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丁裴均看完新聞聯播後走進卧室,看到衛庭又趴在電腦前上網,屏幕上只看到一串串的字符飛過,不由笑起來:“我看你以後跟電腦結婚得了,一天到晚都抱着不放,當老婆呢?”
衛庭說:“老婆有這麼聽話就好了。”一邊說,一邊飛快的關閉了對話框,下線關機拔斷電源,一氣呵成。
丁裴均有些奇怪:“你玩你的,還早啊。”
衛庭邊蓋上筆記本電腦邊說:“不玩了,就算真是老婆,成天對着也膩味啊——你不是說還要去超市買東西么?”
丁裴均明明看到他正和人家聊天聊到一半就匆忙退出了聊天室,但也沒說什麼,只是順勢點點頭,衛庭便從床上拿起外套穿上,笑着說:“走吧?”
兩個人進了不遠處的一家小超市,無非是添置些日常用品。衛庭對那些不上心,走着走着就往零食區那邊晃了,左看看右看看,正拿了一罐瑞士糖研究,猛然聽到有人大聲叫:“喂,喂……衛庭!”
衛庭驚了一下,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直到丁裴均又叫了一聲,他才慌忙回過頭去。原來丁裴均推着超市的購物車,零食區這邊到處是蹲着站着的人,他過不來,因此隔着個貨架在叫他。
突然聽到丁裴均這麼連名帶姓的叫他,衛庭不太習慣,平時在公司,丁裴均很少有事要親自找他,就算碰到了也不過當著別人的面,他恭恭敬敬叫一聲“丁經理”,丁裴均隨口應一聲而已。私底下的話……私底下……衛庭忽然發覺,私底下的時候,他們之間根本沒有昵稱。
兩個人獨處時,不過是“你”來“你”去,就算在床上,他們也鮮少有語言上的親熱。丁裴均屬於那種關了燈就沉默寡言的人,擅長的是肢體語言——然後衛庭突然察覺到自己也是,不管是親吻還是更進一步的行為,他們都習慣了只有彼此或重或淺的呼吸聲。
男人間的尷尬就是這樣吧?起碼他對着丁裴均就無法自然的叫出“裴均”兩個字,若是哪天聽到丁裴均叫他“小庭,庭庭”什麼的,他只怕也會嚇到神經錯亂。
丁裴均不知道他在發什麼呆,只得又叫了一聲。衛庭急忙走過去,聽到丁裴均說:“找不到家裏用的洗髮水牌子,我們去別家吧。”
衛庭有些茫然,丁裴均其實在日常生活中不是個很計較的人,但對於洗漱用品,譬如洗髮水沐浴露乃至牙膏這些東西,卻有着近乎偏執的使用習慣。他只用一個牌子,半點將就不得。有一次衛庭見家裏的沐浴露用完了,下班后順手隨便買了一瓶回去,結果丁裴均隔天就新買了一瓶和以前一個牌子的回來,還把衛庭買的那個扔進了柜子裏。
“我用慣了那個牌子,別的都不喜歡。”
聽了丁裴均的解釋,衛庭也只是表示理解的笑笑。他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生活習慣——譬如他睡覺前一定要喝一杯黑咖啡,譬如他所有的睡衣都是統一的藍色,譬如他們上床時,丁裴均會在吻他的時候,用手遮住他的眼睛。
第一次衛庭以為丁裴均是怕他害羞,可是漸漸的他發覺這只是丁裴均的習慣而已,於是衛庭也跟着習慣了,甚至變本加厲——他在有一次主動親吻丁裴均時,突然用枕單蒙住了丁裴均的眼睛。
丁裴均嚇一跳,猛的扯下了那條枕單。衛庭卻笑嘻嘻的看着他:“我還以為你喜歡這種方式呢。”
丁裴均的臉上青白不定,衛庭卻是滿臉無辜的看着他。後來丁裴均便再也沒有遮住過衛庭的眼睛了。
於是在不知不覺中,這些他一直以來的習慣,開始被衛庭一點點的改變——開始是他的一套睡衣被洗衣機絞壞了,衛庭買了新的賠他,他沒有穿,只是翻出了另一套繼續穿着。接着不久,他剩下的幾套睡衣就被衛庭洗衣服時不小心把漂白粉當洗衣粉,全部漂成了白色——等於說,毀掉了。
然後衛庭一口氣連買了七八套各種顏色款式的睡衣來賠給他,丁裴均沒辦法,只好穿。
而他睡前必喝黑咖啡的習慣,衛庭也要跟着眼饞,結果喝了他又睡不着,整晚整晚的興奮失眠,在他身邊翻來覆去的,害他也無法入眠。丁裴均試過用牛奶來代替黑咖啡,勸衛庭晚上喝那個就好了。衛庭偏不肯,說跟着他喝慣了,最後逼得丁裴均不得不放棄了這個生活習慣,改成每晚陪着衛庭喝一杯牛奶再睡覺。
只有衛生間的那些瓶瓶罐罐,衛庭奈何不得——丁裴均每次都是撿最大容量的來買,衛庭總不能把它們全都一次性擠光吧?他要真這麼做了,丁裴均不會以為他出毛病了就見鬼了。
這些細微的改變,丁裴均並沒有注意到。衛庭躲在浴缸里打電話給桃樂絲,一樁一樁拿出來說,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你這麼不遺餘力的改變他以前的生活習慣,就有用么?”對方的語氣里顯然並沒感染到多少他的興奮。
“難道沒用嗎?”
“他不可能就這麼容易被你改變,即使現在遷就了你,你離開后,他仍是以前那個他。”
衛庭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既然他以前能養成那些習慣,那麼也能被我養成新的習慣。我不是想改變他,只是希望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至少能比以前快樂一些。”
“你比我想像中還蠢,還固執。”
衛庭微微的笑了:“或許吧,梓佩。”
***
他第一次見到桃樂絲的時候,驚到半死,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是梓佩。
梓佩同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梓佩和他在麥當勞坐了整整一天,她說,你現在什麼都知道了,還是要答應丁裴均嗎?
衛庭說,試試看吧。
他看到梓佩嘴角慢慢挑起的輕笑,她說,你已經不可救藥了。
衛庭笑了笑,沒有說話。
三天後,他搬進了丁裴均的住所,答應了他的愛情合約。
***
轉眼間三月過去了,衛庭趁着周末難得的大晴天,一邊哼着亂七八糟的歌一邊往洗衣機裏面倒洗衣粉。
丁裴均坐在客廳里看電視,衛庭一大早就把他從床上弄起來,說要大清洗,接着就把床單被套什麼的統統扔進了洗衣機。看起來他心情不錯,只是不知道有什麼事讓他這麼高興。
衛庭此刻正計劃着等洗完東西后,就拖着丁裴均出去逛街吃飯看電影——他忽然覺得自己很發神經,居然還像個剛剛墮入愛河的毛頭小子一樣,幻想着和情人一起約會的情景。可是回想起以往的每個周末,丁裴均基本上都忙着工作,要麼就出差了,很少有兩個人都閑在家裏的時候。即使是兩個人都閑在家裏,也是無所事事,從來沒有好好出去看過一場電影,更別說什麼正兒八經的約會了。衛庭不想承認自己骨子裏還是會計較的,他只是希望丁裴均和他之間的相處模式能更加像普通情人一些——拜託,就算是兩個男人,好歹也是談戀愛吧?
所以他決定開始着手挖掘並培養丁裴均的浪漫細胞。
正當衛庭把最後一件衣服晾好,拍拍手準備開口對丁裴均提出要求的時候,走到客廳,卻看到丁裴均在打電話。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丁裴均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聲音是一貫的溫和,彷彿還帶着笑意,臉上卻看不出半絲高興的樣子,“恭喜你。”
衛庭坐到沙發另一邊,等丁裴均放下電話,便笑着對他說:“天氣這麼好,我們出去走走吧?”
丁裴均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恐怕不行,我要在今天把那個項目企劃書寫出來,你要是覺得悶,就找朋友出去玩吧。”
“明天不還有一天嗎?”
“明天有明天的工作,我下星期要出差,你又不是不知道。”丁裴均笑笑,“快中午了啊,叫個外賣上來吧。下午你想出去就出去吧。”
衛庭低下了頭,過了一會,拿起電話打給了附近的小吃店叫外賣。
丁裴均站起身來往書房走,突然又折回來,從錢包里翻出一張卡遞給衛庭:“出去的話就給自己買點什麼吧,我都不知道你喜歡什麼。”
衛庭吃驚的望着遞到自己眼前的卡,半晌,伸手推開了,笑了笑:“我不缺什麼。你去忙你的吧,外賣送上來了我叫你。”
什麼約會,什麼好心情,統統像颱風過境一樣被掃蕩一空。衛庭歪在沙發上看電視,這個台換到那個台,沒完沒了的廣告,心裏頭陡然間升出一股怒氣,恨不得把手中的遙控器摔出去砸個稀巴爛才解氣。
可是一開始就知道了的,這個男人給他的所有溫柔,也許只有一年,也許一年都撐不過,義無反顧也跳進來了,現在才開始發脾氣,不是好笑?
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不是任何東西,盡了力,便能夠得到。
***
丁裴均星期一就飛去了上海,大概要半個月後才回來。衛庭依舊過着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和以前沒什麼差別。
中午下班走到公司附近的拉麵館,坐下不久,劉易也進來了,看到他,便走過來坐在了他對面。
“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劉易笑眯眯的看着他,“我聽說公司各部門經理開了會,研究五月份派往下面分公司的人員,最後圈定了在你和葉信其之中選一個喔!”
衛庭心裏一抖,怎麼偏偏就是他們兩個?
“真的?”
“當然是真的,昨天晚上喝酒的時候,黃秘書告訴我的。你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呢,只要丁經理力挺你,絕對沒問題的!”
“……葉信其也很出色呀……”
“人家結婚才多久,說不定還不想去呢。”劉易笑着拍了拍衛庭的肩,“總之,我很看好你!”
衛庭感激的笑笑,明明是個好消息,卻沒來由的讓他心情沉重。
工作中一旦牽扯上私人感情,是最混亂的。如果丁裴均推薦他,那麼他一走就是半年,這段本來就不見得多牢固的感情或許也就隨着終結了;如果丁裴均不肯推薦他,對手卻偏偏是葉信其,他會怎麼想?
可是他知道,於公於私,任何結果他都要坦然接受。
***
丁裴均出差回來,下飛機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回到家,渾身疲憊的進浴室洗澡,突然發現所有的洗漱用品統統換了新的。
連他的牙刷毛巾什麼的都被換掉了。
丁裴均愣了一下,皺着眉頭洗完澡出來,看到衛庭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
“洗手間的東西,你全換了?”
“對啊,用完了嘛。”
“怎麼連毛巾也買了新的?”
“買得多送的多嘛,超市附贈的。”
丁裴均竟然沒說什麼了,用毛巾擦着頭髮,走到沙發前在衛庭的身邊坐下,微閉着眼睛放鬆了一下坐飛機坐得酸痛不已的身體。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睜開眼睛看着衛庭:“對了,你快生日了吧?”
衛庭正抱着沙發墊子津津有味的看着每天晚上的八點檔電視劇,一時沒反應過來:“啊?誰生日?”
“你傻了?”丁裴均有些好笑的在他頭上拍了一記,“再過兩個星期,27號,我沒記錯的話,是你二十五歲生日吧?”
衛庭沒想到丁裴均竟然知道他的生日,看他身份證還是查他檔案知道的?他有些感動,同時又有些愧疚——起碼他是搞不清也從來沒想到要問丁裴均哪號生日的。
“嗯,是啊。”
“打算怎麼過?”丁裴均含笑看着他,“找朋友一起慶祝嗎?要不要買個大蛋糕——對了,想要什麼禮物?”
“不用了吧。”衛庭含糊的說,“沒什麼好慶祝的……又不是小孩子……”
“那就我們兩個人過好了。”丁裴均爬起來翻了翻牆上的掛歷,笑着坐回來,伸手摟住他,“正好星期五,我們去梓佩的店裏要個包廂,我給你過生日,好不好?”
寵溺得讓人無法拒絕的口吻,衛庭抱着那個沙發墊子,竟然連臉都紅了。丁裴均一時心神蕩漾,忍不住低下頭吻住了他。
“然後等過了12點,我們就去河濱公園放煙花吧。”丁裴均舔咬着衛庭的耳垂,含混不清的低語着,“你不是老說我一直沒空陪你出去?我一定會把那個周末空出來,什麼工作都不管,陪你兩天,好吧?嗯?”
衛庭在被吻得頭昏腦脹中,哪裏說得出一個“不”字。他乖乖的縮在丁裴均懷裏,頭貼在他胸前。
不知為什麼,在這種甜蜜得發膩的時刻,他心裏卻生出不祥的預感。他趁着丁裴均出差,一鼓作氣把浴室里的東西全部換了,以丁裴均的習性,就算不至於對他發脾氣,至少也會不悅。
以前的時候,他可是二話不說就會跑出去重新買新的回來呢!
可是今天,丁裴均不但一句話不說,甚至連不高興的神色都沒有。這個平時只忙於工作,連抽空陪他出去吃個飯都難的男人,竟然這麼費心思的來籌劃怎麼陪他過生日,是一時心血來潮,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衛庭猜不透,也不想猜。他安靜的躺在丁裴均懷裏,只是微微的笑。管他呢,不管什麼事,都等發生后再說吧。
***
說實話,衛庭對於自己的生日向來過得很隨便,二十幾年來從沒大張旗鼓的為自己過過生日。不過丁裴均那麼積極,他也不好掃興,終於等到了那天,恰好下午被派出去跟着主管見客戶,丁裴均要他不用回公司了,完事後直接去梓佩的店裏等他。
衛庭笑着點頭。
快七點的時候,丁裴均才忙完了手頭的活。他低頭看看錶,嚇一跳,不知道衛庭是不是等急了?急忙關了電腦走出辦公室,剛剛好趕上電梯,一抬頭看到葉信其也在電梯裏,靠在電梯的不鏽鋼牆上,閉着眼睛,彷彿很疲倦。
這小子也挺拚命的。
丁裴均心裏感嘆了一句,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才下班?別太拚命了,信其。”
“咦?”睜開眼睛,看到丁裴均,葉信其顯得有些意外,“你也才下班?”
“嗯。”丁裴均笑笑,忽然發覺葉信其臉上泛着異樣的紅暈,眼神也有些發直,整個人看起來像喝了酒暈忽忽的樣子。
“你怎麼了?”丁裴均伸手探向他的額頭,好燙!
“你發燒了?!”
“好像吧。”葉信其勉強笑了笑,“從下午起就暈得不行。”
“不舒服還加班?”丁裴均又氣又急,“我送你去醫院!”
“你太誇張了,不過是發燒……”葉信其話還沒說完,整個人晃了晃,毫無預警的一頭栽了下去。
丁裴均慌忙接住了他,抱起就衝出了電梯。
***
“燒到39度5,暈倒,還差點胃穿孔,”丁裴均坐在葉信其病床前,看着他手上掛着的點滴瓶,一臉的怒氣,“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好了好了,不是沒什麼大礙嗎?”葉信其實在沒力氣多說話,“不要告訴怡寶,她還懷着孩子呢,別讓她擔心。”
丁裴均面色微微一沉,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一邊去給他倒水。
“嘭”的一聲病房門被推開,梓佩急急忙忙沖了進來:“信其!你怎樣?”
葉信其嘆口氣:“你怎麼也來了?”
梓佩怒道:“我不來,你還指望誰來?除了你老婆,除了我們幾個,還有誰會管你的死活?”也許是一路趕來太急了,她還在微微的喘着氣,坐到葉信其床前,不放心的摸了摸他額頭,終於露出一個笑容,“還好,不是什麼大病。”
一抬頭,看到站在一邊的丁裴均,梓佩忽然站了起來,朝他走過去,勾勾手指。丁裴均不明所以的跟着她走到病房外,只聽到她在他耳邊低聲說:“你是不是約了衛庭?”
丁裴均這才猛然想起他要衛庭在梓佩的店裏等他,急忙看錶……已經十一點半了?!
他守着葉信其一路做完常規檢查,還有驗血等一系列額外的檢查,陪他打針吊點滴,抽空想打電話給梓佩時發覺手機沒電了,於是借葉信其的手機打了個電話給她,竟然完全忘記了衛庭!
“他,他還在你店裏?”丁裴均急忙問梓佩。
梓佩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大概吧……他一直打你電話打不通,然後又跑回公司去找你,也沒找到,只好又回了我店裏。我走前他還呆在我店裏,現在……應該已經不在了吧?”
“回去了?”
“因為我告訴他,你正在醫院,大概把他生日什麼的早忘光了。”
丁裴均瞬間變了臉色:“你跟他說了什麼?!”
“我老實告訴你,衛庭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梓佩毫不畏懼的看着他,“在他答應做你情人之前,我就已經什麼都告訴他了,包括你為什麼只肯和他在一起一年的時間!”
丁裴均震驚的看着她,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可是他說,無所謂,你心裏最喜歡的不是他也無所謂,只有一年也無所謂,反正他是喜歡你才想和你談戀愛。”梓佩冷笑着說,“被他騙了吧?看起來那麼單純那麼聽話,其實什麼都知道,只怕比你還想得開。”
丁裴均背後滲出涔涔的冷汗,他真沒想到衛庭竟然從一開始就什麼都清楚,還能不動聲色的在他面前裝了那麼久!
“他都知道……他都知道……”丁裴均喃喃的說,“那他為什麼還要答應我?”
“大概你魅力太大吧。”梓佩冷冷的說,“又或者,他原本就沒想過要跟你長久。”
***
丁裴均從醫院出來,先回家,沒找到衛庭,又匆匆趕到梓佩的店裏,仍然沒找到他,公司也沒人,他的單身宿舍也沒人。打他電話沒人接,已經半夜十二點多了,丁裴均完全亂了章法,他想不出來衛庭在哪裏。
如果存心不讓他找到,他能到哪裏去找?
丁裴均疲憊的坐在車子裏,掏煙出來抽,忽然看到天際有煙花一閃而逝。他心頭一動,急忙發動了車子。
深夜的河濱公園,空蕩蕩沒幾個人。丁裴均漫無目的的尋了一圈,看到供小孩子玩耍的蹺蹺板上坐着一個人。
是衛庭。
他仰着頭,神情認真的看着遠處的煙花。
丁裴均想開口叫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喉頭一陣發澀,只能獃獃的站在他面前。
“你來了?”衛庭對他微微笑了笑,“煙花快放完了。”
丁裴均看着他,說不出話來。
“梓佩說,如果我太介意,就只能提前出局。”衛庭沒有看他,像是自說自話,“其實我本來不是很介意。”
“衛庭……”
“不過現在看起來,一年太長了。”衛庭低下了頭,“我聽說,人事部已經決定了,五一過了,我就要下去了?”
丁裴均沉默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想替我慶祝完生日後再告訴我這個消息?”衛庭又笑起來,“其實沒所謂,遲早的事,你不用這麼費心思的。”
“……你怪我嗎?”
“怎麼會?”衛庭笑得漫不經心,“回來就能升職,不是好事嗎?”
“那你恨我嗎?”
衛庭終於抬頭看着他,半晌,微微的笑了:“兩個多月而已,我還沒有愛你到要恨你的地步。不過,契約可以提前結束了。”
“……”
“你還欠我一份生日禮物吧?那麼,明天起就准我放假吧,五一回來后我直接下去報到。”
“你已經無法忍受多對着我一天了么?”丁裴均的臉有些發青。
衛庭笑起來,在丁裴均的嘴唇上輕輕親了一下,“我喜歡你,這個吻是二十四歲的我送給你的禮物,現在已經過期了。等我回來后我會申請換部門,你說的對,我希望以後的人生中再沒有你出現。”
丁裴均定定的看着他。
“保重。”衛庭朝他揮揮手,依舊笑得從容,“再見。”
他轉過身,一步步的從丁裴均面前走開,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