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NO……在這匪夷所思之時,在一團迷霧待解之時,在千頭萬緒厘不清楚時,電話掛了?!

王朔野立刻再打。

距離不是問題,電話不通才是人間最遙遠的距離。

世界,就是這樣結束的。

我們很難想像,遠在三藩市的王朔野是怎麼忍受身心煎熬、肝膽兩虛,揣摩猜測狐疑困惑,這個打算認真追求的女子。

她是白雪公主,還是黑魔女?

她是清純小可愛,還是淫蕩壞女娃?

這是要逼死誰啊,還給不給人活啊啊啊啊?

關鍵時刻將電話關機的是江品常——明智的決定但好殘酷。

他斷了白雪胡說八道的機會,卻開啟王朔野胡思亂想的旅程。

白雪蜷成蝦狀,哭得不能自已。「我好渴,給我水。」

水來了,冰涼涼的水杯輕觸額頭。白雪仰頭,慢吞吞喝了。

「真好喝,你人真好。」白雪躺下。「可以幫我擦臉嗎?黏黏的。」又是鼻涕又是眼淚。

濕毛巾來了,帶着淡淡皂香,覆上她臉,抹來抹去,抹乾凈。

舒服多了。

「謝謝您。」白雪摟着枕頭。

「你好好。」睡了。

好好睡,好好睡吧。

品常坐在床沿,笑望她憨憨無辜的睡姿,像小狗一樣。

她說一,他做一。她央求啥,他照辦。

他為什麼突然這麼配合?待她這樣好?

因為啊……他眼裏閃爍戲譫的光。

明日,當白雪想起今晚,檢查過手機記錄,她會想滅了自己。

想到這裏,萬分同情。呵呵呵,就不跟她計較那麼多了。

溫柔撫着她的發。白雪啊白雪,噫……咦……以……矣。

「要~~堅~~強~~耶。」他也會歌仔戲腔。

【第九章】

什麼東西在眼前一閃一閃?

白雪睜眼,醒過來。

面前,一扇窗敞開着,窗欄垂着DIY的窗帘。那是由一串串廢光碟製成的帘子,盤型光碟,在晨光中閃爍。風吹來,它們晃,閃啊閃。屋外是大片的金黃光,茄苳樹迎風盪着枝葉,能聽見藏在樹梢唱歌的鳥兒,幼細的鳥叫聲應該是「綠綉眼」。

好美……好寧靜的氛圍。等一下?等一下!

驚駭坐起,這不是她家!奔下床,房間裏打轉。小房間,單人床,整齊物品,掛在椅背的男人衣服……

江、江品常?想起來了,昨晚爛醉,好像一直都在「盧」小小,丟臉死了!白雪迅速理好身上衣物,偷偷摸摸開門,目不斜視,速往大門走。

「哈羅……」黃西典喊住那鬼祟的身影。

呵呵,尷尬了。轉身,僵硬地笑。「老闆好啊。」

堆滿電器的客廳中央,有張桌子,桌上有飯菜,老闆跟江品常在吃早餐。黃西典招呼道:「過來吃啊,吃完再走,有準備你的——」

「呵呵,不用了,謝啦。」偷偷打量江品常,他默默扒飯菜,看來很嚴肅,在生氣嗎?啊該死,陸續記起,她好像揪着他頭髮咬,她好像騎在他肩膀上咆哮。呵呵……撤!

「你們慢慢吃,我回去了。」

「快過來!」黃西典招手。「昨天喝那麼多酒,胃受得了?來喝白粥,品常煮的。」

「是嗎?」特地為我煮粥?好感動!原來他這麼溫柔貼心,真是誤會他了。矮油,這下不吃都不行呢……

「那我不客氣了……」白雪過來坐下,品常轉過臉,看着她。

「還真的要吃喔?」

「蛤?啊不是……」叫她來吃?「我是想說,你特地為我煮的我不吃的話——」

「你幹麼?不要鬧她了,沒發現她嗓子都叫啞了嗎?」老闆瞪他。

「唱整晚的歌仔戲,喉嚨當然壞掉。」江品常淡然道。「昨晚簡直在開個人演唱會——」

她一時激動。「我哪有!我哦……天啊——唉喲喂啊——」又唱起來了。

搞什麼?西典跟品常駭住,看她按着右頸。

「怎麼了?」

「扭到脖子了。」好痛,不能往右邊轉了。

「你看吧。」黃西典罵江品常。「叫你不要嚇她嘛!來,喝粥喝粥。」

這下,白雪只能面向左。

坐在右邊的品常,放一碗白粥在她面前,又將醬瓜等小菜推過來,方便她取用。

明明就很體貼,白雪微笑,挾醬菜配白粥,溫熱的粥喝進肚裏,身體舒服了。

可是,只有醬瓜跟豆腐乳嗎?眼角餘光瞥到一大鍋滷肉,好香。

為什麼滷肉那麼遠?

「那個……滷肉好吃嗎?」她暗示。

「滷肉嗎?當然好吃!」黃西典忙把鍋子推向她左邊。「我們品常煮的滷肉贊啊!」

他會滷肉?白雪手往那兒伸去,鏗。有人蓋上鍋蓋,斷了取肉之路。

「很難吃,不要吃。」江品常說。白雪像強屍那樣直挺挺地連頭連身一起轉向右邊,瞪着他。

「我昨天好像請你吃了三盤和牛啕?」頂級和牛都請了,吃你一點滷肉會死嗎?

「既然你提到這個——」拿出便條紙,江品常算給她聽。「牛肉跟酒錢總共三千八,但是你皮包里有多少錢,記得嗎?」

「我……我的皮包……」

「只有一千。」

「呃,是喔。」頓時弱掉。「所以……所以剩下的兩千八是你付的?」

「當然是我——押我的證件給店家。快去付清,把證件拿回來還我。」

她張口結舌,驚為天人,不豎起大拇指怎行。

「你……你行,你真行!」真是條好漢!寧押證件,不付半毛錢。

了不起啊江品常!

黃西典大笑,對白雪解釋。「他出門常常不帶錢,上次我還去麵店贖他回來。」

「那是因為我以為口袋還有錢。」

「啊你這樣不行啦,至少也辦張信用卡還是提款卡,哪有人像你這樣錢隨便塞口袋,連皮夾都不用。」

白雪心中無奈到最高點。和牛都他吃的,結果呢?這麼計較。原本對他愧疚,愧疚個屁啊!決定拗回本,用力舀一大匙滷肉,就往白粥淋下去——

一隻手橫來,搶走湯匙。

「你真小氣!」姐怒了。

「喝那麼多酒,還吃這麼油膩?想死嗎?配醬瓜!」江品常兇巴巴。「沒常識!」

「唉喲,」老闆讚歎。「是在老人家面前放閃嗎?這麼關心女朋友喔?」

她嚷:「我才不是他——」

「她有男朋友了。」撇清得比她快。

「才沒有。」白雪否認,八字還沒一撇咧。

「是嗎?」品常揚起一眉。「不是正跟個大企業家打得火熱?」

「又還沒交往。」白雪踐兮兮地說。「我還在觀察他。」

「那就好……昨天你在電話中胡言亂語又發酒瘋,我還怕你要解釋很久——」

「什麼——」抄出手機,打開電源,看見十幾通越洋電話。發酒瘋嗎?我說了什麼?我到底對王朔野胡扯什麼啊?我的白馬王子、我的形象啊——姐龜裂了……

「你為什麼不阻止我接電話?」

「我想你大概很想唱歌仔戲給他聽,真有才啊陳白雪。」江品常惡意地笑着,還豎起大拇指。

歌仔戲嗎?嗚——丟臉死了,教她以後哪有臉見王朔野?

他可能從此不理她,因為她是個會發酒瘋的女人,怎麼配得上大老闆?

都老爸害的,自從被老爸陰了,她驚嚇過度后,好姻緣就這麼毀了。這是業障,業障啊!吃粥吧,事情不可能更壞了。

白雪萬念倶灰,垂頭喪氣喝白粥。只能配醬瓜嗎?好,就配醬瓜跟豆腐乳吧,豪門夢碎,她還是繼續習慣這種儉樸的生活。要來複習梭羅寫的《湖濱散記》,也許以後可以學着自己種菜養雞,過着自給自足的清淡生活……

老闆吃完早餐。「阿常,我們早點去收電器。你三點不是要去盲——啊!」被品常踢一腳。

白雪抬頭,看老闆一臉無辜。他幹麼踢老闆?是有什麼話不能讓她聽?江品常要去哪兒那麼神秘?

品常瞪老闆一眼,起身。「我們走吧。」又對白雪說:「我們去收電器,你吃完把門帶上就可以走了。」

「喔。」

他們離開。這麼放心讓外人待着喔?這地方也太自由了。

白雪扒着白粥,看着那鍋滷肉,想到三千八的和牛宴。

「不管不管我要吃你的肉!」哼哼哼,掀開鍋蓋。「看你煮得是有多難吃!」

舀一大瓢丟碗裏,吃一口——

轟,她呆掉。「媽……」媽媽回來了?怎麼可能!再吃一口。震驚,站起瞪着那鍋滷肉。

為什麼?江品常煮的滷肉,有媽媽的味道?

白雪哽咽淚涌,一陣心酸呀。就是這種古早味的滷肉,帶有一點八角的香氣。想到媽媽曾經用這拿手菜請過沈檀熙,甚至為了感謝沈檀熙推薦爸參加繪本比賽,送過好幾盒給獨自在外住的沈檀熙。

沈檀熙吃着媽親自料理的滷肉,跟爸亂來時,是什麼心情?!

可惡的女人!我要滅了你!先把肚子鶴飽飽,再回去殺外敵!

白雪按着肚子,弓着身,好難受地一路拖着腳步返家。可惡,用滷肉報復頂級和牛這主意不好,胃好難受啊!搭電梯上樓,站家門外,白雪吸吐幾次,鎮定自己。該面對的逃不了。這是她家,絕不讓步!

好,來戰吧,沈檀熙!

拿出鑰匙,用力插進鎖口,用力開門,好氣魄地將門甩上——

沈檀熙你出來!

怎麼回事?白雪慘遭二次打擊。

現在什麼情況?才經過一晚吧?怎麼不認得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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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白馬也不公主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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