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何安勤故意不報上自己的名字,因為他從男人的眼裏看到了一抹敵意,這樣的敵意他見識過不少,但從未在一個男上司的眼裏見過。
答案呼之欲出,也讓何安勤唇畔的笑更深,只是這男上司泡妞的技術真的不怎麼樣,這麼蹩腳的求愛招數,會有女人喜歡上他才奇怪。
杜康輕輕地放下何安恩的手,然後伸手握住何安勤伸出來的手掌牢牢一握,“你好,敝姓杜。”他不會天真到以為對方只是想跟他握個手、打聲招呼而已,如果真的是這樣,對方就不可能伸右手,逼他鬆開握住何安恩的手。
“杜先生,謝謝你送恩恩來醫院,現在我看恩恩已經在打點滴,應該很快就沒事了。”何安勤走到床邊,狀似疼惜地撥過何安恩頰邊的一綹碎發。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這裏已經沒有杜康的事了,杜康可以隨時走人沒關係。
這麼清楚的意思,杜康也聽得懂,只是看着床上的她還沒有醒過來,他卻還不願意走,然而他憑什麼不走?杜康找不到留下來的理由,他既不是她的家人也不是她的男朋友,他憑什麼留下來等她醒過來?
看着對方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握緊了拳,何安勤眼中的笑意更深,想要再說些什麼刺激他,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懂求愛、反而讓自己姊姊受苦的白痴男時,床上的何安恩卻在這個時候嚶嚀出聲,緩緩地睜大眼睛。
“恩恩?”何安勤伸出手貼上她的額,感覺她額上的熱度已經不燙人後,心底擱着的最後那絲擔憂也隨之消失。
“阿勤?我的手很痛……”乍醒過來的何安恩還不是很清楚,先是討憐地向弟弟咕噥一句。
“乖,你在打點滴,等一下就不痛了。”生病中的何安恩很愛向家人撒嬌,所以何安勤也很習慣地先安慰這個大女孩。
何安恩得到了安慰,心裏的委屈得到平復后,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並不是身處在自己的房間裏,而是一處陌生的地方。
大眼看了看四周的擺設以及裝潢,好半晌后她才以顫抖的嗓音問:“阿、阿勤,這、這裏是哪裏?不、不要告訴我,這裏是那家貴死人不償命的聖心……”
前陣子方悠悠受了點傷,曾在這家醫院待過一晚,所以陪同方悠悠一起來過這家醫院的何安恩,有幸見識到這家醫院的收費有多麼的可怕以及要人命。
何安勤輕笑出聲,指尖戳了戳她的額心,“對,是聖心。”他乾淨俐落且不含糊地回答她,給她一個痛快。
何安恩大受打擊,她這個月三分之一的薪水啊,她覺得她又想昏過去了,不過下一秒眼角瞄到的一抹高大身影,讓她像是見到外星生物似地瞪大眼,“杜康?”
杜康從她睜開眼開始就一直沒有挪開視線,看着她跟青年那親昵的舉止,杜康無法否認,他覺得憤怒、覺得嫉妒,而她那活像見鬼的表情更是加深了他的憤怒,青年得到的是她的撒嬌,他得到的卻是她訝異的目光。
見杜康久久沒有回應她,何安恩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想起自己在昏過去時,好像是下午五點多,還不到下班的時間她就離開公司,那她今天的薪水會不會被扣掉一部分?
她還來不及問這個問題,杜康突然走過來,居高臨下地俯視她,“他是你的誰?”
她愣了愣,嘴巴卻很聽話地回答,“阿勤是我弟弟。”小她整整五歲的弟弟,何家第二個寶貝孫子。
杜康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很詭異的表情,那個表情何安恩怎麼看也看不懂,心驚膽顫地等着他再次張口說話,卻只是聽到他說一句“好好休息”就走掉了,完全沒有給她機會問她最想問的問題。
“阿勤,你說他是不是很討人厭?”何安恩氣不過又不敢去單挑,只好小人地抓住何安勤,要他同意她的說法。
誰知道何安勤臉上卻一臉好笑,“恩恩,你覺得什麼樣的喜歡才是喜歡?”
何安恩皺起小臉,“叫我姊,還有什麼是什麼樣的喜歡才是喜歡?喜歡就是喜歡啊,哪有分什麼這樣那樣的。”
“是嗎?那恩恩,討厭是不是喜歡的一種呢?”
“怎麼可能,討厭就是討厭,怎可能是喜歡的一種。”何安恩回答得斬釘截鐵,因為她是那麼的討厭杜康,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恩恩,你真這樣想?”何安勤笑睇着自己的姊姊,心底開始同情那個姓杜的男人,看來杜康的求愛路途還是十分的艱辛困難。
燒退了,又被強逼在家休息了兩天,眼見全勤獎金白白飛走的何安恩,在一陣長吁短嘆后,回到闊別兩天的辦公室。
一回去,當然先是接受到一陣婆婆媽媽、姐姐妹妹的寒暄,從頭問候到腳趾頭,以及拿到一堆的保健食品,感覺完眾家姐妹的愛心后,她還沒有來得及翻閱自己桌上的文件,她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她不假思索地拿起電話,輕道了聲“您好”之後,嚇得差點把電話掉到地上去,打這通電話的人正是杜康,心怦怦地跳着,她就怕杜康看她康復了,又給她一大堆的工作,讓她繼續那可怕的加班生活。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杜康等了一會卻聽不到她的回應,只好再問一遍。
“啊?有,我有在聽。”何安恩有些心虛地回答,基本上她一直都在放空,根本就沒有聽到杜康說了些什麼。
杜康沉默了一會,“何安恩,現在進來我辦公室。”說完他就掛上了電話。
何安恩萬念俱灰地掛上電話,旁邊的方悠悠探頭過來,好奇地問:“安恩,怎麼了?誰打來的?”
何安恩輕嘆口氣,“杜康要我現在進他的辦公室。”一句話回應了方悠悠所有的問題。
方悠悠一頓,而後朝她揮了揮小手,“安恩,願主與你同在。”
何安恩露出一個苦不堪言的表情,然後視死如歸的朝那特意間隔出來的獨立辦公室走去,才走到門邊就聽到杜康的命令,“進來,把門關上。”
何安恩慢慢地把門關上,然後端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前。
杜康放下手上的文件,墨眸停在那已經恢復紅潤的小臉上。
“杜經理,請問你叫我進來有什麼事嗎?”何安恩如坐針氈,被他幾近銳利的目光看得心慌慌的。
說老實話,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面對杜康時,她總是有一種老鼠遇上貓的感覺,她自問除了那次當眾向他討債,她從來都沒有給他找過任何的麻煩。
她臉上不自覺露出來的緊張表情,讓杜康忍不住地皺起雙眉。
事實上這兩天在她病假期間,他不只一次的反問自己,那天在醫院裏,他一再的反常代表什麼,還有他在乎那個被他誤會成她男朋友的青年又是為了什麼。
其實答案很清楚,他根本就不需要花費太多的時間就已經想通了,能讓他如此在意的原因就只有一個,就是他喜歡上何安恩了,但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何安恩這個愛錢又不上進的女人。
說她美,比她美的女人他見過不少,她頂多只能算上清秀好看;說她聰明,比她聽明的女人他四周都有一堆,她只能算是比一般人優秀一點,而她唯一過人的地方,恐怕就是她那視錢如命的個性了。
但這個有什麼好吸引他的,他的品味以及審美眼光何時變得如此地將就?即使不明不白、即使糊裏糊塗,但喜歡上就是喜歡上了,他也從沒有想過要逃避。
只不過對何安恩而言,他真的有這麼可怕嗎?他自問雖然這段日子他算不上是和顏悅色,但也不至於讓她感到害怕緊張才對,唯一的解釋就是,他這段日子為了讓她可以名正言順坐上副理位置的手法嚇到她了。
但他一點也不後悔,因為昨天她的人事升遷通過了,消息會在下星期公佈,而同部門的人也不會有什麼不良的謠言傳出,達到了他原來的目的。
“何安恩,從下個星期開始,你就跟陳副理交接手上的工作。”杜康淡淡地說,沒有不理智地在她還對自己沒有放下戒心前,對她說些有的沒的。
他是一個有計劃的人,而且喜歡一擊必中,不浪費一點的時間,還沒有作好一切準備之前,他都會保持冷靜的思考,一步一步地布好棋局,請君入甕。
“嗯?”何安恩有些反應不過來地看着他。
杜康有些無奈地看着她茫茫然的神情,面對他的時候,他發現何安恩似乎很喜歡發獃,“我講的話有這麼難理解嗎?上層已經決定由你接手副理一職,公告也會在下星期公佈出來。”
何安恩這才如夢初醒,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怎、怎麼可能?資歷比我好的大有人在,怎麼可能會選我坐上副理的位置。”
“是我向他們推薦的,何安恩,明明可以做得到滿分的事,為什麼你偏偏只肯做到七十分?”既然他不明白,那麼就直接從她身上討答案好了。
“什麼滿分、七十分的?杜經理你說的話,我聽不懂。”何安恩睜大眼,用極無辜的水眸看着他。
“你懂我的意思是什麼,別裝傻,你以為這段日子裏,我額外交這麼多工作給你,是閑着沒事做嗎?”
何安恩的眼更大了,好像在問他,你不是真的閑着沒事找事做,故意找我的碴嗎?
看得杜康差點氣笑了,最好他真的有這麼閑,可以故意找她的碴,“何安恩,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眼見他真的執意要得到答案,何安恩半是羞愧、半是窘困地說:“因為我不想升職,只想當一個普通的會計,這樣才可以準時下班,不要加班。”
“這就是你的理由?”
這一次何安恩沉默的時間比上一次長,過了好久好久以後,她才小小聲地回答,“下班后,可以到夜市擺小攤子賣東西賺錢。”她一直都努力地隱瞞這件事,因為公司合約上規定,員工不允許兼職。
聽到這個答案,杜康一點也沒有覺得很驚訝,似乎是早就知道似的,不過在聽到她兼職這件事時,內斂的墨眸閃過一抹的精光。
“你知道公司的規矩。”杜康緩緩地提醒道。
何安恩一僵,不禁猜想杜康會不會去告密。
“我不會去告密。”他淡淡地說:“只不過你真以為你在夜市裡擺攤子這件事,真的不會被人看見?”
何安恩當然也知道不可能不被人看見,所以每次擺攤子的時候,她擺得心驚膽跳,總是東張西望着,一見到疑似公司里的人就開始閃閃躲躲,不是裝幫攤主看一會攤子,就是閃到旁邊看東西,每次都搞得很累,但是要她放棄這一個賺錢的機會,看着錢白花花地溜走,她的心就好像被刀割一樣。
看到她臉上掙扎的表情,杜康知道他有機會讓她走進自己設下的局裏頭,“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賺到錢,卻又不用閃閃躲躲的怕被人撞見。”
聞言,何安恩的一雙水眸好像會發亮似地看着杜康,“杜經理,請問是什麼方法呢?”有求於人,所以她的嗓音以及語氣比平日的軟,也比平日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