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翌日——
吳慮仍穿着小弟吳極的舊衣,開始她生平第一份工作。
書僮是要做啥啊?
昨兒個與家人討論的結果,似乎是在書房陪着少爺讀書、倒茶、整理書目吧。
這就奇了!那蘇家管事連問也沒問便錄用她,又怎知她識字?她搖搖頭,想不通。
從蘇府的後門進入后,張管事正與商家說話,發現吳慮后,結束了談話,招手要她過來。
吳慮順從地走到他跟前。
“跟我來。”張管事面無表情地往後花園走。
吳慮跟着他穿過池塘,有幾隻大白鵝吸引了她的視線,心想這白鵝肥滋滋的,不論是煎煮炒炸,滋味必定是美極了!咕嚕,她忍不住咽了口水。自爹爹過世之後,已經好久沒吃肉啦!
張管事將吳慮帶至書房前,回頭正要吩咐,見她人雖往前走着,可頭卻朝着池塘方向,不知在瞧些什麼。
“嗯哼!”
吳慮警覺回神,在撞到張管事之前硬生生地止步。
張管事皺起眉頭。“讓你服侍二少爺讀書,這可是重要的差事兒,絕不可以再這樣漫不經心。”
“是。”吳慮受教地答應。昨兒個是交霉運,才會不明不白地與那叫啥阿爛的結拜,想不到今兒個又比昨兒個更背,一大早剛進蘇府就挨了一頓念。
“這裏是二少爺的專屬書房,以後你就在這兒服侍,除了老爺。大太太,大少爺、二太太跟我之外,不許其它人進來;之前這裏是由二少爺的小廝阿松服侍着,我會告訴他今後也不許進來,免得擾二少爺讀書的興,成日引出二少爺的玩心。明白了么?”
“是。”吳慮嘴裏這麼應,心中卻不以為然,覺得這蘇府二少自己貪玩卻賴到下人身上,八成是個紈絝子弟。
“隨我進去吧。”張管事輕敲門。
吳慮聽見裏頭傳來一記輕應——
“進來。”
書房門一開,她雙眸陡然瞪大——哇,這書房好深!
房內前半部,兩旁擺設着整齊的香幾桌椅,一張檜木書桌擺在正前方,案上的筆架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筆;而書桌之後,立着三列長長的書櫃,一個書櫃貼着牆,另外兩個則沒有,櫃裏全放滿了書。
吳慮從沒見過藏書如此豐富的書房,不知這紈絝少爺是將這些書擺好看的,還是真是個愛書之人?
“二少爺,您要的人我帶來了。”張管事報告。
“嗯,張叔,辛苦你了。”
吳慮聽見書櫃內傳出有些心不在焉的回應。
“哪裏,這是應該的,那二少爺,我先告退了。”
吳慮瞧張管事一板一眼、恪盡職守的態度,提醒自己這蘇府的家規顯然極為嚴謹,她的行事可得更謹慎點。
張管事離開后,書房內靜了下來。
吳慮偷偷地往前跨了一步,眼神掃向書櫃與書櫃之間的走道上,沒發現蘇家二少的人影。
“二少爺?”她又跨一步,再掃向另一個書櫃走道,還是沒有。“二少爺?”她再跨一步。
咦,還是不見人影。人呢?方才她明明聽見聲音是從書櫃內傳出來的啊。
“二少爺?”她好奇地繞過書桌,走近書櫃。“二少爺?我是吳慮,您新來的書僮。二少爺,您在么?”她繞過一排,轉向另外一排,還是沒找到人。奇怪,莫非這書櫃另有乾坤?
“喝——”
耳後忽然讓人輕聲一嚇,吳慮身子一跳,彈開三步,瞪大眼轉身朝後望。
蘇燦見她滑稽的舉動,樂得哈哈大笑。
“你怎麼在這兒?”對於他會出現在此,吳慮實在太驚訝,根本忘了要生氣。
“這是我的書房,我為何不能在這兒?”蘇燦走出書櫃,大剌剌地坐在書桌后的寶座上,悠閑地蹺起二郎腿。
“你是二少爺?”吳慮跟着走出書櫃。瞧他一副恰然自得的模樣,他今兒個穿着一襲裁剪細緻的灰色長衫,外罩的雪白褙子,滾邊綉着金線,看起來溫文爾雅的斯文模樣,完全像個有着良好家教的富家少爺。
“好個乖小書僮。”蘇燦打量吳慮小不隆冬的個子,雖一身粗衣,衣上還縫了補丁,然而那氣質卻讓人感覺不到市井小民的粗野與庸俗。事實上,這吳慮硃唇皓齒,靈眸慧黠,模樣生得好極了。
這張臉若是生在富貴家,定會讓人捧在掌心裏呵護,若生在官宦之家,定是捧成鳳凰了。
“嚇着我,你很樂?”吳慮冷瞧他那張笑吟吟的臉。
“是啊!”蘇燦大方地承認。對於這位明明看起來沒啥分量的小書僮,說出來的話竟含着質問的冷意,覺得很有趣。
“我還奇怪張管事昨兒個只問我的名,其它的事兒連問也沒問,便要我今日來蘇府上工,原來是因為你的緣故。”
“我不是說了,這份活兒只要我不跟你搶,你便高枕無憂了。所以啊……”他得意地笑眯了眼。“人要懂得知恩圖報吶,懂不懂?”
吳慮毫不買賬,冷嗤道:“你讓我做你的書僮,不過是為了嚇我,報啥恩?”
“怎麼,你生氣啦?”蘇燦揚眉咧嘴,笑得開心。“主子先跟你打招呼,可沒聽說過小書僮還敢生主子氣的。”
吳慮討厭他揚眉的樣子,討厭他開心的嘴臉,真不知道他在樂個啥勁,更還討厭他該道歉時,就端出主子的架子,她決定要回敬他一記。
“可是,”地委屈地抿抿小嘴。“昨兒個結拜,你已做了哥哥,說要照頭我,原來只是玩笑話,我現在知道自己的身分啦,是書僮不是小弟,主子!”
蘇燦一聽這話,再瞧吳慮眉頭輕蹙,無奈妥協的神情,心弦莫名地被扯動了。
他自己的處境也是如此啊!妾所生之子,註定脫離不了次等的命運,他想抗拒、想展翅高飛,但有太多的牽絆而無能為力,他像只被折翼的鵬鳥,飛不走,只能關在這座宅子裏,無奈地去迎合別人的期待。
他痛恨這種掙扎不開的命運,沒想到竟不自覺地將這種苦也加諸到這小蘿蔔頭的身上。
“你不要叫我主子,我是你哥哥沒錯,方才那一切,全是我逗着你玩的,想不到你會這麼介意,哥哥在這裏向你賠不是。”他起身,誠心地做了個揖。
咦?想不到她隨口說說,卻得到這麼大的效果。好,乘機再加把勁。吳慮聳聳肩說:“沒關係啦,只不過我自小有心悸的毛病,驚不起嚇,現在心跳得快,就不知道會不會暴斃在你書房。”
“你快坐下來。”蘇燦將吳慮推坐到他的寶座上。“休息一會兒,先順順心。”
咕嚕咕嚕……
“啥聲音?”蘇燦動作一頓,仔細聆聽。
咕嚕咕嚕……
吳慮雙頰紼紅,推開蘇燦。“離我遠些,你身上有股肉包子的味道,我聞得都餓啦!”
蘇燦聞聞自己的衣袖,發現袖口沾了油漬,應該是用早膳時不小心沾上的。“你肚子餓啦?”他盯着吳慮泛紅的容顏,覺得他這小書僮真是挺美的,不知以後是哪家的姑娘有幸嫁給他。
“第一日上工,哪有心情用膳?”她啐道。
蘇燦見他又開始伶牙俐齒的回嘴,打心底笑了起來。“去,去膳房告訴廚子,就說是我要吃的,想吃啥隨你點。”
“真的?”吳慮眼神一亮。
“這還有假?”
吳慮笑嘻嘻地眺起身,拍拍蘇燦的臂膀。“那我就不客氣嘍,好哥哥。”
蘇燦見他精神百倍地離開,完全沒有虛弱的模樣。說有心悸的毛病?他猜八成又讓這小書僮給耍了!
可那聲“好哥哥”卻叫入他的心坎里去了,這讓他很受用。
那種被依賴、需要他罩着的感覺,是他從沒有體驗過的感受。這個小蘿蔔頭顯然跟他挺投緣的,那充滿古靈精怪的性子配上瘦弱的身子,真是教他又惱又疼,決定今後要好好地照顧這位小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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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吳慮出了城門,從她的背影瞧去,發現她走起路來似乎有些古怪。
轉進通往吳家宅子的小徑,與她生得一模一樣的雙生姐姐吳憂早在路口等她。
“憂,你快過來幫我,猜猜看我帶了啥好東西回來。”吳慮語氣中有掩不住的得意。
“慮,你今兒個在蘇府還好吧?蘇家可有為難你?”吳憂奔向她。
“甭擔心,我負責伺候的那個蘇二少爺,是有點小聰明,可好擺弄得很。”吳慮安撫姐姐后,拍拍鼓起的肚皮。“瞧!”
“哇,慮,你在蘇家吃撐啦?”吳憂驚嘆。
“不是,”吳慮小手探入懷中。“來,你幫我拿一些,太重了。”
接着她拿出雞腿兩隻、鹵牛肉一包、炸五花肉一條,遞給吳憂。
“好啦,你拿這些。”她鬆口氣,拍拍仍鼓起的肚皮。“我這兒還有蒸羊羔、糖糕、肉包子。走,咱們快回去,今晚可有肉吃啦!”
“慮,這些東西……”吳憂追上吳慮。
“是蘇二少答應我想吃啥,就請膳房幫我做的,我當然不客氣啦。”
“可你拿回來,這樣好么?”
“他既然答應要請我吃,那我就拿回家吃啊!”吳慮說得理所當然。
“喔,說得也是。”吳憂讓她說服了。
兩人回到吳宅,當家的二姐吳情、負責煮飯的三姐吳涯、包辦家裏大小粗活的小弟吳極全迎了出來。
“瞧瞧我帶了什麼回來!”吳慮面容不再清冷,換上得意的笑臉,好似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全是肉哦!三姐,今晚你甭下廚啦,咱們吃肉打牙祭。”
哇!吳家手足見桌上的美食,全瞪大眼發出驚嘆。
“等一不再吃,”吳情先按捺下大家,問吳慮:“今兒個在蘇府可有受委屈?”
“沒有。”吳慮點頭要大家放心。“蘇二少人還不錯。”
“這些東西是他賞你的?”
“嗯。”吳慮心想阿爛既然說隨便她到膳房點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那跟賞她也沒啥兩樣。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她在蘇府工作,她說出對蘇燦的觀感。“他那個人啊,性子有時正經,有時卻愛胡鬧,有時看似隨和,可又覺得他心眼細,我還搞不太明白;年紀嘛,十五歲;個子嘛,比我高出一個頭:雖說是蘇家庶出,可濃眉朗目,生得相貌堂堂,聽說蘇老爺因為二少爺生性聰明,因此要他參與科舉考試,所以他才要個書僮陪伴。”
“這麼說,你跟他處得還不錯嘍?”
“還可以吧。”吳慮憶起自己胡謔身子有疾時,他立刻收起嘻皮笑臉:一聽見她肚子餓得咕咕叫,立刻要她去膳房進食。現在想想,他對她算是愛護有加了。
“好,”吳情放心了。“這些肉先吃一半,明兒咱們再吃另一半。”
“二姐,不必這樣,今後我每日都帶肉回來。”
她話一出口,大伙兒目光全瞪向她。那眼神中含着依賴,儼然她已成為家人心中最重要的支柱。
“沒問題么?”吳情問道。
吳慮希望自己對家人能有所貢獻,她打包票地說:“沒問題。”
“嗯,那咱們這筆省下來的伙食費,我明兒個上市集去買些雛鴨回來養,日後鴨子長成了,賣了也好賺些銀子回來。”吳情滿意地摸摸吳慮的頭。“那蘇二少可知你是女兒身?”
“不知道。”吳慮挾起一片吳涯已切好的五花肉入口。“他那人只愛跟我胡鬧,不會注意這些小細節的。二姐,你甭再問啦,論機智應變,這個家只有我和你行,一個不知生活疾苦的少爺能勝得過我么?咱們快吃飯吧,瞧,吳極的口水都快流出來啦。”
“我沒有。”吳極咽下口水抗議。
大家一聽都笑了。
這老舊的大宅里,當家的吳情才十五歲,依次是吳涯十四,吳憂吳慮十三,而最小的吳極才十二歲。
每個人都努力地貢獻出心力,只希望家人能過得好,自己也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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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燦坐在書桌前,手拿着書,低首垂眸看着。
吳慮開門而入,碗盤輕聲碰撞,沒一會兒又聽見他跑出門去了。
這吳慮不知在忙什麼?
蘇燦放下書,走到香幾邊,見一個托盤上只有兩個餅,再無他物。
書房門又開了,他見吳慮端着另一個托盤進房,上頭約有五、六隻橙釀蟹。
“我不愛吃蟹,你拿這麼多蟹來做什麼?”他皺眉。
“你不愛吃蟹,我吃啊。”吳慮將兩個餅塞入他手裏。“那你吃餅。”
蘇燦瞧瞧手上的餅,再看看吳慮已坐在香幾前,掰開蟹殼,挖出蟹黃蟹肉,斯文入口。
“你吃蟹,我吃餅?”他揚眉。
吳慮審視他的神情並沒有下悅,只像在反問她——她這樣待他,對么?
她心中有些歉疚,畢竟他才是主子。可是香幾下的暗格內,藏着第一個托盤帶來的肉脯及香糖果子,還有桌上這幾隻蟹,是今晚要帶回家的食物。若再多點阿爛要吃的點心,那膳房一定會懷疑二少爺的食量未免太大了,要是追問起來,那可不妙。
“這蜜餅也挺不錯的啊。”她違心哄騙。
蘇燦注意到他眼神閃爍,不解這小蘿蔔頭到底在對他用啥心機?瞧他吃得高興的模樣,想這吳慮自從進蘇府後,像是胃口大開,吃盡了膳房廚子的拿手好菜。
他不在意這小蘿蔔頭貪吃,可他小小的身子卻不見長胖了些,吃下去的東西到底跑那兒去了?隱約聞到有股肉香味兒,蘇燦仔細嗅聞着。“奇怪,這裏只有蟹蝦餅,可我怎麼有聞到肉香味兒?”
“唔……”吳慮心下喊糟,一定是肉脯的香味兒從暗格里傳出來了。她眸子滴溜溜地轉着,趕緊找借口。“是……是方才在膳房時,廚子在炙肉,要我試吃鹹味兒夠不夠。”
蘇燦愛看他慧黠的眼神,幾乎已到了着魔的地步。
兩人相處幾個月下來,但他的心思已完全繞在吳慮的一舉一動上。每每瞧見吳慮的眼神,就能引得他打心底里發笑。
這回他的小書僮不知又在搞什麼鬼了!這像是無聲的挑戰,讓他心癢難耐,因此他一定要弄清楚這小蘿蔔頭在玩啥花樣。
“嗯。”他咬了一口蜜餅,還不忘交代道:“你蟹可別吃太多,當心鬧肚疼。”
“知道啦。”吳慮應道。見他轉身走回書桌,乘機打開暗格,先塞了兩隻蟹進去,再繼續享用她自己的蟹。
“阿慮,你要不要也跟着我一起讀書?”蘇燦坐在寶座上,低首翻着手中的書,隨口問道。
“我是來上工的,怎麼讀書?”吳慮見他沒注意,又將其它的蟹放入暗格內。
“咱們書房門一關,誰敢進來瞧你在做些啥?”蘇燦抬頭,見托盤已空空如也,大感驚訝。“不會吧?你蟹全吃完啦?”
吳慮立刻鼓起腮幫子假裝咀嚼吞咽。“是啊,太好吃了嘛。”
“我保證你待會兒一定鬧肚疼。”
“不會啦。”她擺擺手,拿起托盤往門口走,急着滅跡。
“等等,”蘇燦喚住他。“我讓張叔在書房裏再擺張書桌,教你讀書吧。”
吳慮轉回身,眼神透出懷疑。“你為何要教我讀書?”他隨意讓她要吃啥便吃啥,已經待她夠好了,現在居然還要她讀書,這世上有那麼好的人么?還是他原是個傻子,向來都這麼一頭熱地待人。
“讓你考狀元啊。”蘇燦還真的一頭熱的開始為他計劃未來。“你瞧你,才十三歲,便生得這般俊美、聰穎,當個書僮太浪費啦!讀了書,一旦高中,說不定教聖上看上了,欽點為駙馬,到時候可別忘了我的栽培之恩哦。”這還是他頭一回這麼為旁人着想,也不知為什麼他就是覺得跟吳慮特別投緣,想特別關照。
“不如你去考狀元,你去做駙馬,到時我沾你的光,如何?”她說出自己的如意算盤。
蘇燦哈哈一笑。“我沒你生得俊,人家公主看不上我。”
“不會啊,”她走向他,清冷的臉,此時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你自命不凡、趾高氣揚、飛揚跋扈的模樣,可沒人勝得過你,公主怎會看不上?”
她說出的評語,沒有一句讚美,全是在損他,而且與事實全然不符。而蘇燦非但不惱,反而被逗得愉悅大笑。
“你反應這般敏捷,不讀書實在可惜。”他也愛看吳慮帶着笑意的模樣。而且自吳慮來到蘇府後,他發現兩人私下相處時,他總會不自覺地撤下心防,自在地表現出最真實的面貌。
“而你這般愛幫人做媒,不當媒婆還真可惜。”她搖頭晃腦地回嘴。
蘇燦忍不住抓住吳慮的手扯向自己。
吳慮沒想到他會突擊,整個人摔入他的懷裏,以為他要對她做什麼,驚魂未定地瞧着他,卻見他竟一臉笑意。
“我對你極盡讚賞,你卻對我百般詆毀,你這是身為小弟對兄長的態度么?”他玩笑似地譴責,眸光卻離不開吳慮。
瞧着吳慮略帶驚慌警戒的晶眸、小小的紅唇、無瑕的肌膚,再加上敏捷靈活的反應……他的小書僮不只是挺美的而已,而是美極了,教他瞧着瞧着竟有些失神了
“你別動手動腳,快放手啦!”吳慮被他凝神瞧着,不由地心慌了起來,奮力想掙開他的鉗制。
吳慮這一使勁,喚回了他遠逸的神智,調侃地說:“怕啥?難道你有的,我沒有?”
他作勢欺近她,嚇得吳慮放聲尖叫。
驀地,拍門聲響起。
張管事在門外問道:“二少爺?二少爺?發生了啥事?”
蘇燦停止胡鬧,與吳慮面面相覷。
吳慮趕忙站直身子。
“張叔,請進。”蘇燦立刻恢復平日蘇家二少謙和有禮的模樣。
張管事進了書房,先瞪吳慮一眼。“二少爺,老爺、夫人、大少爺及二奶奶都在大廳,請您現在就過去一趟呢。”
“知道了。”蘇燦臉上尚存一絲的笑意,此刻已完全隱逝。“阿慮,你跟我一起走。”他起身後吩咐,沒忽略方才張管事準備要好好教訓吳慮的那一眼。
“是。”吳慮緊隨在後。對於他前後態度變換之快,有些無法適應。
方才他明明還樂得很,怎麼張管事一進書房,他就完全變了個樣?愉快的笑臉不見啦、自在的神情也沒有啦,此刻的他僵着一張臉,好像……唔……好像啥?
“對了,張叔,另外找張書桌放進書房,就擺在我書桌旁,我要用。”蘇燦用有禮卻不容質疑的語氣吩咐。
“是。”張管事領命。
吳慮默默地觀察蘇燦的行為舉止,腦中忽地閃過兩個字!
面具。
沒錯,他那毫無情緒的淡漠表情像是帶上面具。她記得初次見到他時,也曾有過這種感覺。
現在想想,好像除了對她之外,他對蘇府的下人全都帶着面具,這到底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