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儘管被他摟在強壯溫暖臂彎里,儘管他熱得令人心悸的體溫熨貼着她的,但她還是害怕這一切終究只是個會消失的夢而已。

「我當然是真的。」他低下頭,以為可置信的溫柔吻了她。

剎那間,她在他熾熱的吻里渾然忘卻了所有的惶恐不安,全心全意地迎向那團熊熊吞沒她的烈火!

雅魚經常在魂宮裏一呆就是好幾天,從沒有人敢驚動她,對於她沒有回到寢宮一事,也沒有人會感到起疑。

所以此刻,她才能安心地偎在他胸前,坐在琉璃瓦檐上迎接日出。

「冷不冷?」他肩臂緊了緊,將她擁得更牢實。

她靠在他胸口,搖了搖頭,輕聲道:「只要能在你身邊,就不覺得冷。」

他英俊的臉龐冒出初生鬍渣,別有一番頹唐不羈的味道,深邃目光眺望着皇城,往事歷歷在目。

「對不起……」終於,雅魚還是按捺不住,開口提起那個他們從不碰觸的禁忌話題。「我不知道那是毒酒。」

麒麟眼神變得冰冷,卻是一閃而逝,快得未曾讓她察覺到。

「我沒喝。」他只是淡淡帶過。

她一怔,鬆了口氣,驚喜淚意浮上眼裏。「你沒喝?感謝老天爺——」

「是嚴兵幫我試酒。」他的語氣里毫無溫度。「他幫我喝了一口。」

雅魚渾身一僵,唇上的笑意瞬間消失。

「他死了。」

她痛楚地閉上雙眼,胸口緊緊糾結着悲傷。

那麼多的悲劇,那麼深的痛苦……

她的身上又背負了新的血債,而且是從她手中接過的鳩毒,直接毀掉了一條生命。

「對不起。」就算說出這三個字,她依舊飽受良心鞭笞,未能止息。

「不怪你。」他淡淡地道。

她驀然抬頭,淚眼盈睫地望着他。「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麒麟終於收回視線,低頭注視着她。

「為什麼不怪我。不恨我?不殺我償命?」淚水滾落,她的唇畔卻浮起一抹凄楚的微笑。「能死在你手裏,我甘心情願。」

「不是你的錯。」他搖了搖頭,神情平靜。

「是我的錯,是我沒有阻止我父親的野心,是我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雅魚淚如雨落,幾乎崩潰,雙臂緊緊抱着自己。「是我父親……奪了你的江山。」

「我會把江山拿回來的。」他的語氣依舊很淡,淡得就像在稱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不象正預告一場腥風血雨,驚心動魄,王子誓復國的到來……

她去莫名地膽戰心驚。

雅魚從不懷疑他的能力,只要他想要,就一定討的回來!

可是她仍然害怕他會危險。

她父親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若是讓他察覺任何異狀,他會不惜一切毀滅所有可能威脅帝位的人。

她不要太子再受到任何的傷害,可是她又如何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父親和她心愛的男人互相殘殺?

「太子……」

「喚我的名字。」他抬器她的纖秀的下巴,凝視着她。

「……麒麟。」她幽幽低喚,眸底心事複雜萬千。

「不不希望我拿回的江山?」他嘲弄地問。「不是這樣的。」她凄楚地搖了搖頭,「我知道是我父親的不該,他理應將皇位雙手奉還予你。但是只怕他……不會甘心。」

「我知道。」他還是簡短地道。

在這一瞬間,雅魚突然感覺眼前的心愛男人,像是有什麼地方改變了,變的和過去不一樣。

當然,遭此巨變,他又如何能不變?

可是不知怎的,她覺得心頭微微發寒,像是感到了一股無以名之的濃厚殺氣,令人不由得頸項凜然生涼。

不,他的懷抱如此暖和,他還是他,那個她最初也是唯一深深愛着的男人。

善良開朗、爾雅洒脫,他永遠是她心上最深刻的烙印,記憶里最卓爾不凡的偉丈夫。

「你為難嗎?」他突然問。

她自思緒中回過神來。聞言,啞然無語。

良久后,她才擠出一抹顫抖的笑,懇求地望着他,「請別殺他,他終究是我的父親,你的……皇叔。」

皇叔?麒麟心中暗暗冷笑。

那麼,她是首肯了?

「我答應你這最後的條件。」他冷淡地道。

她想微笑,她想鬆了一口氣,可是胸口卻沉甸甸得無法喘息。

最後的條件?為什麼是最後?

雅魚不敢再開口問他,因為害怕聽到的答案將沉重地令她難以承受。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說的,就是她那個、心愛的男子吧?

一夜纏綿后,他像來時那般乍然,又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她枕畔。

昨夜的狂野烙痕還殘留在她體內,隨着每一個嬌慵的舒展而深深激動悸動着,雅魚小臉微微惹紅暈,緩緩撐器身下了床,雪潤肩頭環着長長綉被,輕落曳地。

她拾起因火熱纏綿而皺成一團的綠羅裙,舉步羞澀地穿上。

好不容易攏好了長發和衣裳,她走出魂宮裏小小的靜室,試圖找尋他留下。或者曾經來過的痕迹。

靜悄悄,一切如故,他連隻字詞組也沒有留。她臉上那朵嫣然桃紅慢慢淡去,輕輕嘆了一口氣。

魂宮裏的神矗上,依舊端者那三方神主牌位。

[大興王朝獨孤麒麟太子先靈]幾個字,此刻看起來分外觸目突兀。

她本想將那隻牌位摘下,可手才剛剛觸及烏木一角,不禁又遲疑地縮回來。

萬一被小朝或是其他宮女發現,話傳了出去,說不定就有人起疑他是不是沒死。

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她還是不願意再將他的性命置於危險之中。

雅魚想着夢一般的這幾天,唇兒不禁漾起了一朵甜甜的笑意,但就在此時,她的視線瞥見了銅鏡里的自己。

額際的薔薇花鈿幾時掉落了?!

雅魚呆瞪着鏡中人,完全不敢置信,一口氣再也接不上,全部悲苦地凝結在胸口。

他會走,莫不是因為瞧見了她臉上的破相吧?

她顫抖着手指,輕輕碰了下那道扭曲不平的醜陋疤痕,喉頭瞬間哽住了。

這麼丑……

他怎麼可能會不被嚇壞?

「不,不……」雅魚兩隻手緊緊捂着額頭,聲音帶着無比痛苦的低鳴,「不要……」

他,不會再來找她了。

無論薇丹公主的頭銜起得在好聽,也永遠掩飾不了她就是破相女的事實!

她,早已變成一個瑕疵品……

獻妖嬈蛇腰似抑纏君繞嬌喘如吟醉魂銷花心郎知道

春不老金盞銀台玉膚照旖旎無限乳浪拋今宵樂陶陶

皇城裏,百花盛放燦若繁錦:而大殿裏,鶯鶯燕燕起舞艷歌,玉脂朱唇顰巧笑,數不盡的春色,訴不完的銷魂,一波波如水輕輕推向金龍椅上。

鬢髮微霜的聚豐帝笑眯了眼,邊哼着小曲,邊張嘴吃了一口身旁美人纖指拈來的紫玉葡萄。

昔年的英武面容已被近年來的酒色銷蝕地不見蹤影,酒糟鼻和泛紅的眼珠透露出酗酒無度的痕迹,但是當他清醒的時候,眼神依然銳利,只不過他清醒的辰光很少,若不是在早朝已過後,便是在往上朝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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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皇的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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