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二少爺在想什麼?好可怕喲。小七忐忑地伺候着。霍岳庭臉部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可他知道,二少爺只要安靜下來沉思,就代表有人要倒大楣了。

「二少爺,您的甲邊有些老皮,小的給您磨磨。」

霍岳庭輕點頭,算是默許。

小七討好地捧過主子那一隻好似上等工匠用玉石雕琢出來的美手,精心打理起來。小七看着那骨肉勻稱白凈又修長有力的手,無限崇拜,打磨起指甲,也不由得心生敬畏和仰慕。

他專註着做事,沒察覺到霍岳庭若有所思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側臉上。

霍岳庭緩緩收回手。

「小七。」

「二少爺?」

「就由你去會會吳興那個老傢伙吧。」他心底已有計劃。

「什麼」

「別把嘴張這麼大,以前那個提着關刀,橫行十六鄉的少年哪去了?本少爺信得過你。」霍岳庭笑得眼角差點流出蜜來。

「二少爺!小的、小的……怕壞了二少爺的大事。」小七拚命搖頭。二少爺又在玩他了,嗚。

「來來來,讓本少爺把你扮成我的樣子。你不是常常跟着我出外辦差嗎?不試試怎麼知道自己不行呢?」霍岳庭偏頭掃了一眼馬車內部,找到自己外出必備的小木箱子。

修長好看的手拾起箱中的藥水和人皮面具,幾下功夫,長相平凡的小七成了另外一個風姿俊雅的霍岳庭。

面對自己的傑作,霍岳庭滿意地點點頭。這易容的功夫,他從十二歲就開始研習,經過十幾年的修行,至今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快將我的金冠、扇子拿去,再穿上我的錦袍,路上的這幾天,小七要好好學習我的每一個動作。明白嗎?」

「小……小的明白。」

十日之後,疾行的氣派馬車來到成都城門口。從車上走下來一位翩翩俊公子和一位身材頎長的布衣男子。

兩人在城門口話別後,布衣男子——霍岳庭轉入城外村莊四處探訪,時不時還到熱情的農戶家話家常。

一天半的功夫,他已打聽出成都今年豐收稻米之約略產量、往來客商的多寡及霍家米行私下動靜。這一趟下來,他還順便跟幾位村長攀上交情,方便日後生意上的往來。

仔細打聽之下,霍岳庭心中有了計較,今年蜀中風調雨順,稻米豐收,每石米的購入價不過四百文錢,吳興竟敢胡亂上報到八百文,他以為青睚堡遠在邊塞,就能任他為所欲為?

此次深入鄉鄰,他還證實了一個傳言,吳興把妹妹嫁給成都縣令做小妾后,他成為縣衙的常客,以此看來,他極有可能藉助大宋官員之力來吞掉青睚堡的產業。

以為有大宋官員撐腰,青睚堡就會忍氣吞聲?哈!霍岳庭一臉諷笑。總是有人不自量力,想挑戰青睚堡的威嚴。

讓小七去吳興面前打草驚蛇吧,他坐等收網。

在無人之處,他打了一個響指,一道黑影迅速出現在他身後。

「夜雪,帶着夜照保護好小七,吳興若有大動作,即刻來通知我。」

「是!」接到指令,夜雪迅速消失。

霍岳庭不喜歡大排場,他親手訓練出來的探子及部下都習慣隱身,待他有事時才會喚他們現身。

俊眼望着四周宜人的蜀中景色,霍岳庭忽地好想喝他最喜歡的珠蘭香片,可所有香片都留給了小七,他只能到城裏再另外購買一些。

也好,聽娘說過,成都竹本堂的珠蘭香片最頂級,正好他閑來無事,進城走走也好。

打定主意的他,就這樣進了城,他很快找到名聞遐邇的竹本堂。

「客官,打算要買什麼好茶?還是要些好的茶點?」

「珠蘭香片有嗎?」他掃了一眼充滿茶香的竹本堂,慢慢開口。

即便一身布衣素裳也難掩霍岳庭高雅的氣度,茶鋪里往來的大閨女、小媳婦,都偷拿眼角窺探他,還有的往他站定的方向移動。

對於周遭女子們的臉紅心跳,霍岳庭見怪不怪、處變不驚的面色如常。

掌柜回身揭開木架上的一個石瓮,安時一股沁人心脾、淡雅幽香的味道飄散出來,盈滿清香茶葉味道的茶鋪頓時有了別樣氣氛,柔美、飽滿的香味,醉了人們的魂兒。

「客官,你需要多少?」瞧了一眼瓮內,掌柜回身問道。

「你還有多少?」

「半斤,再多便沒了。」

「勞煩掌柜都包起來吧。」霍岳庭拿出一錠銀子,大方地放在櫃枱上。

「好的!小二,替這位客官包上珠蘭香片。」

店小二手腳俐落地舀出茶葉,放在鋪好的茶紙上,正包着茶,一位姑娘邁過門檻進到店裏,還未站定便直接開口,「掌柜的,老規矩,珠蘭香片一斤。」

「姑娘,實在抱歉,這一整年的珠蘭香片已告罄。」

「什麼」那名姑娘吃了一驚,平凡的月餅臉微皺。

「真的一點都沒有了嗎?」

「真的沒有了,最後半斤被這位客官買走了。」掌柜指了指霍岳庭。

這時,海瀲兒才偏過頭來,瞧了瞧面目清秀、身材文弱的霍岳庭,黑白分明的眼睛最後死死地盯着他從店小二手裏接過的茶包。

「那個……」她向前移了幾步。

「我不會讓給你的。」霍岳庭半開玩笑的把茶葉藏到身後。

可能是被他有些誇張的舉動感染,海瀲兒哈哈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她看上去十六、七歲,笑容像六歲孩童般稚氣,令人覺得十分可愛。

看着她的笑臉,霍岳庭不自覺地也跟着笑了。

「小哥,這茶今日若讓我全買到,我也不會讓給你的。」盯着霍岳庭柔和的俊顏,海瀲兒笑得很開心。他比她高出一顆頭,站近之後,她需要仰起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你也愛喝珠蘭香片?」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塞北的人愛喝磚茶,南方的人愛喝新鮮炒制的綠茶,只有很少的人才欣賞珠蘭香片。」

「是呀,磚茶味厚而無香,綠茶新芽香甜而味淡,唯有珠蘭香片,味美形美,香氣濃厚。」

「小哥,你真的好眼光,這家竹本堂的珠蘭香片,可謂蜀中之珍,我不但買來自己喝,還送給身邊的人喝。」每一年她都會送一些給師傅、春光姨和上官攸攸。

「嗯,珠蘭香氣與茶香並重,又不失花的鮮靈和茶的香醇,的確很好,我曾到江南買過意蘭齋的珠蘭香片,結果他們將花香做得極淡,簡直失了珠蘭的本質。」遇到志趣相投的人,霍岳庭話變得多了起來,胸中有份愉悅。

「你說的那家我有去過,我偶爾會去江南購些藥材,有一次路過意蘭齋,試了試他們的香片,怎麼說呢,他們用的珠蘭不是當季新摘的,這香片必須用當季新發出來的鮮花與最好的綠茶一起悶制才行,連最後揀出殘花也是門功夫,若是殘花除不幹凈,花兒爛在茶里,一罐好茶也就糟蹋了。」海瀲兒笑着說。

她又笑了。

雖然長相平凡,但她帶笑的眸子和薄薄的芳唇甚是可愛,整個人朝氣蓬勃、毫不造作,那出眾的笑顏勝過無數傾國佳人。

「制香片是種功夫,沏茶也是種功夫,水太熱,珠蘭的香氣就會極快散失。」

「說的對極了。水沸之後,稍涼再沖最佳。」

兩人交談輕鬆而自然。談話間,霍岳庭留意到對方的裝扮,她身着滾銀邊的桃紅窄袖褙子,下身着淺桃紅湘妃裙,頭上繫着一條與衣同色的髮帶,披散開的黑髮如夜中輕雲。小小的髮帶在她小腦袋瓜的左側盤了一個小髻,小髻上唯一的點綴是被頭髮擋住些許的小金環,上頭還有像鱗片一般的紋路。

站在她身邊,霍岳庭感受到她的愉悅。

「取山泉水最好。」他看着她,嗓音不自覺的放柔。

「小哥可不知道,青城山的道觀里,有一眼泉水最適合珠蘭香片。我用過河水、井水、無根水來煮過此茶,可都比不上那兒的一眼泉沏出來的好。」

她覺得這位小哥的眼睛好像一泓清泉呀,無害、清冽、親切,只是黑眸中隱隱轉着她讀不懂的秘密。

交流得熱絡的兩人越說越投機,一邊走一邊聊,雙雙離開茶鋪,來到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那眼泉在哪裏?」青城山上的道觀可多了,不知道她說的是哪一間。

海瀲兒眼露淘氣地瞥了瞥霍岳庭手裏的茶包,揚揚眉,好似在說「想知道就拿茶來換水」。

「我是不會拿珠蘭香片跟你換泉水的,失禮事小,失茶事大。」霍岳庭連忙死死的抱住茶包,擠擠眼睛配合她的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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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婦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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