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感覺到他的挲蹭,她困極地哼着:「你不睡?」
「我想再看你一會兒……」他執起她手連連吻着。「邊想想我們七年來所有發生過的事。」
想起這七年,仍閉着眼的她笑着。「我一直以為,你是老天爺派來為難我的魔星,原來是我想錯了。」
他故意逗她。「你現在要反悔還來得及。」
「才不會後悔。」她張開眼嬌媚一睨。「雖然我們開頭確實不和,但事實證明,人還是能勝天。」
他一親她額頭。「你是說我的努力感動了老天爺?」
「也感動了我。」她望着他幸福地微笑。
就是這抹笑,讓他一切一切的努力,都得到了報償。
「既然如此,那我可要繼續努力下去,繼續感動老天爺,讓我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下輩子,再下下下下輩子……」
「你放心。」她仰起臉輕啄他臉。「我們倆會永永遠遠地在一起。」
兩年後——
「這裏有個窟窿,小心點,別摔跤了。」韓天鶴牽着心愛的妻子,慢慢巡過一叢又一叢的牡丹。
紅萼已經懷了身孕,有五個月了,但身段一樣纖細,要是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她隆了一個小肚子。
打一開始知道她懷了孩子,韓天鶴就成了緊張兮兮的准爹爹,成天跟在紅萼身邊看前看后,除了得到錢莊辦事之外,其他人找他,不管是吃宴看戲,他只有一句話:「沒空。」
他現在一心惦着嬌妻與她肚裏的孩子,哪還有空管理那些閑雜瑣事。
「花開得好艷啊。」紅萼撫着綻放的「胡紅」蕾瓣說道。
「是啊是啊。」韓天鶴隨口應道,可他眼睛壓根兒沒從妻子臉上移開過。
在他眼裏,牡丹再美,也美不過眼前的嬌人兒。
「你在看哪兒啊你?」她斜着眸嗔他。「我猜我剛在說什麼,你根本沒聽見吧?」
「怎麼沒有?」他喊冤。「你說的話我哪一句沒聽見,只是說真的,你剛說的是哪朵花,我沒看就是。」他訕訕地搔搔脖子。
她噗哧一笑。就知道。「對了,陵春信上說她什麼時候會到?」
前些日子,韓天鶴的表妹陵春來信,說會跟夫婿一塊兒下江南採辦藥材,二來也是想帶一歲大的娃娃給大伙兒玩玩。
他側頭想了一想。「十五寄來的信,這會兒都過月了,該也要到了才對。」
「我好想看她的小娃兒。」紅萼撫着肚子。「不知道我懷的是男是女,要是女的,就能跟我和陵春一樣,變成無話不談的手帕交——」
「你生女娃娃我贊成,但跟陵春女兒交朋友,我敬謝不敏——」他做了個心驚的表情。「有陵春這麼一個娘,她女兒肯定也是出類拔萃,語不驚人死不休的。」
她又被逗笑。「你這話要是被陵春聽見,她不找你算帳才怪——」
「誰誰誰,誰在喊我的名字啊!」說人人到,這會兒出現在園子前邊的,不正是許久未見的杜家夫妻——杜宜軒還有俞陵春。
杜宜軒懷裏,正抱着兩人一歲多的娃兒,杜玲瓏。
「陵春!」紅萼開心地朝兩人走去。
「噯,別走這麼快,小心跌跤——」韓天鶴跟在她旁邊喊道。
「你們男人還真是一個樣!」俞陵春邊搖頭邊說:「一發覺自己女人懷了身孕,就突然變得嘮嘮叨叨的,煩也不煩!」
「那是因為我們擔心。」韓天鶴朝表妹婿頷了頷首。「宜軒,你說對不對?」
「對。」杜宜軒還是一樣沉默寡言,只是抱着女兒的他,眉眼又多添幾分溫柔。
「噯,」這會兒紅萼才看見,陵春身後多站了個人。「這位是?」
陵春轉身,硬是將低頭不語的女孩兒推到身前。
看她身形,大不過十一、二歲。低着頭看不見她臉,但依舊可以從她瘦尖的臉頰跟抿緊的小嘴,看出她樣貌奇佳。
「我來幫你們介紹,她姓燕,叫流泉,這孩子可憐,打出生就沒了娘。她爹跟宜軒是拜把兄弟,可惜不久之前,因為躲避盜賊,不小心從馬上摔死了。」
韓天鶴與紅萼一聽流泉身世,臉上笑容頓失。
好可憐的孩子,這麼小就得捱受生離死別之苦!「流泉多大?」紅萼溫柔地望着她。
「十二。」陵春挲了挲她頭髮,可流泉不領情地撇開。
韓天鶴與紅萼互看一眼,知道這孩子心裏有傷,怕是跟紅萼小時一樣,關了心門不肯跟人說話。
紅萼望着陵春動了動嘴巴,陵春點頭,就跟他們想的一樣。
「她自一到我家就這模樣,什麼話也不說,就連飯也吃得極少。我跟宜軒實在是拿她沒辦法,但又怕留她一個在家,她心裏會難過,所以一道帶了下來。」說完,陵春彎下膝蓋望着流泉說話。「你跟前這兩位,是春姨娘家的親人,一個要叫伯父,一個要叫伯母。」
流泉還是低着頭,嘴巴連動也不動。
「沒關係,不急。」這事紅萼算有經驗,看着流泉,她彷彿看見幼時的自己。「反正你們會在這兒待上好幾天,我們可以慢慢熟悉。」
「對了,」韓天鶴想到。「伯父再多幫你介紹個人,他跟你年紀相當,你們應該比較有話聊。」
他說的是他小弟韓天寶。
「對啊,我怎麼會忘了。」陵春點頭。「天寶脾氣很好,跟流泉應該處得來才對——」
剛說完,年不過十三、十四的韓天寶遠遠跑來。「表姐、表姐夫,好久不見!」
「你這小子,又長壯了!」陵春柔柔表弟頭髮,又捶捶他肩膀。
這會兒韓天寶看見流泉了。「嘿,怎麼多了一個人?」
韓天鶴怕弟弟不小心說錯話傷了流泉,忙拉他到一旁嘀咕。
天寶一邊聽着,邊朝流泉望着。
「——你能帶流泉去玩些你們年紀才懂的事兒?」韓天鶴問道。
「包在我身上。」天寶一拍胸膛。湊過去玩玩小玲瓏之後,他一手拉着流泉就要往他書房走。
「噯……」最先警覺的紅萼還未不及出聲,流泉已一巴掌揮了過去。
「誰說你可以碰我!」流泉怒喊着。
在場眾人連眨着眼睛,尤其是杜家夫婦,這可是他倆頭一回聽見流泉的聲音。
挨打的天寶一臉楞。「我——我只是想——帶你去玩——」
「不用!」流泉左瞧右望,忽然被她瞧定了某個地方,她撥腿就跑。
「噯,流泉——」紅萼想追,可一看見流泉跑往哪兒,她立即停了下來。
而眾人沒想到,跟着跑走的,是才剛挨了打的天寶。
四人望着兩抹半大不小的身影,表情都有些怔忡,尤其是韓天鶴。
感覺,好像看見他跟紅萼的過去一樣。
「有沒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他輕拉起妻子縴手,下顎點着天寶背影。
紅萼望着他微笑。「是有那麼一點。」
「你們倆在說什麼暗語?」陵春望着兩人。「我怎麼一點也不懂?」
「想知道?」韓天鶴問。
「廢話。」陵春啐一聲。「還不快從實招來。」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韓天鶴牽着嬌妻,慢慢往屋子方向走。「找個地方休息,我找人泡壺茶來,邊喝茶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