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會成為一名專業又優秀的外科醫師,我會讓你感到驕傲,我會向你證明你所有的等待是值得的。」他柔聲地安撫着。
「我相信你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外科醫師,但你不必向我證明什麼……」她吸了吸殷紅的鼻子,胡亂拭着腮頰上的淚水。
她愛上的並不是他外科醫師的身分,而是蔚呈韜這個人;她要的也不是醫師夫人的頭銜,而是一個愛她的男人;她求的並非能住着奢華的大房子,而是一個溫暖的家。
「什麼意思?」他困惑。
「因為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我不會等你。」她摘掉無名指上的銀戒,放在他的手心裏,眼神悲傷決絕地瞪着他。
他連情人間最基本的安全感都不曾給她,教她如何相信他的承諾呢?
「戒指還你,你愛跟柯海茵去美國就去吧,隨便你要去多久,反正我現在不在你的計劃里,以後也不會在你的未來里。」
她想通了,與其抱着一份疑懼不安的愛,不如勇敢放手。
「小琤,不要任性好嗎?」他的臉色沉了下來,她摘下戒指的行為徹底惹惱了他。
「我才沒有耍任性。你不是要去美國嗎?我幫你打包比較快……」她越過他,打開衣櫥,拖出兩個行李箱,把掛在上面的襯衫一件一件地攤放在床上,俐落地折放進行李箱。
「你要我解釋多少次?我跟柯海茵除了同事之外,並沒有任何曖昧關係,我也不是跟她相約出國,只是恰巧內科受訓計劃推派的人選是她!」他的聲音含着慍意。
「那為什麼你不事先跟我說呢?為什麼要刻意瞞着我?」她抬起含淚的眼睛,激動地質問他。
他和柯海茵沒有曖昧關係,但卻有共同的遠景,他們都想爬升到醫院金字塔的頂端,而她呢?
她要的僅是一份平凡的幸福,一個需要她、也愛她的男人,但顯然現在的蔚呈韜並不能給她這些。
她苦澀地想着,其實他並不想要婚姻,那個戒指只是他用來安撫她的方式而已。
「對不起,我只是希望等一切確定之後再跟你溝通……」他的語氣軟了下來,眼色黯然。
「如果你心裏真的有我,你會拖到最後一刻才讓我從醫院的公佈欄上得知這一切嗎?對你來說我究竟算什麼?」她質問道。
「你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蔚呈韜語氣堅定地說。
「不,我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沒有人會這樣對自己愛的人。」她把他的衣物全都塞進行李箱內,吃力地將兩隻鼓囊囊的行李箱拖到門口,打開沉重的鐵門,厲聲地低喊道:「你走吧,我們之間結束了。」
「我以為你會支持我的夢想——」他幾乎是被她半推往門口。
「我是很想支持你的夢想,但你的夢想里根本沒有我,在你心中永遠有比我更重要的選擇!」她激動地打斷他的話,任憑委屈的淚水漫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
「我是一個醫生,救人是我的職責……」蔚呈韜對她的指控略有不滿,他以為她能夠體諒他的難處。
「那就去當你偉大的醫師,去實踐你的夢想吧!」她用力將他推出門外,重重地掩上門。
她難過地跌坐在地板上,將臉埋入膝間,失控地大哭起來。
從今以後,她的未來不會有蔚呈韜,只剩下自己了……
翌晨。
維琤自睡夢中醒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摸到兩行濕濕的淚水。她已經很久很久不曾夢到前的事,也學會再想起蔚呈韜的離去不再傷懷。
但他突來的造訪依然觸動了她的心,想起昨晚蔚呈韜在家過夜,她翻身下床,趿着拖鞋,走到客廳,只見三人座的沙發空蕩蕩的,薄毯整齊地折放在一旁。
他走了……
一股沒來由的失落感猛地襲上心頭。
驀地,半開放式的廚房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她納悶地轉過身,瞧見蔚呈韜穿着昨晚的衣服,襯衫上還有睡了一夜的摺痕,站在流理台前,拿着鍋鏟俐落地翻着平底鍋內的炒蛋,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熱煮着白粥的淡淡香氣。
她望着他忙碌的背影,難以相信眼前的這一切,懷疑自己還在作夢,否則蔚呈韜怎會下廚?
「早安。」蔚呈韜轉過身,向她打招呼,他關掉瓦斯,找了一個乾淨的瓷盤,將鍋里的炒蛋盛起來,放在桌上。
「你、你這是在做什麼?」她微訝地走了過去,注意到餐桌上除了炒蛋之外,還有兩、三樣炒青菜。
「你看不出來我在煮早餐嗎?」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拿着隔熱手套,將一鍋熱騰騰的白粥端到餐桌上。
她怔愣在一旁。
「你家的冰箱只剩下蛋和幾樣青菜,所以我只好隨便做了簡單的中式早餐。」他抱怨的話語中透着一絲寵溺的意味。
「我不知道你會做菜。」她聲音低低的,感覺很複雜,想起以前兩人在一起的那些年,他從來都沒有為她下廚過,一次都沒有。
反倒是她,很愛研究食譜,替他準備各式各樣的便當。
兩人分手后,少了下廚的對象,她幾乎不做菜,三餐都用調理包或在外面的餐館解決,也不曾再用嫻熟的廚藝去討好哪個男人。
看見蔚呈韜站在流理台前忙碌的身影,一切的動作那麼熟悉又自然,彷彿他就屬於這個家的一部分。
她靜靜地凝看他,面對眼前的景象感覺很不真實,好像兩人未曾分開過,他沒有拋下她,他還是屬於她的。
但現實生活中,他已經不是她的。
一抹苦澀的隱痛浮上她的心頭。
蔚呈韜忙着拿出兩個乾淨的瓷碗,舀起粥,放在一旁待涼,又擺上兩副筷子,一副若無其事的與她閑聊。
「在美國的時候,當地中國菜味道不好,我又吃不慣漢堡和薯條,只得學着做一些簡單的料理。」
蔚呈韜凝視着她惺忪的睡臉,忍住想揉亂她長發的衝動,內心升起一股想呵護她、寵溺她的渴望。
離開台灣的那幾年,每晚從醫院下班,拖着疲累的步伐走過陌生的街頭,跟着人群挨擠在地鐵里,回到空蕩蕩的屋子后,他格外懷念兩人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
他想念她像只可愛的小貓咪般喜歡膩在他的懷裏撒嬌;想念她為他整燙襯衫時,賢慧的背影;想念她做菜的模樣;想念她身上的香水味;想念她枕躺在他手臂上,那甜蜜的重量……
但在想念她的同時,卻也氣惱她的任性,居然搬了家、換了電話,徹底與他斷絕一切的聯繫。
他不相信兩人沒有戀愛關係,成為陌路人是她能接受的距離,如果她能割捨下兩人的這段感情,不會就這樣單身下來。
所以,他謊稱自己有了未婚妻,想試探她的感覺,激起她的妒意。事實上,他在美國接受外科訓練那幾年,忙得連睡覺時間都不夠,違論去經營感情生活。
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忘不了她。
兩人在一起的那幾年,她把他愛得太好,照顧得無微不至,以至於就算有不錯的異性向他示好,他會忍不住拿那些女人和維琤做比較,這才發現自己內心深處一直為她留了個位置。
「我以為蔚大醫師的雙手只拿手術刀,不拿菜刀,既然想吃中國菜,何必大費周章自己學?叫你那個未婚妻做給你吃啊!」她的口氣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