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你等我一會兒。」說完她離開窗邊,取了一個荷包過來。「我昨兒才剛綉好的——送你,算是答謝你送我的這些點心。」說話時,她頰邊有些紅。她不是不了解姑娘送男人荷包的涵義,但仍舊大着膽子給了。

她想,他那麼聰明,應該一拿到荷包,就知道她的心了吧?

韓天鶴無比地開心,拿到這個荷包,比他掙回十幾萬銀的大存戶,還要讓他覺得驕傲。這個荷包里藏的,可是紅萼的一片心。瞧上頭的牡丹綉,含苞待放,紅粉艷麗,活脫就是她的翻版。

能與她親手繡的的荷包日夜相伴——天,他簡直是笑不攏嘴了。

「幹麼直望着它傻笑?」她覷着他表情。「還是嫌我荷包繡得不夠細緻?」

「才不會。」他接口回答。「你綉工很細、很漂亮。」他像怕人搶似的,趕忙將荷包塞進懷裏。「這下安全了,就算你反悔說不送了,我也不會還你了。」

「我才不會出爾反爾。」她瞪他一眼。「好了,你點心也送了,我也回禮了,你該去休息了,明天錢莊不是還很忙。」

「是啊……」他嘆一聲。這事他昨晚說過,最近杭州來了貴客,為了拉攏這個貴客,杭州十多家錢莊無不使出渾身解數,偏偏貴客中意韓天鶴,韓天鶴他爹也樂得將接待的工作交給他。「不過後天下午有個空檔,這幾天陵春一直吵着要游西湖,你後天下午有沒有事?沒的話,一塊兒到船上吃點河鮮,游湖賞景。」

「等着春姊邀我再說吧。」紅萼不敢一口允下,擔心人家沒想到邀她。

有她這句話事情就好辦了。韓天鶴在心裏盤算,等回家他馬上寫張字條,要瑞凈明兒一早交給陵春,提醒她定要出面邀約紅萼。

後天的游西湖之約,就這麼定下了。

後天過午,俞陵春親自搭着轎子來阮家接紅萼。交代日落之前,定完好無恙地把她送回。

一到西湖邊,俞陵春夫婿杜宜軒已經在篷船上,正望着兩人揮手。

船家很快架好跳板,讓兩位小姐上船。

紅萼放眼四顧,嘴邊沒問,但俞陵春一看就知她在找誰。

「在找我表哥?」

紅萼臉一紅,故意說著反話。「我是在瞧外邊風景。」

「是嗎?」俞陵春促狹一笑。「那我就不幫你問我表哥行蹤——」

「春姊!」紅萼跺腳,小女兒嬌態盡現。

俞陵春一點她鼻頭。「好好好,春姊去問,你別急——」

沒一會兒俞陵春回來,說:「我夫君說,表哥才剛差人過來,說他大概會晚幾刻鐘到,要我們先去游湖。」

紅萼一眺寬闊無垠的湖面。「湖這麼大,他會不會找不到我們?」

「不會。」俞陵春揮揮手要船家開動。「游湖路線就那麼一條,這裏沒有就在那裏,不可能找不到人。」

雖然俞陵春下了擔保,紅萼還是忍不住頻往湖邊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打從上了船,一顆心老是吊著吊著,好像有什麼事會發生一樣——

可瞧瞧這西湖,青山白水,一條長長的蘇堤上長滿桃花,那勾人的香氣連在湖上仍然可聞。左瞟右看,處處遊人如線,就連船,也駛得平平穩穩,連春姊倒來的熱茶也不曾濺出一滴。

「好啦,你就放寬心賞湖賞景,吶,這是我特別請船家買來的新鮮蓮蓬,你學我剝着吃。」俞陵春從掌大的蓮蓬撥出一顆顆蓮子,細心把蓮子裏邊苦苦的青心——蓮薏剔掉,再放進嘴裏吃着。「試試,慢慢地吃,咽下之後再啜一口茶,這樣你嘴裏會殘着一股蓮香,久久不散。」

紅萼依樣畫葫蘆,很快嘗出興味。

「夫君。」俞陵春很快剝好一捧蓮子,招手要自個兒夫婿坐近點。「你嘗嘗。」

杜宜軒還沒吃,就先調了書袋。「《神農百草經》記載,蓮食能補中養神,益氣力,除百疾。久服輕身耐老,不覺飢餓,延年益壽,是極好的一味藥材。不過生食不可多,脾味容易受涼腹脹。」

「沒人要你吃多。」俞陵春瞪了夫婿一眼。「沒事不開口,一開口盡說些藥理上的學問,也不怕把人家紅萼妹妹嚇着。」

「啊。」憨直的杜宜軒一楞,尷尬地望着紅萼笑。「對不住,這是我的習慣,掃了你興,還請多包涵。」

「不會。」紅萼笑着搖頭。她覺得眼前這一對很有趣,個性一個急一個緩,做起事的樣子,也是一個大膽一個心細。感覺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兩人,竟是這麼適合的一對。不知道旁人眼中,自己跟天鶴又是什麼樣子的?

思忖間,眼前一對已旁若無人地聊起來。

「好香啊。」俞陵春動動鼻子。「船家在烹些什麼好味?」

「餓了?」杜宜軒慢慢吃着蓮子。

「對啊,我早上只喝了碗稀粥——啊,我昨兒要你帶的點心你帶了沒有?」

「在船艄。」杜宜軒起身。「我去幫你拿來。」

杜宜軒一走,俞陵春立刻把目光挪回紅萼臉上,再一次問起她跟自家表哥的進展。

方才一接到紅萼,俞陵春已在轎里纏了她半天,可她只是紅着臉扭着身,嘴巴閉得比蚌殼還緊。

「我說紅萼妹子,你胃口都吊我吊這麼久了,我剛在轎里問的那些,也該答個一、兩句吧?」

紅萼脹紅臉。不是她有意裝傻,而是陵春的問題太為難人,什麼「我是不是該改口喊你表嫂啦」、「你跟我表哥進展到什麼程度啦」、「他親你碰過你沒有」、「感覺好不好」、「要是不好你可要跟姊姊我提一提,我好叫他改進」……

哪一句她答得了的!

紅萼依舊不搭腔,俞陵春只好自個兒想辦法拐彎套話。「還是……其實你沒那麼中意我表哥?整件事全是他一廂情願?」

「春姊。」紅萼臉紅到不能再紅,要不是不諳水性,她還真想跳進湖裏躲起來不見人。

「紅萼妹子——」俞陵春學她口氣。「不是春姊愛逼你,而是春姊擔心。你不曉得你們這杯喜酒我等多久了,別到時我娃兒都生了,你們還沒個影!」

紅萼一喜。「春姊有身孕了?恭喜!」

俞陵春手放嘴上,要她小聲點。「我家那口子還不知道,我打算等我們啟程返家,我再告訴他。」

她搖頭表示不解。「為什麼?」

「你想想,」俞陵春甜蜜地一睇她夫君。「要是他知道我懷有身孕,他還肯讓我出門搭這船兒,四處跑跑跳跳?」

紅萼點頭。春姊愛玩,要是她一懷了身孕就乖乖窩在房裏,可能七早八早就悶壞了。「那你出入行走可要小心點,別傷着杜家小少爺——」

「那你呢?」俞陵春望着她笑。「什麼時候才要懷一個韓家小少爺?」

「春姊!」紅萼不依地嬌嗔。

「我知道我知道,你害臊了。」俞陵春格格笑着,忽地瞟見船后不遠,有艘同樣來游湖的篷船,裏邊有幾個人正望着她倆指指點點。「真是,來了一批掃興鬼。」

「誰啊?」紅萼坐着船坐沒看見,一轉頭,她就認出來了。

她一下就認出,是前些日子剛找媒人到她家提親的王大盟。她一望見,頭馬上扭回來,嘴裏叨念着:「韓天鶴是怎麼了,不是說好幾刻鐘就會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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嗆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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