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連駿和辛海棠定住腳步,彼此互望,接着欲掉頭轉身。
「啊!在那裏!連少爺回來了。」身後忽地揚起一記呼喊聲。「連少爺,我是京城第一田媒婆,有上好的人家想跟您說媒哪!」
「走開!說媒事小……連大人,小人是書部主簿,特來拜訪……哎呀!」低階小官話未竟,就被高品大員趕到一邊去。
「書部主簿是哪根蔥?在下乃刑部司侍郎,想請連大人前往寒舍作客……哇!」這回換高品大員被推往一旁,一名手持拜帖的管事佔了上風。
「連大人,小人是朱國舅府的管事,奉國舅爺之命前來邀請連大人……」連駿力持鎮靜,心中苦笑,恨不得將這些人全都趕走,但實際上卻不可能,只能一一打躬作揖,予以回絕。
皇親國戚和官家的人容易應付,只要一句「改日再敘」、「不便前往」即可,反倒是那些媒婆才難打發。
「謝謝各位美意,不過在下無意其他親事。」除了與辛海棠的親事外,其他的親事他都不感興趣。
「哎呀,連大人您別這麼說嘛。」好幾名媒婆爭先恐後地意欲靠近連駿,並將辛海棠擠離他身邊。「正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連大人如此年輕有為,身旁應該要有個高貴端莊、美貌嫻靜的夫人服侍,切莫再讓些不三不四、不乾不凈的丫頭近身哩。」
聞言,連駿笑容一僵,一對鳳目滿是陰霾。
辛海棠眼角餘光一瞄,小嘴一抿,便手揚指落,在眨眼間點了所有媒婆的穴道,教她們登時變成僵矗原處的木頭。
連駿轉怒為忍俊,還得很辛苦地表現出一臉歉然。「真不好意思,海棠兒出手衝動了點,還請各位包涵,當作沒有這回事。」
他故意說了一大堆道歉的話,而且是溫溫吞吞的說,說完了才示意辛海棠一一為她們解開穴道,折騰了好半晌才告落幕。
經過這番折騰,在辛海棠小露一手以及連駿始終客氣但婉拒的示意下,媒婆們終究知難而退。
小小合院終於恢復原有的清靜。
連駿與辛海棠手挽着手,一同走進屋裏。
連駿忽然轉過頭道:「對不起。」
「嗯?」辛海棠抬眸望着他。
「剛剛那番陣仗……還有那番侮辱你的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他的余怒又開始沸騰。「真該拔了那些媒婆的舌頭!」
他這番慍怒且血腥的說詞反倒紆解了辛海棠心中的余郁。
「如果這是駿少爺的希望,妾身非常樂意為您實現。」她語氣嚴肅認真,小臉卻朝他淘氣地笑開來。
連駿這下子也跟着噗哧一笑,「你呀……」
想當然耳,連駿請求皇上賜婚的事傳入連府後,連老夫人與荷夫人便派人傳話,要他立刻回家去。
連駿心知肚明,這一回去怕是就難再出連府,奶奶與娘親一定會儘快為他找對象下聘,押着他拜堂成親,同時也必定會儘快送走辛海棠,教他此生再也找不到她。
為此,他不得不作些周全的準備。
待一切準備都安排就緒,連家派人來傳話已經不下十餘趟,連駿終於肯道出確切的答覆。
「明天我就回去了。」他微笑着如是告訴總管。
「小人知道了。」
總管總算能鬆口氣,順手將額上冷汗抹去,慶幸自己達成使命。
臨走前,總管忍不住向連駿道:「駿少爺,小人說句實話,兩位夫人對您跟海棠丫頭的事可是相當……有意見。」
「大總管是想說,奶奶及娘親大為反對吧?!」連駿一笑。
「哎……您跟海棠丫頭身分上實在是……真是可惜了,如果海棠丫頭有個好一點的身分,配得上您的話……」總管一邊感嘆一邊搖頭。
「不,海棠兒這樣是最好的。」連駿微微一笑,送走了總管,同時在心中默默地想,是他配不上她才是。
真的,仔細想想,他連駿除了運氣好投好胎成為連家嫡子外,要武不能,得靠辛海棠保護,生活起居也是她一手打點,少了她,他恐怕至今仍是個體弱多病又任性的少爺,若不是他僥倖立下遏止韃靼國偷襲的大功,他又有哪一點配得上她?
「駿少爺,您別這樣看妾身……」辛海棠察覺連駿的目光是那麼專註、火熱,愛憐無比地凝視着她,不自在地羞紅了小臉,手指直絞着衣袖。
她自然流露出的小女兒嬌態更教連駿的心神一陣蕩漾。
「我們今晚早此一一歇息吧。」一雙鳳目微微眯起,他的唇往上勾起,渾身散發出撩人心弦的誘惑。
「嗯……」
這一晚,他們的纏綿激狂無比,香汗淋漓的辛海棠被血脈債張的連駿壓在身下,交歡的聲響未竟,他又將她翻成側卧,高抬她一隻腳,進入她無法防備的嬌花嫩瓣中。
……
激情結束后,心滿意足的連駿擁着辛海棠同床共枕。兩人傭懶無比但遲遲未眠,兩雙眼睛均望向窗外的夜色。
明月當空,繁星點點,若是側耳細聽,還能聽見微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響,以及遠處的人家偶爾傳來的狗吠聲。
「……好靜。」辛海棠喃喃地道。「真好。」
連駿撫了撫她的秀髮,摩挲着她的香肩裸背。「會一直很好的,因為我將一切都安排好了。睡吧。」
「嗯。」辛海棠微微一笑,恬然閉上雙眼。
一大早,連府上下表靣上平靜無事,事實上卻是陷入一場令人焦躁的等待中。
這場等待始於清晨破曉,終於日頭即將西下。
「駿少爺回來了。」門口負責通報的小廝氣喘吁吁地跑來報訊。
總管接着趕緊差人前去稟報連家兩位夫人。
終於回來了丨連老夫人及荷夫人立刻趕往大廳,在等待連駿現身的時候,婆媳倆互換了一記有志一同的眼神。
這回,無論如何一定要把那個丫頭從駿兒身邊攆走。
接着,這對婆媳望向大門,引頸期盼,終於看到連駿現身。
連駿與辛海棠一前一後步入大廳。
「駿兒!」她們先是喜形於色地喊了他一聲,接着又想起方才意欲對連駿下馬威的決定,趕忙板起了臉。
只是,板著臉的婆媳倆眼角餘光又偷偷瞥向連駿,打量着他的模樣。
哎,駿兒似乎瘦了些,面色泛白帶着點微青,可是身子不好?回頭非得要全大夫快快給他把脈看診,好好準備些補品燉煮給他吃才是。
而且,他不僅臉色不好,走起路來腳步更是微微搖晃,像是不勝酒力?不可能啊,這個孩子極少喝酒。
那究竟是……連家兩位夫人不覺憂心忡忡的互望一眼。
她們的小動作清楚落入連駿不動聲色的眼裏。
他的腳步登時變得更加蹣跚,緩慢的走到兩位夫人座前,領着辛海棠緩緩一拜。
「駿兒見過奶奶和娘。好久不見,兩位近來可安好?」
「怎麼可能安好。」連老夫人心疼孫子,但嘴上仍強硬,惡狠狠地斥道:「你這孩子恁膽大,究竟是在皇上面前胡言亂語些什麼?」
「就是啊,說什麼要請皇上給你和……」荷夫人故意頓了一下,刻意往辛海棠瞄了眼。「某個丫頭賜婚?」
某個丫頭。饒是心中已有準備,辛海棠仍有種淡淡的苦澀感。
想當初在連府,連家兩位夫人眼見連駿在她的照顧、服侍下,身體日漸強壯,待她也愈發和善可親……因為連駿的關係。
現下,這兩位夫人視她如眼中釘,恨不得除之而後快……還是因為連駿的
世事難料,真的,世事真的難料。
連駿破釜沉舟似的重重頷首。「是的,駿兒是請皇上為我和海棠兒賜婚。因為我與海棠兒日久生情,互許終身,還請奶奶及娘成全。」
他半側過身朝後方伸出手,見狀,辛海棠毫不猶豫地將手放入他的掌心。「怎麼可能!她只不過個丫頭,哪配進連家大門。」
連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勸道:「「龍配龍,鳳配鳳」,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想我連家家世輝煌,嫁娶若非出將入相的人家,也會是名門世家。你應該娶個大家閨秀,才能與你匹配。駿兒,奶奶是為了你好啊。」
「是的,駿兒自然知道奶奶是為了我好。」連駿回應道,挽住辛海棠的手一刻也未曾鬆開。「但是您可知道,門當戶對也好,匹配與否也罷,肯定都不及我和海棠兒在一起睜那種心心相映、彼此相屬的感受還來得重要。」
辛海棠驀地眼眶一紅,嘴唇微顫。莫怪她感動莫名啊,當情郎當眾宣告你比他所能擁有的榮華富貴更為重要時,焉能不感動?
「什麼感受!夫妻自是要出身相同,才能相敬如賓地過日子啊。」荷夫人亦忍不住開口。
「出身相同與朝夕相處,此情孰輕孰重?」連駿回應道,同時注意到兩位老人家頗有繼續發難之勢,急忙暗中連續三次收緊挽着辛海棠的手,以此為暗號。「駿兒非常看重這份感情,甚至覺得與海棠兒的百般親密宛如前世便已經擁有。」
感動的神色微僵,辛海棠眉宇間掠過一抹驚詫,只是這樣的神情來得快去得更快,她很快便又恢復尋常之色。
「夠了!什麼前世,你這下倒是跟奶奶胡言亂語來着。」連老夫人極為氣惱,手跟着一揚。「來人!將這丫頭帶下去,我不想再看見她!」
「不!奶奶……」握住辛海棠的大手最後一次收緊,然後鬆開,接着,連駿便在未竟的呼喊聲以及四下此起彼落的抽氣聲中往後仰倒。
「大夫,駿兒的情況怎麼樣了?」
「嗯……」全大夫打量着昏卧在床的連駿,並為他把脈,好半晌后終於收回手,一臉沉凝地面對連家兩位夫人。
「稟告兩位夫人,駿少爺的情況委實不好。」全大夫以非常沉重的語氣道。
「此話怎說?」荷夫人一手按着心口,膽戰心驚地問。
「駿少爺他精神不濟,食慾難振,又頭有偏痛,頸肩酸麻,腕有剌疼,臂乏無力,胸中鬱結,腰腹僵硬,雙腳使不出勁呀!」全大夫一口氣道出許多病徵。
這番話着實嚇壞連老夫人及荷夫人了。
「怎麼聽起來……駿兒全身上下都是病痛?哎呀,早知道就不該同意他搬出去住……那現下該怎麼辦才好?全大夫,您快開個藥方醫治駿兒吧。」
「藥方是有,只是……」全大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只是什麼?」連家婆媳倆異口同聲問道。
「只是不知道兩位夫人能否接受。」
「這不是說笑嗎?只要能治好駿兒,什麼藥方我們都能接受的。」
「那老夫就此開藥方了。駿少爺此癥狀說穿了便是上氣匱乏,中氣不足,下氣全無,須有身負武藝之人以裸裎相見、肌膚相親的方式為他灌注內力,充盈丹田,以增強駿少爺的體能。
「而且,為了該法實行順遂起見,此人最好是平日便與駿少爺親近之人,方能與駿少爺氣息相融,順利灌注內力,而且這段期間,最好與駿少爺日同行,夜同廂,灌注之內力才不會因功虧一簣而散盡。」全大夫仔細且慎重的說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