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今晚壓力太大,連一向溫馴得逆來順受的陳嘉憐,都忍不住抱怨了幾句。
“我才不相信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呢!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都不懂得好好把握機會!對了,他們怎麼突然會指名要你呢?”
花花早就熟知嘉憐的生活要多單純就有多單純,怎麼會與這些帶點危險而又富有的人沾上邊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耶!可能他們想換種口味,所以找了菜鳥去吧?有錢人的想法誰懂呢?”
實在有點怕了花花一連串追根究底的問題,不好太詳細解釋被點召的原因,怕被發現帶了客人進過休息室,陳嘉憐只好小小地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花花看見嘉憐真的累了,才閉上嘴巴沒有追問下去。
陳嘉憐萬萬沒有意料到的是,邢墨深自從那天開始,變得很頻繁地來俱樂部;而且更多時候是獨自一個人來,每次都是指名嘉憐去招呼。
在邢墨深低調的要求下,他來的時候都不去VIP包廂了,改為去普通的包廂,但開的都是名貴的酒,這讓她的業績提升了不少。
因為不是去VIP包廂,所以大家都只以為陳嘉憐遇上了一個痴情的有錢人,對她很是羨慕。
其實陳嘉憐也很開心可以只招呼他一個人,因為他總是很冷酷的不多話,自己不用費心找話題、害怕冷場,也不用提防像那些滿腦肥腸的人毛手毛腳;有時兩人就靜靜地喝着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讓她第一次覺得這份工作是很愉快輕鬆的。
經過兩人談話互動的增加,陳嘉憐總算對邢墨深有點了解了。
因為在俱樂部里工作的需要,她逐漸養成了看商業雜誌、報紙的習慣;而邢墨深透露出來他就是邢天集團的接班人時,她忍不住大大地驚訝了。
報刊雜誌上最近常常見到關於邢天集團的報導,但都是不好的新聞,像是老董事長患病住院、內部資金虧空嚴重、集團的股價大跌……
上次陳嘉憐聽邢墨深對白福東說過的,他大概是要回到邢天集團。
但眾所周知,邢墨深是邢老董事長的私生子,兩父子更是很早以前就鬧翻了。
相處的這段時間不長,但陳嘉憐已經暗暗地摸清了邢墨深的性子了,他冷漠、不易親近,而且心思高深莫測,他願意回去接手邢天集團,一定是受到了多方面的壓力;但驕傲如他,要嘛就是不接手、不理不睬,要接手的話,就肯定會徹底而漂亮地改頭換面一番,還要幹得漂漂亮亮的!
可以預見,邢天集團不久後會有一個徹底的變革。
所以可以理解的,陳嘉憐偶爾會捕捉到他在那麼幾個瞬間,顯露出來的疲倦,有好幾次,讓她都忍不住強硬地將酒換成了茶。
他的狀態已經夠差了,再這樣拚命喝酒很傷身的!
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不溫不熱的,像隔着一層薄薄的紙,但誰也沒率先戳破那一層。
在俱樂部頻繁地陪伴邢墨深的這段時間,陳嘉憐在大學裏也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那天中午,陳嘉憐在校園裏慢慢地走着,邊看着手中小小的隨身單字筆記本;路過籃球場時,有群男孩子正在球場上熱烈地揮灑青春汗水。
忽然有個人一下子投偏了,籃球就滾出了場外,剛好滾到了陳嘉憐身後;但她毫無察覺,一直向前走,完全不知道身後多了一顆球。
有個男孩子站在場邊,喊了一句:“那邊的同學,不好意思,可以幫個忙嗎?”意思是請陳嘉憐幫忙把球扔回來。
不巧的是,她那時耳朵里正塞着耳機在聽英語朗誦,完全沒注意到有人在喊她,她逕自越走越遠;許遠哲站在原地,有點傻眼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他完全透明呢!無奈之下,他只好自己跑去撿回籃球。
把球撿回場內時,好友一臉欠揍的壞笑,“哎唷,我的們許帥哥居然也有碰軟釘子的一天啊!說說被美女忽視的感受怎麼樣?”
許遠哲狠狠地瞪了好友一眼,“少廢話,還要不要打球?”
他的好友們見他惱羞成怒了,都鬨笑着散開;許遠哲暗暗地望了那遠去的背影一眼,心裏記下了陳嘉憐的模樣。
但許遠哲沒想到他都還沒主動去探聽那天的女孩是誰,那女孩竟反而自動送上門來了。
這天,當他抱着書來到圖書館,正打算找個安靜的角落坐下,卻無意中瞥見了那抹熟悉的背影;許遠哲走過去,在陳嘉憐的旁邊停下,“請問這個位置有人嗎?”
耳邊驀然響起一道詢問聲,她這才從書堆里抬起頭來,眼中有點迷茫地看着許遠哲。見她一副獃獃的可愛表情盯着自己,於是他又重複一次:“請問我可以坐在你的旁邊嗎?”
陳嘉憐這才說了一聲“喔”,但隨即又覺得有點怪怪地望望室內其他的空桌;知道她在懷疑,許遠哲反應敏捷地解釋:“嗯,我平時習慣坐這個位置。”
“哦,沒關係,請坐吧!”嘉憐點點頭,連忙收拾好散落在旁邊桌上的書本。
許遠哲掛着一臉燦爛的笑容坐下,剛要想辦法向她搭訕時,卻訝異地看見嘉憐站起來準備離開。
他連忙叫住她:“同學,請等一下。”
陳嘉憐歪頭,一臉疑惑地看着他。
許遠哲咧嘴扯開了一個笑容,顯得很陽光帥氣,“同學,我是不是樣子很奇怪?所以你見了我被嚇得馬上就走?”說完,還開玩笑地摸摸自己的臉。
嘉憐有點無措了,“我以為你想要一個人坐這裏,怕打擾你才走的。”
“不不不,你儘管坐這裏,不用離開的,請坐。”許遠哲怎麼捨得她就這樣離開?趕緊讓她坐下。
於是她一臉無所謂地再次坐下,反正她不挑地方,坐哪裏都可以繼續看她的書。
“對了,你是幾年級的?”許遠哲故作輕鬆無意地開了話題,心裏別提有多緊張了,想不到自己都有用蹩腳的方式搭訕的一天啊。
“我大二的。”嘉憐微笑這回答,看向他的眼神溫柔和善。
“喔,那我是你的學長了,我叫許遠哲。”
“我叫陳嘉憐,許學長好。”嘉憐有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聽到陳嘉憐那軟軟的聲音叫着自己,許遠哲在心裏暗爽了一下,臉上那燦爛的笑容更大、更耀眼了,足以媲美外面的艷陽。
“那我們算是朋友啰,希望以後見了我,不要像上次一樣直直走掉就行。”
“呃,上次?”她不記得他們有見過面。
“就是上次在籃球場那邊,那樣讓人有點傷心呢!”嚴重地傷害了他的自尊心,許遠哲還以為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人見人躲了。
“對不起,我那時沒有注意到……”陳嘉憐想起自己平時有帶着耳機邊走路的習慣,大概是沒聽見吧?
不過單純的她一時沒想到,自己之前根本就不認識他,走在路上碰見不打招呼也很正常。
“嗯哼,下次別再犯啦!”許遠哲假裝嚴肅地說著,那搞笑的表情讓嘉憐“噗”地一聲笑出來。
一番交談下來,陳嘉憐覺得許遠哲很幽默友善,整個人給她感覺就像個小太陽,熱情而帶着暖意。
和邢墨深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呢!邢墨深冷酷而成熟,不過她知道那都是他的保護色,他的本性還是很善良的。
不知怎麼的,嘉憐不自覺地拿許遠哲跟邢墨深相比,而且竟還覺得邢墨深很不錯!不過,越接觸,她就越覺得自己跟許遠哲是很不同的人,他是這樣一個熱情、易受人矚目的陽光大男孩;反觀自己,晚上還要在俱樂部里陪酒謀生,不禁讓她產生了一絲絲自卑落寞的情緒。
剛聽到許遠哲的名字,嘉憐就覺得很熟悉,現在完全想起來他是誰了;幾乎整間學校的女同學都喜歡他這個天之驕子,說他是天之驕子一點也不為過,因為他家在南部可是很有權力地位的大家族;許遠哲出身豪門,而且為人開朗陽光,成績又好,還已經決定大學畢業后,要去外國讀研究所。
這樣一個優質的男人,怎麼可能不讓學校里的女生趨之若鶩!就算陳嘉憐在學校獨來獨往,也常在無意中聽到許多人總談論着他的優秀,前途無可限量。
不過這些恐怕與她沒有什麼關係,陳嘉憐搔搔頭,沒有深究他突然來結識自己的原因。
這一晚,陳嘉憐來到俱樂部,又很快地就被花花拉到一旁了。
花花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邊說八卦:“我告訴你喔,今晚會有『外援』來,自己小心一點。”
“外援?”陳嘉憐疑惑地重複。
“對啊,方媽媽在『薈萃俱樂部』那裏借了外援來,聽說是大有來頭的,今晚恐怕有得忙了。”
“外援”就是方媽媽跟相熟好友的俱樂部,暫時借來的小姐,碰上俱樂部客人多的時候就常會發生;現在“名傢俱樂部”算是這一行裏面的翹楚,打響了名號了,所以像這樣藉助“外援”的情況常有發生。
“外援”通常會給俱樂部帶來更高的收入,因為借來的小姐,通常會讓她的熟客慕名而來。
陳嘉憐對此已是見怪不怪了,“這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這你就不知道了,今晚來的外援聽說很難搞的,而宛雅那傢伙居然在這種節骨眼上請假!唉唉,我看誰跟那個『外援』的搭檔就誰倒霉!”
陳嘉憐好笑地看着花花咋舌的樣子,“有沒有這麼誇張啊?”
“哼哼,你到時候就知道了,別說我沒提醒過你啊!而且,我看宛雅不在,今晚最有可能就是你跟她搭檔了!”
花花的猜測不是毫無道理的,因為現在在“名家”里,第一受歡迎的是宛雅,第二就是嘉憐了;自己的姐妹正當紅,這讓花花也與有榮焉。
“好啦,我會小心應付的。”嘉憐不甚在意,因為“外援”的人通常都是素質很高的,合作起來應該不難才是。
到了快開始上班的時間,方媽媽進入了休息室,說了一會兒的話,那位“外援”才姍姍來到。
方媽媽馬上介紹這位“外援”——厲玫小姐,後者只是高傲地點點頭,沒有作聲,然後就一個勁地欣賞着自己的水晶指甲,應該是完全沒聽進方媽媽的話了。
陳嘉憐暗暗地打量着這位厲玫小姐,只見那姣好的面容上,化着無懈可擊的精緻彩妝,身材前凸后翹,穿着性感小禮服,整個人很艷麗奪目。
可以預想這個厲玫有多受歡迎了,不過看起來個性不太好相處呢!但她也的確是有那個本錢可以耍耍大牌的啊!嘉憐暗忖。
說完話,方媽媽就讓大家都散了去工作;花花猜得果然沒錯,果然是嘉憐跟厲玫小姐搭檔。
陳嘉憐與厲玫還有方媽媽,是最後離開休息室的,臨走之前,方媽媽特意將陳嘉憐介紹給厲玫認識。
“她就是這裏最紅的?”厲玫對嘉憐主動的招呼沒響應,一開口就問了這麼一句。“請問厲玫小姐還有什麼問題嗎?”方媽媽沒正面回答,避重就輕地岔開了話題。
“算了,沒什麼,她能好好配合我就可以;方媽媽你也知道的,今晚我可是吸引了很多貴客來這裏的。”厲玫慵懶嫵媚地對陳嘉憐一笑,但笑意不達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