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於是,他胡亂找了個理由,離開了裕固朵朵,往清冷僻靜之處走去。
他以為自己的窘態無人發現,卻不知道,自始至終都有一雙如鷹般的眼睛在緊緊地盯着他。當他離開時,那熊般的影子也跟了過來……
靠在大樹下,花天澤長長地嘆了口氣,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在發脹的額角上。他這是怎麼了,怎麼會為了一個剛剛認識的女子便失了分寸呢?
「怎麼,還真的喝醉了,二駙馬?」一道陰冷的聲音飄來,花天澤猛然抬起頭,便看到了虎背熊腰的一名男子。
「你是烏爾凱?」雖然光線有些昏暗,可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這個男子就是席間坐在他們對面的那人。裕固朵朵偶爾飄過去的怨恨眼神,還有他身邊美麗的大公主,他不是烏爾凱還能是誰?
「你果然很聰明!」烏爾凱輕哼一聲,也不願與他多廢話。「不管你是誰,我都勸你,明天一早立馬捲鋪蓋走人,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烏爾凱緊逼幾步上前,一雙鐵鎚般的拳頭在花天澤眼前囂張地揮舞着。
花天澤自幼習武,皇宮裏不知多少大內高手陪他練武,哪裏會怕這個村野莽夫?只是他不願生事,也就強壓着怒氣,起身欲走。
「不許走!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就你這小身板,想要做二駙馬也不怕把命丟了?」烏爾凱見他冥頑不靈,不由地生氣了。
他知道首領是喜歡這個小白臉的,所以一晚上他都強壓着肚子裏的怒火。
本想趁着沒人警告他幾句,讓他知難而退,卻不料這個小白臉居然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花天澤伸手輕輕撥開烏爾凱的拳頭,瘦弱的身材在高大的烏爾凱面前,竟然一點也不輸氣勢。
「首先,我沒想過要做什麼駙馬。」他堂堂太子,誰稀罕做什麼鬼駙馬?
「其次,我想我的命也沒那麼容易丟,若是不信,你儘管來試試看好了。」
「你……」烏爾凱怒瞪着眼睛,眼見着拳頭就要揮舞過來了,此刻身後卻傳來一聲清脆的喝斷聲,「住手!」
裕固朵朵飛快地跑了過來,伸開雙臂擋在花天澤面前,「烏爾凱,你這是要做什麼?」
她尖銳的聲音驚擾了附近的人群,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時間都圍了上來。
烏爾凱掃了一眼周圍的族人,心一狠,伸出手指緩緩指向花天澤,「我要跟你決鬥!」
【第二章】
決鬥?
烏爾凱的話剛出口,花天澤還未來得及應戰,裕固朵朵便挺起肩膀護在花天澤面前,「不可以。」
開玩笑,花四這麼單薄的身板,哪裏經得起烏爾凱一拳?若是她的「駙馬」被打趴了,她哪裏還有面子呀?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裕固強黎,作為首領,他也不會讓烏爾凱用拳頭招呼第一天來的客人,更何況這個人還是朵朵帶回來的「心上人」。
裕固蔓諾見父親的臉色難看,便走上前來親切地挽住烏爾凱,「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替父親考驗一下朵朵的心上人,不過既然是朵朵挑中的人選,定然不會差的,咱們也別破壞了這氣氛。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去吧!」說完便不由分說,扶着烏爾凱,跟父親說了聲便離開了。
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裕固朵朵氣惱地一跺腳,也仰起脖子挽着花天澤的手臂離開了。
被裕固朵朵送回房間的花天澤,躺在床榻上,腦海里還都是裕固朵朵的身影。她半垂着頭,淡淡的月光灑在修長脖頸上的模樣,不知為何,竟然讓他覺得很美,美得都讓他忽略了身下簡陋的床鋪。
他正回味着裕固朵朵的美麗,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花天澤忙起身奔了過去,心中還在想着是不是裕固朵朵又半途而返?誰知一打開門,竟然是烏爾凱。
「這麼晚了,你有事找我?」花天澤挑了挑眉,將對烏爾凱的厭惡顯露了出來。對於這個男子,他就是莫名地厭煩。
烏爾凱絲毫不在意他冷冰冰的態度,黑壯的身軀抵在門口,輕蔑地看了一眼花天澤,「我來只是想善意地提醒你,朵朵她不會喜歡你的。」
「哦?難道她會喜歡自己的姊夫?」花天澤眉頭輕揚,語帶不屑。
烏爾凱無聲地笑了起來,似乎在笑話花天澤的迂腐和無知,「花四,我們沒有你們漢人那麼多講究,我只知道,朵朵第一個喜歡的男人是我,最後一個也只會是我。」說完,他便瀟洒地轉身離開,留下花天澤一個人在夜色中發獃。
這一夜,花天澤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
雖然貴為太子,也已經到了成婚娶親之年,可是由於母后早逝,父皇忙於政事,幾位姊姊又羞於與他說這些閨房之事,所以,花天澤在情事上還是空白。大公主花月清雖曾派人來傳授過幾次,可是花天澤臉皮薄,不好意思,又一心勤於政務,每次都是讓人將那些春宮圖留下,便打發了,後來又將大公主送來的幾名美姬也都趕走了,以表自己輔助父王、學習政務之志。
雖然平日裏也不乏與皇親大臣之女接觸,但是那些女子都它於他的身分,在他面前循規蹈矩、柔柔順順的,不敢流露出一絲莽撞,花天澤看在眼裏,只覺得一個個都傻頭傻腦的。如今甫一接觸裕固朵朵這般生動鮮明、可愛活潑的女子,他難免動了情愫,卻不想才不到一天,便被人潑了冷水,告訴他這麼可愛的女子居然心有所屬,而那個人卻還是她不該喜歡之人。
那個烏爾凱哪裏好,值得裕固朵朵拋卻倫常去喜歡?花天澤只覺得這事實在荒唐,又滿腹不甘。且不說自己出身,就單單憑相貌才性,他也在那塊黑炭頭之上呀!不就是年幼時打死過黑熊,他還在八歲時就獵過狡猾的火狐呢!
哼,你這個黑炭頭就等着吧!本太子就要證明給你看,裕固朵朵一定是屬於本太子的!
下定決心之後,花天澤便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待天亮后,草草地梳洗了一番,就有人來請他到首領院內用餐。
這裕固部落不像漢人一般,全家住在一起,而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立的房子,用半人高的籬笆圍起,一個院落一個院落地挨着,既能相互照應,又保持每個人獨立私密的空間。而且他們似乎不像安澤那般有森嚴的等級之分,貴如公主的裕固朵朵也要像普通人家的女兒般伺候父親用早膳,端菜盛飯。
院子裏只有裕固朵朵父女二人,花天澤正在張望,就聽到裕固強黎招呼他坐下用早膳。
「沒有旁人了,蔓諾和烏爾凱在他們自己的院子裏吃了。」
花天澤這才知道,原來裕固蔓諾和烏爾凱已經住在了一起。他哪裏知道,裕固民風開化,並不像漢人般只在乎婚約,只要兩人情投意合,得到雙方家長的許可,便可以同屋而居,像裕固蔓諾和烏爾凱這樣已經定下婚約之人,更是可以名正言順地住在一起。
今日,裕固朵朵換了一身清爽簡便的打扮,頭髮被紅綢子綁好挽成髮髻,半身長的裙褂下,是一條短打小褲,半截藕般的小腿露在外面,看得花天澤露出了羞赧之色。
裕固朵朵正從廚房裏端出魚湯,花天澤見狀急忙迎上去伸手接了過來。他從未乾過活兒,也不知道端湯要端碗底才不會燙手,兩隻手掌硬生生地貼在碗邊上。
滾湯的溫度從白瓷湯碗裏傳了過來,花天澤手皮細嫩,不一會兒便覺得手心一跳一跳地發疼,恨不得立刻將灼手的湯碗扔掉,可是在裕固朵朵面前他又不想出醜,只得應咬着牙,將那碗湯端到了桌上。
放到桌上時,由於花天澤過於急切,湯還是灑出來了一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裕固朵朵一眼,卻不料裕固朵朵竟然笑着拉着他的手放到嘴邊,輕輕地吹着。
「真是笨呀!有沒有燙着?」
手掌被她吹得涼涼的,裕固朵朵香甜的氣息便順着掌心傳了過來,像是三月里的春風拂面,吹得花天澤的心也跟着蕩漾了起來。
看到這一對小兒女的姿態,縱然知道裕固朵朵是有幾分做戲給他這個阿爹看,裕固強黎還是覺得開心極了。
見花天澤一直盯着她看,裕固朵朵也不好意思起來,她親自盛了碗魚湯,放到花天澤面前,「要是沒事,就快吃吧!等下我帶你去聖母澗瞧瞧。」
這頓飯吃得自然十分開心,花天澤只覺得以前在宮裏吃的那些山珍海味都不如眼前這頓飯好吃,尤其是這碗魚湯,居然鮮美無比,竟是他從未吃過的美味。若不是想着等下還要跟裕固朵朵約會,花天澤真情願一輩子守在這桌几前呢!
聖母澗在山谷的最里端,是從峭壁山崖上生成的天然瀑布,瀑布水溫溫熱經年不變,在崖下生成聖母溪,小溪里一年四季都有魚,是族人們賴以生存的生命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