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這裏自然是雲府啊!」

「雲府?!不對,我怎麼會在雲府?這是怎麼……雲槐夏呢?叫他出來。」

「他」直覺如是斥道。

朱明一臉古怪,「公子,您自個兒不就好端端的站在小人的面前嗎?」

「我不是雲槐夏!」

「不然您是誰?」實在是服侍槐夏公子多年,朱明才敢壯膽頂撞,同時也察覺出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我當然是安瑛姿啊!不對,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雲槐夏」連鞋子也沒穿,就沖了出去,跑過大街小巷,壓根兒沒心思注意路人的目瞪口呆或指指點點。

「他」就這樣口口聲聲喊着雲槐夏的名字,從雲府一路沖入安府,然後……

然後躺在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張開了雙眼,目光獃滯的盯着床頂,好半晌才鼓足勇氣,緩緩的舉高自己的左手至眼前。

不可思議的悲劇發生了!

「雲槐夏」無聲的慘叫着,怎麼樣都無法接受擺在面前的奇異事實,激動得用力拉扯頭髮,連帶臉部表情扭曲不已。

「喂,住手。」嬌斥聲響起,接着是一記巴掌拍過來。

「不準這樣虐待本公子的身體。」

「他」果然住手,先看看發紅的手背,再怔怔的看向雙手交抱胸前,一臉不耐煩的嬌蠻人兒,驀地哀聲欲泣,「那是我的臉孔……」

「對,我知道。而你那是本公子的身體。」

「安瑛姿」很粗魯的冷嗤一聲,一屁股往就近的椅子上坐下,想按照過往的習性,蹺起二郎腿,蹺……

蹺……蹺個頭啦!穿這種女人家的裙子,層層件件的,兩隻腳像是被綁死,別說蹺腿,連抬都抬不起來了。

嘖,女人真麻煩……「安瑛姿」只得放棄蹺二郎腿的念頭,再度正色的看向「雲槐夏」。

「先別哭了,行嗎?我們還有正事要商量。」而且教「她」看着「雲槐夏」哭?古怪到了極點。

「正……正事?」又不是戲子,哭泣這種事哪有可能說放就放,說收就收的?「雲槐夏」抽噎着,忍不住瞪向對方。「我們又有什麼正事好談的?」

「至少可以談談眼下所發生的光怪陸離之事。」

「安瑛姿」不疾不徐的提醒對方。「你可知道我們身上為何會發生這種……這種……」嘖,子不語怪力亂神,「她」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眼下發生的事。

反倒是「雲槐夏」冷靜下來后,思索片刻,試圖提供適切的說法,「離魂?借屍還魂?死而後生?不對,這些似乎都不能解釋我們兩人身上發生的情況。」

「不,這有點像是借屍還魂。」

「安瑛姿」卻有着不同的想法。

「只不過是還錯了魂……不對,是交換!不知怎麼回事,我們倆的魂魄居然交換了。」

「魂魄交換?」

「雲槐夏」被「安瑛姿」的驚人推論嚇傻了。「不可能!

又不是什麼以物易物,我沒事幹嘛要跟你交換魂魄?等等……」這時才警覺的張望四下,就怕他們倆的古怪模樣、言論被其他人瞧見、聽見。

「別瞧了,這廂房裏就只有我們而已。」

「安瑛姿」冷冷的睨着「他」放鬆下來的模樣。「只不過朱明和那個名叫小滿的丫頭似乎瞧出了些許不對勁,怕是瞞不住他們的。」

「小滿知道了倒無妨,她可是對我忠心耿耿,不會在外頭亂碎嘴。」

「雲槐夏」毫不猶豫的應道,「你家那個朱明呢?」

「朱明當然也是。」

「安瑛姿」撇嘴,理應嬌艷的臉蛋竟然浮現一抹帥氣。「就算是我想做再荒唐的事,他也……」

「她」頓住,打了個哆嗦,像是想到什麼,雙眼徐徐眯起。

「我真不明白,日子原本過得好好的,老天爺幹嘛突然開這種玩笑?是在懲罰我嗎?那也要有個理由……」

「雲槐夏」突然也沒了聲音,俊美的臉孔隨着思索逐漸變得凝重。「該不會是……該不會是……那對姓古的夫婦在搞鬼?」

「那對姓古的夫婦在搞鬼?」

「安瑛姿」幾乎在同時脫口說出相同的話語。

這一驚,非同小可。

「你也去找住在郊外的古氏夫婦?」

「安瑛姿」馬上追問。

「也?你也去了?」

「雲槐夏」立即反問。

「你怎麼會去找他們?」

「那你又為什麼要去找他們?」

「安瑛姿」微眯雙眼。「你知道他們是懂得施行咒術的人吧?你去找他們對我下咒?」

「那……那又如何?」

「雲槐夏」奮力甩開被對方壓倒氣勢的心虛感,不甘示弱的反問,「你也是,對不對?你去找他們來對付我……且慢,難道就是這一點出了問題?」

「也許。」

「安瑛姿」嬌靨一凝,見「雲槐夏」一副亟欲衝出廂房的模樣,馬上趕過去攔人。

「慢着,你要上哪去?」

「上哪去?自然是去找古氏夫婦,要他們把事情交代清楚啊!」

「雲槐夏」就不信這個冤家會不想這麼做。

「說得沒錯。」

「安瑛姿」一聽有理,也就不攔人,反而主動拉開房門。

「來人,備車。」

未幾,在朱明親自駕車,小滿隨行下,「雲槐夏」與「安瑛姿」火速離開王城,趕往郊外。

馬車終於在古氏夫婦居住的小木屋外停下,不待朱明為他們拉開車門,一人一邊,「雲槐夏」與「安瑛姿」默契十足的開門下車,饒是看都不看對方一眼,卻幾乎是在同時間拔足朝小木屋狂奔。

「喂,有人在家嗎?」

「雲槐夏」人高腿長,快了一步,先行擂門。

可是擂了好幾下,就是沒人應門。

「安瑛姿」大感不妙,來到屋側,踮起腳尖,藉由牆上的小窗往裏看。

「沒人……」

「沒人?」

「雲槐夏」一愣,馬上也擠了過來,努力將雙眼瞠得大大的,朝窗里張望。

只見這棟陰陰暗暗的小木屋裏果然沒人,放眼所及之處,均有匆匆收拾過的凌亂痕迹,就好像有人趁夜摸黑收拾包袱,溜之大吉……

「首先,我們得面對這個事實,我們都請古老夫婦施行咒術,互相向對方下『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咒術,但是不知道為何變了樣,我們反而被莫名其妙的交換了魂魄,附錯了身……到目前為止,你還能接受嗎?」「安瑛姿」認真的分析着擺在眼前的怪力亂神事實,也希望能得到對方的認同。

「這教我怎麼接受?」

「雲槐夏」沮喪的癱坐在椅子上,雙眼空洞的瞪向天花板。

「我不想當你。」

「我也不想當你。」

「安瑛姿」翻個白眼。「若真得當個女人家,也絕不想變成原本是對頭冤家的女人。」

「她」覺得有些渴了,熟絡的自行動手,為自己倒茶。

他們現下在雲府的書樓里。這棟清幽的小書樓是「她」,不,是雲槐夏平日在家處理生意事務時的重鎮之地,除了朱明以外,其他奴僕未經召喚,禁止前來,現下更是只有「雲槐夏」及「安瑛姿」共處一室。

古氏夫婦人去樓空的事實,不僅讓「雲槐夏」大受打擊,「安瑛姿」亦然。

只是當「她」見「他」雙腿發軟,朝地一跪時,不得不振作,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轉頭喚來守在馬車旁的朱明,前來扶人。

唉,「她」這輩子不會忘記朱明一邊扶着「雲槐夏」走,一邊露出的驚疑神情。朱明一定在想,他家公子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窩囊吧?

可是那不是「她」,不是真正的雲槐夏啊!

「安瑛姿」悶悶不樂的暗忖着,卻也不知道應該如何為自己辯解,只能以強硬的口吻命令朱明將馬車駛回雲府。

若以外人的眼光來看,這實在是相當古怪的光景,槐夏公子的隨侍駕着安府的馬車,停在雲府偏僻的後門,而且從馬車上下來的人不只是有安氏商號的女當家及丫頭,還有槐夏公子本人?

更古怪的是,槐夏公子活像個姑娘家一臉泫然欲泣,有氣無力得像是再也走不動,還必須靠安氏商號的女當家不耐煩的拉扯着走……

不想還好,愈想愈教人氣悶哪!

「安瑛姿」翻個白眼,懊惱自己的形象都被破壞殆盡。

「雲槐夏」注意到「安瑛姿」翻白眼的模樣,不服輸感油然而生。事到如今,「他」怎麼能被這個冤家瞧不起啊?「她」都能接受被莫名其妙的交換了魂魄,附錯了身一事,那「他」當然也行啊!

於是「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整理一下鬢邊凌亂的髮絲,認真的坐直身子,也學着「安瑛姿」陷入長考。

「我看,我們的首要之務就是尋訪古老夫婦的下落。」

「雲槐夏」終於開口,「我會派人通知安氏商號的每個分驛站,且繪製古老夫婦的人像,留心相似的人物。」

「這樣是不夠的。」

「安瑛姿」哼了一聲,「說不定那對夫婦走的是水路。我會要金夏商號的各碼頭水調頭口留心古老夫婦的行蹤,每隔一段時日就要做一次回報。」

「回報給誰?」

「雲槐夏」嘴一撇,「給你還是給我?」

「當然是回報給本公子我。」

「安瑛姿」理所當然的回答。

「我想金夏商號的人馬應該不會聽令於『安瑛姿』吧?」

「雲槐夏」指出這一點。「就像安氏商號的人馬也不會聽令於我是一樣的道理。」

「我倒忘了這一點。」

「安瑛姿」腦筋一轉,「我可以先命朱明當我的代理人,再透過他發號施令。」

「那別人一定會問,槐夏公子,你又不是不在城裏,為何還要透過朱明來發號施令呢?」

「雲槐夏」敏捷的反問,「屆時你……不,是我又該如何回應?」

「就說我身體有恙,不能視事。」

「安瑛姿」也看向「他」,「我看你也要你那個丫頭當你的代理人好了,這樣行事容易點。」

「也只能這麼做了。」

「雲槐夏」無奈的頷首。「而且我們最好現下就把朱明、小滿喚來,告知他們一切實情,否則又要如何命令他們做事?」

「我看最重要的是,他們能否接受我們魂魄互換這件怪事吧?」

「安瑛姿」一邊起身往門口走去,一邊喃喃自嘲,「如果有人跟我說這種話,我會說那人瘋了,應該直接送去收驚做法事。」

「我也是。」深吸一口氣,「雲槐夏」幾個快步趕上「她」。

兩人並肩而行,準備一起面對這場人生的難關。

果然,當半信半疑的朱明和小滿踏入房裏,又被「安瑛姿」與「雲槐夏」各自帶開,展開一段漫長、認真、仔細,但不可思議到極點的解釋后,朱明與小滿還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樣。

這廂端——

「安姑娘,您說您其實就是我們家的槐夏公子?您能提出什麼證明嗎?」

朱明最後反問。

思索片刻,「安瑛姿」傾身向前,在他的耳邊低語,「你父親是我雲府的園丁,你七歲時,他才把你從鄉下老家接到王城雲府里一塊生活。你第一次看見本公子時不斷驚呼,說我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小仙女……」

「您……您……」朱明神情驚訝,往後一跳,「您真的是槐夏公子!」

那廂端——

「槐夏公子,什麼魂魄互換?您是同我家小姐一起來開奴婢的玩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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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夏公子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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