我我。
結果沒想到船會打轉!
“你會不會游水?”貝兒瞪圓了眼睛問道。
“不會。”武浩天很不情願地應了聲。
“不會!”貝兒趕緊捂住小口,笑聲差點飄了出來。
“你就會?”他生氣地瞪了她一眼,心情惡劣到極點。
不再覺得武浩天像凶神惡煞的貝兒,問題突然多了起來。
“為什麼不會?”男人不會游水,那多奇怪呀!
武浩天忍住了心火,過了好半晌才終於開口。“我必須訓練軍隊處理軍務,哪有時間學游水。而且北方天氣冷,河流與湖泊一到冬天就會結冰,教人怎麼去游水或划船。”
“你都沒坐過船嗎?”不會划船可以理解。“畫舫總該坐過吧。”
“畫舫?”他挑眉輕叫,他坐船能不暈就不錯了。
“沒有?”貝兒一臉的驚奇。
小舟慢慢往湖心飄去,微風輕拂,貝兒徜徉在碧波藍天之間,舒服地半眯着眼,任由輕風撫面,陶醉在這片寧靜的景色里。
武浩天沉默地划著船,眼睛一直無法離開她。
貝兒臉上那份與世無爭的輕鬆,讓他也深深地感染了那份陶醉自在,一向嚴肅的心無端地輕了起來。
意識到他的凝視,又讓貝兒提高警戒。
“你沒什麼話好跟我說的嗎?”奇了,她昨天的伶牙俐齒跑到哪兒去了?
他瞪着她的眼,忍無可忍的哼了聲,“你怎麼看我像在看壞人?”他看起來很壞嗎?貝兒沒有理他,但是滴溜溜的眼珠像是在告訴他:是啊,你很像壞人,只是我不敢說而已。
看着她無辜又不敢說話的臉,他是既生氣又無奈。
八成是被他昨天的警告——一個字一吻嚇到了。
好!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她嚇個夠!
一看見她嬌艷的紅唇他又想吻她,不由自主地慢慢靠近。
貝兒看着他湊近的臉,立刻用力推開他,船身立時搖搖晃晃,兩個人緊張萬分。
“別別別……別過來!”飽受驚嚇的貝兒哇哇大嚷。
嚇得不敢亂動的兩人,等船身平穩之後才敢喘氣。
武浩天邪邪一笑,繼續發動攻勢。
“我叫你別過來!”貝兒瞪圓了眼睛。
但他哪肯聽。
就在他又接近時,貝兒再度狠狠地用力一推。
如果她只是用“推”的那還好,問題是兩人都在船上,貝兒在推他的時候站了起來,舟身霎時搖搖晃晃,而怕翻船的武浩天一緊張也站了起來,他想抓住貝兒搖晃得快栽下舟的身子,卻被她驚駭地反手一推——
堂堂的大將軍就這樣落水了。
“快快快!快救將軍!”岸邊的侍衛急得團團轉。
“回來呀!”船家也氣急敗壞地咆哮。
四個準備拯救武浩天的侍衛撲通一聲跳下水。
“救命呀!救命呀!”不會游水的四人不斷拍打着水面喊救命。
“別跳、別跳!”船家再度氣急敗壞地咆哮,阻止另兩個也想跳下水的侍衛,“要跳水之前先想想自己會不會游水?快拋繩索救人!”
岸上一堆人亂成一團。
而幾個看見武浩天落水的人也緊張地划船過來想伸手救援。
人呢?貝兒緊張地望着湖面,擔心他是不是淹死了。
突然一隻孔武有力的手、抓住船緣,一張濕漉漉的俊臉冒出了水面,他才開口想要咆哮,卻反而吐出一大口水來。
貝兒一慌,想也沒想地拿起船槳開始用力划。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逃!趕快逃離這個恐怖至極的男人。
武浩天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愈划愈遠的小舟。
他的準新娘竟然拋棄他,任他一個人泡在水裏……
園苑深處傳出的輕柔話語以男聲居多。
立在齊任駒一旁的寶兒只是安安靜靜地聽着,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聲。
一向不多話的齊任駒已經找不出話來跟她聊,可是昨日的親昵讓他好想更接近寶兒。雖然她剛才舉止粗魯,而且脾氣陰晴不定,他就是難忘她俏顏上的笑容,及令他陶醉的紅唇。
當他邀她一同欣賞他收藏的兵器時,簡直把寶兒嚇呆了,因為一隻不客氣的大手又悄悄環住她的腰。
為什麼他對她吐露愛意時,她的神情有着明顯的拒絕?
齊任駒百思不解,數度想開口詢問卻欲言又止。
昨兒個她明明陶醉在他的懷裏呀!他凝視着寶兒,卻看不見昨日與她無言交會眼神中的深情。
只有驚慌和拒絕。
他想再一次對她吐露愛意,想確切地肯定她對自己的心意。
“寶兒。”他攬緊了她,在她耳邊吐息,輕聲地告訴她,他喜歡她、愛她、急着想娶她進門。
過分親熱的語氣卻嚇壞了懷中的佳人,讓她差點大喊救命。
“你怎麼啦?”他一臉的受挫,無法相信她的態度會有如此大的轉變。
寶兒想不着痕迹地把腰上那隻手推開,卻反而被他抱個滿懷。
“不!不行!”寶兒驚駭得心跳差點停止。
望着愈來愈近的臉,她眼睛愈瞪愈大,突然想也沒想地用力一踢,剛好踢到他會“絕子絕孫”的部位,他當場臉痛綠了一半。
“回來……”痛得直不起腰的齊任駒,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寶兒慌慌張張地跑出齊府……
出門三個時辰,兩個人不約而同喘着氣驚魂未定地沖回家。
寶兒的臉鐵青了一半。
貝兒的臉刷白了一半。
兩個人錯愕地看着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竟有着同樣的驚慌神色。
“你……”姊妹兩人同時開口。
兩人隨即將泛舟、強吻的事互訴一遍。
這下可好了!姊妹倆愁眉不展地坐在石階前等着挨罵。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將他推下水!”臉上依舊毫無血色的貝兒,不敢想像等爹回來時她會怎麼個死法。
“我更糟!”寶兒也煩惱萬分。“我踢中了不該踢的地方,不知道會不會絕子絕孫?”
自從上一次她揪住了一個猥瑣男人的“那個地方”后,被她爹狠狠訓了一頓,才知道原來男人的“那個地方”碰不得。
氣沖沖趕來的齊任駒與一肚子火殺過來的武浩天,在看到石階前坐着兩個容貌一模一樣的少女時,同時愣住了。
驚愕地對看了幾眼,他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你是……”
兩個男人的腦筋轉不過來。
“我是姊姊,她是妹妹。”寶兒率先開口道。
“不,我是姊姊,她才是妹妹。”貝兒抬高了下巴,裝出一臉的成熟穩重。
“你們是……”
兩個男人的眼睛瞪得圓圓的,錯愕地又對看了幾眼。
“猜猜看我是誰,猜對了就跟你走!”貝兒拍拍手,一臉調皮地說。
聲音像、容貌像、身材一模一樣、頭上的翠花簪飾一模一樣,連穿的鞋子也一模一樣……她們到底是誰?
“我是誰?”寶兒壞壞地瞅了武浩天一眼,一臉的驕傲。這個壞男人也有被整倒的時候。哼!
當兩個男人同時領悟到是怎麼回事時,驚喊出聲。
“原來你有姊姊!”武浩天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原來她有姊姊!他的眼睛來回看着,不確定哪一個才是推他下水的貝兒。
他還以為昨天的貝兒與今天的貝兒是同一個人,沒想到她們聯手捉弄了他兩回合。
“我知道你有個妹妹。”齊任駒的眼睛也轉來轉去的,不知道該跟哪一個說。“但我不知道竟是孿生妹妹!”
姊妹倆得意的對望了一眼,再眨了眨眼睛,又同時讓兩個大男人傻住,眼睛與嘴巴同時張得老大。
她們的表情如此的相似,令人無法分辨其中的差別。
“猜不出來還是請回吧。”換寶兒說話了。
連聲音竟也該死的一樣。兩個男人又再度對望了眼。
“等我們想清楚了,決定‘願意’嫁給你們了,你們再來吧。”貝兒也趾高氣揚地說。
“嗄?”他們又詫異地對望了一眼,做夢也沒想到竟這麼被甩了。
“我們可是有婚的在身的喔!”齊任駒一臉警告地瞅着剛剛說話的小丫頭,要她罩子放亮點。
貝兒才不怕他。“你分得出我是誰嗎?”哼!
“呃……”齊任駒驕傲的俊臉頓時出現了挫敗,碰下一鼻子灰。
“所以還是請回吧。”寶兒樂笑道。喚來僕人要他們立即送客。
“這……”
兩個男人詫異地被人請出府。
生平頭一次,兩個位高權重的男人被兩個芳齡不過十六歲的女孩子耍了,卻該死的沒法當場斷了心念,反而更堅定了要定她們的決心。
被攆出沈府的齊任駒與武浩天站在大門口無言地打量着彼此。
從來沒有產生過交集的兩人從互不相識到經歷了這樣的插曲,兩個人的心中竟產牛了英雄互惜的激賞。
“欽差大人,久仰!”
“鎮疆大將軍,有禮了!”
“該怎麼辦?”
兩個男人一籌莫展,竟異口同聲地互問對方該怎麼辦。
想下到他們竟也有被難倒的時候。
“我的貝兒很怕狗!”他記得她曾抱着樹榦哇哇叫,只因為底下有隻大狗。
“我的寶兒很會吃!”而且很愛吃。“動不動就噎到。”這是齊任駒對她的印象。
齊任駒到現在還沒搞清楚,昨天的寶兒與今天的寶兒實際上是不同的人。
“她們會不會……”齊任駒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難不成他真的被捉弄了?
而聰明絕頂的武浩天也在那一剎那有了了悟。
“難不成……”兩個男人異口同聲的喊:“昨天跟今天的,不是同一個人?!”
是不是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得問兩位女主角。
猜題解答的遊戲對兩個聰明絕頂的男主角而言易如反掌,傷腦筋的是認人的問題。
到底誰才是寶兒?
誰又是貝兒?
而更傷腦筋的是他們兩個愛的……該不會是同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