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為什麼?強要分析,也分析不了的謎。

她在他身上嗅到,某種跟自己一樣的氣味。那是金錢,物質,不能消滅的某種東西。

而,他們都困在那裏邊。

名曰「孤寂」。

硬要他陪是有原因的。

白雪沒勇氣拆開紙袋,讀裏面的東西。

在日式燒烤店,好貴好貴剛烤好香噴噴的和牛送上來了,品常拿了筷子就吃。

「所以你是要我幫你讀信?」他大嚼和牛,抖了抖那包沈甸甸的牛皮紙袋。白雪點頭,很緊張。

「那女人說我爸跟她交往的證據都在裏面。我先喝個酒,鎮定一下。啤酒!這邊!」朝服務生喊。

「唔——難怪你會發神經半夜馬路上亂走。」原來是老爸的小三帶小孩上門討

房啊,哇噻,這傢伙命運跟他一樣超有哏,編劇快來採訪他們,定能編出類似「世間情」的「是姦情」。

「我不想在我家拆信,感覺好像會傷到我媽。也沒勇氣自己看,你隱給我聽好了——」

「好啊。」品常招手。「這邊和牛再一份。」

「哇,你真是好MAN啊。讓女人請,吃得這麼理直氣壯?」了不起。

「所以你要看開啊,繳那麼多房貸幹麼?吃進肚裏享受到的才是真的,是不是?等一下那個烤骰子肉也來一盤。」

「這時候你不該打劫我的荷包,應該是要安慰我吧?」

「你打電話給那個了不起的王朔野,他肯定樂意安慰你。給追你的人一個機會表現嘛。」

「他在三藩市啦,我也不想讓他知道這種事。」又不是多光榮。

和牛來了。

品常拆開紙袋,拿一封信出來。挾一塊和牛咀嚼,口齒不清說:「好,我念了。」

「等等。」白雪深呼吸,灌幾口啤酒,重放下酒杯。一旦聽了信的內容,也就等於處決了內心那個崇高偉大的老爸。能接受嗎?

品常看她一下子就喝掉兩大杯啤酒。「喂,你酒量好吧?不要喝醉喔。」

「我千杯不醉的。好,你念吧。」面對現實吧!白雪!

「OK,我念了——檀熙……昨天——」

「等一下!」白雪又緊張兮兮地灌一大口啤酒。

「你覺得我要知道嗎?這是我爸跟別人的私人信件,你覺得那個內容我知道了會不會嚴重毀了父女感情?還是我不要知道比較好?但是不確認的話萬一是那女人亂講呢?我覺得我爸真的不像會外遇的人,你是沒看過我爸,不然你也會認為不可能因為我爸——」

「到底要不要念?」

「呼。好,你念吧。」

「檀熙,昨天謝謝你帶給我美麗的夜晚……」

「不可能!」白雪跳起。「我爸不會用這種語氣寫信!什麼美麗的夜晚?我爸很木納的——」

「欸,你坐下,冷靜,聽完再抓狂。」

「呼,呼。」大口吸氣大口呼,要冷靜,要堅強。再來杯啤酒!不,要更烈的。「給我來杯最烈的酒……」白雪喊。服務生快快端來。

「我繼續念了喔。」他說。「昨晚的你,真美。你穿着蕾絲睡衣的模樣好性感,當我抱着你時,我內心深深感動又心痛,當我們結合……」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白雪拍桌指着信,她怎麼沒想到呢。「信件是可以偽造的啊,根本不能信啦!」

哈哈哈,我真是太聰明了,沈檀熙,你陰險啊,為了謀奪房子竟想出這種下三濫招數,就算出版業不景氣害你去了工作你也不——

「但是有照片耶。」他說。

啪嚓,直接讓白雪神經斷裂,希望幻滅,半點餘地都不給人家。

「要看照片嗎?!」

「什麼樣的照片?」顫抖地問。

「唔——」品常拿來端詳。「你最好不要看的照片。」

我了。「你收好。」不敢看。

「紙袋先寄放你那裏。」不想留。

烈酒喝完、再上一杯來。

看樣子被老爸陰了,是鐵般的事實。

事情大抵確認完,心情反而異常冷靜——至少看起來是。

品常看她拿了筷子,邊吃和牛邊抱怨。「你竟然吃了三盤只剩這麼一小塊給我?」

忽然這麼鎮定是?反而有點可怕喔。「你還好吧?」

「唔。」她很好,不用再掙扎了,承認事實,心情安定。吃東西吧,沒話可說了。喝酒吧,沒辦法了,那就這樣吧。「這和牛不好吃,硬硬的。」

「冷掉了啊,剛熱的時候真鮮。」

「是喔,那再叫一盤,我都沒吃到。」

「喔,好。」幫她叫和牛,這回不跟她搶,都給她吃。

「真好吃...配這個酒剛剛好。」她低頭吃,慢吞吞說。

江品常不吭聲,把信跟照片塞回紙袋,默默看她吃喝。

好一陣子后,他才問:「喂,你是哪一型?」

「什麼哪一型?」她托着臉,用筷子划著盤裏殘餘的牛肉血漬。

「喝醉后,有一種人是大哭大鬧,另一種人只是靜靜睡覺。你是哪一型?」

「我酒品好,會靜靜睡覺。」

看起來是……隨着酒喝得更多,她更安靜了。

他踢她的腳。「喂?」

「幹麼啦。」

他眨眨眼,曖昧地說:「我喜歡酒品好的女人。」

「雖然沮喪斃了,我也不會因為這樣酒後亂性。」

他低笑,摸摸她的頭,像摸小狗。

她頭低低,不吭聲。

「我要殺了她!揍死她!勾引我爸去死啦……臭老爸也去死啦!不對、已經死了。

你們混蛋!你們陰我!陳祖望你過分你差勁啊你欺騙我跟媽的感情嗚嗚嗚嗚嗚——」

深夜小巷,有人發酒瘋。

鬼吼鬼叫,嚷得左鄰右捨出來關切。

江品常咬牙,背着背上亂踢亂叫的陳白雪。

是誰說酒品好只會靜靜睡覺?

「你根本不是那一型!」品常吼。

一記剪刀手勒來。「那又怎樣——」

這女人真是,喝了酒就變肖查某。

每逢出門塗鴉的夜晚,江品常為了方便做案,不被發現,總是黑上衣、黑長褲、黑背包,很低調的啊。但是——現在是低調奢華風,奢華到發瘋啊。

「媽——媽——我該怎麼辦?我們家被入侵了啦!哇啊——為什麼我會遇到這種事,有沒有天……理……啊……啊……唉啊矣啊呀喂……」

哇噻,轉音之厲害,頗具歌仔戲潛質。

凌晨兩點多,江品常將白雪背進計程車。

再一番拉扯地把這女人拖下車,背背上,扛回住處。

此番過程之艱辛坎坷,歷經她張牙舞爪鬼哭神號又踢又咬,終於把她扛進電器行時,江品常體力再好都不禁雙腳發抖了。

「媽、媽、你好命苦啊,唉啊矣呀啊喂——」

歌仔戲還在繼續,她的眼淚玷污他的發。她的哭嚎,驚動已睡的老闆。

老闆黃西典從房間奔出來,見品常背上背着爛醉亂叫的女人,且正開門要進房。

「哇靠,你跑去撿屍嗎?」感慨啊,他們的小帥哥竟墮落至此。

「看清楚,我是被屍體撿。」品常逼哀道。

看清楚了,是之前找品常的小姐。「木門沒隔音,不要吵到老人家。」尤其是雞雞壞掉,沒性生活的孤獨老人,羨慕嫉妒橫,人家的孤獨這人,羨輳嫉妒恨,人家的睾囊癌還要醫很久捏。

品常翻白眼,進房,腳踢上門,白雪扔床上。脫去渾身酒味的上衣,往床上癱平。

「累死!」長腦瘤的人,不堪被這樣摧殘啦。

白雪的手機又響了,從剛剛就一直有人打給她。

他踢踢她的腿。「喂,把你的手機關掉。」會吵到人。

白雪哭哭啼啼,摸出手機。「喂?」

品常驚駭。

有種!她沒關手機還接了電話。

「怎麼整晚找不到人?」王朔野問。今晚他打了一通,沒接。第二通,沒接,越打不通他就越想打,她不回電話他更要打!這折磨人的小東西,整晚到哪裏去了?

王朔野的團隊總是二十四小時待命任老闆隨Call隨接。他已經很久沒經歷過打電話找不到人,對方又不回撥的恐怖,這真教他心情好亂,情何以堪。剎那間,愛白雪的深度、在意白雪的程度,又莫名強大好幾倍(人就是賤。)

「哦,是你啊,哈哈哈,大老闆,王大老闆,了不起的王大大老闆。我沒事,沒事兒……跟朋友....喝喝……喝酒。」她笑呵呵。「和牛真好吃——比你請的那個茹什麼的牛排贊喔。」

最好你明天還笑得出來。

品常翻白眼,跟他無關,懶得管,隨她摧毀自己的姻緣路。

王朔野靜了幾秒,不爽了。「你喝酒?跟誰?」

「我不是說了,朋友啊,哈哈哈。」

「什麼朋友?男的女的?」

「品常——他問你是男的女的欸……」白雪喊,湊近掐住他下巴。「我看看喔,唔,這麼帥,鼻子這麼挺,當然是男的,哈哈哈,是男的啦……」

最好你明天還能哈哈哈。

品常無限同情,喝酒誤事,莫過於此。乘龍金龜婿,眼看就要毀在她手裏。「台灣凌晨了吧?你該回家了。」王朔野咬牙道,他錯看白雪了嗎?以為她是潔身自愛單純女,結果酗酒還……跟男人廝混?

「我不回家,我討厭回家,我不喜歡家裏那個人——」

「家裏還有誰?你跟人同居?」

「沒想到他(她)有小孩——」白雪哭了。「我被騙了——」

聽到這裏,王朔野離崩潰不遠。他遠住異鄉,腦海畫面是白雪跟別的男人酗酒

不回家,而家裏還有個人等她,然後還冒出小孩而她聲稱被騙了。

這女人莫非私生活淫亂?!

「你……你到底——」有幾個男人?

嘟嘟嘟——電話偏在此時斷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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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白馬也不公主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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