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哈哈哈,你好有意思喲。」海瀲兒哈哈大笑,輕輕一個眼神,他就明白她的意思哩!真是個機靈的小哥。

這姑娘好可愛,還愛喝他喜歡的茶,思及這些,霍岳庭心裏更與她親近些。

精神上能與他有所共鳴的女子,他還沒有碰到過,但凡有女子接近他,不是說些他不感興趣的話,要不就是想用熏香熏死他。能碰見這個自然又清爽的小姑娘,猶如吃過太油太膩的東西后飲下一口清茶,舒心暢快。

「好了,我還有其他事,先走一步,這包茶你一定要好好煮,可別煮壞了。明年我一定會比你先到,嘻嘻,到時你可別怪我買光所有存貨。」

看來春光姨要她買珠蘭香片的事沒法辦成了,改天她得寫信好好給春光姨賠罪,眼下只好先去辦另外一件事,接着只要再為師傅購齊戰場上要用的草藥,她便可以去上官山莊找上官攸攸玩,下月初再回商山醫廬。

「我視它如珍寶,煮不壞的。」霍炎庭沉默了一下,又道:「而且,我想我絕對會佔得先機。」霍岳庭已在心底暗暗下定決心,明年這茶還未擺到攤上,就會被他私下訂購。

「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三日後的辰時二刻,海瀲兒獨自一人出了城,往城外一個名叫龍泉的小山村而去。

她這次是要去拜訪住在龍泉村的農戶們,此地的農戶不光耕地種田,農閑時也常去山林里採摘草藥。

有時候直接從農戶手上買到的草藥,會比藥商那裏便宜一些,若是運氣好,她還能購得稀有的藥材,所以每次來到成都,她一定會擇一天至龍泉轉轉。

「張嬸,有好葯留給我嗎?」

「喲!是老麥大叔,又有好葯給我呀?」

進了村子,海瀲兒馬不停蹄地在各家各戶轉來轉去,她自然熱情,開價公道,當地採摘草藥的農戶們頗喜歡與她往來,才過午時,海瀲兒不但收到便宜品質又好的草藥,還在熱情的農戶家裏用了午膳。

「姑娘呀,這麼多草藥,你也甭費心了,明日我讓我家小狗子給你送到客棧。」村裏的大叔看小姑娘一人在外,總對她格外照顧。

「多謝大叔,我正好還要去別的村子,太謝謝了。」

離開了龍泉村,海瀲兒抬頭看了看天空,幾滴冰涼的雨水正巧落在她的鼻尖上。

「看來快下雨了。」

天際陰沉沉的,濃雲如鉛,海瀲兒看着這樣的天色,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前往下一個村子的途中,她經過一座破舊的山神廟,看見一名衣衫襤褸、面色灰敗的老頭兒帶着一個未滿十歲的小姑娘坐在廟外。

「爺爺……我走不動了,嗚嗚嗚。」

「爺爺背不動你呀。」頭髮灰白的老頭哭喪着臉,對小孫女說著,「就快要下雨了,再忍忍好嗎?只要走過龍泉村,再走十里地,就到你姨父家了。」

「嗚嗚嗚,我的腿好痛,嗚嗚,爺爺,小絲走不動。」哭到氣息不順,小姑娘猛烈咳嗽起來。

本已走過山神廟的海瀲兒聽見這席話踅了回來,她看了看小姑娘的腿,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她臟髒的褲管上有一片濡濕的水漬,一雙沾滿污泥的赤腳佈滿傷口。

這不是一個未滿十歲的小姑娘該有的腳。

海瀲兒心頭一痛,上前微微施禮,「這位爺爺,可不可以讓我看看她的腿?」

「你是……」

「我是大夫。」她從袖裏拿出伏羲針。

「可以幫小姑娘看看腿疾。」

「可我們沒有銀子。」他們祖孫倆這趟是去親戚家要飯的,哪裏有錢做診金?阮囊羞澀的爺爺垂下頭來。

「不礙事。」海瀲兒蹲下,用可愛的笑容安撫住小姑娘,瘦小的雙手也沒閑着,很快捲起了她的褲管,就見傷口流着黃膿,令人怵目驚心。

情況不太好呀。

「小大夫,這個……」

此時雨已滴滴答答的下了起來,海瀲兒只好讓老爺爺先把孫女帶進破廟裏頭。

在破廟裏,海瀲兒幫小姑娘的腿肚除膿液和腐肉,抹上膏藥,最後將傷口包紮好。

「爺爺,肚子……好餓。」腳不痛了,小姑娘開始感覺到飢餓。

老爺爺看了看轉小的雨勢道:「小絲呀,你還痛嗎?若不痛,我們就上路,到了你姨父家就有吃的了。」

姑娘想了想,看着也餓得厲害的爺爺,堅強地站起來,「爺爺,這位姊姊包好了我的傷,腿沒那麼痛了,我跟你去姨父家。」

「小大夫,今日真是感謝你呀,我家遭了災,實在沒什麼能報答你的……」

「老爺爺,你快別這麼說,這些銀兩你拿着,給小絲妹妹買身新衣,再添些吃的。」海瀲兒掏出荷包,把今日帶出來的銀子都送給了他們。

「這怎麼使得?」祖孫兩人一起推辭。

推來推去,最後兩人也沒有抵得住海瀲兒的堅持,只得含淚收下銀子,連連道謝。

「小絲妹妹,你腳上有傷,穿我的鞋子吧。」海瀲兒看到小姑娘的赤足,連忙把自己的鞋給了她。

「姊姊,我穿了你的鞋,你要怎麼回家?」

「哈哈,別擔心,我家就在這附近,很快就能到家,你放心的穿我的鞋吧,沒問題。」海瀲兒拿着鞋給小姑娘套上,發現鞋太大了,又脫下襪子塞在鞋裏。

「雖然大了點,你先暫時穿着吧,到了村子裏再讓爺爺給你買新的。快走吧,再不走,天該黑了。」

送走滿懷感激的祖孫倆,海瀲兒提提布裙,也步出山神廟邁步朝大路走去,只要在大路上攔下一輛入城的馬車,她就能很快回到客棧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走了好久,就是沒看見一輛車。

天色陰暗,雨水冰冷,偶爾與她擦身而過的路人,都以驚異的眼神睇視她的赤足,根本無意助她脫困。

「哎,原來不穿鞋這麼難受。」官道上細碎的小石子磨痛她的腳底,泥濘的道路,幾乎讓她每走一步都有跌倒的危險。

海瀲兒拖着步子,艱難地在雨里走着,突地一個重心不穩,瘦弱的身子撲倒在地,泥水四濺。

「怎麼辦?」望着越來越暗的天色,海瀲兒心裏越發的無助。

如果天黑了,就更找不到馬車進城了,再過一會兒城門關上,身無分文的她就要在野外一身濕漉地過一宿。

想一想都覺得好可怕。

就在這時,一個好聽的聲音傳來——

「咦?月餅臉姑娘?」

「小哥?」

淺灰布袍罩着的挺拔身子漸漸走近,拿着一把油紙傘的霍岳庭出現在海瀲兒身後。

「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他驚訝。

「我……呵呵。」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粉頰,忘了自己滿手是泥。

見她把自己抹成花臉貓,霍岳庭不覺笑了。

每次碰到這個小傢伙,他的心情都會格外的好。

「小哥,能幫幫我嗎?我想快點回到城裏,再過半個時辰,城門就要關了。」

霍岳庭轉了轉手裏的傘,瞄了一眼越來越暗的天色,「告訴我那眼泉水的準確位置,我就帶你回城。」

「那眼可泡珠蘭香片的泉水,已經……枯竭半年了。」提到這個海瀲兒有點心虛,又不自覺地用手燒臉。

那張小臉更花了。

「泉水沒了你還拿出來說嘴,這不是讓人多份遺憾嗎?」他不滿地哼道。

「你我有同好,同我一起遺憾一下也不錯呀,嘻嘻。」即使滿面污泥,也掩不住她淡淡的笑。她的笑,猶如梅蕊上的一點雪、竹葉尖上的一滴露,自然、清爽、無邪。

看着她的笑臉,霍岳庭心中微微一突。

「看在同好的分上,幫你一把。」他伸出手,扶起泥人似的海瀲兒,「嗯力你的鞋呢?」

「我……我送人了。」她尷尬的說。

「你打算就這樣赤着腳走回去?」霍岳庭皺起眉,不贊同地看着她。

「有人比我更需要它。」

霍岳庭沉默地看着她,半晌,他把手裏的傘交給了她,「拿好。」接着他轉過身,蹲下來將平順挺拔的背對着她,「上來。」

「這……」他要背她?海瀲兒忽地覺得萬分感動。

「要是再不快點,我們倆都入不了城。我今日是去山中的村子拜訪村長,並沒有外宿的準備。」

沒有太多掙扎,海瀲兒撐着傘,爬上霍岳庭的背。

確定她不會跌下來,霍岳庭邁步往前走。

好暖和。濕透的海瀲兒感覺到溫暖的體溫,鼻頭有些酸。

她沒有爹,也還沒有丈夫,有記憶以來,被男子背還是第一次。越過他寬闊的肩,她能看得好遠,感覺到被人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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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婦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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