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可惡!我怎麼可能不適合習武呢?我乃堂堂連家子孫,是要上沙場殺敵立功,為連家添光增彩的,怎麼可以不能武!」饒是連駿尚且年幼且身子羸弱,可是志氣頗高。

只是再高的志氣也改不了老天爺註定的事實,連駿氣得都快吐血了身子還是一樣的弱,不,是變得更弱。

因為他氣得沒胃口,辛海棠精心準備的膳食他不是隨便吃個幾口,要不就是以筷子沾了沾便算數。

連家的兩位夫人這下可急了,不僅餐餐陪同連駿用膳,更將飯菜夾入他的碗裏好聲婉言的勸他,但這小子還是照樣不吃。

,起初連駿未曾在意,直到好一陣子后,他才發現她除了不說話之外,還用一種他不曾見過的古怪眼神看他。

「喂,你怎麼這樣看我?」這日,連駿終於再也忍受不了的喝問道。

「奴婢怎樣看您了?」辛海棠恭恭敬敬地反問。

「就……就一副很瞧不起人的模樣!對,你是瞧不起我嗎?是因為我不適合習武?」連駿近來的想法很偏激。「我可還是你的駿少爺,你怎麼敢瞧不起我?」

「奴婢怎麼會因為您不能習武就瞧不起您?奴婢是因為您的冥頑不靈而瞧不起您的。」辛海棠大膽地抬起小臉,朝他哼道:「山不轉路轉,您這身子骨就算習了武,也怕是在沙場上還沒砍到人就被對方捅的份,屆時別說是為連家增光彩,添羞辱還比較快!那麼您何必一直執着於明知無法成功的事呢?為什麼不想想您除了上沙場之外還可以做些什麼?」

「除了上沙場,還可以做的事?」這教連駿慣懂了。

他出身將門,家族所寄予的期望以及周遭的氛圍,都讓他覺得自己除了上沙場之外別無其他選擇,可是現下辛海棠卻告訴他,他還有其他選擇?

「一場戰爭,除了在前鋒殺敵的戰士外,更少不得後方的協助。」辛海棠舉例說明。「要有人預備糧食戰衣,有人預備彈藥武器,有人研擬各種計策以打敗敵方……這些都很重要,做得好的話,其功績並不輸給在前鋒作戰的戰士,您怎麼都沒有這樣想過呢?」

「我……我是真的沒想過……」

連駿雖然年幼,辛海棠所說的話又有些艱澀難懂,但他聽進去了,至於聽不懂的部分就先放在心裏慢慢咀嚼,慢慢領悟。

此刻,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不再浮躁動氣,瞬間彷佛成熟了不少。

「那麼,就請您現下開始仔細想吧。希望您能用力的想、拚命的想,就能真的想通、想明白了。」辛海棠鄭重的強調道。

花開花落,十年韶光轉眼過。

今年開春,躬逢皇太后六十大壽,皇上及皇后本來想為老人家大肆辦壽宴,但長年茹素,喜靜惡吵的老人家婉拒了,最後便決定在皇太后的宮中擺下素筵,自家人簡單慶祝一番。

只是錦氏皇室的「自家人」何其多,皇上、皇后、各妃嬪還有眾多皇子、皇女之外,尚有各王爺、郡主連同其家眷,不下百餘人,仍教皇太後向來清幽的宮中顯得十分熱鬧。

由於皇太后也很久沒和一些嫁出去的女兒或是分封至遠方的皇室子弟見面,能藉機見到這些晚輩,老人家也倍感欣喜,若是有人懷裏還抱着個白白胖胖的討喜小娃兒,更是讓皇太后笑眯了雙眼。

「小荷向皇太后請安,祝您萬壽無疆。」身為皇室成員之一,荷夫人自然也出席壽宴。

「小荷呀,哀家好久沒有見到你羅。」皇太后慈愛地笑道。「過來讓哀家仔細瞧瞧。」

荷夫人是皇太后的遠房外甥女,未出嫁前常常入宮晉見皇太后。

姨甥倆相談甚歡,皇太后垂問她這些年日子過得如何,又問起她的兒子。

「哀家記得他名喚連駿是吧?今年多大了?」

「駿兒已十八了。」

「這麼大啦?本宮記得那是個很是俊美的孩子,他沒跟你一起來嗎?」一旁的皇后插嘴詢問道。

「駿兒今早臨時有些事,辦完后才會過來。請皇太后、皇上、皇后見諒。」荷夫人謝罪道。

「辦什麼事?他是在忙些什麼?朕記得他尚未繼承將軍一職吧?」這回換皇上好奇地問。

皇室中眾所皆知,連駿自幼體弱多病,委實非將相之才,可是如今聽荷夫人這麼說,他似是別有一番作為?

「駿兒他現下是……」

「荷郡主公子連駿到……」

荷夫人話未竟,便被門外太監的呼喊聲打斷。

皇親國戚們紛紛轉過頭,滿心好奇地朝門口張望。

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施施然出現,步伐雖不若習武者般雄壯威武,卻也不像文人那般斯文中略帶秀氣,而是平穩中帶着某種鍛鏈過後的從容自信,行雲流水間又有種起舞般的優雅感,教人不知不覺間被他吸弓。

連駿正式現身,滿殿霎時靜寂無聲。

挺眉鳳眼,鼻若懸膽,一張俊美臉龐再襯以漆若鴉翼的黑髮,教人望之屏自心。

他長得未免也太俊了吧!上至皇太后,下至服侍的宮女、太監,無一不在心底發出相同的驚艷讚歎。

連駿神色平靜自若,沒有受到周遭注目禮的影響,大大方方的走到皇太后及錦氏皇帝、皇后等人的座前行君臣之禮。

「微臣連駿叩見皇太后、皇上、皇后,並祝皇太后萬壽無疆,福祿綿綿——」

連駿中規中矩地行完禮,就待皇太后或皇上要他平身,但怎麼就是沒人開金口呢?

「咳!」荷夫人心疼兒子,微微發出一記乾咳聲,才教眾人驀然回神。

「平身。」皇太后連忙道。

「謝皇太后。」連駿這才起身,再度昂首面對眾人。

「過來讓哀家仔細瞧瞧。」俊美的男女誰不愛看?皇太后一個招手就要連駿走得更近一些。「嗯,你長得可真好,和小荷小時候真像。」

「皇太后您這可是拐個彎讚美小荷?」荷夫人一句打趣的回應引起一陣不約而同的笑聲,無形間讓氣氛再度活絡起來。

連駿成為滿殿最受矚目的焦點,除了眾賓客或讚賞或好奇地打量着他外,連在旁服侍的太監及宮女眼角餘光都悄悄跟着他打轉,幾名小宮女更是不覺羞紅了雙頰,整座宮殿裏更是洋溢着看不見但是能確確實實感受到的盎然生機。嗯,春天真的來了。

春光是明媚的,春夜卻是惱人的悶熱,在這種時候,最享受的一件事就是——

「呼……真舒服!」

小小的合院裏沒有澡間,僅能在灶房裏備浴桶沐浴凈身,起先連駿總覺得此處太過窄小而不習慣,但日子一久也就安之若素,如同此時此刻般已習慣這種沐浴方式,甚至頗為樂在其中。

「駿少爺,水夠熱嗎?需要奴婢再為您加些熱水嗎?」灶房的另一端,正在看顧着爐火的辛海棠側首揚聲問道。

「不用了,水溫剛剛好。」

聽見這聲回答,辛海棠便將爐火調整至不需時時看顧的程度,再起身走向浴桶,繞到連駿的身後輕輕跪下,為他清洗頭髮。

閉上雙眼,連駿反而對身後的動靜更加瞭若指掌,他知道辛海棠為他洗髮的每個步驟,首先,她會以一勺水澆濕他的發,輕輕搓揉,接着才以皂莢清除發上的油膩臟污。

「累死了,早知道就不該答應奶奶及娘進宮去。」連駿渾身放鬆,嘴裏吐出一句咕噥。

「此次乃皇太后六十大壽,您亦為皇家一分子,理應赴宴向皇太后慶賀。」辛海棠回應着連駿的話,洗髮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疏懶。「而且那種場合您只需祝壽、飮宴就行了,又會累到哪兒去?」

「祝壽和飲宴是不會累,可是被所有的人盯着吃東西可就累了。」連駿嗤了一聲道。

原來皇太后及錦氏皇帝、皇后對連駿十分驚艷,不僅將連駿召向前「欣賞」一番,皇太后對他有禮且不卑不亢的回話態度很是喜歡,錦氏皇帝更是親開金口問他可有差事在身,大有當場封個官職給他之意。

但是面對這青睞有加的賞賜,連駿卻含笑堅定地謝絕了。

「感謝皇上美意,不過,微臣已經正為皇上效犬馬之勞。」

「什麼?喔,你身上穿的是……」錦氏皇帝錯愕之餘,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正是官員服飾。

錦氏皇朝的官員服飾以顏色作為主要分別,文員為青,武員為皂,其官階上朝時的冠帽同為區別,但見連駿僅着官服而無冠帽,那

代表着他僅是個最低階的小吏。

「是的,微臣乃兵部文書生員。」連駿神情從容地道。

「什麼,你只是個文書生員?」錦氏皇帝又是一驚。

文武各部均設有文書生員之職,此職僅負責長官所交代的文書謄寫,或整理各部間所往來的公事行文,既無實權又事務繁忙,依連家的背景,連駿再怎麼樣都能撈個兵部司侍郎的職位才是。

「是的,微臣憑靠自身能力,半年前考上文書生員一職,就任亦已滿四個月。」連駿遲來赴宴,也是因為先趕着去兵部公府處理一件昨天尚未處理完畢的文卷。

「你何必如此屈就?只需跟朕提一聲,朕馬上可以讓你當上軍司侍郎。」那是僅次於兵部尚書的官位。

「但那樣就不是微臣辛苦付出所獲得的成就,如此一來,便對不起先父在天之靈。先父的地位也是他以血汗戰功所鞏固的,但微臣天生體弱,無法赴沙場立功,只能另謀途徑,以自己所能展現的成就以告慰先父之靈,請皇上成全微臣微小的心愿。」連駿認真誠懇地表達婉拒之意。

連駿就是不想靠連家的權勢當官,想以自己的能耐在官場上闖闖看。既然他爹生前是以自己的力量在沙場上建功立威,那麼他也能以自己的長才建功立業,這才是他該做的事。

也許是連駿如此堅定終教錦氏皇帝動容,錦氏皇帝最後非但沒因為他直言拒絕君上而惱怒,反而對連駿另眼相看,大為激賞。

「有志氣!如你所願,朕就不干涉了。」錦氏皇帝哈哈大笑。「真高興荷郡主有此驕兒,賜座!」

聽連駿敘述至此,辛海棠不禁問道:「這又哪兒累人了?」

「這一賜座,我就被迫夾在皇太后及皇上、皇后中間,不但手腳不能亂動,皇太后也好,皇上和皇后也罷,他們隨便哪個人靠近一點,我就馬上得眼觀鼻、鼻觀心,不敢亂瞄,你說這能不累人嗎?」連駿發出誇張的嘆息聲。

「還有呢!」

「還有什麼?」辛海棠眼睫低垂,眼瞼下方浮現兩把小扇子似的陰影,語氣平靜依舊,可是微微蹙起的眉心像是打了個小小的結。

「每當我才舉箸,或才吃了一、兩口菜,就突然有個王爺帶着女兒過來向皇太后說些祝壽賀詞,不然就是突然有某位妃嬪前來向皇太后以及皇上和皇后敬酒,再順道與我攀談幾句……這樣我哪有辦法好好吃飯啊?」連駿大發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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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丫頭把命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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