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嗚,難不成守身如玉也錯了嗎?得了這麼令人害羞的病,是要她從宅女變身為欲女嗎?
耿於韞的視線定定地望着她雙眉緊蹙的小臉,又接口說道:「這種病好發於二十至三十歲的年輕女性,是一種滿常見的疾病。」
「那現在怎麼辦?吃藥會好嗎?」艾曦迎視他炯亮的眼色,尷尬地追問。
她哭笑不得,原來她是醫師認證過的純正「玉女」……
「你這種情況單吃藥已經無法消腫,必須把‘珍珠’里的‘精華液’‘萃取’出來,才能消腫止痛。」他極力發揮想像力,安撫她不安的心,免得等會兒引流(萃取)手術駭着她。
「怎麼個萃取法?」她沒力地哀嚷,只想快快結束這場酷刑。
「就是拿針稍微刺一下,然後針管輕輕一抽,‘精華液’就會出來了。」他避重就輕,一語帶過,擔心太過詳細的治療說明會把她嚇着。
在一旁跟診的劉曉琦覆在口罩下的嘴巴都快拉到耳朵去了,認識耿醫師這麼久,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幽默,什麼珍珠、萃取、精華液,現在他是把婦產科當成醫美診所嗎?
那以後要是有病患要電燒菜花,該不會就叫「電波拉皮」?
艾曦吶吶地說不出話來,這分明就是「單身病害」嘛,孤家寡人已經夠寂寞哀怨了,還要再挨上這一針。
得知不是生了腫瘤或不名譽的性病,她腦內的小劇場再度活躍起來,彷佛在《蘋果日報》的專欄看到了自己的人生故事——
人間異語:清純玉女積「欲」成疾,婦科醫師妙手回春。
唉,天長地久有時盡,羞恨綿綿無絕期……
她糗得巴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MISS劉,準備一下引流的針管。」耿於韞轉身吩咐道。
聽到針管兩個字,她悚然一驚。
「耿醫師,我怕痛啊!」她緊張到手心全是汗,眨巴着雙眼無助地望向耿於韞,可憐兮兮地說。
雖然他說得很含糊,但她還是怕得背脊泛寒,忍不住伸手抓住耿於韞的手腕,小臉儘是恐懼。
「放心,只是輕輕刺一下,不會太痛。」耿於韞低首凝看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纖細的肩頭,安撫道。
「耿醫師,你要輕一點,人家很怕痛。」艾曦眼角含着驚懼的淚光,啞着嗓子再次重申。
「放心,我下手會很輕很輕的。」耿於韞好脾氣地承諾道。
「你一定要很溫柔、很溫柔哦。」艾曦再三懇求,全沒了平日優雅自信的形象,但甜柔的嗓音卻多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我會很溫柔的。」耿於韞深邃的眸光堅定地望住她。
「顏小姐,你就眼一閉、牙一咬,忍一忍就過去了。」在一旁的劉曉琦也加入勸說的行列。
「你要刺進來時,可以先通知我一聲嗎?」艾曦可憐兮兮地哀求着,雙手緊張地扭絞着衣角,深呼吸,努力做好心理準備。
「我要進去嘍。」耿於韞十分配合地做出預告動作。
劉曉琦壓抑住往上揚的嘴角,若不是親眼目睹耿醫師在進行「萃取」手術,光聽這番對話,還以為他跟顏小姐正在進行十八歲以下兒童不宜的限制級行為。
雖然現在進行的醫療行為,也是成人不宜觀看啦!
「啊……」
寧靜的診間爆出尖銳的叫聲。
劉曉琦揉了揉發疼的耳膜,就算孕婦突產的叫聲也沒這麼凄厲,看來顏小姐真的很怕疼啊!
看完內診后,艾曦遵照耿於韞的交代到樓下批價領葯,她低頭看了一下藥袋上頭有消炎藥、抗生素等,裏頭還多了幾包退燒藥。
方才在診間時,耿於韞特別叮嚀她巴氏腺囊腫可能併發高燒的癥狀,所以貼心地多開了退燒藥。
雖然看診的過程很令人尷尬,但耿於韞不愧是專業人士,做了「萃取」手術之後,少了那顆腫脹的「珍珠」,她疼痛減緩,只剩走路摩擦到傷口時仍然有些疼。
腳步蹣跚地朝着醫院門口走去,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滂沱大雨,淅瀝瀝的雨聲與車子的喇叭聲交織在一起,混亂的交通更顯得壅塞。
艾曦狼狽地撐着雨傘,拖着疼痛且疲累的身軀走在坑坑疤疤的積水路面,身上的洋裝被疾馳而過的車輛濺濕了泰半,再加上招不到出租車,心中悲涼情緒尤甚。
叭——
身後響起一陣刺耳的喇叭聲,一輛白色房車在路肩停了下來,玻璃車窗緩緩地降下來,探出一張熟悉的俊臉。
「顏小姐……」耿於韞揚聲喊道。
艾曦循聲望去,怔愣了一下說:「耿醫師?」
「你要回家嗎?」耿於韞隔着雨幕膘望她孤單狼狽的身影,主動關心道:「這種天氣很難攔車,我送你一程吧。」
他橫過身體,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說道:「上車吧!」
「那就麻煩你了。」她收起傘,鑽入車廂。
她也不想拒絕,不然再走下去,她的「月光寶盒」只會痛得更加厲害。
「不客氣。」他側過身替她扣上安全帶,又從後座取出一條幹凈的運動毛巾遞給她,體貼地說:「你的頭髮和衣服都濕了,快點擦乾淨,免得感冒了。」
凝睇着她濡濕的發梢和眼底脆弱的情緒,令耿於韞興起一股想憐惜呵護她的衝動。
方才看完最後一位患者后,他又上樓巡了一回病房,才開車離開醫院,沒想到會在路上遇見她。
這意外的巧合令他眼底隱隱浮現一抹雀躍的神色。
「謝謝。」她接過他遞來的毛巾,擦拭發梢和手臂的雨水,面對他突來的溫情舉措,原本被雨水淋濕的悸動芳心再度溫熱了起來。
難得遇到一個令她動心動情的男人,結果居然是她的婦產科醫師……
他見過她最「不堪」的一面,肯定對她沒有多餘的遐想。唉,一切都是「月光寶盒」惹的禍,看來她和耿於韞,註定只能維持病人與醫師的關係了。
「顏小姐,你住哪裏?」耿於韞雙手操控方向盤,瞟看她線條優美的側臉,低聲地問道。
「耿醫師,我住在華興街三十七巷底……哈啾……」她冷不防打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我把空調轉小一點,這裏有外套先披着……」耿於韞騰出一隻手,將披在後座的西裝外套遞給她,續說道:「現在有點堵車,你先休息一點,等到的時候我再叫你。」
「謝謝。」她接過他遞來的外套,將它披在身上,鼻翼間飄散着殘留在布料上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彷佛被他陽剛的氣息包圍着,教她呼吸一窒,有些說不出的曖昧。
剛才離開醫院,拖着病軀又攔不到出租車的事情,着實讓她懊惱了一下,但在遇到耿於韞之後,艾曦覺得自己還不算太衰嘛,起碼有個型男醫師來拯救她生病的「下半身」,又好心送身體仍疼痛的她回家。
封閉的車廂里,音箱裏流瀉出輕快的英倫搖滾歌曲,耿於韞雙手握着方向盤,忍不住悄悄用眼角的餘光瞥向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艾曦。
她閉着眼睛,身上覆著他的外套,竟有一種嬌柔荏弱的模樣,令人忍不住想疼寵她,一種獨特的溫柔因她而生。
她慧黠迷人的眼睛、甜美的笑靨,一再地挑動他的心。
他對自己的條件還算有自信,平常對他示好的女人也不少,但在遇到顏艾曦后,他的信心就被感情所動搖,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她會愛上的男人?
畢竟沒有多少女人會想跟自己的婦產科醫師交往吧!
明明窗外下着雨,馬路上嘈雜的喇叭聲十分剌耳,但耿於韞卻十分享受和她困在壅塞車流中的時光。
如果不能光明正大說喜歡,那暗地戀着她、寵着她,應該無妨吧?
因為「月光寶盒」生病的關係,艾曦向公司連請了五天的病假,幸好她上班的櫃點已經做完周年慶,又累積了一堆年假沒休,剛好趁這個機會,可以好好在家休養。
老家住高雄的她,之前從澳洲回來找工作時,便在台北租了一間十幾坪的小公寓,一廳一房再加上一間開放式廚房的設計格局,頗適合單身女郎居住。
不過那間廚房雖是擺在那兒,卻常無用武之地。她廚藝普通,再加上在百貨公司工作長期養成的外食習慣,讓她鮮少使用廚房,頂多就是煮碗泡麵或下個水餃,從沒有像現在這般飄出陣陣食物香氣。
蜷坐在客廳那張深紫色雙人沙發上,她瞟向流理台前那抹忙碌的高大身影,在心底腹誹,這算是「因病得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