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巫山雲雨之後，可綠渾身漲滿了疼痛。
她穿好衣服坐在沙發上喝着冰開水……一杯下肚，才將體內炙熱的溫度降了下來。
“後悔給我嗎？”裴璟尹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捧着杯子的脆弱模樣。
“你剛剛說，既然喜歡，為何不放手愛一次？”將水杯放在桌上，她抬起水晶般的眼睇着他。
“對。”
“其實我愛過，但是失敗了。”她苦澀一笑，隨即站起來，“我想回去了，謝謝你的晚餐。”
“明天呢？”他極快速地堵在門口。
“不要勉強我，我只想留在家裏，可以嗎？”將他的手拿掉，她立即從旁邊鑽了出去。
“那麼我去找你。”他很堅定地說。
“不用了。”可綠背對着他說：“如果說剛剛是被迫的，其實我心甘情願要多一些，所以你不必放心上，還是去過你的日子。”
“過我的日子？你到底對我有什麼偏見和誤解？”他已經按捺不住了！
她搖搖頭，“你不願承認也沒關係，反正已經到此為止了，你也得到你想要的了，可以放手了吧？”
裴璟尹緊握拳頭，然後緩緩放開，“好吧！那就這樣了。”
可綠垂首，強逸出一抹笑，回頭對他點點頭，“那麼希望咱們以後合作愉快，再見。”
眼看她就這麼離開，他立刻追了出去，“我送你。”
“不用了，店裏客人這麼多，你也該用點心思在這裏才是。”她扯唇一笑。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既然她都這麼說了，裴璟尹也不再強迫，但是若要他就這麼放棄，是絕不可能的。
可綠走出店外，慢慢步行在行人路上，她不禁佩服起自己……對，早該如此才能斷得乾淨，才能找回自己的心，專心於工作。
回到家，就見楊啟成正在客廳看着晚報，她立刻走過去坐在他身畔，靠在他肩上，“爸。”
“怎麼了？”楊啟成拍拍她的小手。
“明天就是情人節了。”她悠悠說道。
他笑了笑，“是嗎？爸已經好久不過這種節了，不，應該說我們那年代也不時興這個。”
“可是人家好想過，真的很想過。”她抬起臉，撒嬌地說。
“好呀！去找裴璟尹一塊兒過，好好的去玩。”他仍想撮合他倆。
“我才不跟他過。”
“那你想跟誰過？”該不會可綠真正喜歡的是別的男人！“告訴爸，對方是誰？家世怎麼樣？嗯……不對，要問人品才成。”
“哎喲！爸！”她無奈地呻吟了聲，“難道我就非得和男人過節？”
“那麼你？”這下楊啟成更吃驚，他用力擱下報紙，吸氣又吸氣，“可綠，你老實說，不用怕爸受到刺激，爸看過「斷背山」，應該可以承受……”
“天！”她拍額一嘆，“我一切都很好，性向也沒出錯，我只是想和老爸過節，可以嗎？”
“跟我？”
“對，我可以做巧克力給你吃，我做巧克力的手藝不錯，雖然已經十年沒碰了，但是做法一直記得。”可綠甜甜一笑。
“只要是你做的，爸都愛吃。問題是，你應該找男朋友呀！”
“我沒男友，總不能隨便亂抓吧！跟人家過，好不好？”她撒嬌地搖着他的手臂。
“唉！你這孩子，好好，就陪你過。”楊啟成感動的抱住她，突然想到什麼又說道：“情人節一過，你父母的祭日也快到了？”
“嗯。”她難過的點點頭。
“等到那天我們買點東西去祭拜他們。”楊啟成拍拍她的頭。
“一切都依爸的意思。”她淡淡一笑。
“那就好，就這麼決定了。”
“爸，明天還要上班，那我去休息了，明天下班后再做巧克力給你吃。”可綠站了起來，柔柔說著。
“好，不過爸還是希望你能交個可靠的男友，和他一道過節。”哪個做父母的不希望如此呢？
“我會加油的，不過現在得暫時讓你頂替一下啰！晚安。”說完，可綠便拾階而上，回到自己的房間。
楊啟成感慨的搖搖頭，疑惑地自言自語，“這孩子怎麼怪怪的？該不會是和裴璟尹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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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班后，可綠依照約定做了一盤巧克力。
當她將它端到客廳茶几時，楊啟成和江婷的雙眼同時一亮！
江婷難以置信地說：“沒想到可綠藏有一手耶！”
“姨，不是一手是好幾手啦！等我慢慢一樣樣表現出來，包準讓你跌破眼鏡。”可綠挑眉，可愛地說道。
“那我拭目以待啰！”江婷望着巧克力轉向楊啟成說：“姊夫，你愣在那兒幹嘛？快吃呀！”
“好好，因為我太意外了。”楊啟成笑着拿起一塊放進嘴裏，“嗯，好吃，入口即化，甜度適中呢！”
“聽姊夫這麼說，那我也不客氣了。”纖細長指在各式心型巧克力上流轉了會兒，江婷最後挑了個邱比特穿心箭造型的巧克力。
“怎麼樣？”可綠瞠着眸問。
“這還用說，簡直可以開間巧克力專賣店了。”江婷的話還真是給了可綠極大的鼓舞。
十年前裴璟尹將她的巧克力送給別人之後，她一度懷疑自己做巧克力的手藝是不是太差了，但現在聽了爸和姨的讚美，那些陰霾已一掃而空。
“那太好了。”可綠開心地雙手交疊在心口上，滿足極了。
突然家中電話響起，她趕緊過去拿起話筒，“喂。”
“可綠嗎？我是純純。”
“純純！”可綠笑開了嘴，“咱們好久沒連絡了耶！你怎麼想到打電話來？”
“說什麼嘛！如果我沒打給你，你都不知道打給我了，我是來祝你情人節快樂的。”純純俏皮地說。
“什麼情人節？又不是不知道我沒情人。”可綠喃喃說道。
“所以啰！我是想約同為被愛神遺忘的你一起去看電影，怎麼樣？”純純哀嘆了聲，“這陣子一直考試，我都快「考」焦了，陪陪我嘛！”
“看電影呀？”可綠看看爸，就見他笑着對她擺擺手，示意她去玩自己的，“那好吧！約在哪兒？”
“就老地方啰！”
“好，我大概半個小時到。”掛了電話后，她轉向楊啟成和江婷，“爸、姨，真不好意思，說好要陪你們過節的，可是……”
“不用了，有巧克力吃就很開心了，是純純找你吧！快去呀！”楊啟成當然希望她能有個快樂的情人節，即便不是和情人一塊兒過。
“謝謝爸，那我走了。”上樓換了件衣服后，可綠便開心的出門去了。想想她與純純最近各忙各的，已好久沒聚在一塊兒，今天見面一定有許多話可聊呢！
“可綠就是這麼天真，還當真要陪我們過節呀！真是。”江婷流露出屬於她這般年紀的成熟微笑。
“沒錯，這就是她的可愛之處。”楊啟成附和道。
叮咚！叮咚！
“是誰來了？”大嬸從廚房出來，快步到外頭開門去。
“先生，是裴先生來了。”大嬸說著，就見裴璟尹從外頭走了進來。
“是璟尹，快，快坐。”楊啟成立即招呼。
“楊伯伯、江阿姨，你們好。”他禮貌地對他們點點頭。
“你怎麼來了，是來找可綠的？”楊啟成聰明地說道。
“對，她在嗎？”
“她剛剛才出去，跟一位大學同學約了去看電影。”他瞧出裴璟尹的眼神黯下，隨即又補充道：“是位女同學。”
裴璟尹輕哂一笑，“看樣子楊伯伯看得出來，我正在追可綠，只不過她似乎對我有些偏見。”
“哦！”江婷往椅背一靠，“可綠向來不愛親近男人，我想她不是對你有偏見。”
“為什麼？”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楊啟成嘆口氣，“我想跟她的身世有點關係。”
“身世？”這個他就不明白了。
“既然你喜歡可綠，那麼有關她的身世你也應該知道。”大嬸送茶過來，楊啟成拿起喝了口，“她是我認養的女兒，她的親生父母在她國中一年級時因墜機而身亡。”
“什麼？”難怪……難怪她怎麼看都沒有富家女的嬌氣。
“今天是情人節，但過幾天就是他父母的忌日，所以她根本無心過情人節，這個還請你見諒。”楊啟成語重心長地說。
“不知她父母忌日是哪天？我想我可以給她一通電話，或者見她一面，給她一點安慰。”裴璟尹希望自己的安慰可以撫平她的痛。
“二月十八，如果你的時間允許，希望你可以陪陪她。”江婷也道。
“二月十八？”天，那天是他的生日！
瞧他喃喃自語着，楊啟成關心問道：“璟尹，你怎麼了呢？”
“沒有。”他搖搖頭。
“對了，這是可綠親手做的巧克力，嘗一個吧！”江婷把巧克力推到他面前。“巧克力？”他眯起雙眸，赫然有個影子閃過腦海。
好像……好像有個人也曾送他親手做的巧克力，只是他將它給——緊抱着腦袋，他怎麼都想不出來。
“你不嘗一個嗎？”楊啟成希望讓他明白可綠的手藝有多棒，何況，情人節巧克力讓裴璟尹吃，才是真正找對了對象。
“好，謝謝。”裴璟尹拿起一塊放進嘴裏。
猛地，他挺直背脊，那入嘴的香滑漸漸勾起了他的回憶……他吃過，這樣的巧克力他當真吃過，只是在什麼時候呢？
閉眼良久，突然他眸子一瞠，依稀記得國中時有個學妹在情人節當天送他一盒巧克力，而那個學妹……
影像雖然模糊，可是他的第六感告訴自己那個女孩就是可綠，絕對是可綠！難怪她會處處防他、還非常了解他的過去；他還記得她曾參加他的生日派對，只是後來她突然不見了！
難道她聽見了什麼？還是察覺了什麼？
“裴璟尹，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楊啟成關心地問道。
“沒……”他用力抹了抹臉，“我不打擾了，再見。”
“慢走。”楊啟成與江婷站了起來，送他到門外。
“這個巧克力是不是太有魔力了？”江婷抿唇一笑。
“什麼意思？”
“姊夫，你沒看見裴璟尹才吃了一塊，就像掉了魂一樣，真讓我覺得很驚訝耶！”她摸摸下巴，“那感覺好像他想起什麼跟可綠有關的事似的。”
“現在年輕人心裏在想什麼，我們還真的不懂了。”他笑着搖搖頭，“只要不是嫌難吃就行了。”
江婷抿唇輕笑，“姊夫，你還真是。”她睨了他一眼，“就怕人家說可綠做的巧克力不好吃，是不？”
“你知道就好。”兩個人的笑聲飄出屋外，讓還待在外頭的裴璟尹深切的感受到這個家的溫馨。
他相信可綠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心裏必定充滿滿滿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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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電影后已很晚了，可綠坐計程車先送純純回家，再回到自己家裏。
才下車，她意外看見裴璟尹的車子停在家門外。
她疑惑地走過去探了探窗口，就看見坐在車中的他也用一雙精亮的眸直視着她。
可綠敲敲車窗，見他將窗拉下，於是問：“你怎麼來了？”
“我……”他將車門推開，“進來再說。”
“不是說好我們以後——”
“別再跟我說那些話，你曾說過如果沒放在心底，我就記不起來，是嗎？”裴璟尹眯着眸。
“嗯。”她還是坐進車裏，不懂他為何這麼問。
“但事實證明，我有將你放在心上。”他凝眉望着她，“相不相信，我已經想起來了，雖然不是全部，但我至少想起你了。”
“什麼？”篤定的表情、堅定的話語，讓她想懷疑他都很難。
“我說我想起你了，你的巧克力、我的生日PARTY。”兩手交疊枕於腦後，他半眯着眸說。
可綠的身子隱隱發起抖來……
“怎麼不說話了？”他轉首望着她。
“你是怎麼想起來的？”隔了好一會兒，可綠終於找到說話的能力，並輕輕吐出這一句。
“之前我進了你家找你，還吃了你親手做的巧克力。”
“就因為吃了巧克力，才讓你想起來？”她很震驚。
“沒錯，即便我忘了過去，卻始終忘不了那香濃的滋味，非常的令我心動。”他逸出一絲苦笑，眸影轉為深邃。
“既然被你形容得這麼好吃，為什麼還要將它送給其他人吃，甚至還丟了它，這就是你的心動？”
她的說法讓他更吃驚，沒想到她會知道這件事，剛剛他坐在車裏等她的那段時間，他不停回想着PARTY當天發生的事，想起他和同學們的玩笑話……
難道他們的交談被她給聽見了？
“你是不是聽見了什麼？”他壓低嗓問。
“對，我是聽見了，你還把我的蛋糕丟在禮物堆里，真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待別人的真心？”說完，她便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可綠……”他追了出來，經她一提，剩下那些殘破的片段也漸漸變得清晰，“我知道你生氣，但是當時的我……當時的我……”
“找不到理由為自己辯解了嗎？當時的你怎麼了？”她微微一笑，“要不要我替你說？”
裴璟尹屏着氣，等着。
“因為那是你的習慣，你認為那樣做是理所當然的，一點兒也不管會不會傷了別人的心，就跟你博愛、自私的心態是一樣的。”可綠的一字一句狠狠地刻進他心底。
“這些話聽在耳里雖然不舒服，但還是很佩服你可以這麼詳細分析當時我的處事態度。”他眯起眸，定定地說道。
可綠面對他那雙幽深的眼瞳，心的某一角在不知不覺中又緊緊擰起。
就算他記得又如何？他還是他，他可以同時擁有許多女人而無愧意，這樣的男人又如何要求他付出真心？
“我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已經很晚，我想進屋裏了。”她睨了他一眼后，便轉身步向大門。
裴璟尹本該留住她，可是他現在心情非常亂，於是揚聲喊她，“可綠。”
“嗯？”她回頭望了他一眼。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再來找你，進去吧！”他眯着一雙沉色瞳眸定定地凝住她那張受傷的小臉。
可綠不再多說什麼，直接住家門走去。
直見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內，裴璟尹才氣得回到車內，看着玻璃窗外的夜色怒吼了聲。
這時有個男人過來敲敲他的車窗，他疑惑地看着對方，“你是誰？”
“我們是這一帶的飆車族，見你這輛跑車挺不錯的，想跟你比一此。”那人咧嘴一笑。
“我沒興趣。”他睨着車外幾個人。
“剛剛看你在車裏狂叫，是不是剛剛那個妞甩了你？”他們相視大笑着。
“你說什麼？”裴璟尹忿而走出車外，直逼視着他們。
“哎呀！幹嘛老羞成怒？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的，看來傻傻笨笨的，我們常在這會合，三天兩頭看見她，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否則像她經常晚歸，我們早就動她了。”有人呵呵笑着。
“你再說一遍！”他上前扯住那人的衣領。
“別這樣老兄，咱們就來比一比，如果我們輸了就隨你。”他們眼底閃着狂肆的笑意。
“不準動她！”裴璟尹咬牙切齒的。
“可以。”他們笑着點點頭。
裴璟尹放開那人的衣領，隨即坐進車裏發動車子，這一路上他飆着快車，以狂野的速度向前直奔，與那群可惡的傢伙一塊兒在馬路上橫衝直闖。
就這樣，他的速度愈開愈快……突然，「砰」的一聲巨響，現場只剩下蒙蒙煙塵……