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這次果然是周專的聲音。

諸辰有苦說不出,內心凄酸。

只聽見周專溫文平靜地說:”你提供的錄音帶,我們找不出任何新線索,聲音肯定經過處理,我已着人將它送回報館”

“啊”諸辰失望。

“有事我們再聯絡”

“好,好”

電話嗒一聲掛斷。

諸辰知道她已回到真實的世界。

可恨倔強的周專一去不再回頭。

今天,是她另一個朋友任意的生日,他們三人同年,算起來,諸辰還比兩個男生大幾個月。

下午,任意來了,諸辰強顏歡笑,”今天是你長尾巴的日子,我準備了豬排飯替你慶祝,吃過豬排,記得諸辰。”

“你近日雙目深陷,辛苦了”

“你也是”

“我們這兩份工作不好做”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一張張骨牌應聲而倒,生出多少事來”

任意說:”你看看這段新聞。”

諸辰取過剪報輕讀:”雍島歷來最大宗跨境洗黑錢案:三被告均屬寶豐銀行高級經理,被控處理黑錢金額逾三十二億元,平均每日洗錢九千二百萬元,罪成還押候判,啊,天文數字”

“這還只是查得到的”

“一百元收五仙佣,已成富翁。“

“接二連三的商業罪案,轟動整個社會。”

諸辰讀下去:”案件主管廉政公署助理署長周專拒絕評論判決結果。“

“周專身當重任,他比我們更加辛苦。“

諸辰點點頭。

“可有與他聯繫?”

諸辰改變話題:”你帶了蛋糕來?”

任意說:”作為好朋友,我們祝願他步步高升。“

“你也是。“

任意說:”我最大的願望,並非事業成功。“

他打開蛋糕盒子,裏邊是小小巧克力蛋糕,他小心翼翼切出一小塊給諸辰。

諸辰在愁苦中嘗到美味,忍不住唔唔連聲,覺得是至大安慰。

任意凝視她。

諸辰忽然咬到一小件硬物,她嚇一跳,連忙吐到手中,”這是什麼?”

一看:晶光閃閃,她抹去巧克力,喲,是一枚鑽石指環。

她瞪着任意。

只聽得任意輕輕說:”豬,我們結婚吧。“

諸辰忽然淚盈於睫。

“我渴望的是與愛人共度一生,並非高官厚祿。“

諸辰把指環套在手指上,與任意緊緊擁抱。

她心胸里的空虛彷彿稍為得以填充。

任意喜極而泣。

整個下午他雀躍,計劃着見家長、宣佈喜訊,以及未來一年至二十五年大事。

到了傍晚,吃過豬排飯,諸辰已經遲疑。

她問:”你捨得放棄整個園子的花朵嗎?”

任意這樣回答:”假如你愛上一朵花,星夜,你抬頭觀望,整個天空是花。“

諸辰靠着他的肩膀。

在這個動蕩的時刻,最好抓緊一個人,手握手,才站得穩。

沒有優點

第二天,她母親知道了。

諸太太細細看察指環,”戒子倒是值一百分。“

“鑽石不太小?”諸辰微笑。

“諸家不在乎這些。“

“人呢?”

“我不喜歡他:輕佻浮躁,家勢又弱。“

“他就沒有一點優點?”

“一雙桃花眼,他不惹人,人也追他。“

諸辰失望,陪笑說:”媽是說他半點好處也無。“

“正是。“

“他五官英俊,肌肉紮實。“

諸太太嗤一聲笑出來。

“媽覺得我會吃虧?”

諸太太笑,”又不是,家門總為你而開,這年頭,誰沒有一兩段過去。“

“媽的話我不懂。“

“我是說:感情已不是條件優秀新女性如你的全部生活,對象打九十分或六十分不是問題,只要這一刻你心中高興。“

“嘩,老媽如此前衛,失敬失敬。“

“婚後還工作嗎?”

“任的收入不足開銷。“

“那你得要辛苦一輩子。“

“什麼也不做,怪無聊,從前叫享福,現在叫失業。“

“你都想通了。“母親挪揄。

諸辰握住母親的手放到臉頰上,”家門總為我開着。“

在這種情況下發展感情,像一對亂世鴛鴦。

同事們根本沒發覺諸辰手上多了一枚指環。

有人抱怨工作嚴重影響家庭生活:”女兒十歲生日也不能與她一起慶祝”,”妻子減去十磅我也不發覺,故此捱罵”,”已經多日沒見過家母”,”兒子測驗三科不及格”……

諸辰發覺朱太太有白髮,平日修飾得無瑕可擊的她,哪裏會漏出髮根,可見她也為工作犧牲。

但是《領先報》銷路節節領先,突破全市。

朱太太輕輕說:”多年心血總算有回報。“

諸辰盡量抽時間與任意在一起,因為早出晚歸,感情出乎意料融洽,連鬧意見的時間也沒有。

全市報紙跟風,爭着報道商業罪案,所有記者都好象有線人、知內幕、指桑罵槐、捕風捉影,天天有專欄掀見起浪。

這個時候,《領先報》出現了兩批西裝客,分頭探訪督印人。

諸辰問:”他們是誰?”

“不知道。“大家搖頭。

“找誰?”諸辰更加好奇。

剛巧這時秘書出來,”諸辰,朱太太找你。“

諸辰匆匆走進朱太太辦公室,正好看到兩個穿西裝的人。

那一對年輕男子似孿生子,同樣深色西裝,熨貼頭髮,鬍髭颳得十分乾淨。

看到諸辰,不約而同有一絲訝異,象是說:是你,這麼年輕,如此不修邊幅,象個大學二年生。

朱太太說:”諸辰,這兩位是江子洋代表律師。“

他倆說:”客套話不說了,諸小姐,江先生想見你。“

諸辰一愣,不出聲。

“江先生保釋在家,第一件事,便是要求與諸小姐見面。“

諸辰看向報館家長朱太太。

朱太太說:”我已同兩位律師交代,去不去,完全是諸辰個人意願。“

“諸小姐,不準錄音、不允拍攝,事後也希望不要報道這次會晤。“

“我是一個記者,不準報道,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

律師凝視她:”諸小姐,我們猜想你會樂意見到江先生。“

諸辰點頭,”我願意走一趟。“

“好極了,諸小姐,請隨我們出發。“

朱太太說:”報館的司機會負責接送。“

諸辰與大塊頭結伴出發。

報館車子緊隨江氏房車之後。

無間中他倆成為最佳夥伴,合作愉快,彼此已有默契。

大塊頭問:”聽說你訂婚了?”

諸辰這樣答:”因為不抓緊的話,連他也會走掉。“

“聽上去很有絲絕望的意味。“

“我是個記者,沒有時間為男朋友打掃煮食織愛心牌毛衣,十分吃虧。“

“他會得了解。“

“是這樣希望。“

“聽說江子洋從不接受訪問。“

“完全正確。“

“這次為什麼想見你這個記者?”

“我心也在劇跳。”

“朱太太派我給你做保鏢,因為我有柔道黑帶。”

諸辰笑,”你這一說,我倒添了安全感。”

車子停在山頂一幢灰色洋房前邊。

雍島人多地窄,即使是價值連城的獨立洋房,仍不能向歐洲古宅般寬敞地擁有私家路。

洋房像一隻怪獸般坐在路旁。

聞說江子洋至今並無雍島居民身份證明文件,不知這層洋房的真正業主是什麼人。

諸辰與大塊頭隨着兩名律師走近屋子,發現附近有記者守侯拍照。

大門打開,他倆走近屋內。

大白天,厚重窗帘也嚴密拉攏,阻擋外間視線,室內開亮着燈。

傭人對大塊頭說:”請在偏廳等。”

又帶諸辰進走廊,推開一扇門:”請在書房等。”

書房牆壁髹硃紅色,有點詭異。

三面書架子擺滿精裝書,紅木大書桌,配鐵芬尼枱燈,煞有氣派。

諸辰坐了一會,秘書推門進來。

“諸小姐喝些什麼,大君就來。”

大君。

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諸辰要一杯中國茶。

稍後飲品到了,有一個人跟着推門進來。

諸辰若不是見過他,真不會想像他就是江子洋。

那是個毫無特徵,認無可認的人:中等身段,深色皮膚,平凡五官,不好看,也不難看。

諸辰站起來。

他的聲音也十分普通,語氣客套”這位就是諸小姐了。”

“江先生你好。”

“請坐。”他伸一伸手。

這個人與他的別緻書房一點也不配。

他的白襯衫有點皺,像剛自乾衣機里取出,西裝褲彷彿短了一兩吋,他坐在深棕色真皮沙發上,彷彿不大自在。

他笑笑說:”我一直想你。”

諸辰欠欠身。

“原來是個學生般的女孩子。”

諸辰不出聲。

大君的聲音有點無奈,”就因為你一連串報道,引起廉政公署對我調查。”

諸辰不敢居功,”他們一早已經進行調查工作。”

江子洋笑了,他的牙齒參差不齊,可是只顯笨拙,並不覺他猙獰。

換句話說,他完全不像是干大事的人。

諸辰喝一口茶。

江子洋忽然說:”很好很好。”

諸辰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把握住機會。

“江先生,我想問你一些問題。”

江子洋這樣答:”我們交換問題:你問我一題,我也問你一題。”

諸辰睜大眼睛,”好。”

“我先問。”

諸辰點點頭。

江子洋開口,”你的線人楊過是誰?”

諸辰說:”我們推想他是中年高官,愛打不平,有正義感。”

江子洋凝視她,諸辰坦然無俱。

“輪到我問:江先生,做生意為何不用正當公平手法?”

“人性貪婪,打開方便之門,生意只分成功與失敗,你年紀尚輕,不明白這是唯一手法,也是世界通用手法。”

“你並無悔意。”

江子洋有點訝異,”諸小姐,你來此是為著做道德辯論?”

“社會腐敗,小市民首當其衝受害於無形。”

他微微笑,”所以貴報打算繼續揭露社會陰暗面。”

“責無旁貸!”

他不再言語。

諸辰忍不住問:”這些日子以來,你就沒有遇見一個拒絕你的人?”

江子洋答:”一個小孩,你。”

諸辰說:”我不算,我倆沒有生意往來。”

“今日我約你來,就是為著談生意,離開領先報提早退休,到外國讀書,組織家庭,結婚生子,我替你籌備婚禮,置一間看到海景的房子。”

諸辰呆住,”否則呢?”當初,他肯定用同樣手法對付張漢碧及唐天顥。

“不然你天天在報館工作十八小時,過些時候,新人上場,把你的專攔擠到一旁,泠言泠語,諸多小動作,叫你知難而退。”

江子洋所說的,都是事實吧。

他必定是個一等一聰明的人,將人生看得再透徹沒有,所以才有這樣的成就。

江子洋笑,”社會的害蟲除盡了,像你這種良弓也該藏起來了。”

“你不可能收買每一個人。”

江子洋站起來,欠欠身,”諸小姐,我的建議永久有效,你請周詳考慮。”

“江先生,我的問題尚未問完。”

他攤攤手,”我們之間有協議!這不是一次訪問。”

“你真名叫什麼?如何自越南入境,有什麼親人,教育水準如何?”

“我真名江東,乘船偷渡入境,在鄉全無親友,只讀到小學五年級,且不諳英語。”

“江先生,你真是奇人。”

“諸小姐,你年紀輕輕,也不簡單。”

他聰明,健談,坦白,爽快,諸辰覺得可以繼續與他談上一天。

可惜他是個忙人,時間有限。

“諸小姐,幸會。”

諸辰胸中靈光一現,”我有一個朋友周專,你可有約見他?”

這時,江氏的律師已經走進書房。

其中一人說:”大君,往警署報到的時間到了。”

江子洋向諸辰說:”諸小姐,人在江湖,失陪。”

他第一次露出一絲無奈。

走到門口,他卻回頭,”諸小姐,你是讀書人,雍島這個雍字,作何解?”

諸辰回答:”“雍即是水上一塊小小陸地的意思,亦即是島嶼。”

“多謝指教。”

他在律師陪同下出門。

另一名律師卻給她一個號碼,”諸小姐,大君吩咐,如果你同意協議,請電以下號碼,啟動機制,戶口中美金現款將隨你動用。”

諸辰巳把號碼記在心中。

這時,同事大塊頭向她走近。

他們離開江宅。

走到斗前,才發現天色己暗,正下大雨。

傭人替他們打傘,大塊頭把車子駛出,諸辰跳上車去。

大塊頭問:”談了些什麼?”

“江子洋要收買我。”

“啊。”

諸辰震驚,”我有無聽錯,這‘啊’字當中似有羨意。”

“對不起,我只是凡人,在報館做足七年,忽然成為小師妹跟班,人人叫我大塊頭,連姓名都不記得,我有機會升主管?對不起,我會做到主任?無可能,換句話說,我只在領先報浪費青春。”

諸辰從未替他設想,聽到這話不禁發獃。

“我連被收買的資格也無,原來只有精英才被收買。”

諸辰不出聲。

<strong>“</strong>我家有老父老母,弟妹尚在求學,我等錢用,我能不羨慕?”

諸辰咳嗽一聲,”大塊頭------”

“師妹,你是領先報明星記者,你既有名又有利,你不知大塊頭師兄的苦處。”

大塊頭重濁地吁出一口氣。

諸辰汗顏,不知說什麼才好。

“師妹,黑與白之間,有千多層灰色。”

雨越下越大,雷聲隆隆。

諸辰心情沉重地返回報館。

諸辰問老總:”朱太太到什麼地方去了?”

“政府新聞處急找,她去赴約。”

“你沒有與她一起?”

“布政司指明只見她一人。”

諸辰一怔,與老總四目交投;兩人都知道有大事發生。

同事們也諸多猜測。

“是褒獎領先報?”

“你倒想。”

“那麼,是怪罪下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朱夫人對夥計坦率,她會給我們合理解釋。”

他們一直等到傍晚。

同事們肚餓,正打算叫相熟餐廳送食物來,朱太太迴轉。

她看上去有點疲倦。

“各位,先吃飯再說。”

他們到私人會所吃了頓豐富自助餐。

老總實在忍不住:”朱太太,有什麼消息?”

朱太太緩緩說:”布政司華德見到我,只是說:朱太太,社會上太多負面新聞,有什麼益處?媒介應當輔助政府,造就社會安定繁榮。”

同事們面面相覷,適才吃下去的食物,像石頭般坐在胃中央。

朱太太嘆口氣。

“華德真的那樣說?”

“他懇請領先報收手。”

有人喊出來:”決不!”

諸辰握緊拳頭,”如不呢?”

朱太太聲音低下去,”廣告日減,逐漸虧蝕,關門大吉。”

同事們怪叫起來。

“撐到幾時是幾時。”

“寧死不屈。”

也有若干同事己知事態嚴重。

“如果上頭合作,我們仍是天之驕子,如不,則賤過爛泥自領先報出去的人,再也無人敢用。”有人大聲說:”富不與官斗處。”

“五千年過去了,世態一成不變。”

大家均心灰不已。

諸辰已喝下半打啤酒。

朱太太果然坦率:”大家怎麼看?”

同事們知道朱太太已經有了決定,《領先報》是她先夫的產業,她一定要留住這座青山。

諸辰黯然。

果然,朱太太是個爽快的人,她說:”我宣佈緊急採訪小組解散,願意留任的同事全體升級加薪,離職同事各獲一年遣散費。”

寂靜一片,像是哀悼新聞自由已死。

半晌,反應來了:”朱太太,狗官到底與你說些什麼?”

“我們寫調查報告,礙他什麼事?”

“美國人就不會受這種氣。”

“你太天真,六十分鐘時事摘錄就曾經屈服在煙商手下。”

“那麼,到加拿大。”

“加國許多案件禁止報道,市民需越境到美國買報紙閱讀。”

大家捧住了頭。

朱太太臉色蒼白,”各位,至少我們此刻尚有選擇權利。”

諸辰茫然低頭。

以後,她寫什麼?

寫小說:真事隱,假語傳?

同事苦笑說:”我那念初中二的女兒代數不及格,我打算請假幫她補習。”

“我去馬爾代夫潛泳。”

朱太太輕輕說:”各位,還有其他新聞要做。”

留住青山

大家垂頭喪氣,彷彿公路上十車連環相撞之類已不算新聞。

老總用手搓揉面孔,”幸好無人離職。”

“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諸辰不止一次發現,華人真好本領,所有尷尬不堪的情況,都有一句現成適當的成語用來解釋安慰。

朱太太嘆口氣,”謝謝各位。”

她站起來,走向門口,腳步忽然搖晃,接着失去知覺。

大家要這個時候,才知道朱太太比誰都傷心。

諸辰第一個帶頭流淚。

接着,同事也都紅了鼻子雙眼。

飯碗是保住了,尊嚴蕩然無存着。

諸辰一直留在醫院陪伴朱太太。

朱小姐自舞會趕來,穿着大紗裙,看上去像個安琪兒。

醫生連忙解釋:”只需休息一宵。”

安琪兒這才放下心來。

她說:”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諸辰。”

諸辰連忙說不敢不敢。

醫生招手:”你們可以進來。”

諸辰看到病榻上的朱太太,她像是老了十年,只輕輕吩咐:”你們都回去吧。”

兩個年輕女子齊聲應是。

走到門口,諸辰輕輕說:”有個能幹的母親真好。”

朱小姐忽然轉過頭來這樣回答:”諸辰你自身能幹豈非更好。”

諸辰一怔。

朱小姐已經上車去了。

每個人都有難處,想必在一個能幹的母親手底下生活,也頗有不順心之處。

大塊頭走近,”這叫雷聲大,雨點小。”

諸辰答:”不,我們已發表了不少重要新聞。”

“師妹,我心灰打算轉行。”

“可是想讀教育文憑教書?”

“你怎麼知道?”大塊頭搔頭。

“我也想那麼做。”

“教師要過剩了。”大塊頭苦笑,”我送你回家。”

“我想一個人在街上散步。”

“我需保證你安全。”

諸辰無奈,只得乖乖回家。

樓下有人等她,大塊頭使一個眼色,諸辰還以為是任意,一看,卻是周專。

一段時間不見,他清減不少,書卷氣更濃。

看到諸辰,他下車來,諸辰走近,忍不住把頭伏到他肩上。

大塊頭悄然離去。

周專說:”我聽到消息,叫你們收手。”

諸辰嘆息。

“敝署也遭遇同樣命運,當時的主管亦黯然落淚。”

“明日開始,我只得在婦女版寫哪款香水最誘惑。”

周專拍拍她的肩膀,諸辰略為好過。

“上樓去,喝杯咖啡。”

“我怕任意誤會。”

“那麼,把他也叫來。”

諸辰立刻找任意,電話響了幾下沒人聽。

她剛想掛上,忽然有人接過電話,接着,是任意低喝聲:”掛上!”

電話切斷。

諸辰心中疑惑,只是不動聲色。

她做了咖啡給周專。

剛想敘舊,周專已經說出他這次與她見面的目的:”我方得到線報,你見過大君。”

呵,這才是他在樓下耐心守候的原因,不是等諸辰,而是等大君。

諸辰輕輕說:”你也叫他大君。”

“這是本案。”

“是,他叫我去見面。”

“有什麼新線索?”

“這件官司將會持續多年,他有能力聘請一整隊律師慢慢耗下去,直到證人老去,證據消失,直到新官上場,新一代市民遺忘這件案子。”

“除非我退休,否則,決不罷休。”

“你會調職。”

“我不會放鬆。”

諸辰吁出一口氣,”我看過兒童醫院的一出紀錄片:十三歲男童患腸癌,醫生用八小時割除球狀毒瘤,化驗結果,再也找不到癌細胞,手術成功,病人出院,可是七個月後,腫瘤複發,比原先更大更壞,病人終於失救死亡。”

周專看着她,”那麼,依你說,社會毒瘤,不治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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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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