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可惜,這塊頑石冥頑不靈,不僅不肯跳下萬鯉湖去給她抓五彩金鰭錦鯉,又不肯從她賜的「美酒」中選擇一杯喝下,最後還敢拂袖而去,真是一塊臭石頭。
不過,一想到萬征黑着臉,拂袖而去的樣子,東方盼兒還是「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郡主又在笑什麼?」
早已經摸透了東方盼兒的脾氣,故而楚歡伯對東方盼兒倒也似朋友般,既不過分謙卑,也不諂媚討好。
想她這般嬌生慣養的千金,身邊最不缺的便是這兩種人;反而他這般將她視為平等身分的朋友,卻沒有幾個。
正是琢磨透了東方盼兒的心性,楚歡伯才能哄得她放了金不遺的心上人,成就了一段姻緣。
「楚大哥,你終於來了。」
東方盼兒歡欣地從亭子裏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楚歡伯身旁,毫不避嫌地拉着他直到萬鯉池邊才停了下來。
「楚大哥,我想要這池裏的五彩金鰭錦鯉,你去抓一條給我吧!」圓潤的小臉上掛着真誠的笑容,可是一雙眼睛卻閃着狡黠的光。
楚歡伯看了看滿池漣漪,猶豫片刻后便挽起了衣袖。
身後的翠桃一驚,不由地叫出聲來,「郡主……」
聞聲的東方盼兒轉過頭狠狠瞪了翠桃一眼,將她後面那半句話生生地嚇了回去。
「沒事,你別聽翠桃大驚小怪的,她膽子小,總是這樣。」東方盼兒哄着楚歡伯又往前走了一步。
「我可沒擔心什麼,反正……這魚是郡主讓我抓的,就算是皇上怪罪下來,也輪不到草民頭上。」楚歡伯瞭然於心的笑意,讓東方盼兒頓感挫敗。
「不好玩,不好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池裏的五彩金鰭錦鯉是皇帝哥哥賜給愉妃的定情之物了?」
這萬鯉池,是皇上專門為愉妃修建的。愉妃本是南絛國的公主,素愛錦鯉,為了緩解愉妃的思鄉之情,皇上特意命人不遠萬里、拋擲萬金地從南絛國將僅南絛國才有的五彩金鰭錦鯉運了回來。
宮中嚴令捕捉,就連餵食也有兩名小太監每日按時投喂。東方盼兒原本計劃着陷害楚歡伯,待他抓了魚兒之後便出言恐嚇,看他如何苦苦求饒。誰知,竟然沒騙得了楚歡伯。
東方盼兒見詭計敗露,興緻缺缺地轉身坐回亭子裏去。
楚歡伯整理好衣袖,隨着她不緊不慢地也踱到亭子裏,坐在她身旁的石椅上,徐徐說道:「原本不知,如今聽郡主一說,便知了。」
「咦?」東方盼兒不由疑惑,楚歡伯既然早不知曉,怎麼還不上當呢?
似乎是看出了東方盼兒的疑惑,楚歡伯便解釋了兩句,「郡主最愛戲耍在下,平白無故非要在下去池中抓魚,定有蹊蹺。更何況,這池中的魚兒看起來便與眾不同,又養在御花園中,定是珍貴之物,所以在下便猜出了一二。」
「哼,你這個人,哪裏都好,就是做人太謹慎,都快趕上金不遺那個精明小氣鬼了。」
「好說好說。」楚歡伯性子一向沉穩,倒也擔得了「謹慎」二字。
「你這樣聰明,我便賜你三杯酒吧!」
東方盼兒朝一旁的小宮女使了使眼色,小宮女便低着頭走到了楚歡伯身旁,將手中托着三杯酒的桃木托盤遞了過去。
「這三杯酒中,只有一杯是有毒的,至於想喝哪杯,就隨楚大哥自己選吧!」東方盼兒甜甜笑着,剛剛萬征就是被這三杯酒氣得拂袖而去,現在不如看看楚歡伯又會怎樣。
這一次,楚歡伯倒也沒有推託,伸手隨便拿了一杯,一仰頭便一飲而盡。
「你不怕?」東方盼兒瞪着大眼睛問道。
楚歡伯微微一笑,又拿起了一杯喝下肚中。
「眾人皆知,我楚歡伯最愛這杯中之物,如今宮中美酒在前,我豈會錯過?就算是混了砒霜,我也甘之若飴。更何況,我知道,郡主不過是貪玩想要戲耍我罷了,我又怎麼能錯過品嘗美酒的大好機會呢?」
楚歡伯端起托盤中最後一杯酒,毫不猶豫地又飲了下去。
「呵呵,有趣,有趣。酒公子果然有趣的很,比那個萬征更有膽色、更好玩!」東方盼兒拍着小手,笑顏如花。
「在下何德何能,可不敢跟萬將軍相提並論。」對於郡主這種近似孩子氣的做法,楚歡伯早已經習慣,自然不當回事了。萬將軍恐怕還是第一次遇到,故而才會被氣得拂袖而去吧!
「哼,虧他還是個將軍呢,膽子比老鼠還小,這也不行,那也不敢的,無趣至極,還是楚大哥比較好玩一點。」
被一個比自己小五六歲的小丫頭說「好玩」,楚歡伯不知道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既然對方是郡主,那麼自己也該覺得榮幸一點吧!
「郡主似乎對萬將軍頗有微言?」
坊間早有傳言,怡和郡主被皇上留在宮裏,不過是為了等待皇上賜婚。雖然楚歡伯不八卦,卻也好奇究竟何人能忍受郡主的脾氣?不過看樣子,剛剛那位萬將軍恐怕「享受」不了。
「別提他了,只會讓人掃興。翠桃,去御酒房取幾壇上好的美酒來,就說本郡主要的。楚大哥,今日咱們可要不醉不歸哦!」
圓潤的小臉上,遠山眉高高揚起,東方盼兒歪着小腦袋,對楚歡伯下起了戰書。
既然有美酒,楚歡伯自然沒有推辭的道理,嘴角微揚,眉眼間透出了幾分期許與興奮。
幾縷陽光斜斜地照進暢春亭,柔和的光投在楚歡伯身上,將他原本就英俊的面龐勾勒得更加迷人,讓原本坐在他對面吃着果兒的東方盼兒都看呆了,不僅忘了自己剛剛才下了「戰書」,甚至連手中的水果跌落了都不曉得。
「郡主,可是在下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楚歡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十分不解。
「沒,沒什麼……」
東方盼兒忙轉過頭用銀簽捻了一塊蜜瓜,放進口中想要掩飾自己的尷尬,卻不料吃得太快,反而一時不慎,被蜜瓜汁嗆到劇烈地咳了起來。
「慢點,來喝點水。」面對着宛如鄰家淘氣小妹的郡主,楚歡伯簡直有些哭笑不得,她總是會時不時給人一些驚喜或者驚嚇。
楚歡伯一邊輕輕拍着東方盼兒的背,一邊伸手拿起石桌上的玉壺給她倒了杯水遞過去。
「大膽!楚公子你還不抬手?」
去拿酒的翠桃此刻正好領了酒回來,看到楚歡伯竟然敢觸摸郡主,頓時嚇得花顏失色,衝上前去將楚歡伯推開。
「翠桃……咳咳,你做什麼?」
東方盼兒接過楚歡伯手中的杯子,不滿地瞪了一眼翠桃,「何必大驚小怪,我跟楚大哥可是老朋友了。」
「可是,這不合規矩……」
「好了,什麼規矩不規矩的,別總拿宮裏那些規矩來跟我說,皇帝哥哥讓我住在這兒,可沒說讓我要守規矩,你再羅唆,我就去跟皇帝哥哥說,明兒個就搬到父王的別院去住,省得你天天在我耳邊羅唆。」
顧岱王妃在東方盼兒小時候便去世了,顧岱王爺公務繁重,又對郡主極盡寵愛,結果教習嬤嬤對郡主也不敢太嚴厲,才導致今天東方盼兒的任性妄為。
「奴婢不敢了,請郡主恕罪。」
翠桃是皇上特意調過來伺候郡主的,若是郡主被她氣跑了,那她的小命兒也甭想要了。
「好了好了,把酒放下,你再去讓御膳房做幾個拿手小菜送來,其他人都散了,該幹嘛便幹嘛去吧!」
遣退了眾人,東方盼兒拎着酒罈挪了一挪,挨着楚歡伯又近了一分。
「楚大哥,現在就剩下咱們兩個了,咱們還是像在宮外一般,盡情喝酒,大口吃菜,可好?」
說來也怪,她一向高高在上,可是偏偏對楚歡伯卻另眼相看,也許是因為他與生俱來的親和力,那種不笑便讓人覺得和煦的臉龐,讓東方盼兒每每看到都覺得溫暖至極。
「好啊,今晚我便再陪郡主喝上一回。」
楚歡伯本就豪爽,加之郡主也是爽快之人,故而二人一拍即合,端起酒杯,也不等御膳房的菜肴便喝了起來。
月光薄薄,美酒余香。
觥籌交錯間,兩人已不知不覺喝到日落時分。
東方盼兒早已醉了,拉着楚歡伯的衣袖,嗤嗤地傻笑。
「歡……伯,歡伯……酒為歡伯……除憂……來……樂……你的名字……果然……沒有取錯……嗝!」
「郡主,你喝多了,我讓翠桃姑娘扶你回去吧!」
楚歡伯雖然面上微紅,可是神情卻依舊清醒,他朝亭外的翠桃揮了揮手,翠桃立刻上前,扶着東方盼兒站了起來。
「不……不許走……我們再……再喝……」
東方盼兒在翠桃的攙扶下,勉強站穩了身子,可是小手卻依舊死死地攥着楚歡伯的衣袍,不肯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